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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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前輩……”孟七七喘著粗氣,仍想上前。 “你既然叫我一聲前輩,就該聽我的?!比潭L劍前指,目光緊盯著十七,目不斜視。末了,她又說道:“如果周自橫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會很欣慰。他曾經(jīng)選錯了人,但幸好又遇見了你?!?/br> “前輩……”雨水滴進孟七七干澀的眼眶,涼涼的。 “走,我早說過了,我要去找周自橫。若有朝一日你能窺破天機,或許我們會在秘境深處再次相遇?!比潭钗豢跉猓瑩u光劍上光華暈染,爆發(fā)出全部的力量,再度朝十七攻去。 十七雖氣喘吁吁,看著已狼狽至極,可卻還能不管不顧地沖上來,一擊擋下忍冬。他微喘著氣,眸光中閃爍著瘋狂的戰(zhàn)意,“師娘,我早說過了……現(xiàn)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忍冬不言語,昂揚的劍意便代表了她的心意。 沈青崖拉住孟七七,“來不及了,走!” 第148章 極光落 戌時, 天地鎮(zhèn)海樓徹底成型, 斑斕的極光在夜空中如薄紗輕揚。灑落的星辰就在這薄紗的網(wǎng)中,也被染上那奇妙而迷離的色彩。此時此刻在蜀中的每一個人都抬頭, 他們由衷地驚嘆著、贊美著, 為這眼前奇跡般地美景而失神。 妖獸的吼聲漸漸小了下去, 夜也靜了,噩夢一般的經(jīng)歷仿佛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然而當無數(shù)人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山野時, 秘境中的人還在拼命往外趕。秘境中的雨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停了, 鐘聲卻還在響著。 像是夏日里最后一點螢火,像是干枯大樹上最后一片樹葉。 那是來自忍冬的鐘聲, 跨越漫長的距離, 傳到妖獸的耳朵里。它們懼怕秘境外那些斑斕的色彩, 于是更瘋狂地向鐘聲奔去。 不停地奔跑、奔跑,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御劍飛馳的孟七七忍不住回頭遙望,沈青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用擔心,那可是纏花仙子。即便她現(xiàn)在變成了忍冬姑娘, 可她仍然是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人?!?/br> 孟七七怎么能不知道, 他明白忍冬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去秘境深處找周自橫, 從秘境出不出去倒是其次。但明白是一回事,心中能不能過得去又是一回事。 如此想來,沈青崖倒比他更想得開一些。 “走吧。”孟七七抬頭看向從各個裂縫中蔓延進來的斑斕極光,速度又快了幾分。 與此同時,天姥山上。 苦葉真人的臉色已rou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白,而在他的周身, 天地元力凝成的氣旋卻越來越濃郁。在外圍護法的弟子們一個個都擔憂不已地看著苦葉真人,唯恐他支撐不住,而就在這時,青崖上傳來了呦呦鹿鳴。 他們霍然轉(zhuǎn)頭,就見漫天的斑斕極光,開始下落了! 極光落,星野垂。 漫天的斑斕色彩開始垂落,仿佛連著那漫天的星辰一起,要落在蜀中蒼茫的九萬大山中,落在無邊的曠野上、落在野花開遍的山澗里。 落吧、落吧! 無數(shù)人遙望著夜空真切呼喚著,微風吹過草堂,為了日后還能再想起的朗朗讀書聲,為了這九萬山中千千萬萬的子民,落吧! “轟!”苦葉真人屏住從喉頭處涌上的鮮血,一掌拍在地面上。這一掌,耗費了他半生的修為,剎那間,天地元氣開始瘋狂地倒灌入天姥山。 天姥山這座陣心,在黑夜下開始散發(fā)起微弱光芒,直至青崖上的白鹿鹿角上,也有了別樣的光澤。 “落!”苦葉真人斷喝一聲,整片極光便倏然落下。 那一瞬間的華彩,無法描述。