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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jì)在線閱讀 - 第102節(jié)

第102節(jié)

    “什么閑話?”

    “大將軍,屬下一時多嘴,可這話絕不是屬下所言,屬下只是……”這人只顧辯解,成去非冷冷打斷斥道:

    “少廢話,說!”

    那人心中雖懼怕至極,其余人也更是訥訥無聲,知道躲不過,哆哆嗦嗦把身子伏得要埋地里去了,心下悔及,一來氣自己管不住這嘴,二來惱自己禁不起對方三言兩語挑撥,就沖動吵嚷起來,眼下驚動大將軍,定是難逃其罪了。

    第179章

    “眾兵士聚在一起閑話,說起這幾日遲遲不攻上黨郡, 實則為糧草所絆, ”這人吞咽一口唾沫, 把聽來的那些議論悉數(shù)說了出來,“還說,此事看似由糧草而起,實則,實則是, 大將軍有意和敵寇在這耗, 這一回也不見得就肯全心全意退敵了,只要胡人一天不走, 大將軍便可借此一直掌著兵權(quán)不放……”

    劉野彘同那兩個探馬對了一眼, 已聽得兩眼冒火,成去非只冷笑道:“大戰(zhàn)在即,不思厲兵秣馬,披堅執(zhí)銳,卻在這里徒增口舌之爭,妄議是非, 早置我?guī)は路ǘ扔谀X后, 我豈能容?”遂喝令左右, “把他為首二人按惑亂軍心之罪,推出斬首!”

    周遭眾人見他發(fā)話,誰也不敢上前求告,惑亂軍心本就是重罪, 如此懲治在情理之中,正都垂首不動,聽成去非道:“其余人等,一律杖則二十軍棍,日后再有此事,無論首從,皆按罪斬首,今日給你們一個機會,好自為之!”

    剩下這些人皆知他言出必行,唯唯諾諾應(yīng)下,心底只懊悔方才不該圖口舌之快,最關(guān)鍵處,這惑亂的言辭本就是從他處聽來的,誰起的頭尚不知,那兩人竟稀里糊涂為此喪命,真真可嘆,如此想著,各自去領(lǐng)軍棍了。

    劉野彘幾人隨成去非回到大帳,只是低頭不語,最終還是劉野彘起了個頭,把方才被打斷的想法說給成去非聽,成去非雖也一直有此意,但南人本就不擅于割麥,加之時間緊迫,并不能算好法子。劉野彘似窺破他心之所慮,建言道:“壺關(guān)口和上黨郡之間,散落著不少住戶,大將軍上回得醫(yī)治,便是在此間尋著的醫(yī)娘,讓末將帶些漢子婦人連夜去干!”

    “動靜太大,那里離敵軍太近,易打草驚蛇,”成去非搖首,“割完不是還需去皮揚糠?尋常時候,百姓們各忙各家,尚且需一段時日,總歸并不妥當(dāng)?!?/br>
    劉野彘心思向來活絡(luò)得很,見此計不成,遂又提議道:“大將軍,那就只有一把火燒了它!”成去非目光一閃,很快領(lǐng)略他的意圖,“繼續(xù)說下去?!?/br>
    “我軍既不能得到,自然也不能落胡人手里,末將建議縱火引敵,這幾日雖有百姓晝夜不歇助我軍造攻城器械,末將看了,不過杯水車薪,但放火則不一樣,胡人也是要等吃飯的,總不能吃戰(zhàn)馬,末將想,火勢一旦起來,他們勢必會放吊橋出城救火,那個時候,正是我軍良機!”

