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jì)在線閱讀 - 第118節(jié)

第118節(jié)

    眾人立刻陷入難言的恐慌之中,為首僧人十分年輕而俊秀,他正是東林寺四大班首之一法慶,此刻踱步至明芷跟前,儼然一頭就要出擊的野獸:

    “殿下,請您不要再猶豫了,您也沒時間再猶豫了!今晚的事雖是疏忽而致的意外,可也許也正是個良機, 建康的僧人馬上就要被驅(qū)逐殆盡, 而您的田莊和眾多沙門家奴,也……”法慶未把話說完,深深地望著明芷。

    “你們, ”明芷放眼看了看眾僧, 室內(nèi)已掌了燈,視線仍略顯昏暗, 是以眾人的神情似乎也不甚了然清楚,“是要準(zhǔn)備謀反嗎?”

    “殿下!”法慶提醒她道, “請殿下慎言, 我們同殿下一樣, 不過是想留住本屬于自己的東西,罷佛的旨意明面上是今上所下,可天下皆知,罷佛真正的主導(dǎo)者,正是您的夫君,以殿下的智慧,難道看不出,您的夫君,是比當(dāng)初大將軍還要兇殘貪婪的權(quán)臣,他明知天子乃至整個皇族,對佛無比虔誠,卻依然可以為所欲為,召致天災(zāi)民怨。此人連神佛都不懼,小僧斗膽想,成去非是否還會畏懼天子?小僧再斗膽說一句,倘當(dāng)日大將軍竊取神器,尚有太后同殿下的一線生機……殿下為何不乘此時,一可試探其心,二可震懾告誡,他如懷異心,必定將對殿下有所動作,屆時,他便是那眾矢之的,同當(dāng)年大將軍境遇一般,身后自有人會伺機出手。他如無異心,便會對殿下讓步,殿下可無須擔(dān)憂失去本有的貲財,殿下莫要忘了,此次旨意里有一條,私養(yǎng)沙門逾期不交者,是要斬首的。”

    明芷點了點頭,默默看著前方,忽扭頭問法慶:“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法慶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殿下方至雙十年華,身形仍是少女特有的秀麗,他這一刻方知低估了殿下的心智,但迎上去的目光卻依然如炬,毫不退縮,毫不慌亂,同明芷無聲對視著,輕笑道:“小僧不敢瞞殿下,小僧不過也在為自己打算?!?/br>
    明芷緩緩起身,芳寒在一側(cè)早聽得滿身是汗,此刻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很不簡單,他人窺破你心跡時,你依然能直視對方,并不逃避?!泵鬈瓶跉夂芷届o,轉(zhuǎn)過身,面向眾僧,忽露出了極其罕有的笑意,冷透扎心:

    “我也告訴你們,無論你們是為我為己,我要如何做,都不會因外人而改變,今日我收留你們,是要你們?yōu)槲倚ЯΦ模粯s俱榮,一損俱損,你們既來了,定是不怕的,你們放心,我要的是活人的忠心,死人的忠心,我要了有何益處呢?”說著問旁側(cè)其中一沙門道,“我們手中有多少人?”

    “回殿下,您田莊里共有僮客萬計,其中正值壯年的男子占多數(shù),除此之外,您還有沙門逾千,奴婢兩千人。”沙門恭敬地答話。

    “你們又將各寺遣散的僧徒召集了多少?”明芷不緊不慢地朝門外走去,眾僧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那沙門則答道:“大約三千人?!?/br>
    “你們是早已布置好了的,對不對?”明芷并未回頭,眾僧一怔,殿下的聲音冷靜有力,不容反駁,正不知如何接話,明芷已經(jīng)來到大門前,這才轉(zhuǎn)身道:

    “罷佛的事,已臨近收尾,大勢本不可逆,不過方才法慶師傅的話點醒了我,權(quán)臣此語,用在一類人身上,的確很貼切?!?/br>
    法慶聞言,眼中忽迸出一道狂亂熱切的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同那答話的沙門對視一眼,那沙門便給身側(cè)人丟了個眼神,接應(yīng)者立即悄悄從一旁退了出去。

