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樣的心智和手段。往后可真不能小覷了這位三姑娘。

    姜清玉卻是個藏不住話的，當(dāng)下就叫了起來：“這個姜清婉竟然這樣的不要臉。她這樣做，跟那些皮條客有什么兩樣？她......”

    “住口?！币徽Z未了，卻被孟姨娘給嚴(yán)厲的開口打斷了，“這些混賬話你是在哪里學(xué)來的？這是你一個伯府的姑娘該說的話？”

    姜清玉從來沒有看到孟姨娘臉上有這樣凌厲的神情，心中害怕。不過還是辯解著：“那個姜清婉確實(shí)是不要臉。她......”

    “你還要說？”孟姨娘恨鐵不成鋼的望著她。又呵斥她，“看來往后你確實(shí)是要好好的讀一讀女誡了。若不然，教外面的人知道你一個伯府的姑娘竟然說這些混賬話，你還要不要臉面了？”

    身上還擔(dān)著姜老太太吩咐下來的二十篇女誡沒有抄寫完呢，姜清玉實(shí)在害怕孟姨娘也叫她抄寫女誡，當(dāng)下便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了。

    孟姨娘重重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過頭問芙蓉：“老太太和老爺在屋子里都說了些什么話？”

    ☆、第16章 綿里藏針

    芙蓉聽問，面上的神情有些惶恐：“奴婢不知?！?/br>
    在孟姨娘不悅的目光中，她急忙解釋著：“老太太和老爺在屋里說話的時候?qū)⑺械难诀叨记擦顺鰜?，還關(guān)了門，身邊只留了桃葉一個人伺候。奴婢本來想貼在門上聽一聽的，但三姑娘門口一直有個小丫鬟站在那里，奴婢擔(dān)心她看到會說給三姑娘和老太太知道，所以就不敢離門太近?！?/br>
    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

    孟姨娘知道桃葉是姜老太太從甘州鄉(xiāng)下帶過來的丫鬟。而老太太此舉，顯然是不信任松鶴堂里的丫鬟。

    倒是只老狐貍。

    孟姨娘冷哼一聲。然后叫瑞香給了芙蓉幾百錢，吩咐她：“往后老太太那里再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刻過來告訴我。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也不會虧待你家人?！?/br>
    芙蓉的老子前兩年就死了，剩下一個老娘，一個哥子。老娘原本是這伯府里面做粗活的婆子，哥子在馬廄里干活，孟姨娘給松鶴堂里面挑丫鬟的時候看中了芙蓉，想要她幫自己留意姜老太太的一舉一動，就讓她娘去看守伯府后門，她哥子管著廚房里面采買的事。都是肥缺，還不累，芙蓉自然愿意為她所用。

    當(dāng)下芙蓉接了錢，跪下去對孟姨娘磕了個頭，然后轉(zhuǎn)過身走了。

    奶娘早就抱著姜長寧到院子里的西廂房里面哄他睡覺了?？蛇@會兒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聽到了姜長寧的哭聲。很尖銳，在這寂靜的夜里聽起來就顯得很刺耳。

    孟姨娘心中煩躁，就叫惠香：“你去罵奶娘幾句。叫她哄哥兒睡覺，怎么哥兒這么久還沒有睡？問她是怎么做事的？還想不想在這里做了？”

    惠香知道她現(xiàn)在不高興，忙輕聲細(xì)語的應(yīng)了，轉(zhuǎn)過身輕手輕腳的往西廂房走。待見到奶娘，就將孟姨娘剛剛說的話對她說了。

    奶娘聽了也不高興。

    這個寧哥兒慣常就睡得這樣晚，也不是頭一天這樣了，孟姨娘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天晚上哄他入睡都要哄一兩個時辰，當(dāng)她不累的么？不體諒她就算了，反倒還要罵她。