    成去非轉(zhuǎn)身看了看輿圖,隨即吩咐劉野彘去召集眾將,就此計商討許久,定下具體方略,又給邵逵將軍傳了軍令。直到事后,成去非夜巡營中,兵將們得知明日一早便要迎擊敵人,這幾日的不耐一掃而光,無一怯戰(zhàn),士氣瞬間高漲起來,成去非見軍心大可用,心下安定不少。

    是日,天色尚半明,劉野彘率“落日鐵騎”一部已先行去放火,成去非看著那一團烏沉沉的影子遠(yuǎn)去,亦提刀上馬率大軍緊隨其后。

    很快,沖天火勢自西南方向而起,烈火艷艷,映得半邊天猶如煮了一蠱藥,不覺就沸騰到極點。上黨郡城墻之上胡人發(fā)現(xiàn)異常后,卻也十分警覺,其中被抓來的幾個漢人百姓,為臨時充軍所用,見此情狀,心疼不已,進(jìn)言說近日風(fēng)干物燥,無端起火也是常事,一處著火,定要引得全部燒完才能慢慢歇火。胡人將信將疑,終架不住這幾人聒噪,本也憂心糧草之事,遂先遣一小股人出城打探救火。

    劉野彘一行人潛伏在西門的三里地外,并不急于出擊,算著祁軍先鋒部隊差不多十分接近時,方自陰影之中躍了出來,這一隊胡人顯然有所防備,個個攥緊了手中拐子槍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城頭發(fā)現(xiàn)不對后,也立刻啟門援助千余騎兵,搖著手中兵器嘶吼著朝落日鐵騎殺將過來!

    雙方剛一交手,身后城內(nèi)似是察覺到中計,依稀可辨祁軍先鋒正一線壓過來,場面極闊,忙命人擊鼓召喚,胡騎聽到聲響,不得不回首張望,一瞬愣間,已被阿大等人挑落下馬好幾人。

    可退回去哪是那么好退的,落日鐵騎糾纏不休,而遙遙可見的是城門已開,吊橋放了下去,劉野彘狂喜喝道:“阿大,老六,跟我走!”

    落日鐵騎中忽就分出一隊人馬來,繞開混戰(zhàn),直朝城門如流星般馳去,胡騎見狀驟然一驚,為首的一個亦高吼一聲,率眾人想要返奔城門。女墻上的胡人見一隊人馬過來,本以為是自己的部隊,待看清了,方知是祁軍,忙命人奮力挽起吊橋,劉野彘阿大這些人的坐騎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駒,是為成府私人購買,喂的都是粟米豆子,體力充沛飛馳如電,此時阿大老六分于兩側(cè)先于眾人凌空踏至,各人持刀重重橫劈下去,兩邊繩索便斷了幾道。

    橋緣本離地一尺不到,此時被人斬斷了繩索,橋面登時歪斜下去,晃蕩不止,后頭劉野彘跟上,狠提著韁繩,跨飛兩步,那馬蹄子猛地一個打滑,仰面長鳴不已,但見劉野彘手中寒光一閃,同吊繩相接的那一刻,朝陽自東邊山頭乍泄一絲光芒,倏地打到人面上,一個錯目間,劉野彘已斷開了數(shù)根吊繩。

    吊橋轟然鋪在護(hù)城河上,那邊城門亦無法閉合,祁軍先鋒業(yè)已壓上,眾將士見落日騎兵殺得如此威風(fēng),一時士氣高漲,同那返城的胡騎碰上,很快混做一團,皆擠在城門前立錐之地上砍殺。

    數(shù)里之外的成去非正立于馬上,冷冷看著眼前亂態(tài),沖司其點了點頭,只見一人躍上馬,三軍軍旗隨即迎風(fēng)而展,上下?lián)]舞。

    主力部隊這才潮水般齊齊涌向城門方向,日頭東升,時令遞進(jìn)下,空氣中已躁動著股股熱流,城門下落日騎兵見大軍已到,眾人殺得更上頭。

    即便如此,難得女墻上胡人依然處驚不亂,守城將領(lǐng)方命人持弩對準(zhǔn)了底下螻蟻般密集的祁軍時,一裨將跑上城墻來,氣喘報道:

    “后方一眾祁軍!已……殺了過來!”

    這將領(lǐng)面上陡然變色,其他人一聽此言,不免驚惶,本繃緊的箭,似乎也跟著xiele氣。上黨郡腹背受敵,原是祁軍一早就籌劃好的!胡將陰笑兩聲,隨即吩咐了什么,那裨將得令,立即飛奔下城墻,布置去了。

    就在祁軍殺得痛快淋漓之際,墻上箭雨亦紛紛而下,不過蓋因胡人方才軍心已亂,那箭竟遠(yuǎn)不如往日遒勁有力,身后源源漫上來的祁軍擋得并不困難。

    仿佛沒過多久,上頭箭雨驟然收勢,這邊觀戰(zhàn)的幾位將軍不禁皺了皺眉,照理說,城門底下人員集中,比往日不知要便利多少,難道他們的箭矢這么快就消耗完了?

