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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孟四十九劍在線閱讀 - 第66節(jié)

第66節(jié)

    他從弟子處乍一聽見孟秀的名頭,驚得差點(diǎn)從床上滾下來——一間小小的破客棧,怎么就能搭上那位爺呢?!

    他立刻派人去打聽,得到的消息是孟七七好像確實(shí)來了神京。進(jìn)城時(shí),有修士認(rèn)出他來了。

    五道山人在房中疑慮重重地思考了一晚,最后還是決定親自探一探虛實(shí)。

    于是此刻他紆尊降貴地來到了這小客棧前,擺出了許久不見的溫和態(tài)度。當(dāng)然,他的視線直接略過了蔡東家,落在氣度不凡的陳伯衍身上,拂塵一撩,道:“聽聞孤山劍閣孟秀孟仙君在此,在下五道,特來拜見。不知孟仙君現(xiàn)在何處?”

    與此同時(shí),孟七七三人抵達(dá)神京的消息業(yè)已傳入公主府。

    頤和公主跑馬歸來,一身素白勁裝,玄色披風(fēng),行走之間步履如風(fēng),英姿颯爽。她一邊接過婢女遞上的書信看著,一邊闊步走過重重回廊,直入玲瓏閣。

    “吉祥客棧,那是什么地方?”她問。

    隨行的婢女立刻答道:“吉祥客棧隸屬后三街,老板姓蔡,只是個(gè)普通人?!?/br>
    頤和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問。玲瓏閣是她平日居住之地,回到閣內(nèi)她便解下披風(fēng)隨手掛好,本該服侍她的婢女則恭敬地站在門外,不越雷池一步。

    信紙?jiān)谕恐r紅蔻丹的手上舒展,頤和公主重新再把信讀了一遍,而后熟稔地將之在旁邊的蠟燭上點(diǎn)燃焚毀。

    她微微勾起嘴角,杏眸含笑,那英氣便去了三分,明艷動人。

    “孟七七、陳伯衍、沈青崖……陳家堂……”她喃喃念著,而后抬眸看向?qū)γ婺莻€(gè)懶洋洋地癱在椅中,好似仍未從睡夢中蘇醒的男子,道:“孟秀來了,不如你代我去見一見?”

    那人睜開眼來,道:“你就不怕他見了我,自此把你列為我的同黨,與你作對?”

    “這倒是個(gè)問題?!鳖U和目露思索,可這思索不過是假象,頃刻間便被主人推翻。她笑道:“鬼先生足智多謀,想必不會把事情搞砸的,對嗎?”

    那人輕笑,卻再未作答。雪白的衣裳松散地從他肩頭滑落,露出比女子還要白皙的肌膚,和背上鮮明的幾道抓痕。

    另一邊,五道山人仍在門外,連孟七七的面都沒見到。無論他說什么、怎么問,陳伯衍都只禮貌卻疏離地回他一句:“小師叔還在用膳,不便打擾?!?/br>
    五道山人等了一刻,心中已是不耐,卻又擔(dān)心屋里的真是孟七七,焦躁不已。這些年,已經(jīng)鮮有人能讓他這么等了,此地雖偏,可一大早來來往往的人也有不少,這要是傳出去,以后讓他在黑街還如何立足?

    “孟仙君真在里面?”五道山人起了疑心,若孟七七真的來到此處,那跟在他身邊的就應(yīng)該是陳伯衍,可此人眉心并無劍痕。

    陳伯衍點(diǎn)頭,惜字如金。

    蔡東家則一早便跑進(jìn)了客棧里,看到孟七七和沈青崖還慢條斯理地吃著早膳,心急如焚。

    可無論蔡東家如何心急,二人皆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甚至多給一個(gè)眼神都覺得多余。

    “東家,你先坐下歇會兒吧,沒事的?!鄙蚯嘌屡聳|家真急出個(gè)好歹來,忍不住出言安慰。

    蔡東家遲疑著坐下,與沈青崖又說了幾句話,終于安靜了些許。他有些發(fā)愣,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shí),與他平靜祥和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不由再度往孟七七看去,此時(shí)天已大亮了,日光褪去了些許柔和,多了些耀目的神光。孟七七就坐在日光最多的那個(gè)位置,往常含笑的眉眼里多了幾分漠然,仿佛再亮的光都照不進(jìn)他的眼底。

    蔡東家一怔,此時(shí)此刻他才忽然意識到——當(dāng)初的少年已經(jīng)長大了。

    忽然,屋外五道山人的聲音拔高些許,怒氣初現(xiàn),“我看你是在誆我,孟仙君根本不在里面,對不對?”