    心中就憤憤不平的想著，大不了就不在這里做。哪里不能做奶娘？還省得受這樣的氣。

    面上卻恭順的應(yīng)了下來。不過待惠香轉(zhuǎn)過身出去了，她就伸手在姜長寧細(xì)嫩的大腿上重重的擰了一把，口中還低聲的罵罵咧咧的：“這大半夜的不睡，還嚎。嚎你娘的喪？還不趕緊睡覺？”

    姜長寧吃痛，哭的較剛剛更加大聲了起來。

    孟姨娘在正屋里面聽見，心中就越發(fā)的煩躁起來。好在姜長寧的哭聲漸漸的小了下去，最后沒有了。想必是哭累了，終于睡著了，孟姨娘這才覺得心里好受了些。

    屋子里的人都看得出來孟姨娘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不敢觸怒她，都屏息靜氣的，大氣都不敢出。

    姜清玉心里也覺得害怕，擔(dān)心孟姨娘責(zé)罰她。就想要回自己的錦云館去。但她才剛從羅漢床上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孟姨娘在冷聲的叫她：“你站住?！?/br>
    姜清玉只好站在那里，膽戰(zhàn)心驚的。

    就見孟姨娘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出來。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然后她就叫瑞香：“瑞香。”

    瑞香忙走上前兩步，垂著頭，恭聲的問道：“姨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孟姨娘不高興。

    要知道這位可是狠起來會讓人三伏天在大毒的日頭下，雙手高舉石塊跪一個時辰的人。記得當(dāng)時那個丫頭跪完之后，整個人就跟從水里面撈起來的一樣，渾身都被汗給濕透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爬得起來。

    就聽到孟姨娘在說著：“往后你就跟在二姑娘身邊近身伺候。若她說了不恰當(dāng)?shù)脑?，做了不符合?guī)矩的事，你就過來告訴我。”

    是該好好的管教管教姜清玉了，不然遲早要給她捅婁子。

    姜清玉吃了一驚。

    這就是要放個人在她身邊監(jiān)視她。

    她立刻就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愿意：“我不要瑞香跟在我身邊?！?/br>
    說的一點(diǎn)都不婉轉(zhuǎn)，只聽的孟姨娘心中越發(fā)的生起氣來，看著她就冷冷的說道：“輪不到你跟我說要不要。往后我再不會像以往那樣的縱著你了。若你再說了剛剛那樣混賬的話，做了什么渾事出來，叫我知道，我肯定饒不了你?！?/br>
    瑞香心里也很吃驚。而且她也不愿意到姜清玉的身邊去伺候。

    孟姨娘現(xiàn)在掌著伯府的中饋，作為她身邊的首席大丫鬟，地位可想而知。平常府里的下人哪一個跟她說話不要恭恭敬敬的？但是現(xiàn)在竟然叫她去姜清玉身邊伺候......

    這個二姑娘就是個沒腦子的，脾氣又不好。而且擺明了就是替姨奶奶監(jiān)視二姑娘，二姑娘心里能高興？日常能對她好？夾在她們母女兩個中間，這分明就是個出力不討好的活。

    不過做下人的，哪里能質(zhì)疑違抗主子的決定？而且想想這些日子孟姨娘經(jīng)常叫她跟在姜清玉身邊，顯然是早就存了這個心思的。

    瑞香心里不停的叫苦。不說話，只盼著姜清玉哭鬧不依，好教孟姨娘收回這個決定。

    但是姜清玉在孟姨娘冰冷的目光中早就慫了，哪里還敢哭鬧？只得吶吶的應(yīng)了下來。隨后開口說要回錦云館。孟姨娘也沒有留她，揮手讓她走。不過叫瑞香現(xiàn)在就跟過去，她的東西等明兒再過來收拾。

    瑞香只得聽從了，跟著姜清玉往外面走。剛走到屋外，就見姜清玉回過頭來很不客氣的瞪了她一眼。心中不由的開始苦笑起來。

    孟姨娘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只要想到姜天佑今晚歇在姚氏那里，她就覺得心里憋悶的慌，一夜都沒有睡好。

