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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在線閱讀 - 第112節(jié)

第112節(jié)

    吳冷西并未聽清這幾句,本想發(fā)問,轉(zhuǎn)念猜許是成去非無意的一些感慨,遂不再啟口,親自送成去非離開府衙。

    入了烏衣巷,成去非不禁眼望西邊最后一抹即將逝去的霞光,天邊已掛了幾粒燦白的星子,昏黃的一眉新月,不似以往清亮,倒像洇濕的花箋,顏色濫了,到處稀里糊涂,曖昧不明的。好似那雙眼,總怯怯的,戀戀的,粘在他身上,成去非這才想起,他是有好幾日不曾再去探望她一眼,然而候著他的豈止是她?成去非徑直回了橘園,坐到書案前,理了半日思路,方命婢子筆墨伺候了。

    第200章

    就在一夜未眠的成去非遞上折子過后的沒多久, 勘檢寺院的部署還停在臺閣的眾議之中,一沉無預(yù)兆的秋雹打得整個建康懵然,因發(fā)生之時, 百官恰在上朝的路上, 雹子初僅若豆,繼則若卵, 后竟若拳, 建康各類天災(zāi),何人不見,然如此嚴重情狀, 百官卻是第一次領(lǐng)教,紛紛跑動起來尋一藏身之處,躲避不及者, 竟被冰雹擊破了頭顱, 掛了滿面的血, 實在狼狽萬狀,有辱身份,眾人彼此相視,先是各自取笑一番, 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繼而七嘴八舌議及此次天象詭異的背后究竟出自何意。

    或云太常屬太史令當負起失察之責,或云人作怪才惹得天怒無常, 至于何人作何怪, 則在眾人不清不楚的幾句笑語中消散了。

    不過百官這等模樣, 亦不適宜拜見君父,天子近侍不多時過來傳旨:朝會臨時取消,待冰雹勢止,眾卿且先歸家,有事可遞折子。百官本無事可奏,如今倒有了事,一時摩拳擦掌,只待歸家提筆罷了。

    天子雖下了旨意,而這場秋雹足足下了數(shù)個時辰方漸漸止住,當務(wù)之急,仍是遣有司速去查勘災(zāi)情。是日,有司所報,先呈臺閣,顧曙等也已將勘檢寺院的幾大項部署下去,成去非一面聽顧曙回話,一面觀看此次災(zāi)情細則:

    八月庚子,建康疾風迅雷,雨雹,大如鵝子,棱利如刀,碎屋,斷樹木如剪。計毀屋舍萬余間,殺稼百余里,殺傷千余人,牲畜傷損無算。丹陽郡災(zāi)情尤重,田禾瓜果盡傷,斃人畜無數(shù),擊殺馬場駿馬六十七匹,擊死鳥雀狐兔無算。吳郡……

    后面一長串幾乎無差別的陳述,成去非看得眼疼,抬首對顧曙道:

    “差不多就那幾項,勘檢時務(wù)必如實記錄?!?/br>
    顧曙應(yīng)聲方一轉(zhuǎn)身,成去非忽喊住他:“我記得揚州所轄的大寺幾乎皆有自己的糧倉,這兩年規(guī)制越發(fā)大了,囤這么多,等著發(fā)霉么?你遣人先去查出個底細來,順便告訴各寺的大和尚,讓他們做好開倉救災(zāi)的準備?!闭f著把剛瀏覽完畢的奏章給了顧曙,“你對照看下,該如何布置,且先拿個主意出來?!?/br>
    “寺院向來都是自給自足,朝廷貿(mào)然下令……”顧曙的話有意不講完,成去非抬首笑看著他:“怎么,剩下的話不好說了?”顧曙笑道:“那倒也不是。”

