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待姚氏帶著姜長寧和姜清云過來請安,說了幾句話,就叫丫鬟放桌子擺飯。 等用過早膳,姜老太太又仔細(xì)的叮囑了姜清婉幾句,眼見時候也不早了,正要打發(fā)她出門坐馬車去衛(wèi)國公府,忽然就見桃枝笑吟吟的掀簾子走進(jìn)來。 她先是面帶笑意的看了姜清婉一眼,隨后才對姜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剛剛看門的小廝來傳話,說是薛國公遣了車馬和侍衛(wèi)過來接咱們?nèi)媚镞^去呢?,F(xiàn)在國公府的車馬和侍衛(wèi)都在大門外面侯著,伯爺叫奴婢進(jìn)來說一聲,讓三姑娘快些收拾了過去,莫讓薛國公在家中久等了?!?/br> “薛國公竟然遣了車馬和侍衛(wèi)過來接婉姐兒?” 姜老太太先是一驚,過后就高興起來。 昨兒先是誠意十足的下帖子,今兒竟然遣了國公府的車馬和侍衛(wèi)來接,足可見這位國公爺心里對姜清婉是如何的看重了。 且這下子旁人肯定都會知道這件事的。往后對他們永昌伯府還不得高看一眼? 就喜氣洋洋的催促姜清婉快些出發(fā)。 姜清婉心中也是震驚的。不明白薛明誠為何忽然就對她這般起來?明明先時在宮里,薛明誠同她也沒有見過幾次,話也沒有說過多少。 但面對著姜老太太的催促,也只得無奈起身,帶著綠羅和紅藥往外走。 大門外果然停了一輛馬車。便是那日她在宮門外看到的,薛明誠平日坐的馬車。今兒竟然打發(fā)來接她來了。 馬車后面也跟了六名侍衛(wèi),看到她都對她躬身行禮,態(tài)度極恭敬。 這陣仗實在是有些大了,連路過的人都停下腳來觀望。 姜清婉只得加快腳步,由綠羅扶著坐上馬車。 馬車?yán)锩婧軐挸āV虚g放了一張四四方方的花梨木小幾。上面還放了一套精致的梅子青色茶具和一只黑漆描金葵花形攢盒。 紅藥坐下來后,忍不住心中好奇,就伸手拎了拎茶壺,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裝滿了茶水。揭開攢盒的盒蓋一瞧,就見里面的九個小格子里放了各樣糕點和蜜餞。 那些糕點皆是花樣奇巧精致的,蜜餞也都是珍品,一看就知道準(zhǔn)備這些的人是如何的用心。 “姑娘?!奔t藥忍不住的笑著說道,“這些茶水,糕點和蜜餞,肯定是薛國公特地為您準(zhǔn)備的。您要不要喝茶?奴婢給您倒一杯?” 姜清婉不想喝,只叫紅藥:“你放著罷。” 說完,她就闔上雙目。 對薛明誠忽然這般的主動行為,她心里頗有些煩躁。但偏偏有姜老太太等人在,她拒絕不了。 而且現(xiàn)在薛明誠這般的大張旗鼓,永昌伯府上下是肯定都以為他是要娶她的。即便她想了法子讓薛明誠知難而退,往后她在永昌伯府里還如何待下去?姜老太太和姜天佑會如何待她? 且只怕今兒薛明誠做的做一出,明兒京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 想到這里,姜清婉只想嘆氣。 她現(xiàn)在很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馬車?yán)锩娴牡首由隙級|了很軟和的錦繡坐墊,車把式趕車也很平穩(wěn),所以一路上姜清婉都沒有感覺到一絲顛簸。 等馬車停了下來,就聽到有侍衛(wèi)在外面隔著車簾子說道:“姜姑娘,國公府到了。請您下車。” 照例是綠羅和紅藥先下馬車,稍后再掀簾子扶她下馬車。 不過等兩個人下了馬車,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她們兩個人過來掀簾子。 姜清婉正要開口叫她們,忽然就見有只手搭在了藍(lán)色的杭綢簾子上。 