謝長玲聽得笑起來。

    謝長玲突然想到，若是她真的因?yàn)槟切┧懒说脑?，并不會一死百了，那些人還會繼續(xù)罵她沒用，她的家人更會因此蒙上陰影。

    所以為了自己，為了家人，那就好好生活，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

    ……

    那天以后，林素美和謝長玲有時(shí)間見面的話，都會在一起嘀嘀咕咕。

    這畫面讓謝家一些人驚奇得不行。

    謝長渝看到了忍不住冒酸水：“那究竟是我姐還是你姐啊？”

    林素美白了他一眼：“男人就是自私?！?/br>
    “喂，怎么說話的，給我扣這么個大帽子。”

    “就只準(zhǔn)你和我那些哥哥關(guān)系好，我和你姐關(guān)系好點(diǎn)就不行，這還不是自私？”

    謝長渝摸了摸鼻子，嗯，無力反駁。

    才過了年，謝長渝的表現(xiàn)可是歷歷在目。之前林素美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今年才特別注意了一下，林家的那種吃飯模式，先去林建國家，然后是林建黨家以此類推，謝長渝表現(xiàn)得比林素美積極多了。

    每次林素美到了后，謝長渝已經(jīng)和她那些哥哥們聊上了，都不知道一群男人哪里來那么多廢話，因?yàn)楹闷?，她還專門去旁聽了幾句。

    謝長渝是喜歡林家的這種模式，雖然幾家人各過個的日子，但每年這么聚一聚，一大家子人分外和諧，有事的話，你幫我一下，我?guī)湍阋幌?，而且人都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都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而大多數(shù)情況下，差不多都會對自己親戚是個什么樣的人心里有數(shù)，那種只花錢不賺錢的人，平常雖有來往，但心里也是有意見的，而關(guān)系的好的那種，對方出了點(diǎn)事的時(shí)候，都不讓對方開口，直接問對方差不差錢，差錢的話直接開口就是了。

    所以謝長渝是覺得林家的這些人真有意思。

    像林建民家的三個孩子，大家對他們的態(tài)度就很不同，老大林富踏實(shí)肯干，老二林貴這幾年在外面的竟然學(xué)壞了，又因?yàn)榱窒楸恍炝战o管著，讓林建民夫妻現(xiàn)在不最疼小兒子了，而是嘴甜的林貴，家里一團(tuán)糊涂。

    林富和林祥都被林貴拖累得不輕，徐琳下了最后通牒了，要是再幫林貴出一分錢，那就離婚，為著林貴，他們鬧了好幾回了。

    現(xiàn)在么，林富也是被這個弟弟給拖累得狠了，借出去的錢，大概也很難拿回來了。

    二房的林權(quán)林謀和林政都被林貴夫婦借過錢，還是男女雙方分開來借，但林謀林權(quán)都沒有因此對四房的人有看法，瞧不起林貴是肯定的，但對林富的態(tài)度就只有一個——需要幫忙直接說，絕對沒有二話。

    謝長渝是覺得林家的那些人，個個都有故事，聽著覺得有趣。

    而在年后，林家四房的那些事，徹底爆發(fā)出來了。

    徐琳徹底把丈夫林祥給拉到一個陣線，逼林貴還錢，不還錢就離婚。而林富雖然沒有這么表態(tài)，但林富的妻子也表達(dá)了不滿，在這種情況下，連林建民夫婦都不敢再表態(tài)了，真表態(tài)的話，林富林祥大概直接讓老兩口跟著林貴算了，他們不得管了。

    林貴被逼無奈，終于賣了在市里的那套房子，然后把欠債還了，在房子賣了后，林貴夫婦也離婚了，女方直接走了。

    現(xiàn)在林貴的孩子也被林建民夫婦養(yǎng)著，而林貴林祥大概是覺得林貴夫婦離婚和他們有些關(guān)系，于是也不吭聲，就讓父母這么養(yǎng)著。

    林貴那么一離婚，林家人的反應(yīng)出奇一致，林貴原本是個好的，和林富一樣踏實(shí)能干，都是娶了個愛慕虛榮的媳婦后，才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只希望林貴現(xiàn)在能夠改好。

    林素美和徐琳碰到了后，徐琳偷偷給她說，林貴的老婆，還專門跑來找過林祥他們。

    林貴老婆的意思就是，孩子先養(yǎng)在林家，她是不得放棄自己的孩子的。

    至于林貴老婆的打算，她略微暗示的告訴徐琳，她現(xiàn)在跟了一個男人，對方出錢她去開了一家店，要是她過得好的話，以后就這個樣子了，要是她過得不好的話，就回來找自己兒子。讓徐琳勸勸林貴，千萬別正經(jīng)找老婆，隨便玩玩的可以，因?yàn)樗锌赡苓€會回來。