    “不好!那是……”司其目光一定,驚愕地望著那不遠(yuǎn)女墻上忽多出的排排身影,他話音剛落,其他眾將包括成去非也都看清了情勢:

    全是女子!

    是上黨郡的良家女子!

    這些為人母,為人妻,為人女的最為柔弱的一群人赫然被押上城頭來,絕望的尖利聲在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照影中,煙塵沖天中,與殺戮,與血腥,以一種奇怪契合的姿態(tài)融為一體了。

    衣帛撕裂聲本不可聞,成去非卻聽得一清二楚,那些女子被利刃貫穿,半裸著身子,鳥兒投林般紛紛墜下城來,被砸中的有祁軍,也有胡騎,卻無一例外地,即刻被馬蹄踐踏得只剩一堆模糊血rou。女子不斷的慘叫聲清晰地在底下祁軍耳中點燃,爆于眼前,劉野彘等人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見不斷跌落的尸首橫于眼前,稍一打量便認(rèn)出是漢家女子,一時覺得心腸都被要被絞爛了,劉野彘瞪著殺紅的眼,劈頭便把一閃而過的胡兵砍作兩半。阿大老六等人卻不忍再戰(zhàn),大概猜出胡人的手段,即便是打下了上黨郡,胡人留給他們的也只是座死城!百姓倘都死光了,要一座城還有何用呢?!

    “校尉,怎么辦?!”老六抹了一把血珠子,凄厲問道,劉野彘咬牙回應(yīng),手底長=槍舞得更為兇猛,“殺!大將軍不下令,能怎么辦?殺!”

    “可是……”老六一語未了,劉野彘大吼一聲“小心!”頭頂丟下來的一具尸首直沖老六而來,老六一個避身,坐騎打個轉(zhuǎn)便踩上了上去,竟是個白須老者!那老人嶙峋的身子被他親手踩得稀巴爛,老六一陣目眩,心中痛極,知道胡人定是拿女子開路,把全郡的百姓皆綁了來!遂瘋了一般沖殺上去,殺得不管不顧,血糊了一臉,視野時清時濁,胸中只剩滔天的恨意。

    鮮血似蘸滿墨汁的狼毫般揮灑點燃,一筆筆把眼前戰(zhàn)場涂抹得濃艷異常,這片漢人的土地上,綿延不絕的,是漢人的血印,不是任何人的,成去非希望自己眼見為虛,耳聽為虛,然而修羅地獄就在數(shù)里之外,他終再次抽出了環(huán)首刀,夾緊馬腹,朝城門奔馳而去,眾將的驚呼聲迭起:

    “保護(hù)大將軍!”

    身后跟上來的,成去非并未留意,他知道這一戰(zhàn),他們會勝利,他也知道,荊州軍正在后方奮力殺敵,可眼前天子之民,誰來拯救?越來越多的尸體墜城,他唯有狠著心殺上來。

    僅此而已。

    那些扭曲的哀嚎聲,離得越近,聽得越明白,猶如一把尖刀,刺透的是他的心房。一具少女的尸身落到成去非眼前,他一個勒馬不住,照樣踏了上去,少女依舊柔軟的纖秀身體所帶來的觸感似乎自馬蹄間直竄而上,成去非看清了她的模樣,十三四的女孩子,身量尚未長成,面容卻姣好如花,他倏然在此刻想起了琬寧初進(jìn)府的模樣,那團記憶本一直模糊,卻在此間終于清晰了,是了,就是這個樣子,無辜的,脆弱的,美麗的,還帶著孩子一樣的稚氣未脫,卻生生被踐踏成再也看不出人形的殘肢爛骸……

    他不可避免地有了這一霎的怔神,槍尖刺到眼前時,他竟來不及躲避。

    “大將軍!”一道瘦弱身影忽橫到他前方,熾熱的鮮血再次撲面,這種熱度,他實在太過熟悉,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他提手一刀,將那敵寇砍翻落馬。

    成去非抱住半路沖出來為他擋這鋒利一槍的小兵,待看清懷中面容時,不禁失聲喚道:“小武!小武!”小武抬眼似想提起個慣有的憨厚笑顏,卻終是耷拉下腦袋歪在了他臂彎之中,這最后一眼,狠狠掏入了成去非的胸腔,把他一顆心撕扯得只剩無窮無盡的恨意!