    “不好說的話,我來說幾句,”成去非接言,“佛家不是講究普度眾生,慈悲為懷么?如今機會來了,百姓活著的時候不渡,要等死了對著腐rou說唱嗎?大和尚有異議的話,就拿此問他?!?/br>
    顧曙目光閃動,成去非瞥他一眼:“倘是怕寺里否認有囤糧,那就好好查,大寺的情況,誰都清楚,我記得豫章郡有座寺廟是你發(fā)愿所建?”顧曙不料他臨尾提起這么一樁,眉眼一黯,復(fù)又平常,“是為先母而已?!?/br>
    成去非略一停頓,道:“是我唐突了?!鳖櫴镄Φ溃骸按笕搜灾兀贿^是樁陳年舊事,不提也罷?!背扇シ潜戕D(zhuǎn)移了話題,“這一季度的賦稅預(yù)算報表呈上來,通知八座丞郎,準備議事?!?/br>
    臺閣的慣例,除散假外,幾乎每日都要集齊議事。由各曹尚書郎提當日需解決的重要政事,由八部丞郎共議,再起草成文,最終出具的文書,經(jīng)由各級簽署,才可上呈。成去非總領(lǐng)尚書臺后,八座議事倒不局限一早,眾人隨時皆有可能被傳喚,不過平日事由,成去非同尚書仆射、左右丞、及大尚書商議得更為頻繁,眾曹郎更多的是參與,以往有錄尚書事重臣壓著,即便是令、仆射等人亦多有不能定主意的時候,如今成去非加官至此,臺閣倒省去許多麻煩程序。

    “此次雹災(zāi),江左有幾個郡縣,災(zāi)情頗為嚴重,稼穡既毀,于貧農(nóng),府庫不得不放倉救濟。而今夏收成尚可,常平倉里儲存亦十分可觀,于家貲相對寬裕的農(nóng)戶,則可適當放低價格拋售,這件事,左民尚書、右丞及度支尚書,協(xié)同辦理,計貲薄都在那放著,對照著行事,待具體cao控時,也不能太過死板了,莫要輕易出現(xiàn)餓死人的情景。”

    成去非見人聚齊,就賑災(zāi)一事有條不紊布置下去,順手把有司所呈公文遞給了顧曙:“傳著都看一看?!币幻嬗帜槠痤櫴锼蜕系膱蟊碜屑毧戳?,眾人邊傳閱邊低聲交流相議,再有人抬首時,已發(fā)覺上頭成去非的面色不知何時陰沉了不少,正在猜測是否因那份報表所起,成去非已問道:

    “為何有的州郡,把賦稅都已征到了鳳凰七年?這是打算寅吃卯糧?還有,這里有幾個大郡,我記得因天災(zāi)之故,是免了今年賦稅的,為何又加上?”他的目光掃將一圈,最終是落到度支尚書顧曙,右丞溫炎的身上,除卻度支尚書主財政,右丞亦掌臺內(nèi)庫藏廬舍之事,乃輔佐令、仆之職。只因溫炎向來多病,許多事力不從心,多由底下諸曹郎協(xié)助把控,此刻無從回話,這本也超出他職責所在,此事素來由顧曙一人主持大局,其余人不過鞍前馬后奔波瑣事而已。