    林素美聽得嘆為觀止，也不知道該不該夸她那八嫂思想可真進(jìn)步。

    徐琳氣得臉都歪了：“她倒是想得好，還說外面的世界現(xiàn)在就是這樣，有錢的才是正理，以為我沒有出去過聽不懂她那些話。我就和她說了，那是她和二哥的事，輪到我們?nèi)?？還有，誰能等著她回來啊，想得可真美。小美，我和你說，那家那十哥也是個傻的?！?/br>
    徐琳把話給林祥說了，林祥好半天沒有說話，吃飯后，自己跑去洗碗，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后，才悄咪咪的對徐琳說：“我怎么覺得我那前嫂子好聰明來著?！?/br>
    徐琳聽著連白眼都不想翻了，你能再反應(yīng)慢一點(diǎn)嗎？人家不聰明，能把你哥的錢全花光不說，把你爸媽的錢也給弄光了，現(xiàn)在連唯一值錢的房子也沒有了，人家當(dāng)機(jī)立斷立馬走人，干脆得很。

    林素美被徐琳的話弄得覺得好笑。

    林素美和謝長渝私底下說起的時(shí)候，討論到林貴的事，都覺得夫妻兩都有問題，其實(shí)他們兩個也有損失，也借了林貴一點(diǎn)錢，但因?yàn)樗麄兎蚱迣桢X的事一直比較強(qiáng)硬，第一次會借，但前一次不還的話，就不得錢了，所以雖然有損失，不會太多。

    而他們借出去的這些錢，也被林建民以兒子的名義還了。

    當(dāng)父母的總是這般，一把年紀(jì)了，還是不能享福，還得去還孩子們欠下的債。

    林素美和謝長渝也只是隨便聊聊，當(dāng)做睡前聊天的話而已。

    所以當(dāng)?shù)诙焯煲涣?，謝宅的門就被敲響的時(shí)候，林素美和謝長渝都心里一跳，還以為是四房那邊又出了事。

    謝長渝剛開了門，結(jié)果好一會兒都沒有走回來，林素美覺得奇怪，從廚房里走出來，站在門口問：“是誰?。砍隽耸裁词?？”

    謝長渝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小美，你過來。”

    “這是怎么了？”林素美擰著眉頭，心里覺得奇怪，但還是向著大門走了過去。

    站在門外的是林安，他的眼睛紅紅的。

    “二哥?！绷炙孛酪豢吹绞撬?dāng)即覺得好笑。

    林安看著自己meimei：“小美，大伯沒了?！?/br>
    林素美腦子懵了一下：“大伯沒了？他去哪里了？難道和大嬸吵架，可這樣，也不至于離家出走吧？”

    林安的眼淚直接就流出去了：“大伯他……大伯他死了。”

    林素美腦子更是空得不行，她站在原地，看著林安，仿佛對方說了一個天方夜譚的事：“你胡說些什么？大伯他明明好好的，昨天還跑出去釣魚，他那釣魚竿還是我送的，因?yàn)槿メ烎~的地方有點(diǎn)遠(yuǎn)，我還專門開車送了他一段路……”

    林安只是哭。

    林素美只有一個念頭，怎么可能呢，昨天還好好的，大伯也沒病沒痛的，人怎么會突然就沒了。

    她都記得大伯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大伯說：“小美，你和長渝可得好好過日子，別去想些亂七八糟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比我們見識多見識廣，也更容易受到誘惑，要堅(jiān)持本心……”

    謝長渝一把抱住林素美：“我們現(xiàn)在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br>
    林素美機(jī)械的點(diǎn)著頭。

    在到達(dá)大房家的時(shí)候，那里已經(jīng)圍著很多人了，林家的人幾乎全到了，沒有到的，現(xiàn)在也去通知了。

    林素美走近，聽到村里的人都在那里說話。

    “真的假的？不可能啊，我昨天還碰到了他，問他釣到魚沒有，他說運(yùn)氣好，釣了好幾條……”

    “就是，我也看到了?！?/br>
    “這人怎么就突然去了？”

    “是啊，沒病沒痛的，一下子就沒有了。”

    ……

    屋里的人也在忙碌著，林建國應(yīng)該是半夜去世的，現(xiàn)在身體都已經(jīng)硬了。林建國睡覺要打呼嚕，聲音很大，被他那小孫女一直嫌棄，然后林建國就自己跑去睡了，他那小孫女和易芳一起睡覺。

