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蘋果肯定有皮啊?」韌子也不太會削皮,但覺得這么大的人了,總得要開始學(xué)著做點事,便問:「水果刀放哪兒了?」 穆初桐朝小廚房呶呶嘴:「那兒呢。」 穆初桐住在韌子安排的私人醫(yī)院高級套間里,附帶一個小廚房。廚房不大,但也有爐灶、案板、流理臺,配備冰箱,算是五臟俱全。平時穆初桐吃膩了醫(yī)院的配餐,想開小灶,也可以叫護(hù)工去做。反正他住院的一切開支韌子全包,他也不帶客氣的。 韌子拿了一只蘋果推開廚房的門,一進(jìn)去門就被合上了,背后竄出來一個人,將他的嘴立即捂住了。 韌子原本嚇了一跳,蘋果都掉地上了,可聞見背后傳來的淡淡古龍香,感受著熟悉的懷抱,便安心不少,心中既驚且喜的。從背后把他「偷襲」的人見他一點不怕,便覺無趣了,將手放開。韌子卻不敢轉(zhuǎn)過身來看那人的臉。于是,那人便從他背后繞到他的身前,說道:「見到我不開心嗎?」 韌子抬起頭來,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顧曉山的臉。但讓他有點意外的是顧曉山的臉上多了點烏青的胡茬,比他平時的精致更多點頹唐,又在兩頰增添了點陰影效果,看著似乎憔悴了些,但又多了幾分男人味。 韌子訝異地說:「怎么沒刮胡子?」 顧曉山便道:「我是太想你了,剛下飛機就過來,沒來得及刮胡子?!?/br> 韌子心里有些竊喜,但又有些猶豫:「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dāng)然!」顧曉山說道,當(dāng)然是故意不刮胡子裝可憐。 韌子卻開始用「惡意」揣測起來,便想得生氣,罵說:「放屁!你要是想我,怎么不往郁家跑?你跑這兒來,是來見你的初戀的!」 顧曉山未曾想到韌子多了幾分刁鉆了,便握住韌子的肩膀,笑著解釋說:「我聽說你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這兒,我才過來的。」 韌子便道:「你聽誰說的?」 顧曉山見韌子眼神懷疑地打量自己,便嘆了一口氣,說:「是穆初桐告訴我的。」 「你!」韌子氣急,「你還跟他藕斷絲連!」 「我和他在談生意呢,怎么可能不聯(lián)系?」顧曉山解釋,「更何況,他知道我關(guān)心你但是又聯(lián)系不了你,才告訴我這些的。他很明白,我心里只有你。反而是你不明白?!拐f著,顧曉山又?jǐn)[出委屈的表情,配合那胡茬,還挺招人心疼的。 韌子聽著,心也軟了,只覺得顧曉山說得在理,卻又?jǐn)Q過臉去,說:「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凈會騙人!」 顧曉山只說:「你就是個法官,要判我死刑,也該聽聽我的辯解啊?!?/br> 「我不聽、我不聽!」韌子雖然嘴上那么說著,卻沒挪開步子,反而自個兒袒露心聲,「你只會用那些精致的話術(shù)來糊弄我,我為什么要聽?你想我聽你說話,除非你真誠點?!?/br> 顧曉山見韌子這個態(tài)度,便知道很有希望,便握住韌子的手,親了親他的手背。韌子感覺到手背上溫柔的吻,便臉都紅了,粗聲粗氣地說:「你說話就說話,別這樣!——沒、沒禮貌!」 第89章 「我是太喜歡你了?!诡檿陨綄㈨g子的五指扣住,和他來個沒有縫隙的十指緊扣,「我總害怕以前的事情會惹你不快,所以刻意隱瞞。我又怕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完美,發(fā)現(xiàn)我不是個理想情人,所以才不敢跟你說真話?!?/br> 韌子聽著這話,心越發(fā)地軟,臉上卻還是挺倔的:「狗屁!你說的都是狗屁!你打小就那樣坑我、戲弄我,一肚子壞水,到處騙人,又算計又摳門的,我怎么會覺得你完美?我是傻子嗎?」 顧曉山反而被他噎住了,哭笑不得,半晌才點頭,說:「我是傻子,我竟然以為你覺得我很完美。看來我在你眼里,缺點還真不少啊?!?/br> 「話也不能這么說?!鬼g子忽又覺得自己剛剛說得太過,便道,「你也是有很多優(yōu)點的?!?/br> 顧曉山含笑點頭:「是的,我算是明白了,愛一個人就該包容對方的缺點,同時也不該害怕暴露缺點。」 