    “大人,容下官解釋,”顧曙每每議事時,氣度雖一貫清雅從容,但嗓音總要清亮幾分,“雍涼幾州邊防軍費,每一年都可算一項大頭,再加上今歲用兵并州,王師長途遠襲,耗費驚人,而據(jù)西北最新的軍報,只怕胡人入秋后還將有不時的進犯sao擾,兵員要增,損壞的部分長城也要修葺,再加上前不久戰(zhàn)事善后,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是故僅軍國方面開支就得比去年增加數(shù)億錢以上。如今,國朝的財政正是采用‘量出為入’之法,這項軍政開支無從節(jié)省,下官也是不得已為之?!?/br>
    無懈可擊的解釋并不能遮掩國朝無錢可用的尷尬局面,成去非皺了皺眉,還是問道:“賦稅征到鳳凰七年,是因早已提前透支,只能一年年往后推加?”顧曙點了點頭,“正是,西北的軍餉、補給、以及傷亡的撫恤,無從節(jié)流,日后,唯有開源方可解財政之困窘?!?/br>
    “上一回錄公所提與東南諸國海上貿(mào)易一事,下官以為大有利可圖,國朝的蜀錦、青瓷、漆器、鐵器、紙張文具乃至茶葉藥材,頗受東南諸國歡迎,而諸國的犀角、象牙、翡翠、玳瑁等物,又受國朝子民喜愛,何不盡快拓展此塊?亦或者,國朝大可去更遠的地方,與之往來獲利?”座下一尚書郎朗朗而言,眾人皆以為然,以廣州為首的嶺南各港口,貿(mào)易往來一直較為繁榮,再加以開辟新航線,也未嘗不可,只是在造船及航海等諸事上需專門人才,一時眾人又就舉薦之事議論開來。不知誰忽想起王靖之,遂言及此人,可遣去廣州理事,王靖之乃顧曙一手賞識提拔,其人頗有才干,亦有人否決,以王靖之負責京畿漕運周轉(zhuǎn)更為緊要為由,還是另選他人更為妥當。

    “京畿既離不開王靖之,他手底下就無人可用了嗎?”成去非啟口道,“跟著他歷練的也不在少數(shù),選出一二人才不該是難事,方才的提議好,此事的確應(yīng)盡快定下來,有司著手去辦?!?/br>
    不過話題似是牽涉遠了,成去非便道:“眼下要緊之事,不過兩樣,一為賑災(zāi),二是勘檢寺院,如今看來,這兩件未必就沒瓜葛,聽說御史臺那里已有了彈劾臺閣的奏章,諸位如何看?”

    一時四下寂寂,虞歸塵在內(nèi)幾人于災(zāi)害發(fā)生的翌日已風聞御史臺的彈章匯總到了中丞大人那里,而所彈事宜,無非在于想要阻止勘檢寺院一事,彈章語氣之相仿,措辭之相近,不過同指臺閣不當輕易干涉佛門重地,言外之意更在暗示,此次雹災(zāi)正是因人妄行而致神佛降下異景,是為告誡,應(yīng)及時收手。這些空言虛語并不會停止,臺閣中人亦能想到,再過上一兩日,到了朝會,那些彈章未必就不會鋪天蓋地,紛沓至來,矛頭所指,時人清楚異常,雖于表面上彈劾的是整個臺閣,然魁首不過是年輕的成去非而已。

    “不知太常署一眾人是如何跟今上解釋的?”尚書郎李濤接言,心中想的卻是,以往天象紊亂,天子總要罪己一番,歸于失德,而再早些,前大將軍在時,曾欲把日食之罪加于太尉,兩下一想,又念及前一段天子迎佛骨盛況,竟有些恍然,難道此事是要往錄公身上推?一時只嘆這場冰雹,竟也能無端生出這些。

    “這便奇了,不過是要查寺院的基本財產(chǎn),跟國朝每幾年丈量土地,清查人口,有何區(qū)別?再者,就是普通黎庶,也有計貲薄登記,不過是摸清狀況而已,何來這些妖言妖語的?”有人心直口快道,其余人自有多想一層的,聽他天真,不免覺得可笑,口中卻跟著附議兩句。眾人聲音漸大,總歸還是一致的看法:勘檢一事斷無撤回的道理,天子的詔令也已下,縱然那彈劾的奏章雪花亂飛,

    虞歸塵自然清楚勘檢寺院這樣的前奏,是為其后鋪墊之意,而這樣的心內(nèi)明鏡般的清楚,不獨大尚書有,其間不乏事佛者,此刻便緘口不語,只聽他人高談闊論。

    “不過無稽之談,大人毋需放在心間,”虞歸塵輕嘆,“每有天災(zāi),總有人作言造語,無識而已,鳳凰五年的元會,太史曾擔心日蝕,大司徒當日的解釋再好不過,圣人垂制,既不應(yīng)以天象有變而廢禮,也不該以此廢事。國朝地域遼闊,各樣災(zāi)害,時有發(fā)生,倘每一回都這般穿鑿附會,那朝廷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眾人失笑道:“大尚書此番妙言,來日朝會自能堵得住悠悠眾口?!币慌灶櫴镏皇俏⑿?,待人聲稀疏,座下忽又傳來一句:

    “下官有話要說,”說話的正是一平日里罕言稍顯木訥的尚書郎楊守仁,眾人以為他要接著此事再議,饒有興味齊齊看向他,不知這有名的悶葫蘆是突發(fā)了什么奇想。

    “下官以為,仆射大人的量出為入雖大膽新奇,卻就此摒棄了量入為出之優(yōu)勢,不是可取之道,哪有為了另一樣好處,就不要原先好處的呢?”楊守仁一席話說完,臉便紅了,眾人一愣,原不知他這半日竟還在思想前面話頭,可話一出口,不免替顧曙驚愕,不由把目光投向了顧曙。

    顧曙卻看向他,露出了笑:“守仁不妨直言?!背扇シ且驳溃骸坝職饪杉?,卿欲奪武庫之稱?”說的眾人呵呵笑將起來,倒去了方才所提之事帶來的陰霾。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楊守仁一緊張便有些口吃,是故平日里盡量少開口的,此刻只覺滿腦子想法不得不傾瀉,胸膛一熱,便說了出來,此刻被眾人笑的,越急越窘迫,成去非只得命人把筆墨移來,楊守仁漲紅著臉,寫下兩行字,由人遞給了成去非。

    成去非卻交由了顧曙,道:“仆射大人來念吧。”

    “權(quán)一歲入,量入為出;權(quán)一歲出,量出為入,多取非盈,寡取非絀,上下流通,無壅無積,是在籌國計?!鳖櫴镄煨炷畹溃挥尚?,“某受教了?!逼渌艘喔Q贊這是集兩者之長,避兩者之短,虞歸塵聽罷忖度半日卻道:

    “確是兩全,然計策倘是不能連貫穩(wěn)定,再加之人為判定多有出入,反倒易召手忙腳亂,無所適從,”說著笑望楊守仁,“不過守仁所言,倒還是可參考一二,仍不失為良言良策?!?/br>
    如此你一言我一語,眾人自臺閣出來時,天色倒還早,彼此告別時,虞歸塵本欲再同成去非說上幾句,卻又思想方才話意已盡,遂也只是見禮上車離去。

    眾臣的口風還有待于朝會可得,成去非并不為此番情勢煩惱,只打定主意,聽憑百官吵鬧去,再回想虞靜齋那幾句,不禁微微一笑。等回到烏衣巷,卻見一熟悉身影忽閃了出來,原是桑榆提著一籃子螃蟹截住了他:

    “恩公!”

    成去非知道怕是難拒絕,遂上前道:“自己下河打的?”桑榆眉開眼笑,“恩公怎么知道的?”成去非看了一眼,都用葦葉包著系以麻繩,那條條腿卻露在外頭張牙舞爪的,桑榆見東西送的容易,跑得也快,遠遠丟下一句“草民要回去給大人做飯啦!”,轉(zhuǎn)眼便沒了影。

    他兩手各提一串,上臺階時,自然想起有一回同琬寧說螃蟹的事,無腸公子既送上門來,也算好事,成去非便徑直往木葉閣去了。

    第201章

    秋侵人影瘦。

    南牖開著, 八窗通明,琬寧那屋子里仍無多少玩器,有的是筆硯楚楚, 字畫疊床??纱丝? 他的小娘子卻也仍只是少女愛慕美麗的大好年華,成去非立在不遠處, 無聲看著窗前的一幕, 并不急于上前打斷。

