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陳向娟去讀大學(xué),不是沒有酸言酸語的,話里話外都是說給別人家做好事,女兒讀那么多書沒用,有的人還出主意說讓他家的媳婦頂了名額去念書,這樣以后還是老陳家的人。 陳家人都不屑于理他們。 說酸話的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瞎出主意那就純粹是亂來了,肯本不用往心里去。 第65章 說了一中午, 等到了點, 陳大伯就不能繼續(xù)談下去了,現(xiàn)在是農(nóng)閑的時候, 但也是有活計要干的, 他這大隊長不能閑著,陳二伯也有事情要做。 陳老三和劉田芳本來也有的,但今天是兒子女兒她們回來, 就請了一天的假,沒有去上工。 現(xiàn)在這時候是午后的點,陳建軍他們在車上把準(zhǔn)備的那些雞蛋煎餅吃完了,也不餓, 陳大伯他們?nèi)ド瞎るx開了, 陳建軍他們各自睡了一覺, 緩解疲勞。 他們?nèi)ニ? 劉田芳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 開始準(zhǔn)備晚飯。 材料是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準(zhǔn)備的,為了這一頓,早早的就做各種準(zhǔn)備, 務(wù)必要讓他們感到滿足。 陳建民還提前回來了,一起過來幫忙。 陳向紅也帶著孩子過來幫把手,陳建軍看著有半年不見的外甥女和外甥,分別給了他們一把糖放兜里。 現(xiàn)在春燕已經(jīng)是十多歲的少女了, 不過還是很瘦, 但是應(yīng)該不是被苛待的那種瘦, 而是長身體的那種,她的個子已經(jīng)不矮了,站出去跟同齡人一比,估計能高半個頭。 夏燕也快要十歲了,她和春燕長得很像,走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姐妹。 兩姐妹雖然瘦,但是看上去是正常的那種,好不容易得來的冬至卻比較瘦弱,他的身體比較差,隔三差五的病一回,磕磕碰碰的養(yǎng)大,著實花費了不少的心力,也因為這個原因,陳向紅他們攢不下錢自己起房子,一家人還是擠在一間知青點的屋里。 烤鴨名氣很大,現(xiàn)在品嘗著這難得的美味都比較珍惜,平時看到rou那是生怕下筷子慢了就沒有了,現(xiàn)在下快還是那么快,但是到了自己碗里之后咀嚼速度就會變慢,讓那股滋味在自己的口腔中停留的久一些、更久一些。 陳建民在吃得差不多了之后提起話頭,他下一年想要起房子,起青磚大瓦房,跟這里的一樣,他加上臨時工的存款,也攢了有幾年的錢了,加上一些額外收入,起青磚大瓦房還是沒問題的。 這事情陳建軍當(dāng)然是支持的,有能耐了,讓自己的生活水平更好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想要在哪里?” “你這里是申請的你的宅基地,我的就在那里,我也不想換了,就起在原來的房子隔壁,估計就隔了十幾米,舊房子就可以用來堆放雜物,也不會浪費?!?/br> 這件事情陳老三和劉田芳早就知道了,聽了也不意外,陳建軍問陳建民:“需要幫忙嗎?” 他搖頭:”不用了,哥,我自己還行,也沒有那么快,這要等孩子他娘這一胎生了,孩子也大一些了才好動工,應(yīng)該是下一年冬天吧.” “那確實還有蠻長一段時間的,不著急,你可以先準(zhǔn)備著材料,當(dāng)初這房子起的時候,材料也是提前準(zhǔn)備好了,這樣不會手忙腳亂.” “我知道,爸已經(jīng)幫我看著一些了,我遇到合適的材料也會買下來?!?/br> 陳向紅抱著兒子冬至:“你要是起房子了,不要跟你jiejie姐夫客氣,有什么事直說,你大姐是窮,但一身力氣還是有的?!?/br> …… 這話題有點尷尬,陳建民看了陳建軍一眼。 劉田芳說話了:“那個事還遠(yuǎn)著呢,,到時候肯定要你幫忙,先不談這個,來,嘗嘗這個,向娟的同學(xué)送她的養(yǎng)生花茶,不知道味道怎么樣?!?/br> 劉田芳知道,大女兒其實沒有壞心思,只是慨嘆,那么多兄弟姐妹,現(xiàn)在顯而易見的,就她這個老大過得最差。 跟她年紀(jì)最相近的老二嫁在了縣城,現(xiàn)在那工作據(jù)說也快要轉(zhuǎn)正了,膝下一兒兩女,家庭和睦,第三個孩子是陳建軍,之前到縣城里端上了鐵飯碗,放下鐵飯碗之后當(dāng)上了更加前途無量的大學(xué)生,媳婦也是大學(xué)生。 第四個孩子是陳建民,他接了他大哥的班,有一門過硬的本事,現(xiàn)在日子也是過得很好,剩下最下面的兩個孩子又趕上個好時候,正好恢復(fù)高考,他們放下書本沒多久,還記得學(xué)的知識,努力過后也考上了,脫離土地,以后也是一個體體面面的城里人,算來算去,就她這個老大日子過得最糟糕。 