    “把門打開?!泵鬈频愿?。

    緊閉的府門沉重地緩緩地打開了。外面眾人本一直注視著府門動靜,此時四周鴉雀無聲。

    公主府的大門開了!孤零零地走出一人,正是明芷,她神情漠然緩步而出,獵獵朔風(fēng)鼓蕩著她的衣襟,直到她居高臨下立于階上,一眼便看見了成去非。

    “殿下?!背扇シ莵G掉馬鞭,見了禮,“殿下知道今晚長干里有僧人枉殺百姓的事情么?”他已懶得同她周旋,敷衍完最基本的禮節(jié)之后,單刀直入,“殿下不用回答,這地上的血跡,殿下也不一定看得見,但不管殿下看見與否,逃犯極有可能匿于公主府是事實,還請殿下行與方便?!?/br>
    明芷冷笑:“大公子原也是信口開河的人,這不該是你和我說話的口氣,我好奇的是,你哪里來如此僭越的勇氣?”她越過成去非,望向朱治,“還有你,司隸校尉,我記得這個官職有‘臥虎’之稱,我問你,你是不是奉天子的旨意行事?”

    朱治未料殿下會直接問話過來,忙道:“是,臣是奉今上的旨意,追查逃犯?!?/br>
    明芷道:“你懷疑逃犯進入了我府中,是我將他們藏了起來是嗎?”朱治犯難,支吾著道:“臣一路追查,線索確是到這里斷了……不過,臣在未看到證據(jù)前,絕不敢妄自誹謗殿下。”

    “那好,成去非你呢,你也是奉旨而來?”明芷再度轉(zhuǎn)向成去非,成去非看了一眼朱治,朱治只得硬著頭皮道:“是臣請錄公……”

    明芷哼道:“你有天子手諭,卻還要把他請來坐鎮(zhèn),司隸校尉,你把天子置于何地?”朱治并不知殿下一張口竟這般厲害,一時唯有連連請罪。

    “我這里無人,你可以回去了?!泵鬈茖χ熘蔚?,朱治怔了怔,不由看向成去非,明芷看在眼底,冷冷道:“今晚你們已sao擾我多時,我亦忍耐多時,你們走吧?!?/br>
    身后公主府內(nèi)不知何時慢慢升起了兩盞孔明燈,成去非抬頭看了一眼,邁上一階道:“天子腳下,竟有如此駭人之事,不早日緝拿兇犯,民心惶惶,懇請殿下與臣方便,讓司隸校尉帶人清查,這也是為殿下安全考慮?!?/br>
    風(fēng)起的愈大了,明芷的聲音也愈發(fā)冷淡:“大公子沒聽懂我的意思?”成去非不語,如是對峙了半晌,轉(zhuǎn)頭對朱治道:

    “帶人進去,京畿重地發(fā)生此事,非同小可,出了岔子我擔(dān)著?!毖粤T沖明芷俯首行禮,“殿下,冒犯了?!?/br>
    朱治思想片刻,終朝眾人微微點頭,算是默許,明芷臉色一白,卻立在那里動也不動,看著成去非:“好大的口氣,大公子,”她掃了一眼眾人,“我看爾等誰敢亂來?”

    眾人見她如此,果真猶豫了,個個按劍又退了兩步,成去非哼笑一聲,從一人手中忽然抽了劍,穩(wěn)穩(wěn)攥緊,朝明芷步步緊逼了過去,引得眾人面面相覷,更不知如何是好。

    “恐怕這件事,殿下做不得主?!背扇シ窃陔x她極近處停了下來,低聲道了一句,便不再理會,那管事縮在門后,嚇得魂不附體,一聲不敢出,只見成去非就這么提劍進得門來。

    眼前一陣凌厲的劍影驟然直噬過來,殺氣于暗影中咄咄逼人,雖是偷襲,成去非到底經(jīng)了并州的鍛煉,猛一提力,揚手間輕輕易易將對方的利刃擊得脫手而飛,不知去了哪個方向,只聽一陣驚呼,原是落到僧眾之間,驚得人頓時一身冷汗。

    一擊不中,很快就有人圍攻上來,將成去非困在圈中,成去非冷笑:“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他的聲音比刀鋒還要冷,他的眼睛過于深邃,乃至無人能看清他眼神中到底隱藏著何樣的情緒,唯見高聳的眉骨上似是落了幾片雪花,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問話,卻自有奪人之效,竟將眾僧鎮(zhèn)住,踟躕不敢上前。

    外頭朱治已聞兵器交接之聲,不由大驚失色,忙攜人奔進府中,看到眼前景象怔了一怔:公主府內(nèi)果真藏有僧人,且個個手執(zhí)兵器,竟把成去非團團圍在其間!