    琬寧微顰著眉,雙目卻是閉合的,睫羽輕顫, 蝴蝶的須一樣,那聲音也是格外地嬌糯清甜:“四兒姊姊,好了沒有呀?”四兒正對著手中花鈿直呵氣, 忙安撫道:“好了, 好了, 再等片刻,這就好!”說著手中猛一溫熱,呵膠化開,四兒便給粘貼到琬寧雙眉額間, 隨之退后兩步,上下打量清楚,又把銅鏡遞給琬寧, 笑道:“姑娘自己看看。”

    銅鏡中的少女對著琬寧嫣然一笑, 連帶著那花鈿的光澤亦跟著閃爍不止, 那是飛鳥的形狀,盈盈停在她額間,仿佛下一刻,便可振翅而去,無端讓人想起《逍遙游》來,倘真是大鵬可就糟了,琬寧失笑。

    “姑娘,再換一種看看?”四兒正要用熱水替她卸下,卻聽琬寧似是嬌斥:“四兒姊姊,你給我換五六樣了,我的臉都被你弄花了……”原是計較這個,四兒笑得直不起腰,渾身發(fā)軟:“哪里有弄花?不過紅了幾分,不多試幾樣,如何能知哪個最好看?”琬寧微微撇了撇嘴,仍是翹起的小菱角模樣,“方才煙雨jiejie,把我頭發(fā)都扯斷了,你又來折騰我的臉面,可憐我的腳都坐麻了?!?/br>
    “那煙雨jiejie愛給姑娘弄頭發(fā),我給姑娘弄臉面,正好弄出個絕世美人來!”四兒還是笑,聽她罕有地撒嬌,真是惹人憐愛。半日前,煙雨自顧府得閑來看琬寧,送了一種帶香的墨,兩人敘了許久的私密話,臨走了,煙雨想起來要給琬寧梳發(fā),不料半途木篦竟斷作兩半,夾扯了琬寧幾根青絲,此時還捏在琬寧手間,四兒還想打趣她幾句,驀然瞧見窗外成去非就站在那,也不知來了多久了,手底忍不住輕輕推了琬寧一把,低聲道:“大公子來了?!?/br>
    琬寧微微一愣,本欲起身,腳卻用不上力,臉倏地便紅透,心底算著他已逾半月不來此間,不知這一回是怎么想起來的,這樣思想間,眼眶不覺酸澀,而成去非業(yè)已走到她跟前,先吩咐四兒:

    “園子里擺張小幾,再弄具敘爐來,上頭煮些清水,”說著把螃蟹遞給了四兒,“繩子不要解,洗干凈了?!?/br>
    琬寧早聽得好奇,抬了個眼角,覷上幾眼,成去非按著她肩道:“做不得無腸公子,便吃了它,小娘子說可好?”琬寧更是奇怪他這人,無論同她多久未見,總是一見面就好似從未分開似的,起頭便是極為相熟的語氣。

    四兒見兩人如此,正要抬腳離開,成去非又喊住她,似在思忖,少頃才道:“我寫個單子你讓杳娘去準備。”他順勢俯首捏了捏琬寧的臉頰,不禁仔細望了望她:美人眉目如畫,這花鈿正是點睛之筆,綠云低映花如刻。琬寧見他目光十分異樣,道不出的熱辣,便扭頭想避開,成去非笑著松手:“縱的你見了夫君就這么坐著不動,起開研墨去?!?/br>
    “我腳麻……”琬寧小聲嘀咕一句,成去非無奈,刮她鼻翼兩下,自己挽了衣袖正要動手,琬寧已湊到跟前,無聲研起墨來。成去非見她帶著慣有的不勝之態(tài),余光瞥了一眼,那四兒早跑外頭相候去了,便貼上琬寧后背,兩手在那纖腰處順著,低聲問:“不是讓你好好吃飯么?也沒見長幾兩rou。”琬寧因他離得太近,那雙手且又在腰間四處游弋,臊得沒辦法再動,努力按下心跳僵僵道:“大公子,容我研好墨。”

    “嗯”他口中雖應(yīng)著,少女清淡的體香卻縈繞上來,他一時有些不舍,還是放開了糾纏,等筆墨俱備,成去非抽出一張便箋,在上頭寫了兩行字,琬寧忍不住看了,盡是吃食,不解道:

    “大公子要做什么?”