韌子聽得心里甜絲絲的,但始終不安:「可……可你是我強求回來的,你真的能真心喜歡我???」 「不,不是強求?!诡檿陨桨没诘卣f,「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從過去開始就非常在乎你,想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這么多年以來,我對你是怎樣的,你是知道的,難道這也能作假?」 韌子想起過去的種種,便也動容,可又不免懷疑:「但那不是愛情?。俊?/br> 「不,只是我沒思考過『愛情』的可能性而已。」顧曉山微微笑,「你問我,為什么突然答應(yīng)了你的追求?我又何嘗不想問,你為什么突然追求我?」 韌子一時也愣住了。 這個問題倒很難回答了。 難道是因為一個夢嗎?因為夢見了他和顧曉山在2028當(dāng)上了情侶,他就在現(xiàn)實里也想和顧曉山當(dāng)情侶了。這樣的原因聽起來比什么都荒謬。但卻是真實的,像他對顧曉山的愛情一樣,來得好像個玩笑,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真心! 顧曉山凝視著韌子,眼里似有波光閃爍、暗光浮動,神色動人如同烏云破開所綻放的月色。 韌子忽含淚將顧曉山緊緊抱?。骸肝乙舱f不上來為什么,可我就突然好愛你啊!」 顧曉山?jīng)]想到先換來了韌子的動情告白,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激動的,便把懷里的戀人抱緊,低聲說道:「我也是——突然就非常愛你?!?/br> 韌子伏在顧曉山的肩頭,聞著那熟悉的香味,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抖。 他原本還想問穆初桐的事情的,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了。別說這些天看著穆初桐的表現(xiàn),韌子明白他倆根本不可能刻骨銘心、舊情難忘。也別說顧曉山和穆初桐曾有過訂婚的意圖,就是顧曉山真的結(jié)過婚了——就算顧曉山生過孩子,他都不在乎! 從今往后,顧曉山愛他,他也愛顧曉山,這就足夠了。 顧曉山一下飛機就往這兒趕,當(dāng)然不是為了看穆初桐的病。穆初桐也很有自知之明,問他是不是來找韌子的。顧曉山便說:「他現(xiàn)在大約還在生氣,看見我在,說不定轉(zhuǎn)身就跑了,我先躲進(jìn)廚房。你到時讓他進(jìn)廚房來,我要跟他把話說明白,將誤會解開?!?/br> 穆初桐便道:「那行,先將廚房里的刀具收起來吧。免得你們吵起架來,慘變血案。雖然這兒是醫(yī)院,隨時有醫(yī)護(hù)人員,但我生意人,見了血光也不吉利,指不定要破財?shù)摹!?/br> 顧曉山便道:「我與他是不會吵起來的,更不會動手。不過你放心,我也有要事在身,不會耽擱太久。我一和他說清楚了就立即回去處理要務(wù),不至于影響你休息?!?/br> 穆初桐便讓顧曉山先進(jìn)了小廚房,然后又借口讓來探病的韌子進(jìn)去。穆初桐在病床上坐著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里頭的人出來,便想道:「他倆還沒說開嗎?那個顧曉山說話彎彎繞繞的,小韌總哪里受得?又磨磨唧唧的,打擾我看財報呢!」 于是,穆初桐從病床上下來,走到小廚房門邊,貼著耳朵去聽他們說話—— 「別、別這樣,」韌子說道,「桐子還在外頭呢,他大約會聽見的?!?/br> 里頭又傳來嘩嘩水聲,是顧曉山擰開了廚房的水龍頭,顧曉山說:「我們有水聲掩護(hù),他就聽不見了?!?/br> 「嗯?」穆初桐心想,這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嗎?不會吧? 穆初桐悄悄把門開了一絲兒縫兒,便見顧曉山將韌子放在廚房流理臺上,顧曉山背對著門口,衣冠楚楚,而韌子的褲子都掉地上了,但穆初桐也看不見什么,就看見韌子雙條腿分開在顧曉山的身側(cè),光脫脫的,就右腳的腳腕上掛著一條白色三角內(nèi)褲——穆初桐立即掩住眼睛,將門關(guān)上:顧曉山不說了有要務(wù)在身,不會耽擱嗎?更不會影響我休息嗎? 