    “爾等速速交降!”朱治斷喝一聲,正要發(fā)號施令,明芷走上前來,冷漠道:“怎么,諸位這是要在我府上大開殺戒?”

    一陣窸窸窣窣后,一時間又無人敢動,就在這極靜的當(dāng)口,忽有人振臂一呼:“就是這成去非要將我等趕盡殺絕!”說罷一刀劈砍下來,這一刀極快極猛,眾人定睛時,那刀已凝在半空,原是成去非拿劍擋了一擋,卻借力不夠,最終手握環(huán)刀,虎口處鮮血頓時汩汩而下。

    “成大公子!”朱治心底不由驚呼一聲,只見成去非已反手一劍刺穿了對方胸膛,隨之抽出那柄血淋淋的長劍,趁眾人錯愕間,一連舞向身旁圍最近的一干僧人,見他殺起人來易如反掌,片刻間便有數(shù)十人喪命劍下,更是驚得余人紛紛丟了兵器,抱頭跪倒認(rèn)罪告饒。

    成去非隨意在其中一具尸首上來回揩了幾下劍刃,抬首沖明芷微微一笑:“殿下要這群烏合之眾想干些什么呢?”明芷手心早出一層冷汗,她到底是第一回見這般血腥,方才還在她眼前只管爭議的活人,此刻已身在血泊,橫七豎八地疊躺在一處,皚皚白雪間滿是刺目的紅。

    那邊朱治回過神,連忙命人將剩下的人捆了帶回,正動作間,外頭留守的一徒隸慌張進來稟報:“不好了大人!烏泱泱來了一眾僧人,不知有多少人,殺氣騰騰,正是朝殿下的府邸……”

    一語未了,只聽府外一陣廝殺聲漫天卷了過來,朱治心底一沉,不敢置信地望向了明芷,驚道:“殿下您……”而成去非已幾個箭步跨到門前,潮水一樣的人群,果真已殺到門口,同朱治的人亂戳濫打起來!

    成去非攥了攥劍,冷冷回眸盯著明芷:“殿下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的?!?/br>
    第216章

    明芷眼中分明掠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她靜靜看著眼前混亂如斯,人群中爆出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大乘教主!新佛降世!大乘教主!新佛降世!”整齊劃一的振臂高呼,刺破蒼穹,火與雪之間是四濺的鮮血, 朱治奪門而出, 見此情景,暗叫一聲不好,眼前僧眾明顯比他的人手多出不少,沒完沒了地沖這涌來,他不禁跨至明芷面前,急道:“殿下,這些人,明擺著就是謀反, 您難道要……”明芷立刻反詰道:“司隸校尉大人, 你也要隨意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的頭上?”朱治無法,只得悶悶回了句“臣不敢”,轉(zhuǎn)而疾步走向成去非道:“錄公, 情勢危急, 還請錄公拿個主意!”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不絕,成去非扭頭看了看院內(nèi)蠢蠢欲動的僧眾, 顯然欲要再度反水,遂揚手厲聲斥道:“全都就地正法!”里頭那些徒隸早早等得不耐, 聽成去非下令, 立刻提劍砍人, 轉(zhuǎn)眼間,方才的喧囂只化作融雪的血跡蜿蜒流淌。

    “你們住手!”明芷忽揚聲喊道,于一片嘈雜鼎沸中沉穩(wěn)有力,那些僧眾果真暫且停了下來,明芷十分鎮(zhèn)定地走了下去,一旁本正在奮力抵抗的徒隸,見她下來,也不自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自覺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明芷問道:“你們哪一個是頭首?我有話問他。”人群中很快竄出一人,手中還握著長劍,回答道:“殿下請問。”明芷上下打量他一眼,點頭道:“你們何所聞而來?”