    陳伯衍仍不回答,好似五道山人根本不值得他開這個(gè)尊口。

    可這樣的反應(yīng)讓五道山人更加篤定了心中猜測,他驀地上前一步,逼問:“你可知道假冒劍閣名義是什么罪過?走開,讓我進(jìn)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冒充劍閣小師叔!”

    說罷,五道山人便要往里闖。

    陳伯衍豈會讓他如愿,無妄橫指,雖未出鞘,攔一個(gè)五道山人綽綽有余。

    氣氛,霎時(shí)間變得劍拔弩張。

    五道山人不欲多言,在他看來對方裝神弄鬼實(shí)在可疑,于是拂塵一甩纏上劍鞘,便欲連劍帶人一同甩出。與此同時(shí)陳墨也重新振作,喜上眉梢地?fù)]手帶人涌來。

    可是,無妄劍紋絲不動。

    五道山人再次用力,拂塵根根緊繃,元力順著手臂涌去,震得劍鞘發(fā)出震顫之音。五道山人聞之大喜,眸中露出一絲狠色,元力大放,欲將劍鞘毀去。

    陳伯衍薄唇微抿,唰的一聲抽出劍來,劍上寒芒在五道山人眸中一閃而過——一劍落,拂塵散。

    墜落的白色細(xì)絲在陽光照耀下晶瑩剔透,如霜如雪。

    陳伯衍利落收劍,劍刃分毫不差地插入墜落的刀鞘中,劍柄朝下收于背后。而后他單手執(zhí)劍,單手掌心朝上,聚起元力。一道巴掌大的元力小劍在他掌心浮現(xiàn),旋即分裂為六把繞著掌心旋轉(zhuǎn)。

    “去?!币宦曒p喝,六柄劍離掌而出,于半空中倏然變大,而后如冰川墜落,“噗、噗、噗”刺入客棧門前青石板,如一道藩籬將眾人隔絕。

    “停?。。 彪姽饣鹗g陳墨大吼一聲,所有人齊齊停下。他自己更是滿臉驚愕地看著距離足尖僅有一指寬的巨劍,頭皮發(fā)麻。

    “咕嘟?!辈恢钦l咽了口唾沫,眾人回過神來,如臨大敵般齊齊后退。

    五道山人亦大駭不已,這一手絕對出自孤山劍閣,他不會看錯(cuò)的!糟糕的是,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gè)人站在巨劍的藩籬之內(nèi),直面陳伯衍。

    “不知山人對我小師叔,有何意見?還是說……你對我有所不滿?”陳伯衍終于發(fā)話了,無形的威壓擴(kuò)散,如巍峨之山,重重壓下。

    “誤會,這都是誤會……”五道山人這一試,試出了最壞的結(jié)果。更糟糕的是,他看著面前的陳伯衍,忽然覺得他有些面熟。

    這張臉,勾起了他一段并不愉快的回憶。

    可是這怎么可能?陳伯衍乃是堂堂劍閣大弟子、陳家的少主,怎么會與當(dāng)初那件事有關(guān),這不可能!

    五道山人拒絕承認(rèn),可他越是想斬?cái)噙@荒誕的聯(lián)想,回憶便愈發(fā)鮮明。那個(gè)令他蒙受奇恥大辱的夜晚,那三個(gè)可惡、可恨的小兔崽子,都在他腦中變得清晰無比。

    陳伯衍的臉,漸漸地與其中一人重合。

    五道山人錯(cuò)愕地瞪大了眼睛,而陳伯衍忽然問道:“想起我是誰了嗎?”