    他目中不覺噙淚,正欲推下尸首時,卻見小武懷中露出一角東西,原是封尚未寄出的家書,染了半塊血,成去非顫顫塞入自己懷中,隨即扯下戰(zhàn)袍,包裹起小武,折身沖出戰(zhàn)陣,把他放在平地,才又奔向了前方。

    劉野彘幾人不曾想他竟再度以身犯險,卻見成去非手中刀光亂閃,所到之處,皆血沫紛飛,骨rou支離,大將軍雖向來彪悍勇猛,不懼強敵,可眾人還是第一回見他野獸般砍殺無度,仿佛那具身體里不知藏了多大的憤懣仇恨一般。

    火勢漸去,日頭漸升,混沌的戰(zhàn)場之上祁軍最終得以盡情屠戮,他們的戰(zhàn)馬之下,rou身早不可辯,眾將士身上皆掛滿了粘稠發(fā)膩的血漿,荊州軍也已殺到眼前,兩軍匯合后,敵寇再無可退,最后唯剩那些戰(zhàn)馬悲鳴,成去非雙手已殺得失去知覺,淌過大可漂櫓載舟的血rou之河,身后留下清點戰(zhàn)績打掃戰(zhàn)場的兵士。

    虎威將軍司其迎上他的時候,成去非突然回眸,視線里的滿目血紅根本收不回來,那些老人的,孩子的,母親的,丈夫的,妻子的,戰(zhàn)士們的,甚至包括被砍斷前肢,只能殺掉的戰(zhàn)馬的尸體,無一再能認(rèn)清,唯有靠戰(zhàn)服,他們才能讓死去的人入土為安。

    上黨郡大捷,是么?

    成去非自嘲一笑,邁著兩條同樣麻木的腿朝眾人走去。

    第180章

    鳳凰五年孟夏,王師破長子, 收復(fù)上黨郡十五縣;仲夏, 王師破陽阿城, 收復(fù)建興轄內(nèi)高都、長平、安平、泰寧四郡。一場風(fēng)雨過后,參軍劉謙憂心忡忡立在中軍大帳輿圖前,半日都無言語,接二連三的勝利,理應(yīng)帶給三軍巨大的喜悅與振奮, 而再無可比擬的士氣也抵不過徹底告罄的糧草所帶來的焦灼與躁動。

    后方輸送的糧草在打完上黨后只運來一批, 便再了無消息,遣去查探的人, 亦不見回音, 劉謙終忍不住思及當(dāng)日那些絕不該出現(xiàn)的謠言,他已年近半百,最年輕的歲月悉數(shù)獻(xiàn)給邊關(guān),卻和刺史林敏一樣,半生同顯達(dá)榮華無緣,許是因為他們本就不是愛慕榮華之人, 許是因為他們亦無此運命而已。中樞朝堂之事, 他們從沒有插手的機會, 也決然不肯插手,為官者,在其位,謀其政就夠了, 邊關(guān)才是他們這類人的宿命。

    然而中樞的權(quán)力斗爭如同邊關(guān)隱患,從未真正消弭,他心下也依然清楚。且在面對這位本身為臺閣之首的年輕人時,他亦無從問起的是:烏衣巷的大公子到底是否知曉此次北伐,廟堂有多少人真心盼收復(fù)失地?或者有多少人是在等著他兵敗狼狽而歸?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年輕人在這漫長的幾月中,已像他的父親一樣,博得了將士的信任與愛戴。劉謙親眼見他如何身先士卒,如何與士卒共苦,又是如何在上黨一役后親手埋葬一直為他擦護(hù)戰(zhàn)甲的一名小親衛(wèi),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宣告著,身為文官的成去非,同樣可以成長為一名優(yōu)秀的統(tǒng)帥,盡管偶爾劉謙亦不能贊同他太過于奮勇當(dāng)先的膽識。