    “殿下,您是新佛,新佛出世,當(dāng)除去舊魔,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我等正是為殿下而來,先替您鏟除人間魔鬼?!边@人目中閃爍,言辭擲地有聲,明芷贊許地頷首,輕輕從他手中取過長劍,道:“僅僅憑這把劍嗎?”

    “不,殿下”這人見明芷如此動作,本愣了一下,此刻忙接道,“我等幾千余眾,已將此處包圍,皆愿唯殿下馬首是瞻!”明芷淡淡一笑:“那就先替我殺一個人。”

    這人聽罷順著明芷微轉(zhuǎn)的目光望過去,正是成去非的方向。

    “小僧愿為殿下……”此人一語未盡,明芷忽用力一劍戳穿了他的胸膛,他萬分驚愕地轉(zhuǎn)臉看著明芷:“殿下,您……”明芷便又重重往深里刺去,直到此人僵直地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她方冷冷看向眾徒隸道:“逆賊人人皆得而誅之,你們還在等什么?”眾僧見狀,登時大亂,明芷朝稍遠處望去,金吾衛(wèi)的身影她并不陌生,最前面趙器的身影她更不陌生,一雙清冷鳳目便移到成去非身上:

    “這些人聚眾生亂,已成謀逆之勢,大公子盡力平叛吧?!闭f罷絲毫不理會身后的嘈雜鼎沸,舉步穿過尸首堆積的道路,徑直往公主府后院去了。

    一旁朱治看得目瞪口呆,此刻將將回神,忙去同趕來接應(yīng)的金吾衛(wèi)匯合,那邊趙器沖出亂眾,奔至成去非面前,匆忙稟道:“除了金吾衛(wèi),廷尉署也遣來了幫手,大公子,您……”趙器掃到成去非右手虎口上纏著的帕子目中不由一緊,那正是芳寒悄悄湊上前來給系上的,他憂心不已,問道,“大公子傷勢重嗎?”

    成去非搖了搖頭,也不管前面朱治等人,反而命府里一家令帶路,直往明芷日常歇息處走去。那家令左右為難,一則成去非不僅貴為駙馬,更是當(dāng)朝重臣,二來因殿下有過旨意,無她準(zhǔn)許,是不見任何人的,其中自包括成去非。無奈成去非輕描淡寫兩句便將家令嚇得魂不守舍,忙給帶過去,只跺腳暗道自己定要死在這夫妻二人之手了。

    室內(nèi)暖意薰然,明芷已安坐如常,正一人下盲棋,余光掃見成去非身影,并不吃驚,抬首望了他一眼:“大公子又可立功了,只怕中樞賞無可賞。”成去非平靜道:“臣不得不佩服殿下的智慧和勇氣,臣本還在擔(dān)憂是否有歹人居心叵測,利用殿下,如今看,是臣多慮了?!?/br>
    明芷手底動了動一顆黑子,冷漠道:“大公子替我想好罪名了嗎?”

    “殿下一定知道,援國朝的律令,皇室宗族,非涉及謀逆作亂大罪,不過就是奪俸降爵,殿下這一步,走得很妙?!背扇シ穷D了頓,“至少殿下會覺得自己走的還不錯,也確是如此,殿下很有智慧,畢竟殿下自幼浸yin于深宮,哪些是底線,還是清楚的。”