    一句話,如五雷轟頂。

    五道山人轉(zhuǎn)身就想跑,然而長街的另一頭忽然又走過來一隊(duì)人馬,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那是公主府的儀仗,為首一人面白如玉,姣若好女,眸光老成,面容卻只十六七歲。

    坊間傳言,公主府新收了一位門客。出口成章,天縱之才。

    陳伯衍卻不禁蹙眉,滿身戒備,只因來人正是——鬼羅羅

    第79章 四海堂

    “他怎么來了?”沈青崖放下筷子, 很是驚訝。

    孟七七亦蹙眉, 走到窗邊透過縫隙仔細(xì)打量著外頭的情形,沉默不語。鬼羅羅的出現(xiàn)實(shí)屬突然, 這樣一個(gè)任意妄為的人, 很容易把局面打亂。

    要讓他進(jìn)來嗎?

    孟七七略作思忖, 回眸道:“子鹿,你去外面說一聲, 就說今天我不見客。”

    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 最好的不受干擾的辦法,就是把它完全隔絕在外, 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時(shí)間應(yīng)對, 甚至反將一軍。

    沈青崖卻略顯擔(dān)憂, 道:“可他是鬼羅羅,萬一強(qiáng)闖又該如何?”

    “不會的。他身后跟著的那些人,應(yīng)是公主府的人,這很好認(rèn)。我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他為何會與公主府扯上關(guān)系, 但他此刻一定用的假身份, 代表著公主的顏面。除非他想讓公主府與孤山劍閣敵對, 否則必定得收斂些?!泵掀咂咿D(zhuǎn)眼間便已想通其中關(guān)鍵,語氣篤定。

    沈青崖會意,這便往屋外去。

    孟七七交代蔡東家盡管回屋歇息,不用理會外面的一切,隨即自己也回了二樓的房間。

    孟七七的天字二號房是臨街的,推開窗就能看到樓下客棧大門處的情形。沈青崖已轉(zhuǎn)達(dá)了孟七七的話, 所有人都被隔在劍籬之外,不得上前。

    劍還未消散,如冰晶一般剔透,美輪美奐,卻又散發(fā)著徹骨寒意。

    鬼羅羅果然沒有如以往般我行我素,只是笑問:“若公主殿下親自前來,他也不見么?”

    陳伯衍的聲音比方才更冷漠幾許,道:“昨夜有人兩度強(qiáng)闖客棧,小師叔為此費(fèi)了些心神,是以今日有些乏了。在下代小師叔給公主殿下致歉,望殿下不要見怪?!?/br>
    “哦?是誰敢找孤山小師叔的麻煩?”鬼羅羅饒有興味地掃過一旁恍若石化般站在原地的五道山人,又掃過后面的陳墨諸人,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笑意。

    五道山人頓覺受辱,可此地之人他一個(gè)都惹不起,又怕陳伯衍提起舊事,只得干笑道:“誤會、這都是誤會。”

    五道山人尚且如此,把他當(dāng)作依仗的陳墨等人心中便更加慌亂了??善惒芘c鬼羅羅都不再言語,無數(shù)道視線落在他們身上,來回逡巡。

    無人敢說話,來往的路人見到這么大的陣仗,膽小者慌忙繞過,膽大者閉嘴張望。周圍那一道道劍,就像懸在他們頭頂?shù)腻幍?,他們在此,無異于——當(dāng)眾行刑。

    五道山人頭皮發(fā)緊,當(dāng)即一個(gè)巴掌拍在陳墨后腦,硬生生讓人跪倒在地,并怒道:“還不快跪下磕頭認(rèn)錯(cuò)!你個(gè)沒眼力見的蠢徒,平日里就喜歡仗著為師的身份狐假虎威,為師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陳墨被這一巴掌拍懵了,膝蓋重重跪地,臉色煞白。聽著師父的謾罵,他回過神來,眸中掠過一絲憤恨,卻又無力反抗,只得低頭趴伏在地上,咬牙認(rèn)錯(cuò):“請幾位仙君原諒我有眼無珠,晚輩知錯(cuò)了,請仙君責(zé)罰!”

    五道山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氣,這徒弟修仙資質(zhì)平平,可最會來事,也最機(jī)靈,不枉他悉心教導(dǎo)。

    陳伯衍卻問:“你錯(cuò)在何處?”

    陳墨被問懵了,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又在觸及陳伯衍時(shí)立刻低頭,答道:“晚輩……晚輩不該打擾幾位仙君休息,更不該沖撞仙君,實(shí)在該死、該死!”