    那么在不存不濟的當(dāng)下,劉謙也只能委婉開口:“大將軍欲建衛(wèi)霍之功?”成去非搖了搖頭,“封狼居胥,飲馬瀚海,是歷朝歷代武將們的至高夢想,我有自知之明,先人的功業(yè),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會做這個夢,我只想走好每一步。”

    劉謙點點頭:“大將軍,衛(wèi)霍之功,不僅在于天賦英才,更有漢武一朝雄厚財力支撐,更有武帝本人鼎力相助,無人阻撓,心無旁騖,即便大將軍有衛(wèi)霍之能,卻終也成不了衛(wèi)霍之功?!?/br>
    飽經(jīng)邊關(guān)憂患的長者,語重心長地道出肺腑之言,其下隱藏的真實含義,再明顯不過,成去非默然良久,抬眸一笑道:“大人多慮了,我既無衛(wèi)霍之能,自然不會思衛(wèi)霍之功?!?/br>
    他言辭中并無傷懷之意,十分平常,劉謙喟嘆一聲暗道:到底是何人辜負(fù)了眼前的驕子?

    “報!西河郡太守請大將軍入城!”帳外親兵送來一封書函,正蓋著西河郡太守之印,并州淪陷四郡,西河郡在這邊可謂守著孤城,如今終盼到王師支援,太守唐濟得知上黨郡大捷后,很快修書一封送出城來。成去非雖同唐濟未曾謀面,亦無任何交情,但仍對太守能在四面楚歌之境中堅持這份不拔之志而大為贊賞,劉謙在一側(cè)道:

    “唐大人不易,年過花甲之人還有這份韌勁?!?/br>
    “大人認(rèn)識唐太守?”成去非把書函看完遞給了劉謙,劉謙大致瀏覽一遍方道,“曾共事過,他這些年,輾轉(zhuǎn)調(diào)度,就沒出過并州,治理邊關(guān)也算經(jīng)驗豐富了,倘不是如此,又如何能守得住西河郡?”

    成去非便坐下細(xì)細(xì)聽劉謙講述西河郡太守唐濟治邊功績,大約對此人有了那么幾分了解。翌日行軍至西河郡城外附近扎營,之后帶一眾心腹去見了唐濟。

    府衙看上去年久失修,成去非一眾人在離有數(shù)丈遠(yuǎn)時,就有人私下議論太守大人在此種地方辦公,是否有坍塌之憂。等再近些,見階下為首立著個留了一撮可笑山羊胡子的小老頭,正眉眼彎彎地笑迎來賓。

    眾將不由會心一笑,這哪里像一方太守,說是田間老翁正合宜。

    成去非戎裝在身,佩劍掛側(cè),自是十分好認(rèn),唐濟笑著上前沖他拱手行禮:“西河郡太守見過大將軍?!?/br>
    “大人客氣,”成去非虛扶還禮,托他起身,一眾人跟在兩人后頭陸續(xù)入院,里頭還算整齊,不過器物陳設(shè)倒是和外頭一樣不知用了多少年一般。唐濟如常,命人奉了茶,說是茶,不過是飄著幾片顏色枯淡的葉子,喝起來索然無味,眾將這些日子在外糙習(xí)慣了,只拿它當(dāng)解渴之物,并無他念。

    唐濟拈須打量了幾眼成去非,笑道:“聽聞大將軍這一路打得還算順暢,是國家幸事,邊關(guān)之地?zé)o珍饈菜肴可招待的,不過城內(nèi)市集如常,我已命人開放城門,將士們可自由出入?!?/br>
    這其中的犒勞之意,眾將聽了出來,臨近者相互對視一眼,皆帶了幾分笑意,可不免暗自納罕,這不起眼的老頭是如何能在敵寇環(huán)繞情況下還能保一方百姓安居樂業(yè)的?