眾人只覺得大地在顫抖,林中鳥獸驚散,天地元氣的流動也在瞬間停滯。 整個天地好像都沒了聲響,極致的絢爛后,是一顆星星也沒有的,極致的寂靜。 陳伯衍的心在此時提到了嗓子眼,他霍然站起,幾步就走到了崖邊。此時的蜀中是那么的安靜,那么的祥和,可是滿目望去的黑,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成了、成了!”歡呼聲在他失聲之后響起,震耳欲聾。 修士們急急忙忙向苦葉真人迸去,欣喜的、也焦急地將他扶起,一個個激動得難以名狀。 可是阿秀和子鹿呢? 還有其他人呢? 陳伯衍悄然握緊了拳頭,夜風吹得他此刻的面容冰冷得有些可怕。 就在這時,遠方亮起了一道劍光。那劍光沖破黑暗直達天際,像花火般炸開,像是夜空中最先亮起的一顆星星。 陳伯衍丹田內(nèi)的小無妄第一時間感應(yīng)到了熟悉的氣息——是阿秀啊! 于是微風草堂前無數(shù)激動的修士們,就看到陳伯衍忽然面露驚喜,而后無妄劍出,載著他如一道流光般向遠處疾馳。 遠處的山澗中,孟七七和沈青崖、小玉兒三人在最后關(guān)頭沖出秘境,一個個累得躺在地上大喘氣。其實他們本來時間沒那么緊迫的,可是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處裂縫竟然在他們趕到之前就閉合了,他們沒辦法,只好走另一條路,這才到了此處。 幸虧沈青崖摸索出了裂縫出現(xiàn)的規(guī)律,把裂縫大致的分布記在了腦海里,否則今晚恐怕就真的懸了。 “師父?!毙∮駜豪鄣媒?jīng)脈都在抽抽,還是爬到孟七七身邊,要枕著他的胳膊撒嬌。 孟七七揉揉他的腦袋,結(jié)果沾了滿手的汗,頓時嫌棄地去捏他的臉。小玉兒咯咯地笑,抱著孟七七的胳膊不撒手。 那廂沈青崖已經(jīng)坐了起來,轉(zhuǎn)頭看到遠方升起的一道劍光,說道:“青姑他們也出來了?!?/br> “那就好……”孟七七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胳膊和肩膀上都有劍傷,內(nèi)傷也不輕。之前跟十七打的時候,為了躲避他的攻擊,還不小心被妖獸咬了一口,想起來就憋悶。 就這么休息了一會兒,忽然,一只大手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他順著那只手往上看,就看到了陳伯衍英俊的臉。 一句話都沒有說,孟七七只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就被他拉到了懷里。還有一個拖油瓶般的小玉兒,看到倆人抱在一起,他也要抱。 沈青崖連忙把他叫住,“小玉兒來?!?/br> 小玉兒這才跑到沈青崖身邊,然后一臉羨慕地轉(zhuǎn)頭看著陳伯衍。大師兄好高大啊,這樣就能隨隨便便把師父抱在懷里了,真好。 沈青崖莞爾。 然而就在這時,陳伯衍轉(zhuǎn)過頭來對他說道:“沈星舟叛變了,沈星竹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 沈青崖立刻色變:“怎么回事?” “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如今沈星舟與伯兮被白面具一同接應(yīng)走了。不過最緊要的還是你小師妹現(xiàn)在的狀況,我想她需要你。”陳伯衍道。 聞言,沈青崖再不遲疑,抓起佩劍就立刻往天姥山趕。 孟七七響起星竹小師妹單純的笑臉,心中也不由發(fā)緊,可他現(xiàn)在真的沒有力氣追過去,便抓緊了陳伯衍的手,問:“星竹小師妹沒受傷吧?”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但是她心里的傷,恐怕一時難以愈合。”陳伯衍道。 孟七七沉默了,他不知該說什么。在他看來,不論是陳伯兮還是沈星舟的背叛都顯得荒誕無比。這兩個人他之前都見過,怎么忽然就都叛變了呢? 那幫白面具,到底是什么來頭? “師父,伯兮哥哥出什么事了嗎?”小玉兒有些緊張地問。 孟七七一怔,忽然想起來小玉兒還不知曉此事。之前在金陵時,他與陳伯兮處得很不錯,還有徒有窮,三個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年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儼然已是好友。小玉兒跟著孟七七四處漂泊,朋友不多,也就這幾個而已。 