    早上的時(shí)候，林思思去喊爺爺起床，結(jié)果沒有喊醒，然后去給奶奶告狀，說爺爺變懶了，竟然還在睡懶覺。

    易芳也沒有當(dāng)一回事，然后林思思自己吃奶奶炒的豌豆時(shí)，又去找爺爺，把豌豆喂給林建國吃。

    林建國嘴里，現(xiàn)在都留著那幾顆豌豆。

    又過了一會兒，易芳去喊人，才發(fā)現(xiàn)林建國去世了。

    易芳表現(xiàn)得特別平靜，還對小孫女說：“別喊了，你爺爺死了?！?/br>
    然后易芳去喊老三老四一家人過來。

    現(xiàn)在村里的人正在給林建國換上衣服，而林家大房堂屋已經(jīng)擺放著一個棺材，在林建國被換上衣服后，就被抬進(jìn)了那個棺材里面。

    林素美一看到這個畫面，再也忍不住痛哭一場。

    謝長渝也抱著她，他眼睛也紅了。

    堂屋里哭聲一片，但誰也沒有大聲的喊哭，只是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只有易芳，一直正常的管這管那，甚至還能對人笑。

    林素美盯著大嬸一會兒，去找林海燕，林海燕現(xiàn)在哭得不成人形，林素美沒有辦法，只好去找林勇林猛兩人。

    “小美怎么了？”家里出了這種事，林勇林猛還不能一直傷心，得處理各種事，辦喪事，買東西，安排各項(xiàng)事宜，根本空閑不下來。

    “大嬸現(xiàn)在不對勁，你們可要好好盯著她。我以前也聽說了一家人，也是這樣，丈夫去了后，妻子還高高興興的，別人都說她不正常，但沒幾天，妻子就跟著去了……我怕大嬸這樣不太好?！?/br>
    林勇林猛果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好，我們會好好注意。”

    要是現(xiàn)在易芳就傷心大哭，還能發(fā)泄出來，可是她現(xiàn)在并沒有……

    林素美走到林海燕面前去，陪著林海燕，說不出讓對方節(jié)哀別傷心的話，只是拉著林海燕去燒錢紙。

    棺材用兩根長條凳子托起，在棺材下面，用油倒進(jìn)一個碗里，然后搓了一張錢紙當(dāng)燈芯，把油點(diǎn)燃，不能讓這個燈熄滅，得好好看著。

    林素美和林海燕都坐在小凳子上，開始燒紙，林海燕燒著燒著就大哭起來，她那對人仁善的父親啊，這輩子從沒有對不起別人，為什么走得那么早，為什么好人不長命，她當(dāng)女兒的都還沒有盡孝。

    林海燕崩潰的大哭，怎么都止不住。

    林素美把林海燕抱住，輕聲安慰她，大伯雖然走得早，但沒有受苦，就是讓大家都十分意外。

    不管是林家人還是村里人，來林家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會進(jìn)來對著棺材鞠躬表達(dá)哀思。

    村里人沒有什么節(jié)哀順變的話，只是也跑來燒紙錢，表達(dá)一下內(nèi)心的哀思。

    但大家的心理都只有一個統(tǒng)一的念頭，好人怎么就不長命呢？

    當(dāng)天夜里，林素美一直守著林海燕，林海燕不肯去睡覺，因?yàn)檫^兩天就會拉去火葬場了，能陪林建國的時(shí)間太短了。

    林素美對林海燕非常強(qiáng)硬，她是讓林海燕來燒紙的，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好，那就換人，讓別人來做。

    林海燕只好忍著，和林素美一起燒紙。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覺。

    徐琳也來了，說著林建國一直跑她家里，勸著他不要離婚，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林祥，林祥幫兄弟忙沒錯，錯的是沒完沒了的，只要林祥糾正過來就好了。

    林貴也來了，林建國也跑去勸了他很久，讓他不要怨念自己兄弟，兄弟間幫忙是正常的，但過度了，也就影響了人家的生活，他走到這一步，也是他自己不懂得收斂，做人要有判斷力，要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林富夫妻也哭著說林建國是如何去勸他們夫妻兩不要吵架，夫妻兩住云市，林建國還專門坐車去找他們，就是為了讓小輩們好好過日子。

    林政林謀林權(quán)這些，哪個又沒有被林建國勸慰過？

    哭聲一片。

    但這一會兒，林素美他們的這一輩人，竟然因?yàn)檫@個原因，坐在一起，一起說著關(guān)于林建國的事。

    一群堂兄妹互相說著，互相聊著，彼此安慰著彼此，一起不斷的燒著錢紙，那火一直未熄滅。

    第二天，回來的人更多了。

    因?yàn)檫€有人要回來，打過招呼了，所以林建國的棺材會多停兩天，一直到那些人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