    成去非已起身道謝,唐濟也忙起身道:“王師不遠(yuǎn)千里,長途跋涉,還望大將軍能乘勝將殘寇徹底驅(qū)逐出境,還并州百姓安寧?!?/br>
    胡人雖攻陷幾郡,然而主要兵力分于兩處,上黨和太原,如今上黨拿下,又收拾了幾處胡人小股散兵,收復(fù)并州大地指日可待,成去非回道:“成某自當(dāng)奮力而為,太守經(jīng)營邊關(guān)不易,也望太守保重身體,多為百姓造福。”

    成去非又問起西河郡風(fēng)土人情,墾荒稼穡諸事,唐濟猶如閑話家常般娓娓道來,語調(diào)不疾不徐,不覺間眾將聽得茶水飲盡,肚子亂叫,唐濟瞇了瞇眼,笑道:

    “人老了,就愛嘮叨,讓將軍們見笑,后院擺了筵席,比建康怕是要差許多,還望將軍們見諒?!?/br>
    眾將腹中饑餓,這一連幾日,雖也用餐,卻和兵士們一樣,有個六七分飽就得打住,大將軍尚一日兩飯,所食無多,其他人自然不好逾越過去,倘敞開了懷吃,怕是早已斷糧不繼。

    太守既設(shè)下飯局,眾將連假意推辭都省去,一行人興高采烈往后院去了。滋滋烤rou的聲音伴著難以形容的香氣順風(fēng)而至,眾人心下歡喜,一時間撕rou飲酒,暢談歡笑,仔細(xì)算來,自離了帝都,這竟是頭一回如此盡興開懷。

    倒是大將軍,雖也圍坐其間,兩手只是擱于膝頭,扯了塊鹿腿,卻咬得慢條斯理,眾人猜他憂心糧草,正不知該如何勸,那邊有婢子送來一沓卷餅,眾人便依照唐濟所言,把那rou裹了進(jìn)去,沒想到一口下去,那餅似是比rou還要硬,很快就牽帶著兩腮酸麻,眾人鼓囊著嘴,笑問唐濟這餅來由,此間氣氛十分活躍,大笑聲不斷,那唐濟官話雖說得帶著濃重的并州口音,不過并不妨礙雙方交流,眾將一面吃,一面說笑,十分快活。

    不過飯可吃得飽,酒卻適可而止,太守所備諸食,皆被眾將一掃而空,一旁侍候的婢子們似是見慣男人們狼吞虎咽,并無任何驚奇之色,只在其間上前詢問是否要添食。

    待起身告辭之際,一行人可謂心滿意足,恨不能明日便殺進(jìn)太原郡,早早凱旋。成去非見眾人心情大好,算著也打擾有時,便不再久留,推說要去巡營,辭了出去。

    送到門口,唐濟同劉謙兩人在階下逗留片刻,兩人本就是舊相識,此次再見,亦甚愉快。劉謙笑問:“益之兄看征北大將軍比當(dāng)初的鎮(zhèn)軍大將軍如何?”他口中的鎮(zhèn)軍大將軍正是當(dāng)年成若敖領(lǐng)兵西北時的封號,唐濟撫須點頭:“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闭f著回想前事,仿佛成若敖都督并、雍、涼幾州軍事就在昨日,不由一番唏噓感慨,“只可惜,此一時,彼一時,這小子未必能建他父親那般功業(yè)。”