那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手指修長勻稱,指端瑩潤白凈。 雖然這只手生的很秀氣,但一望就知是男人的手,絕非是綠羅或者紅藥的。 姜清婉心中微凜。遲疑了一下,這才抬頭望過去。 彼時車簾子正好被掀開,外面淡金色的日光流水一樣的斜了進(jìn)來。 姜清婉的目光就這樣觸不及防的撞進(jìn)了一雙含笑的眼里。 外面金色的日光如同悉數(shù)落在他眼中身上一般,讓此刻的薛明誠看起來溫雅如玉,風(fēng)姿無雙。 “姜姑娘,”薛明誠唇角含笑,對她微微點頭,聲音清澈通透,“請下車。” 說著,就對她伸出了右手。 竟是要她握著他的手下車的意思。 姜清婉剛剛確實有一瞬間的恍神,不過很快的就清醒過來。 “國公爺?!彼龑ργ髡\點了點頭,端坐未動。然后客套疏離的說道,“不敢有勞國公爺。請您叫我的丫鬟過來?!?/br> 薛明誠見她堅持,也沒有強(qiáng)求她。而是笑了一笑,轉(zhuǎn)身讓綠羅和紅藥近前。 她心中對他到底還是疏遠(yuǎn)的。不過沒有關(guān)系,他相信在他的主動和努力下,他們兩個人肯定會越走越近的。 ☆、第113章 忐忑相處 姜清婉扶著綠羅的手下了馬車,便見旁側(cè)衛(wèi)國公府的兩扇大門和旁邊的角門都開了。 需知一般情況下,家人進(jìn)出都走的是兩側(cè)的角門,如現(xiàn)在這般大門和角門齊開,那肯定是有貴賓來才會如此。 而且很顯然,剛剛薛明誠一直在大門外等候著。不然不可能她坐的馬車才到,薛明誠就能過來掀開馬車簾子。 想通這一層,姜清婉就越發(fā)的沉默了。 想不明白薛明誠為何忽然就這樣的看重她。明明她先前對他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客套疏離的。 薛明誠負(fù)手站在馬車旁等她。見她走下馬車,這才伸手,面帶微笑的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清婉不敢走在他前面,就垂頭斂眉,恭聲的說道:“國公爺請先行?!?/br> 薛明誠垂眼看著她耳垂上戴的水滴形碧玉耳墜,唇角笑意柔和。 在他面前還是這般喜歡低頭。 不過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抬腳往前走。 姜清婉見他走了,這才舉步跟上。 不過慢慢的,她就察覺到薛明誠的步伐越來越慢。于是兩個人就漸漸的從一開始的相隔五六步遠(yuǎn)至兩三步遠(yuǎn),再終止于并排而行。 姜清婉:...... 她攥緊了手里拿著的錦帕。 薛明誠擔(dān)心她會緊張,所以一路上行來,不時的就會指著某株花樹或是某處亭榭給她看,再引經(jīng)據(jù)典的告訴她一些典故。 他的聲音如玉石相擊一般的清雅,還帶著淡淡笑意。這般不急不緩的娓娓道來,確實會讓人漸漸的放松下來。 且昨日薛明誠遣人送過去的那冊書姜清婉昨晚已經(jīng)粗略的翻看過一遍,所以她現(xiàn)在聽得出來,薛明誠說的好些有關(guān)花木的典故都是那冊書上的。 想必那冊書在送給她之前他自己已經(jīng)通讀過了,為的就是能在花木之事上和她說得上話。 這般說來,他對她確實是...... 姜清婉在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薛明誠并沒有將姜清婉引到他平時見客時用的花廳或是外書房,而是直接引到了他在花園里的內(nèi)書房。 獨獨的一所小院落,花竹掩映。正面是一明兩暗三間屋子,院子里還有一口小池子,里面放養(yǎng)了幾尾錦鯉。 屋門也開著,薛明誠先進(jìn)去,然后才回過身來等姜清婉。 