    次早醒過來的時候精神就很不好，眼底下還有一層淡淡的青色。

    惠香過來服侍她洗漱梳妝，告訴她瑞香已經(jīng)過來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正等在外面要給她磕頭。

    孟姨娘叫她進(jìn)來，吩咐她往后要好好的伺候二姑娘。又賞了她一支赤金蝴蝶簪子。瑞香磕頭謝了，跟她拜辭，然后拿著自己的東西去錦云館。

    孟姨娘看著院子里的海棠花樹發(fā)了一會兒怔，然后叫惠香給她梳了個傾髻，戴了幾樣精心挑選的珠翠首飾。

    小丫鬟捧了兩碟子糕點(diǎn)和紅棗銀耳湯過來，她也沒有什么心情吃。想了想，就叫惠香去衣柜里面將她前幾日做的那領(lǐng)青鍛披風(fēng)拿出來。又讓小丫鬟叫奶娘將哥兒抱過來，然后就起身去留香園。

    身為妾室，是該每天早上都去給太太請安的。

    不過還沒有走到留香園，路上就碰到姜清婉。

    就見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繡辛夷花的褙子，鬢邊簪了一支玳瑁云紋簪子。長長的珠串垂到耳旁，面如蓮萼。

    看到孟姨娘，姜清婉就停下腳步，唇角帶著微笑的叫了一聲姨娘。

    孟姨娘也只得停下腳步，含笑叫了一聲三姑娘。

    就見姜清婉目光打量了她一打量，然后笑道：“姨娘昨晚沒有睡好？怎么看著面色不大好的樣子？”

    她出門的時候用心的搽過脂粉，自信將眼底下的一圈青黑都遮蓋住了。但沒有想到這個姜清婉一雙眼睛竟然這樣的尖，還是教她看了出來。

    原本只是一句再常見不過的客套話，但因著孟姨娘知道昨夜姜天佑留宿在留香園的事是姜清婉在一旁推波助瀾的，就覺得她這是在嘲諷她。

    銀牙暗咬，面上卻還得帶著微笑說道：“昨夜寧哥兒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鬧。我忙著哄他睡覺，所以就沒有睡好。”

    目光中帶了些許炫耀的意思。

    誰讓姚氏膝下沒有嫡子呢？寧哥兒現(xiàn)在就是老爺唯一的兒子。

    姜清婉目光看著姜長寧。

    倒是巧的很，他身上穿的小褂子也是藕荷色的。不過袖口上面繡的蓮花紋是用金線鑲邊的，褂子的料子也是很貴重的杭絹?？吹贸鰜砻弦棠锸呛軏绅B(yǎng)著這位小少爺?shù)摹?/br>
    不過若姚氏膝下一直沒有嫡子，往后姜長寧作為庶長子，就會襲了永昌伯的爵位。身份何等的尊貴。自然現(xiàn)在要如何的教養(yǎng)都不會過。

    姜清婉就轉(zhuǎn)過頭，看著孟姨娘笑道：“五弟年幼，姨娘照看他肯定很辛苦。就這樣還要管著府里的事，我都要替姨娘覺得辛苦了。不如我待會兒跟祖母說一說，或?qū)⑽宓茏屌匀苏疹?，或是不用姨娘管府里的事，這樣姨娘不就能輕松些？姨娘覺得我這提議怎么樣？”