    落子無聲,是否無悔,便無人能知了,成去非靜靜看她半晌,明芷終丟下一副殘局,緩緩就了口熱奶酪才道:“我倘如說,這后續(xù)來的,我并不知內(nèi)情如何,你定也不會信?!?/br>
    “不,臣信,”成去非不假思索道,“殿下向來誠實,因殿下從不屑于說謊,即便是錯,也要錯的光明正大,這正是臣十分欽佩殿下之處?!?/br>
    明芷虛虛一笑:“大公子不開口則以,一開口,便有把假說成真,把真說成假的本事,這也正是我十分欽佩大公子之處?!?/br>
    成去非嘴角微微一扯:“殿下謬贊了?!彼龜咳シ讲诺氖桦x客氣,冷目了明芷片刻,終道:“殿下以為殺了我,一切便皆可如愿?”明芷挑了挑秀眉:“大公子豈是那么好殺的?你是在沙場出生入死的人物,又經(jīng)過鐘山一事,倘連那幾個人都對付不來,也辱沒你驃騎將軍封號,我聽人說大公子有西楚霸王之勇,今日一見,當(dāng)真如是?!彼鲦倘灰恍Γ故浅扇シ菑奈匆娺^的神情,她笑起來當(dāng)真是極美的,春風(fēng)吹開的第一朵桃花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她說的很慢,“你死,或者不死,同我都無半點干系,我何苦要殺你,成去非,你這種人,別人是殺不死你的,能殺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自取滅亡,那是誰都攔不住的。所以,我為何要殺你?你遲早要死的,興許有一日,你會想,還不如此刻一劍了結(jié)了你,”明芷漸漸走至他面前,稍稍仰首望著他,“你信不信,你不會有好下場?大將軍也曾起高樓,宴賓客,權(quán)傾天下,莫與爭鋒,今何在?他的冢前草未必就不是你日后的窮途末路。”

    她隨即轉(zhuǎn)身離去,重新坐定:“我知將你比他,你定嗤之以鼻,細想想,有何不同呢?你同皇叔,同東堂上那些人,都不過是長了同一顆心,你們愛權(quán)力,生殺予奪的滋味是世間任何事物也比擬不了的,不是嗎?”

    成去非面上寡味,淡淡道:“殿下又是依仗著什么,來說這些呢?殿下又是依仗著什么,斂財無數(shù)?頤指氣使?殿下一面享受,一面嘲諷,是已習(xí)慣自欺欺人罷了,多說無益。臣此刻進來想告訴殿下的是,殿下私養(yǎng)的沙門,未上交一人,今日之事,臣已見識到殿下的厲害,不過殿下也知道臣這個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臣手上人命無數(shù),”他聲音還是如此清淡,“多殿下一條,也無妨?!?/br>
    明芷一張臉頓時青白一片,只覺手足冰涼,刻骨的怨毒隨著走樣的聲線咬牙而出:“成去非你這個逆臣……”她嘶啞的聲音甚至無法道完余下所想說出口的話,一雙美目中盡是跳躍著的蛇信。

    “殿下看來不信,”成去非冷冷一笑,“臣看在同殿下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愿事先同殿下把話講清楚,殿下倘配合國策再好不過,可殿下倘一意孤行,臣不得不將殿下謀逆的事情坐實了,宗室謀逆,該如何定罪,殿下比臣清楚?!?/br>
    明芷心底早駭然不已,不由得眼前黑了一黑:“成去非你真以為自己可一手遮天了?謀害宗室你也敢?!”

    成去非端詳著她已扭曲的面容,溫柔笑道:“我敢不敢,殿下可以一試?!?/br>
    “噌”地一聲,明芷驟然抽出墻上所掛寶劍,劍尖直探成去非的咽喉:“我要替兄長和母后殺了你這個亂臣賊子!”成去非不無失望地看著她道:“殿下失態(tài)的樣子,不如冷似冰霜宜人?!彼宰魍nD,“我知道殿下敢刺出這一劍,因為殿下不僅擁有這樣的權(quán)力,亦有這樣的勇氣,但無論殿下?lián)碛心囊粯樱钕露紤?yīng)該明白,您已經(jīng)失去殺臣的最好時機了,而殿下此刻不過惱羞成怒,只是恨不得殺了臣而已。”