「啊啊啊——嗯嗯嗯啊啊——」 穆初桐戴上耳塞,坐在病床上,兢兢業(yè)業(yè)地繼續(xù)看財報。他也沒有注意到桌子上傳來的手機信息:「久蠻來本國了,你小心點?!?/br> 但他第二天還是能看到的。 叔敬儀那天找人拖走穆初桐痛打一頓,到底是因為被穆初桐惹急了要教訓(xùn)他、叫他做人安分點,還是因為叔敬儀想故意支開他、方便對韌子做壞事,答案已經(jīng)是不得而知了。 但叔敬儀的手下打了穆初桐,那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穆初桐這人,不是打不得的,可叔敬儀怕影響自己撬顧曉山墻角的大業(yè),便裝作很震驚、很抱歉的樣子,給韌子打了個電話,說:「我已經(jīng)問清楚了,我那個殺千刀的手下說看不慣穆初桐對我出言不遜,便拉他去樓梯間,警告他講話要禮貌些。穆初桐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反而罵了回去,他們就生氣,不知輕重起來。我已經(jīng)嚴(yán)厲地責(zé)罰了他倆了,但心里還是很抱歉!」 韌子皺起眉來,當(dāng)他用「惡意」的視角去看待叔敬儀的時候,就覺得這番話狗屁不通、做作至極。韌子聯(lián)想起譚珠貴的事件來,更是一陣惡心。 叔敬儀聽不見韌子的回答,便加倍做作起來,只說:「你大約不知道,c國那個地方私刑是常事。我的手下來到本國沒改過來,便胡作非為了。我真誠地道歉?!?/br> 韌子只說:「可是你跟我道歉做什么呢?難道不是應(yīng)該給桐子道歉嗎?」 叔敬儀便笑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這幾天一直想找機會跟他道歉,可他生氣了,不肯理會我。所以才想請您做個和事佬!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我過去和他多有誤會,但現(xiàn)在既然是做一個項目的伙伴了,難道要天天貼錯門神一樣嗎?他固然不怕傷了和氣,但難道不怕傷了財氣嗎?」 韌子便說:「好吧,但我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那當(dāng)然。」叔敬儀又說,「他這個人最懂得『和氣生財』,你跟他講明白這一點,他是一定愿意的?!?/br> 韌子掛了電話,便跟穆初桐說明此事。穆初桐聽了,陣陣?yán)湫Γ终f:「你咋不跟他說賠償?shù)氖虑槟??」韌子一怔,還真沒想起這一茬。 當(dāng)然,郁韞韌、穆初桐和叔敬儀坐在一起的時候,穆初桐肯定要提賠償?shù)膯栴}的。叔敬儀自然是滿口道歉,又說要賠,肯定要賠的,多多都要賠。穆初桐笑道:「敬少爺生意做得那么大,賠個十倍也不難吧?」 「不難,不難?!故寰磧x在韌子面前,不好發(fā)作,便滿口答應(yīng)。 誰料,穆初桐從兜里將醫(yī)藥費、住院費、還有買營養(yǎng)品的各種發(fā)票往桌子上一拍,還附上了早就制作完成并打印好的報表,說:「既然是十倍,那就很方便,在total的數(shù)值后面加個零就完事兒了?!?/br> 叔敬儀也是怔住了。 穆初桐指著叔敬儀背后那個馬仔說:「煞筆,你還愣著干什么?給敬少爺拿筆呀,他要寫支票呢!」 這個費用自然是有貓膩的,穆初桐肯定往里頭添了不少。但郁韞韌在旁邊,一雙純真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叔敬儀是不好說什么的,便摸了摸口袋,裝作找東西找不到的樣子,打哈哈說:「今天是出來吃飯的,韌子又沒說起,我還真沒帶支票本?!?/br> 穆初桐一笑:「是、是、是,人之常情。我也猜到了。」說著,穆初桐又從包里掏出了pos機,說:「可以刷卡?!?/br> 叔敬儀也是僵住了。韌子卻睜著一雙大眼睛,說道:「叔先生沒帶卡嗎?那我先幫著刷吧。」說著,韌子就要掏自己的黑卡。 叔敬儀自然想不到一派天然的韌子也在捉弄自己,便笑笑說:「沒,既然說了請吃飯的,哪能沒帶卡呢?那我成什么人了?」說完,叔敬儀就刷了卡了。 穆初桐見錢銀到賬了,便滿臉堆笑的:「敬少爺,果然爽快!來,我敬你!」說完,穆初桐就給叔敬儀敬酒了。叔敬儀喝了一杯,郁韞韌又來敬他。郁韞韌酒量很好,而穆初桐又借口受傷滴酒不沾,兩個人要灌倒一個叔敬儀,那是極為容易的。