知道若叫她先進(jìn)去,她定然是會推辭的。 姜清婉只得走進(jìn)去,在明間椅中落座。 立刻就有丫鬟過來奉茶。還拿了攢盒過來放在幾案上。 姜清婉目光悄悄打量,就見屋內(nèi)家具簡潔古樸。柜上有書,墻上有琴。東次間書案旁邊有一只白底青花瓷闊口大缸,里面插了許多卷起來的字畫。想必都是名人古跡。 那盆春蘭就放在東次間墻角的一張花幾上,看著枝葉青翠碧綠,好的很,哪里有一絲發(fā)枯的跡象了? 薛明誠見她目光盯著那盆春蘭看,不由的就有點心虛。 連著兩次邀她過府一聚,用的都是這盆春蘭做借口。一來當(dāng)初這盆春蘭確實是她挑選出來給他的,知道她是個愛花之人,二則,他也確實想不到其他的借口,只好用了這件事來堵旁人的嘴。 便是再聰明的人,在面對自己心悅之人,而且也明知道對方極可能對自己無意的時候,總歸不會像平常一般的伶俐。 薛明誠就有些心虛的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清咳了一聲,溫聲開口:“姜姑娘,這是江南來的衣梅,用楊梅所制,加了薄荷,甚是甘甜清爽。你要不要嘗一嘗?” 姜清婉側(cè)頭看了一眼這九格攢盒的其中一格。 她知道那團(tuán)拿橘葉包著的,一顆顆蓮子大小的東西就是衣梅。 以前父親開的綢緞鋪子每隔一兩個月就會遣管事去江南進(jìn)貨,管事的人就會買了江南的各種特產(chǎn)帶回來孝敬父親和家里的人。無錫的太阿福,常州的梳篦,杭州的龍井,還有這衣梅,她都是有的。且吃的次數(shù)不少,她也很喜歡吃。 后來她嫁給崔季陵,自然比不得以前。不過有一次,崔季陵拿著抄好的佛經(jīng)去給寺廟里,方丈見他一筆字寫的好,很高興,給了他應(yīng)得的銀錢不說,還另外給了他兩顆衣梅。 是這位方丈在給一位富貴人家的老太太講解佛法的時候,老太太聽老方丈的聲音有些沙啞,便送了一罐子衣梅給他潤喉。 當(dāng)時崔季陵得了那兩顆衣梅,卻是一顆都舍不得吃,用油紙包著,握在手中帶了回來。到家后就拉她入房,小心翼翼的將這兩顆衣梅都捧到了她面前來。 她還記得當(dāng)時崔季陵面上歉疚的神情和歉疚的話語:“我知道你很喜歡吃這個,以前也經(jīng)常吃。嫁了我,讓你受苦了?!?/br> 不過隨后他又一臉堅定的望著她說道:“但我往后肯定會發(fā)奮讀書,讓你什么時候想要吃這個都能吃到。” 姜清婉失笑,伸手抱了他腰,然后在他懷中抬頭望他,面上笑意盈盈。 “好。我等著?!?/br> 崔季陵便暢快的笑了起來。又眉眼溫柔的催促她快吃。 當(dāng)時她拿了一顆衣梅含入口中,酸酸甜甜的,還帶了薄荷的清涼。 不過也只這般的含在唇齒之間,隨后就被她攬著崔季陵的脖頸,踮起腳,渡到了他的口中去。 崔季陵先是一愣,不過隨后就立刻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腦,加深了這個親吻。 后來等到他放開她的時候,垂眼來看她,彼此都是相視一笑。笑容中都是甜蜜。 但現(xiàn)在想來,卻唯覺心中酸澀。 姜清婉便沒有吃薛明誠所說的這衣梅。不過為免薛明誠尷尬,她就撿了一塊攢盒里放著的栗子糕吃。 心里藏了心事,這塊栗子糕就吃的很慢。還是垂了眉眼吃的。所以就沒看到薛明誠目光一直在望著她。 雖然她在人前看著一直都很端雅平和,面上也常帶著淺淡的微笑,但是薛明誠總覺得她好像很不快樂。 便如現(xiàn)在,她雖然什么話都沒有說,面上也沒有什么哀傷的神色,仿似只是在專心的吃她手里拿著的栗子糕,但薛明誠還是能感覺得她剛剛好像想到了什么傷心的事。 極有可能還是跟這衣梅有關(guān)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