她心里嘆了口氣,那又怎么樣呢? 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不是他們這當(dāng)爸媽幫襯的,都是看個人的造化。 他們這當(dāng)父母的,當(dāng)初都是一樣對待,現(xiàn)在這際遇,誰說得清呢。 第二天一早,陳建民去上班,順路去了二姐家,把他們的從首都帶來的特產(chǎn)給她送去。 陳家也有了其他的來客,第一個就是隔壁家的李麗,當(dāng)初拐子事件中的那個小石頭的媽。 因為彼此沾親帶故的,陳建軍要叫她叫她嫂子。 “建軍兄弟,昨天聽到你們家有動靜,果然是你們回來啦,是學(xué)校放假了吧?” “是啊?!?/br> “你們什么時候開學(xué)?” “一個月后?!?/br> “放這么久啊,是不是跟小學(xué)中學(xué)差不多?” “差別不太大?!?/br> “真好,我聽說你們每個月國家有錢票發(fā)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br> “了不起,了不起,本來我家的娃還說去不去念書也無所謂,但現(xiàn)在打也要打著他去,念書多好啊,只要能考上,國家給供,出來給分配工作的對嗎?” 聽到這,陳建軍看了眼他身后的小石頭:“現(xiàn)在是有的,他讀小學(xué)吧?” “是啊,說不想去,但不去以后干嘛,去讀了以后還有機會考上大學(xué),不然就跟他爸媽一樣,一輩子在地里刨食,辛辛苦苦一輩子,還是考大學(xué)好?!?/br> 陳建軍很贊同,就算不考大學(xué),以后多學(xué)點知識,也不那么容易被騙,懂的多,就有本事,說到底,這世道還是尊敬懂的人多。 “現(xiàn)在那些到我們存改造的都一個個回去了,這知識分子就是不一樣,一個個回去又是端著鐵飯碗的,不像我們?!?/br> “都回去了?” “現(xiàn)在就剩最后一個,過幾天也要走了,等到他們走了,跟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估計以后也沒有交集?!?/br> 這倒是真的,一個個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這次運動,一輩子都不會有來往,現(xiàn)在,這條走岔路的線要回歸到他該走的道路上了,他們就像兩條平行線,以后基本不會產(chǎn)生交集。 不過她這話又提醒了他,要問一問那個孫仲才的事情。這還是一個問號,沒有得到解答。 李麗是第一個來陳家的,但不是最后一個,陸陸續(xù)續(xù)的,其他的人也過來了。 要么是來看稀奇,要么就是來問首都的情況,還有一類就是買錢票問題的。 很多人不信大學(xué)真的有那么好,不要錢,還倒貼錢,從陳建軍這里,確認(rèn)過后,整個村子就更堅定了讓他們孩子好好看書的意愿,本來有些家庭還猶豫不決要不要讓孩子接著念下去的,是不是要讓他們回來掙工分,現(xiàn)在這樣子不用再說了,一定要供他們繼續(xù)念下去,只要支持考到了大學(xué),一切都會有回報。 有些不想年紀(jì)輕輕就嫁人的女孩也找到了一條新出路,像陳向娟那樣,好好念書,考上大學(xué),那樣子就不用被逼著嫁人了,自己還能補貼家里。 一時之間,陳屋村學(xué)習(xí)風(fēng)氣大盛。 來趟這邊聽稀奇的人也告一段落,陳建軍才趁著沒人到了劉田芳的屋里,問她:“媽,那個孫仲才是怎么回事兒?” 劉田芳正在補衣服的動作一頓,她看了陳建軍一眼:“問那么多做什么?” “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嗎?” 她的動作遲緩:“也沒有什么說不能告訴你的,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br> “沒關(guān)系你慢慢說,我也不急?!?/br> 她給了陳建軍一個白眼,這是急不急的事兒嗎? “嗯,這么說吧,我和他原先就認(rèn)識,有點交情,正好他又被下放到這里,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他那成分你原先也知道,不能過多來往,你們小輩我就沒有說,他估摸著是能回去了,太高興,跟他的兒女提了一嘴,所以才找上門的,你不用太在意,他估摸著也是怕連累我們,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找你了,你放心?!?/br> “我不是這意思,我們照顧他?怎么照顧了?之前有交情,是什么交情?還是說僅僅只是認(rèn)識?