    他甚至懶得躲避,直到明芷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方伸手替她穩(wěn)?。骸暗钕马б馔秊檫@么久,臣已不想再勸誡,即便單單從身為男子來說,本不該同女子計較,但殿下不是尋常女子,臣萬不能等閑視之,”他冷冷施禮,“殿下好自為之?!?/br>
    成去非走出沒幾步,便聽見里面長劍“咣當(dāng)”落地聲,他仰面望了望仍飄灑不已的零星薄雪,風(fēng)不斷揚起他的衣角,成去非緊緊氅衣大步前去了,待行至府前,眼前如他所料,只是雪的清爽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道實在很難讓人愉快,朱治等人仍在清算,人群中鄭重也正帶著士卒低頭左右查看,鄭重抬首見成去非已從公主府出來,正要跨過橫七豎八的尸首過來,地上忽伸出一只血手拽住了他腿,鄭重垂首一看,隨手便補了一劍,待那人徹底斷氣,方罵了句什么奔至成去非面前,低聲道:“大公子,這里頭不少僧人似服了藥,瘋子一樣,定有人cao控了他們,下官和他們交手時,能發(fā)覺明顯不對,”他下意識朝朱治那看了兩眼,“活著的,司隸校尉大人已命下官先投大牢了?!?/br>
    朱治業(yè)已看見了成去非,遂也上前簡單將事情說了,繼而嘆道:“我朝立國百年,京畿發(fā)生如此亂事,還是第一次,”朱治余光覷了兩眼公主府,此刻心中漸漸平息掉了方才的震驚之意,遂讓禮說:“事情既暫且了結(jié),某還得趕緊回宮中一趟,錄公,先告辭了?!?/br>
    說罷看向?qū)︵嵵氐溃骸坝嘞碌氖虑?,還請廷尉署多費心?!编嵵剡B連應(yīng)聲,目送朱治一行人離去了,想問些什么,見成去非神情冷漠凝重,猜他許是因事涉殿下心底不痛快,只得道:“大公子奔波多時,還是快些回府歇息,這里的事交給下官即可?!背扇シ黔h(huán)視四下,思想片刻,交待道:“留些人手,看住公主府,你辦完事情后,來烏衣巷一趟?!闭f罷執(zhí)鞭上馬,低斥一聲,同趙器兩人飛馳而去。

    第217章

    鳳凰五年臨到盡頭之際, 忽發(fā)生僧眾濫殺黎庶乃至沖擊公主府一事,禁宮內(nèi)的天子在聽過朱治的細稟之后,方驚出一身冷汗,天子驟然意識到佛寺已然全備謀逆造反之力, 誠如當(dāng)日成去非一早的暗示。這其中意味不難想象, 為數(shù)眾多的僧徒如何在不管出于精心策劃或是臨時起意的境況下竟可持械大開殺戮,且并不是起于一州一郡,而乃伊始便猖狂于天子腳下,只要有人稍稍有心,趁此攻入禁宮,似乎也非難事。英奴不能再細想,一陣后怕,往殿外踱了幾步, 冷風(fēng)才慢慢將那層汗意吹干, 身后內(nèi)侍忙勸道:“今上,外面風(fēng)寒,請保重玉體。”英奴再三思想, 轉(zhuǎn)身下令道:“去公主府, 宣殿下即刻進宮?!?/br>
    就在殿下乘輿往禁宮趕去時,僧亂的消息走得飛快, 紛紛傳入建康的各個角落,顧府自然也不例外。長干里火光沖天之際, 顧曙于自家閣樓上已展望得清清楚楚, 而探得細由回來時, 他正于暖閣挽袖臨摹,而卻不急于回稟此事,而是將一封書函遞與顧曙,顧曙仔細看了看封緘,方撕開來看。而在一側(cè)暗暗留意,見顧曙神色如往常般淡泊和煦,遂也只是叉手靜立,等候下文。

    待書信閱畢,顧曙忽輕笑一聲,手拈著那封信把玩有時,不提其他,單單問道:“是不是大公子已將此事壓了下去?”而點頭道:“公子未見那情形,殿下府前,可謂血流成河,雪都要看不見了,除卻司隸校尉率的一眾人,金吾衛(wèi)、廷尉署皆在其間,小人聽聞,大公子持劍殺了許多狂僧。”

    “這不奇怪,”顧曙重新執(zhí)筆,淡淡一笑,“大公子手上的血還少么?該見血時,大公子絕對不會猶豫半分。不管此事是否真正與殿下有關(guān),他同殿下都要勢同水火了。”而聽到此處,頓起好奇之心,小心詢問:“小人以前便聽說大公子同殿下失和,原是真的?”