    成去非頭也不抬,寫好方道:“餓了想吃飯,這都看不懂?你也是讀書讀癡傻了,”抬目見她羞紅了臉,更得幾分意趣,便存心附在她耳畔道:“古人說飽暖思yin欲,不吃飯哪來力氣?”琬寧一雙妙目睜大了回望他,對上他正深看自己的目光,旋即垂下臉:“大公子不害臊……”

    雖是低語,已被成去非聽去,遂扳正她肩胛,含笑問道:“我倒要請教,我同我的娘子說些閨房私話,用得著害臊?”琬寧不知怎的想到了那螃蟹,忍俊不禁回了句:“大公子怕是屬螃蟹的,橫豎都是理?!?/br>
    成去非一愣,立刻伸手向她探去要罰她,琬寧扭著往后避,這一陣還沒亂起,后頭的墨卻被打翻在地,兩人皆是一怔,成去非反應(yīng)靈敏遠甚過她,一把撈少女入懷,一只手早靈蛇一樣滑進了她小衣,將將攀上那一團挺翹,琬寧羞得直推他:“四兒姊姊還在外頭等著呢……”他本也不過是要嚇她,此刻一丟手,拿起單子往外走去,四兒正一臉疑惑辨著屋內(nèi)聲響,見他出來,畢恭畢敬接了過來,成去非且又囑咐:

    “喊兩個丫頭過來清掃下屋里?!?/br>
    說罷轉(zhuǎn)身進來,引琬寧到內(nèi)室榻上,兩人坐了下來。琬寧留意到他官服未換,知道他是回府便朝自己這來了,一時稀奇又惆悵,遂道:“大公子不換衣裳么?”

    “你不提,我倒忘了,你這里不是有我的衣裳?拿一套來替我換上?!背扇シ蔷蛣菖P下,琬寧只得去給他尋出幾件來,挑了青色那套,為他換上,成去非只見一雙素白小手皎月似的在眼底晃,而雙唇卻紅艷濕潤,緋夢一般,就在綺思將起未起,他忽發(fā)覺空氣中那點味道不對,問道:

    “這是家里的墨?”

    琬寧半跪著給他扎束腰帶,答道:“今日煙雨jiejie來看我了,順便送我一盒墨,她說是跟顧公子討的,里面加了荷葉蕓草,所以才得這股清香,大公子可是察覺到了?”

    這種巧思,正是阿灰的風雅,而這種巧合,也正是阿灰的風格。成去非一笑,抬起琬寧下顎,居高臨下望著她,半日聽外頭似是有了動靜,方玩味笑道:“日后多這般打扮,我愛看。”

    琬寧心中卻忽掠過一陣嫌悶,她不喜他這樣評估的眼神,別過臉去,一言不發(fā)仍坐在榻上。他的目光缺乏善意,她并不像他所說那樣讀書讀癡傻了,想了想,輕聲道:

    “我不是為了大公子才這樣裝扮,即便無人相看,我裝扮得好看些,自己也舒心?!?/br>
    她偶爾的銳利,就在于此,成去非笑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不過是想著多日不來看你,怕你寂寞。”

    相思同寂寞,本就無可區(qū)分,人是因寂寞而相思,還是因相思而寂寞,也并不重要,琬寧習慣他這樣的性情,聽他又道:

    “你如此裝扮,確是妍麗,我是男人,愛看你這樣的小娘子,不是人之常情?多打量你幾眼,你也不樂意,難道要我說你丑不能看,才覺得受尊重?這樣的話要得要不得?”