你們怎么會認(rèn)識?” 這不符合常理呀。 “認(rèn)識就認(rèn)識,你打破砂鍋問到底做什么。” “你還沒說是什么照顧呢。” “還能是什么照顧?我們這鄉(xiāng)下地方,你說能有什么照顧,不就是送點吃的喝的,還能怎么照顧?” “大伯是不是也有關(guān)照?” 他們這樣子是要定期進行反省的,像這種活動,一個好的領(lǐng)頭人可以讓他們省下大罪了,他們村就是很平和的,不會有額外的“加菜”行為,也不會他們一上臺就扔臭雞蛋,潑屎潑尿之類,拳打腳踢表現(xiàn)自己的奮進。他們這里就是上去表達一下自己的懺悔之心,就完了,走個過場的形式,更重于實際的□□意義。 如果說他大伯是有意要照顧他們的,也不是說不通。 劉田芳瞪著他,沒有否認(rèn),陳建軍就知道,多多少少是有的了,那這樣他們道謝確實不奇怪,有大把的人就在鄉(xiāng)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就因為不堪磋磨,這樣子確實是大恩了。 “還有誰嗎?認(rèn)識的,或者說幫過忙的?” “有啊,王大錘也是我之前認(rèn)識的,你也不知道,他們在這里的多多少少都接受過我們一點幫助?!?/br> 王大錘這名字,陳建軍想了想,很快也把人跟名字對上號了:“你說的是那個當(dāng)兵的,左手手指少了三根的那個?” “對,就是他,現(xiàn)在他官復(fù)原職了?!?/br> 官復(fù)原職,他想了想他那身板,好像他本來也是因傷退到了二線,現(xiàn)在回去也不奇怪,而且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皺紋橫生,但實際上,他的年齡應(yīng)該還沒到退休,也就是說還能回到崗位里發(fā)光發(fā)熱幾年再退。 這樣看來,還挺有人脈呀,一個是文壇界的,一個是軍界的,雖然都不是什么大佬,但是比起他們這什么人脈都沒有的窮小子,已經(jīng)是不錯的助力了,不過很可惜,他們家沒有走軍界和文壇界的人,暫時可能用不上。 不要怪他這么功利的考慮這事情,因為他根本就沒交情啊,所以很自然的會把他們的報答放到他們家這有利的事情來,人情這東西,一般來說都是能還的盡快還了。 想了想用不上,他也就放下了:“還有嗎?” “沒有了?!?/br> “嗯,那你考慮的怎么樣?” 家里的事一向是劉田芳做主的,無論大事小事,……他們家迄今為止都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所以實際上來說,做主的都是劉田芳。 “年后跟我們一起去首都吧,你兒子我想在那邊扎根了,這邊就逢年過節(jié)有空的時候回來,到了首都,不用再下地干農(nóng)活,把院門一關(guān),里面我們怎么過就怎么過,不用顧忌太多,而且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別人也不知道我們原來是咋樣的,日子過得好點也沒什么?!?/br> 據(jù)他所知,陳老三舊時是有錢人家的小廝,他媽是有錢人家的丫鬟,然后那時候打土豪,就帶著同是下人的劉田芳回了老家,他媽那邊是沒什么親戚的,一直沒啥往來,但是據(jù)他大伯他們說,說那時候一看就知道他媽是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在之前是那種不用干太多粗活的那種副小姐貼身丫鬟,肯定是過好日子的養(yǎng)出來的。 那種有錢人家貼身丫鬟是不用干太多的粗活的,因為那些自有下面的小丫鬟去做,回到農(nóng)村,那就沒辦法了,但現(xiàn)在又可以回到城市,陳建軍不是很懂,為什么不跟著一起走呢?還是說是因為鄉(xiāng)土難忘? 直覺這種情緒出現(xiàn)的可能性挺低的樣子。 劉田芳的動作頓住,沉默了一分鐘,拉住了陳建軍的手,聲音柔和了下來:“媽也很想去的,但媽要考慮的多一點,不要連累了你們,爸媽去到那里就是拖累了,沒辦法下地掙工分,到那里什么都需要錢?!?/br> “什么拖累?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拖累?!标惤ㄜ娍戳讼滤闹埽斐鍪种福骸澳銉鹤游业拇婵钣羞@么多呢?再過多三年多,我們都出來掙錢了,你擔(dān)心什么?!?/br> 第66章 陳建軍他們回來了, 有不少下一年接著往下考的人來他們家拜訪, 他們手里都拿著書本,一個個靦腆的站在門口。 許曉看到了, 好笑不已。 陳建軍失笑, 有一點是他很佩服的,這時候的人真的拼命學(xué)習(xí),那股勁頭, 就是只要學(xué)不死,就往死里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