可現(xiàn)在…… 孟七七向小玉兒招招手,待他走到近前來,便摸摸他的頭說:“小玉兒沒事,你伯兮哥哥他只是一時迷了路,我想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真的嗎?”小玉兒的眼睛里透出點點傷心,抿著嘴快要哭出來。他很聰明,他知道師父是什么意思。 “師父什么時候騙過你?”孟七七笑笑。 小玉兒乖巧地點點頭,蹲在師父腳邊不說話了,像一只受傷的小狼崽子。 隨后陳伯衍幫他們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在這期間孟七七似乎是太累了,倒在陳伯衍身上就睡了過去。 小玉兒也累了,窩在孟七七腳邊也睡了過去。 靜謐的山澗里,只有陳伯衍一人還醒著,好像比任何時候還要清醒。陳伯兮、沈星舟、季月棠等等,這些人的臉一一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還有沈星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那個最后救走陳伯兮和沈星舟的白面具,修為不俗,招式讓陳伯衍感覺有點熟悉。 他會是誰? 陳伯衍愈是想,眸中的冷漠之色就愈濃,月夜下照耀著的那張俊臉,顯得冷酷異常。那雙眼睛就像一個深潭,深不可測、深不見底。 忽然,孟七七動了一下,大約是傷口又在疼,疼得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睡夢中的孟七七總是會誠實許多,若是醒著,他一定又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絲毫不肯顯露出自己的半分軟弱。 陳伯衍握著他的手,低頭在他緊簇的眉心輕吻,眸中便又有了些許人的溫暖。 一夜無話,翌日天一亮,三人便返回天姥山。 清晨的天姥山,一切都仿佛跟以前一樣,絲毫沒有因為秘境之事而有所改變。青崖上的白鹿們也已經(jīng)熟悉了他們的氣味,待他們落在青崖上時,還圍過來以示歡迎。 它們最喜愛的還是孟七七,因為他的身上有許多沈青崖的味道。 休息了一夜,孟七七已恢復了一些,至少自如行走是沒問題的。他第一時間就往小廬里去,然后看到了坐在床頭守著星竹小師妹的沈青崖。 他看起來累極了,眼神里藏著深深的心疼和無奈。 孟七七從未見過這么疲憊的沈青崖,在他的記憶里,無論何時沈青崖都是溫文爾雅的,有一種孟七七永遠都不可能具備的名士之風。 孟七七走過去,伸手按在他的肩上,說:“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guī)湍憧粗?。?/br> 沈青崖卻輕輕搖了搖頭,說:“我還是想在這里陪著她,我怕她醒來看不見我。” 就如同當初的你一樣,在悲痛絕望之時,卻沒有等到我回來救你。 第149章 草堂怒 侯暮云的尸骨, 最終被埋葬在了青崖后面的一處不起眼的地方。但這個地方的視野卻很開闊, 一眼便可以望到朗朗青天和蜀中的莽蒼群山。 墓碑正對著無情峰的方向,希望他泉下有知, 能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孟七七拎著酒壺坐在墓碑前同他喝了最后一場酒, 同飲的還有王子靈這個陪他走過最后一程的人。 王子靈身上纏了許多繃帶, 看起來比孟七七還要糟糕,喝酒也喝得很兇。 孟七七便調(diào)侃道:“賢侄, 我的酒都要被你喝光了?!?/br> 王子靈抱著酒壇子, 醉醺醺地傻笑道:“秘境這事兒終于結(jié)束了,我開心啊。” “你真以為結(jié)束了?”孟七七笑著問他。 王子靈本能地意識到孟七七接下來說的話一定不會是什么好話, 但他此刻有些醉了, 還是忍不住問道:“不、不然呢?” 孟七七又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壇酒, 拍開泥封給自己倒了一碗,說:“我換個方式問你,你覺得你努力奮斗了,踢掉王常林坐上家主的位子揚眉吐氣之后, 還要干什么?” 王子靈頓住了, 他抱著酒壇子雙眼迷離地看著孟七七, 委屈得像個孩子。 孟七七搖搖頭,道:“我一直說你運氣很好,現(xiàn)在我還是這句話。你真的運氣很好,生在一個最好也最好的時代。天姥山只是一個開始罷了,天下共有十九處秘境,而我們現(xiàn)在連敵人的尾巴都抓不住。天機啊天機, 那可是連周自橫和纏花仙子那樣的人物,都沒有參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