    陳伯衍蹙眉,顯然對答案并不滿意。

    陳墨低著頭不知道情形,五道山人卻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焦急,便下意識地如往常一般揮起拂塵朝陳墨身上甩去,“你這孽徒——”

    陳墨咬緊牙關(guān),卻不敢瑟縮,他知道一旦他躲了,師父會更不高興。然而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襲來,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瞟,只見五道山人的拂塵似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保持揮下的姿態(tài)停滯半空,無論五道山人如何拉扯如何用力,甚至漲紅了臉,拂塵都紋絲不動。

    整個(gè)畫面,滑稽至極。

    陳伯衍五指微張,恍若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山人何必動粗?”

    五道山人氣急,奈何他這些年疏于修煉,三境的修為卻只比得上二境大圓滿,單論元力雄厚,根本比不上陳伯衍??杀蝗水?dāng)眾羞辱,這口氣他咽不下,語氣便不由夾雜了幾分生冷,道:“我管教我的徒弟,何錯(cuò)之有?”

    “教不嚴(yán),師之惰。若山人真為他好,當(dāng)勤加管教,教之以品德,束之以禮法。一味打罵,恐徒增怨懟?!标惒苄煨斓纴?,一身氣度如朗月清風(fēng),雖神色仍過于冷峻,卻叫人于畏懼中生出一絲嘆服來。

    仔細(xì)想想,陳伯衍其實(shí)并未傷害任何一個(gè)人,甚至腳步都未曾動過一下。

    說罷,陳伯衍松開對拂塵的鉗制,又掃過陳墨、李哥諸人,道:“無論修士亦或平民,皆為蒼生,當(dāng)平等待之,更不可無端欺壓。你們?nèi)裟苊靼走@個(gè)道理,比下跪百次,更有用。山人覺得我說得可對?”

    李哥本想跟著一起下跪,聞言哪還敢跪?站又不是,跪又不是,臉上似被陳伯衍扇了一個(gè)大耳刮子,火辣辣的。

    五道山人原本怕陳伯衍戳破當(dāng)年之事,可此時(shí)他又搞不懂了。這個(gè)陳伯衍究竟想做什么?君子么?可這跟當(dāng)年完全不一樣啊!

    一旁鬼羅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間或還能驚訝一番。這幾年陳伯衍一直在劍閣清修,鬼羅羅甚少得到有關(guān)于他的消息,沒想到幾年不見,當(dāng)年那個(gè)生殺予奪、臉厚心黑的陳芳君,如今真變成個(gè)君子了。

    有趣,真有趣。

    孟七七倚在二樓窗檐上,看著假正經(jīng)的陳伯衍,也心癢得很。其實(shí)連他有時(shí)都看不清陳伯衍是真君子還是假正經(jīng),兩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互相探究、互相吸引。

    此時(shí)鬼羅羅終于發(fā)難了,道:“這是人家的家事,陳仙君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陳伯衍便道:“這又與你有何關(guān)系?”

    “不如你讓我進(jìn)去,待我見到你小師叔,就有關(guān)系了?!惫砹_羅笑著提議,眉梢揚(yáng)起一絲外放的挑釁。

    孟七七知道陳伯衍還沒記起鬼羅羅,鬼羅羅應(yīng)該也不清楚陳伯衍失憶之事,那陳伯衍應(yīng)當(dāng)看不懂鬼羅羅的挑釁。然而,陳伯衍卻似對鬼羅羅有著天然的排斥,冷聲道:“你恐怕想多了?!?/br>
    什么君子,統(tǒng)統(tǒng)忘了。

    孟七七雙手抱臂,心情甚好。又看了一眼,他放下心來,轉(zhuǎn)身跑到對面陳伯衍的房間,換了衣裳再戴上人皮面具,推窗離開。

    眨眼間,孟七七的身影便消失在吉祥客棧,無人知曉。他此行的目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四海堂。

    無論是五道山人還是陳家堂,對于如今的孟七七來說都不過是小嘍啰,四海堂才是重中之重。所以陳伯衍的藩籬不過是一道幌子,孟七七的金蟬脫殼才是正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