    顧曙笑而不語,只管運筆,而便好似恍然大悟道:“看來大公子喜愛隨殿下而來的那位侍妾,怕也是真的了?!鳖櫴锖雎犓f出這一語,筆下微微一滯,紙上已寫好“王雎鼓翼,鸧鹒哀鳴,交頸頡頏,”幾句,頓了片刻,方將剩下的“關(guān)關(guān)嚶嚶”補齊,而留意到自家動作上的細小變化,只想是自己多嘴,或是自家對那大公子于男女私事上著意是不肯信的,遂忙改口問向別處:

    “公子,此事會不會牽連到靈巖寺……”他不無焦慮,顧曙既云那二人要勢同水火,依大公子秉性,指不定便要弄得天翻地覆,殿下那里藏有多少內(nèi)情,而是聽顧曙蜻蜓點水提過的,亦暗自納罕這位公主的貲財之巨,遠超人所想,然殿下同高僧寶剎往來甚密,這其中又不無大司徒牽線搭橋,那么大司徒定也知殿下底細。至于此事是否也牽涉大司徒,便不得而知了。他記得殿下雖罕有現(xiàn)身,但同樣是大司徒的座上賓。而大公子本就意在圖人圖田,眼見罷佛即將收尾,殿下那邊依然了無動靜,此當(dāng)口且又鬧出這么一折戲來,莫說是大公子,便是天子,也不可輕視此亂,而胡亂想東想西,唯一擔(dān)憂處不過靈巖寺,寺中留下的皆是自家當(dāng)日所布,留不住的,顧曙也早做安排,如今怕就怕在大公子身上。顧曙見他一臉愁色,笑道:

    “靈巖寺不過涓埃之微,一切皆按章程而來,由著他們查也查不到什么,大公子要如何走下一步棋,那要看殿下,殿下既知殺人止損,定也清楚欲堵住大公子,必要有所表示,”他緩緩擱筆,靜待那字跡晾干,“殿下不是笨人,只是太過傲慢,她倘真有心機,便不會同大公子針鋒相對,萬事都非要搬上明面。她既非大公子的對手,也低估大公子的為人,這一回,已然有干政甚至謀逆的嫌疑,她若是服軟,把該做的做了,又有今上太后,大公子不會將她如何,殿下要是一意孤行,”顧曙哼笑一聲,“今上太后未必保得住她?!?/br>
    而很是吃驚:“公子的意思是,大公子連殿下也要……”

    顧曙半瞇了瞇眼,仍是盯著那幅字:“宗室一旦沾了謀逆,你說是何罪?大公子只要提議三司會審,廷尉署、司隸校尉、御史中丞三部聯(lián)合,殿下為鳳也勢卑矣。殿下恐怕不太懂的是,她已礙了大公子許多事。大公子則清楚,光殿下不足為懼,但有多少人在打量著殿下的主意,那就不知了,你可知孫權(quán)那位大公主的歷史典故?”而應(yīng)道:“小人略知道些,孫吳大帝晚年乃至薨逝之后,正是這位公主攪得政局血雨腥風(fēng),激化二宮之爭。不過公子若將殿下比那兩位,怕也不妥,畢竟那位公主是玩弄權(quán)術(shù)的一等高手,且有實權(quán),而殿下,絕無此等能力?!鳖櫴锏溃骸安诲e,殿下是比不過那位大公主,大公子真正在意的是背后那雙無形手?!彼e步往燭臺靠近了,舉起晾好的字,似是想要燒去,卻又放下手來,遲疑了一時半刻,終還是湊近燒了,火苗舔手,很快吞噬了那單薄的宣紙,而見狀不由皺眉問道:“公子怎么把字毀了?”顧曙一笑無謂道:“寫的不好?!?/br>
    他順勢褪下衣袖,打開窗子探望兩眼,夜雪搖,朔風(fēng)蕩,皆前仆后繼飛入閑庭,無數(shù)枯枝沉默如常,梅樹上懸著胭脂一樣的花朵,轟轟烈烈開在夜色里,顧曙遂朝而打了個眼色,而會意,將屏風(fēng)上掛著的大氅取下給他,顧曙穿戴整齊,才持一盞玻璃長燈含笑往外走去:

    “風(fēng)急雪緊,唯恐梅傷,”他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屋門,輕嘆道,“靜觀待變吧。”