    琬寧駁無可駁,咬唇不語,四兒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大公子,皆已準備好了?!背扇シ潜闳ダ氖?,“你不餓么?也是,你整日清閑,定不似我這般易餓?!?/br>
    琬寧不禁解顏一笑,隨他一道來了園子里。

    水已鼎沸,咕嘟咕嘟直往上冒,那河蟹個頭頗大,盤子似的,琬寧看它在里頭翻滾,旁側(cè)上下漂浮的則只認出了姜片,遂問道:“除了鮮姜,那是何物?”成去非坐下道:“是紫蘇葉,這兩樣可解蟹毒,你果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币魂囄L過,琬寧撫了撫鬢角碎發(fā),含混道:“我在家時,這些都不太懂的?!?/br>
    “我懂就夠了?!背扇シ切ρ?,指著一旁佐蟹的菜肴道,“這是臘鴨,醉蚶,鴨湯煮的白菜,果品認得么?”他手指換了方向,“一碟風栗,一碟烏菱,還有梨花春,你最愛的?!蹦┝松訋Т蛉に?,琬寧臉又是一熱,“這些我認得,不煩大公子?!?/br>
    “很好,會吃嗎?”成去非問,琬寧發(fā)愁地看著那一雙紫鰲拳頭似的,她確是不會擺弄,以往在家中吃蟹,都是家仆給挑出蟹黃,她是無從下手的。成去非道:“怎么不言語了?”口中雖在笑她,卻早撿了一只出來,他這雙手執(zhí)過筆,拿過劍,剝起螃蟹來,竟也嫻熟無比。

    不多時,琬寧只見眼前膏膩堆積,如玉脂珀屑,團結(jié)不散,成去非見她發(fā)呆,甚是可愛的模樣,笑道:“還不夠?需我親自喂你?”

    琬寧抿唇一笑搖了搖頭,拿起銀匙,送入口中,如此鮮肥甘美,只覺更無一物可以比之,竟一氣吃掉六只,仍不住嘴,成去非給她少斟一點梨花春遞了過去:“河蟹性寒,你飲點酒?!鄙夙?,琬寧滿面緋紅,不禁嘆道:

    “難怪前人會說,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鰲,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成去非不以為然,搖首道:“你好歹是經(jīng)學(xué)世家出身,就這點出息,看來以往是高看你了?!辩幰蚓粕夏?,微醺間有些難能把持,忽把他跟前的也搶了去:

    “那大公子不要吃了,都是我的?!?/br>
    許是酒的緣故,她明眸流轉(zhuǎn)間,染了幾分媚眼如絲的情態(tài),倒是第一回得見,可語氣卻又分明憨純,成去非含笑看著她撒潑耍起無賴,又給她挑出半盤醉蚶的rou來,夾了兩塊臘鴨,幾片白菜,佐之余杭的白新米,待她吃的滿嘴泛光,且醉意更甚,便從她袖管中取出帕子,替她擦拭了,才將茶水遞過去讓她漱口。

    卻見她忽雙手托腮,偏著腦袋不知在想什么,成去非問道:“還沒吃飽?”琬寧沖他呵呵直笑:“我想吃甜的?!背扇シ侵坏妹嗽偎蛠硪坏坶伲巹?cè)藘砂?,只覺雙眼發(fā)餳,軟軟往成去非懷中倒去,口齒不清道:“我不要你走……”

    她猶如一頭眷戀母親的小獸,蜷在他懷中,時不時蹭他幾下,說不出的親密。成去非一手摩挲著那涼綢一般的濃密青絲,一手持盞飲著酒,明月不知何時爬上來的,就掛在梧桐梢頭,草叢中蟲聲稀疏,待一場霜下來,便會徹底銷聲匿跡,他一人對月,沉思良久,風露稍涼,怕凍著她,正要橫腰抱起,琬寧嚶嚀著,似是不耐,忿忿將他手往外一扔,成去非拍了拍她熱透的臉頰:“讓你驅(qū)寒的,倒發(fā)起酒瘋?!?/br>
    他還是抱起她,放到床榻上,拿熱棉巾替她簡單擦拭了一番,自己方去沐浴,等回來時,琬寧也漸漸醒過,澄澄的一雙眼朝窗子那望去,一小束月光已打了進來,涼汪汪的水波似的,還有涼涼的清香,幾乎要拂到面上來,琬寧側(cè)眸的剎那,成去非已立在她眼前,是了,那是他的味道,琬寧默默看他開始解衣,忽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在他投射下來的陰影里不由顫了一下,趕忙閉緊了眼。