    孟姨娘心中猛然一跳，面上微微變色。

    姜清婉這話里的意思，是不是要將寧哥兒抱到姚氏那里養(yǎng)育？那是不是就要將寧哥兒記在姚氏的名下？又或是要她交出掌家的權(quán)利，還給姚氏？

    姚氏畢竟是太太，若是她心里果真存了這樣的兩個想法，于情于理來說都是應(yīng)該的，誰也都反駁不了。

    但是她是絕對不愿意將寧哥兒記到姚氏名下，由姚氏來養(yǎng)育的。這樣以后寧哥兒肯定會跟她不親，而且還會成為姚氏的依仗。

    自己生的兒子，卻成為別人的依仗，而不是自己的依仗，想一想就會覺得心里很憋屈。

    至于交出掌家的權(quán)利，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雖然她現(xiàn)在只是個妾室，但只要她還管著家，府里的那些下人就都要尊敬她，不敢小覷她。若她交出這掌家的權(quán)利給姚氏，往后誰還會對一個妾室心存敬畏呢。

    ☆、第17章 嫉妒之心

    沒想到這個三姑娘年紀(jì)不大，卻是這樣的牙尖嘴利。

    孟姨娘暗咬銀牙，面上卻依然還得帶著溫和的笑意：“多謝三姑娘關(guān)心。不過暫且這兩件事妾身還是應(yīng)付得過來的，無需勞動他人?！?/br>
    姜清婉微笑。

    她自然不會真的建議將姜長寧記到姚氏的名下，暫且也不會讓孟姨娘交出掌家的權(quán)利。不過就是看不得剛剛孟姨娘提到姜長寧時面上的炫耀和自豪之意。

    “能者多勞，姨娘是個能干的。不過往后若是姨娘覺得累了，就對祖母和我母親說一聲。跟我說也一樣，我會去轉(zhuǎn)告祖母和母親。想必祖母和母親知道姨娘這樣的辛苦肯定也會覺得心疼，自然就會替姨娘分勞。”

    打蛇就要打七寸。她知道這兩件事都是孟姨娘最在意的事，就要用這兩件事來敲打她。這樣往后也可杜絕她在姜天佑和其他人面前說自己都是在替姚氏的勞，如何辛苦之類的話。倒要教姜天佑和旁人心中以為姚氏無能。

    宮里女人之間的斗爭，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浣衣局，都要比這殘酷很多倍。想要活的好一些，再單純的人都會慢慢的變的有城府起來。

    不過姜清婉覺得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上輩子她就是太相信崔季陵和孫映萱了，所以才會落得那樣一個悲慘凄涼的下場。

    被自己最親近最看重的人傷心，這才是最難過的。

    孟姨娘受了這一口軟氣，只覺得胸口脹痛。但姜清婉畢竟是這永昌伯府里唯一的嫡出姑娘，她身為一個妾室，就算這會兒她心里覺得再如何的不舒服，面上卻還要輕聲細(xì)語的說多謝三姑娘的關(guān)心。

    簡直就是，明知道旁人說的這些話都是在掐自己，卻還有苦說不出，反而還要道謝。實(shí)在是太憋屈了。

    姜清婉見好就收，沒有再說什么，兩個人繼續(xù)往留香園走。

    路上要經(jīng)過芍藥圃。正是暮春的時候，一大片的芍藥花開的正好。

    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重瓣的，單瓣的，各式各樣的都有。有風(fēng)吹過來的時候，芍藥花纖細(xì)的花莖輕輕的左右搖擺著，幽幽清香撲鼻。

    在所有花中姜清婉最喜歡的就是芍藥，覺得它婀娜嬌美。這會兒看到芍藥花開的好，忍不住的就停足觀看了一會兒。還親自去摘了幾朵芍藥花，交給旁邊的小丫鬟拿著。

    等到她和孟姨娘到了留香園的時候，就見姜天佑雙臂伸著，正由姚氏伺候他穿官服。

    緋色的官服，胸前后背的補(bǔ)子上面銹的是百獸之王老虎?？雌饋硗L(fēng)凜凜的。

    丫鬟在收拾旁邊桌上的碗筷。可以看到有十香瓜茄，醬鴨這些醬菜。還有乳餅，梗米粥這些。

    想必他們剛剛吃完早飯。

    姜清婉就對姜天佑和姚氏屈膝行禮，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