    然事情發(fā)展卻出乎顧曙所料,翌日朝會之上,朝臣雖以此事發(fā)端,吵吵鬧鬧,不一而論,天子至始至終卻始終未發(fā)一言,待朝臣把話說盡,天子罕見地避開錄尚書事四位大臣,以獨斷專權(quán)之姿下達中旨,言此次僧亂,散布妖言,妄殺黎庶,喪心病狂,當(dāng)以謀大逆罪論死,然又查證其間從犯乃人為下藥以致瘋癲,遂唯獨首犯重犯處于絞刑,其余人等一律發(fā)配邊關(guān)墾邊開荒服刑。此事關(guān)涉公主,然公主并不知情,至于新佛出世等詀言詀語,更乃無稽之談,但公主一時判斷不明,私匿逃僧,亦是大過,遂在議親議貴之列基礎(chǔ)之上,減等待之,暫褫奪封爵,禁足不出。

    圣旨來得突然,然乍聞之下,十分全括,讓百官似無從挑嘴,成去非靜靜聽完內(nèi)侍宣旨,頓了片刻,出列道:

    “臣以為此事,今上倉促了?!?/br>
    他亦罕有上來便出頭的時候,諸人大感意外,無一不把目光投向了他。成去非抬目注視著坐上天子,該有的恭敬之姿雖在,然目中的冷銳,到底是讓英奴異常不快,卻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他繼續(xù)道:

    “京畿重地,竟有幾千人頃刻之間冒出作亂,我朝立國來,尚無此驚天駭聞,臣以為此事不可不細查,當(dāng)交由三司,今上輕描淡寫殺幾個頭首,遠不足為懾,難保不留隱患;除此之外,殿下實在不能脫得了干系,私匿逃犯一事,除卻臣,司隸校尉亦看得一清二楚,在場的也都看得一清二楚,此事定藏不得,傳散出去,便是事關(guān)天家的大事。至于而后僧徒聚眾起事,不出半個時辰,便殺至公主府前,同殿下有無干系,臣以為,同樣當(dāng)交由三司會審。是故,”成去非微微垂首,“臣不得不封駁今上旨意?!?/br>
    坐下四寂,誰也不曾料到成去非竟如此利落地駁了圣旨,上意不當(dāng),即便是封駁,也當(dāng)由侍中出頭,或是聯(lián)名中書令,不過國朝政務(wù)實際由四位錄尚書事大臣把持,成去非乃其中一員,勉強尚可為之。但如此不經(jīng)商討,不經(jīng)眾議,他一人跳出,于天子來說,不能不帶有幾分不敬,更為巧合的是,今日朝會,侍中同中書令兩人齊齊因風(fēng)寒告假,四大重臣中,唯剩大司徒而已,眾人不由望向虞仲素,見他淡然處之,似并無出列說話之意,一時間便紛紛左右相顧,低論起來。

    偏成去非所言不無因據(jù),就在英奴無話可尋時,大司徒忽又啟口道:“今上,此事確不宜cao之過急,今上欲安撫百姓之心,固因今上仁慈圣明,然事情的來龍去脈,并不明晰,交由三司再定,更為妥當(dāng),還請今上再斟酌?!鳖櫴镫x大司徒并不遠,立刻聽出虞仲素的意圖來,微微一笑,轉(zhuǎn)而看向了坐上天子。

    英奴默然,漸漸明白其中意味,半晌方道:“既如此,爾等先寫份奏疏吧?!笔虑槿绱搜杆匍g便換了風(fēng)向,天子同錄尚書事重臣的一來一往間,遽然落于下風(fēng),也終有人不平則鳴:

    “臣以為今上的旨意,已十分清楚,懲處與懷柔兼具,并無封駁的道理?!?/br>
    說話者乃一給事中,其余亦不乏附議者,英奴不用細看,也知這些人乃中等世家出身,許不乏忠心,但未必就不是獨獨針對烏衣巷四姓一等世家而來,這類事情,他見得慣,遂也不想再徒費心思理會,虛應(yīng)幾句后,便當(dāng)即重下旨意:

    僧亂一事,即刻交由三司會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