    “既醒了,就不要裝了?!背扇シ莵G過一件衣裳,砸她面上,琬寧被嗆了幾聲,頭是有幾分暈眩的,悄悄拿開他的衣裳,為難道:“我還沒洗漱,不能侍奉大公子……”成去非冷嗤一聲,“我說讓你侍奉了?哪一回不是我侍奉你?”說得琬寧更是無顏,低聲問道:“那大公子為何不回橘園?”

    “這話聽著哀怨,我事情多,體諒不了么?”成去非說著同她躺到了一處,男子的身體都這般熱?琬寧待他靠近的剎那,沒頭沒腦地想了這么一句,任由他攬自己入懷,好不易褪去些的紅潮又漫上臉來。

    “你倘真是有事,大可去橘園找我,又不是沒在那里宿過,總害羞什么?”他低低問她,琬寧被他溫熱的氣息弄得有些不耐癢,兩手抵在他肩頭,口中說的卻已經(jīng)是另一事了:

    “昨日芳寒姊姊來跟我閑說半日話,大公子同殿下,”她垂下目光,不太敢看他,成去非本已闔目養(yǎng)神,聽她陡然把話鋒引到這上頭,淡淡道:“接著說?!?/br>
    琬寧怕他作色,忍著羞,把臉主動貼到他裸露的胸膛之上,輕輕撫摸著:“大公子同殿下不是尋常夫妻,相合相離皆為天下所矚目,如有差池,天下人不敢妄議殿下,可會有人拿此攻訐大公子,所以請大公子千萬慎重行事?!彼浾Z溫言著,成去非一把捉定她的手,抬起她瓷胎一般的小臉,打量片刻,不涼不酸道:

    “情見于色,你是真這么想?我本以為你多日沒見著我,總該說上些私言切語,卻是大度至此,你怎么就知道我愛聽這樣的話呢?”

    他不無譏諷,女子懂事到這等田地,他是不喜的,她倘是真的愛戀自己,便應(yīng)盼著獨占才好,長夜尚未開始溫存,她幾句話便把他那點興致趕得一點不剩。

    “我險些忘了,你是讀圣賢書的?!背扇シ堑?,琬寧已聽出他的不滿,卻不肯松口,仍道:“大公子許是覺得我拿捏作態(tài),大公子大可不必管我,便只是為自己想,也不肯么?”她眼中酸淚上來,“我是該拈酸吃醋,可我更……”她極力忍著淚,“大公子該愛惜自己?!?/br>
    成去非沉默不語,久久凝視著她不動,他本不必細辨真?zhèn)?,也知真?zhèn)危活w心終是悸動起來,忽就捧了她的臉吻了下去,他的一夕溫柔難能可貴,亦不難覺察,琬寧眼眶濕潤得厲害,聽他低喃一句:

    “琬寧,給我生個孩子……”

    琬寧身子一僵,說不出是喜是悲,竟不由推開了他,紅潤的臉頰上已經(jīng)布滿了淚,她羞怯,更是難過:“倘我不能呢?”兩人情事雖不多,前后時間卻不算短,琬寧早被此事纏累于心,他從未跟她提及,驀地點出,她這才確定他對她是有這層期盼的,心中歡喜得緊,憂愁得緊,直想痛哭。

    “你尚青春,來日方長,會有孩子的。”成去非吻她滑落的淚水,苦澀冰涼,琬寧哀哀望著他:“倘我真是一直不能呢?大公子會對我很失望是么?”假設(shè)的事實,已猶如巨石碾過心腸,她亦是在傾訴著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