但叔敬儀倒不是很怕,一來,叔敬儀自己酒量也好,二來,叔敬儀對韌子沒什么防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叔敬儀帶著馬仔呢,穆初桐和韌子就兩個白斬雞,怕個毛啊。 第90章 叔敬儀還真的被灌了許多了,露出些醉態(tài)。穆初桐便要拉著叔敬儀,說:「我送你去里面休息休息?!?/br> 叔敬儀酒醉還有三分醒的,揮手拒絕,說:「你受傷了,怎么好意思?」 韌子便道:「那我送你吧。」 叔敬儀倒是很樂意。韌子將便扶著叔敬儀到了房間里休息。叔敬儀確實借醉,一把攬住韌子,往床上倒去。韌子吃了好大一跳,趕緊要推開叔敬儀,不想叔敬儀力氣卻大得很,握住韌子的手,說道:「我一直想說都不敢說,我心里非常喜歡你……但你身邊有了人,我也不敢——」 韌子聽得胃里直翻騰呢,那種被何君親近而引起的惡心又上來了。不過這次他倒沒那樣慌了,只是抬起手來一巴掌拍過去叔敬儀的臉上。叔敬儀沒料到韌子忽然動手,湊得又近,被打個正著,頭都被打偏了,剛好又喝醉了,眼冒金星,偏倒在床上。 韌子忍住氣,說:「叔先生,你喝多了,好好休息吧?!?/br> 叔敬儀知道自己這個行為觸怒了韌子,便不說話,開始佯醉,閉著眼睛挺尸裝死,想著第二天起來裝沒事就好。叔敬儀確實喝得有些暈了,躺床上原是假寐的,躺著躺著就真的睡著了。然而,他半夜醒來,隨手往身邊一摸,就摸到一片滑膩。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一看,卻見身旁躺著個裸男。裸男長得倒是標(biāo)致,但卻滿身酒氣的,顯然是和他一樣,被灌倒了的。 叔敬儀未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是計,褲子也趕不及穿,抱著衣服就往外跑,豈料他一出門就被拿住了。原是顧曉山帶著人摁住了他,只說:「叔先生,你可真是的!上次久蠻大哥給了你機會了,你這毛病還是不改?這腿,還要不要了?」 叔敬儀一聽見「久蠻」二字,便腦殼疼:「什么?你說什么?」 顧曉山拍了拍叔敬儀的臉,說:「你之前碰了那個小情兒,久蠻嫌臟,扔了,不要了。里頭那個,是久蠻的新寵?!?/br> 叔敬儀驚訝萬分,卻道:「你說是就是了?他的新寵怎么會不在c國?」 顧曉山笑道:「我和久蠻談合作。他很感興趣,但還是想看看顧氏的實力,便應(yīng)邀來到了本國。您還不知道?。俊?/br> 叔敬儀確實聽說過這件事,這事情讓他挺憂慮的。顧曉山o城獵場的槍支是叔敬儀供應(yīng)的、新項目的賭牌是叔敬儀拿下的,所以叔敬儀原本根本不怕顧曉山,還堂而皇之地?fù)屗腥?,落他面子。他知道,顧曉山這樣的外國人要在c國拿項目,一定要有靠山。叔敬儀便故意擺譜,卻不曾想到,顧曉山現(xiàn)在直接和久蠻談起了合作,要是這事成了,就自然沒有叔敬儀什么事了。 顧曉山又說:「這可是我顧氏旗下最好的酒店之一,讓他們下榻也很正常。久蠻現(xiàn)在正在樓上打牌呢!你不信的話,要不然讓久蠻下來親自告訴你,里頭躺著的那個人是不是他男寵?」 叔敬儀正是信與不信之間,顧曉山便打開了手機,開了免提。對面果然傳來了久蠻的聲音:「怎么了?」叔敬儀一聽見久蠻的聲音就腦殼疼。 顧曉山笑道:「我聽見有人說a3112房那兒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小玉哥發(fā)起酒瘋來了?!?/br> 久蠻說:「讓他瘋?cè)ィe管他!」 「是、是。不過到底還是要去看看的,等我看一眼就回來,繼續(xù)陪您打牌?!?/br> 「這種小事沒關(guān)系的!」久蠻說。 顧曉山笑笑,便跟久蠻掛了電話。 想起久蠻的兇狠,叔敬儀還是心有余悸。他頓時就慌了,但還是見過風(fēng)浪的人,便仔細(xì)考慮,又笑著說:「我就不信了!你要得到久蠻的信任,也費了好大功夫吧?難道竟然為了出一口氣,拿他的情人來開玩笑?」 「不開玩笑!」顧曉山笑道,「睡了他情人的人又不是我!是你,更何況,你還是有前科的。我現(xiàn)在卻是他的合作伙伴,你覺得他會相信誰?」 叔敬儀滿頭冷汗,思前想后,算明白了,冷笑一聲:「沒想到!韌子那么單純的人,也叫你給教壞了,居然學(xué)著給我設(shè)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