    “益之兄何出此言?”劉謙嘆氣問,唐濟努努嘴,沖著成去非的身影:“他在江左的事情,我亦有耳聞,劉老弟,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們糧草是不是早都不夠了?”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劉謙苦笑:“什么都瞞不過兄臺這雙毒眼,他這一路,是真讓我刮目相看,如今困在糧草之上,猶如蛟龍擱于淺水,我也是無能為力?!?/br>
    “劉老弟,要我看,這仗不見得能打完,你們就得回去,去年一年,我給建康斷續(xù)上了幾道折子,都石沉大海,你可知并州這回怎么亂起來的?”唐濟長吟片刻,“刺史大人倒不是碌碌無為之輩,不過到底脫不了那點子風(fēng)雅嗜好,這地方豈能容得下老莊?豈能容得下詩賦絲竹?刺史大人十分偏愛他手下一個文士,此人文章音律丹青無所不精,卻又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經(jīng)常跳出來動輒指畫軍政大事,令狐將軍多有規(guī)勸,刺史大人并未聽進(jìn)去,一回起了口角,竟昏頭殺了令狐將軍,將軍的幾個弟弟轉(zhuǎn)臉就投奔了匈奴人,后來又引來羯人,這才星火燎原地就亂成了一鍋粥?!?/br>
    “那你方才為何不跟大將軍說此事呢?他怕是到如今也不知內(nèi)情?!眲⒅t頻頻搖首,說不出是悲是無奈,唐濟仰天嘆道,“刺史有功有過,還是劉老弟你來說吧,我去年上折子也為此事,希望中樞把那人趕緊尋個名頭弄走,不過這事,也印證的是老生常談罷了,并州這地方人心浮動,胡漢雜處,極易生亂,不知哪里出了些岔子,就引得一場場惡戰(zhàn),何時能把那些死都不會臣服的異族人往北往西打得遠(yuǎn)遠(yuǎn)的,打得他徹底怕了,邊關(guān)才能消停了。但中樞又是個什么態(tài)度,我不好揣摩?!?/br>
    兩位老友話至此,徒剩沉默,劉謙無聲打了個揖舉步去了。

    這邊成去非巡營結(jié)束,便回到帳內(nèi)在沙土上擺陣,他在等蔣北溟的音訊,并州幾郡皆有他蔣家的商號,他既能替成家……一念未盡,帳外一陣sao亂,一名親兵掀帳而入報道:

    “大將軍,外頭要找大將軍主持公道!”

    成去非隨手丟了手中小旗,大步踏了出來,環(huán)視一圈,卻是韋少連部下的一眾人,正欲尋韋少連,聽得一陣鎧甲摩擦聲,原是韋少連正一路小跑而來,見部下竟找到成去非這了,頓時惱得面上大怒:“成何體統(tǒng)?找死嗎?”

    “小韋將軍,那糟老頭子無故就殺了我十七人,兄弟們的腦袋可都掛在長矛上,還立在那市門外呢!”有一中校憤然不已,其他人等立即陷入一片嘩然,皆恨恨不平的模樣,成去非見眾人滿身鎧甲,手持武器,還沒來得及開口細(xì)問緣由,那邊忽傳來一陣呵呵笑聲:

    “殺個老頭子,何必全副武裝呢?我頂著我的頭顱來啦!”

    竟是唐濟邊笑邊走了過來,眾兵士見他一身常服,身后并無守衛(wèi),只跟著個又老又跛的隨從牽馬,心下大驚,紛紛按劍就要動作,成去非冷斥一聲:“不得放肆!”

    眾人這才不甘往后退了兩步,眼睛卻盯住了唐濟不放。唐濟一徑走到成去非面前,卻面對著在場諸人道:

    “你們的大將軍對不起你們嗎?”

    大家一怔,不知這老頭子賣什么關(guān)子,無人應(yīng)話,唐濟接道:“我聽聞你們的大將軍風(fēng)餐露宿,且常一馬當(dāng)先,陷陣殺敵,你們也十分尊崇他,那為何還要做出暴行,來敗壞他的名聲呢?”

    韋少連心下吃驚,他也并不知這里內(nèi)情,忙問道:“此話怎講?”

    唐濟此時才看向成去非,先見了禮:“大將軍前腳剛走,您的一隊人,沖進(jìn)街市拿酒,這本是我應(yīng)允的,可這些人卻刺殺了賣酒的老者,又砸壞了酒器,百姓辛苦攢的一點雜糧所釀的酒盡數(shù)都流到溝里去了,有人上前理論,亦被打傷,這樣肆意擾亂天子的邊關(guān),”說著忽又轉(zhuǎn)向眾人,“罪歸于何人?罪不過還是要連累到大將軍身上,百姓只會說朝廷派來殺賊的不過另一群賊罷了。”

    一席話說得眾人皆滿面羞愧,垂頭不語,他們亦不知這其中竟發(fā)生這事,光聽有人來報同袍被殺,首級都被割下掛市門,惱恨異常,直奔成去非大帳想要討說法,被這老太守一說,竟再無話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