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廣場有家新開的串, 毛線之前給我推薦過，說味道不錯，環(huán)境很好適合請客，我還沒去試。

    江甜第三條短信還沒編輯, 陸允信便把自己和自己室友有空的時間發(fā)給江甜，江甜斟酌片刻，圈了陸允信今晚的時間請自己室友，再圈了一周后的時間, 請他室友。

    陸允信回一個“好”字，江甜忽然覺得生出熨帖之感。

    理發(fā)會所占地寬闊，裝潢高檔，空氣中彌漫著洗發(fā)水的熱香，染著各色頭發(fā)的tony、tom穿梭來去。

    服務生給江甜端了飲料，問江甜需要什么甜點。

    “請問有哪些？”

    “榴蓮班戟，抹茶千層，草莓奇幻松餅，帕尼尼現(xiàn)烤可能需要等十五分鐘……”

    “榴蓮班戟?！苯鹦χ乐x。

    甜品上來。

    余光瞥見一男一女進門，江甜不著痕跡把榴蓮班戟的盤子朝中間推了一下，然后從包里拿出一本書，折幾個折角，翻到一半的位置擱膝蓋上。

    她看得似是認真，一副想笑又忍笑的模樣……

    李振每個月都會陪太太來做頭發(fā)，就發(fā)型發(fā)表了自己僅供參考的意見后，他拎著太太的包輕車熟路來了等候區(qū)，坐到小姑娘旁邊的沙發(fā)上。

    他從太太包里摸出一本書，正要看，鼻子嗅了嗅，循著味道看到桌子中間的榴蓮班戟——

    “您聞不了榴蓮味嗎？”書朝下，小姑娘體貼詢問。

    “沒事兒，你吃?！?/br>
    李振說著，正要朝旁邊挪，江甜叫來服務員，禮貌指：“請問可以撤下去嗎？”

    服務員問江甜：“我給您換個抹茶千層？”

    李振給江甜擺手示意：“真不用——”

    “好?！苯鹣蚍諉T點頭。

    兩份抹茶千層端上來，李振托起一份，一邊吃一邊不好意思道：“好像榴蓮香菜這些都是喜歡吃的人很喜歡，不喜歡吃的人就有點……”

    李振快六十，臉龐周正，身形微胖，一身阿迪運動裝，說話也和氣，乍一看和在公園打太極的普通老大爺沒什么兩樣。

    江甜想了想：“還有芥末?！?/br>
    “螺螄粉?！崩钫窠恿司洹?/br>
    “是哈哈?！苯鸢褧箍墼谧郎?，用叉子分千層。

    李振眼角掃一眼，停?。骸澳氵@本《甜月亮》我怎么沒在書店里見過?！?/br>
    江甜“噗嗤”，差點把嘴里東西噴出來：“您也喜歡max的漫畫？”

    max靠少女漫走紅，封神后開始接觸一些家國天下的題材。

    李振放下盤子，擦把嘴，道：“不是我喜歡，是我家閨女特別喜歡?！?/br>
    大抵看江甜和自家老來女像，李振話多了些：“孩子上大學不能每周都回來，就靠著兩三天一個電話，她喜歡云擼貓，我就養(yǎng)只貓，她喜歡抖森，我就跟著補一點抖森，她喜歡max，我就跟著看一點max，要不然打電話找不到共同話題，說兩句她就這里忙那里忙，和我們這種落伍的老骨頭拜拜咯。”

    江甜彎了彎唇。

    李振攤手，又思及什么：“不過max還真不錯，可以一本一本看到她的進步，就小姑娘表達形式越來越簡單，表達出來的東西卻越來越多，這一點特別好，將來有得看?！?/br>
    江甜難得聽人叫毛線小姑娘，這次是真笑了。

    她從包里又摸一本出來：“這是她出道周年限定特輯，成名的《甜月亮》和《彼岸的她》，”江甜推過去，“送給您。”

    “雖說碰巧，但也不成，無功不受祿……”

    李振正推辭，無意碰翻扉頁，看到上面寫著自己女兒名字的特簽，動作頓住，臉色也慢慢斂合。

    不遠處傳來吹風“嗡嗡”的呼聲，江甜把書推過去：“之前在max簽售會上碰到過您meimei，幫您女兒排隊，之后和毛線在一起玩，就讓她幫忙簽了，知道您和您太太每個月會來這，就帶著外婆過來了?！?/br>
    “你是……”李振這才感覺面熟。

    “之前論壇應該打過照面，taxi，江甜?！?/br>
    李振微微瞇眼，江甜直視李振的眼睛，輕聲道：“我知道您拒絕過陸允信很多次，也沒有要拿兩本書道德綁架約您的意思，就是想問問，您拒絕的理由是什么，”江甜思忖，道，“沒時間沒必要似乎有些……籠統(tǒng)?！?/br>
    江甜說完，李振沒接話。

    窄小的等候區(qū)一時陷入安靜之中。

    墻上掛鐘“滴答滴答”響，窗外昆蟲吱吱叫，李振手在兩本書扉頁來來回回翻。

    李振越翻，江甜心跳聲越大。

    她想過當成一個巧合，先熟悉再了解，也想過不要毛線簽名直接送書，可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她不過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陸允信那張紙上，“養(yǎng)生”“貓”“家庭”“馬拉松”四個詞指向的這個人，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半晌。

    “你知道陸允信是taxi法人，我是世光副總，雙方vr新品存在競爭關(guān)系，在世光現(xiàn)在的局面下，我和他不管用什么理由見面，甚至留下通話記錄，都會對股價、對世光內(nèi)部，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你明白？”李振想起論壇那天這小姑娘奔去親男朋友的畫面，自己太太捂著嘴說像偶像劇。

    陸允信鍥而不舍約自己，能是偶像??？

    李振嗤一聲暗笑。

    江甜：“為我一些主觀行為給您帶來的后果道歉?！?/br>
    “那是世光自己的問題，與你無關(guān)?！崩钫褚矝]拿她當小孩。

    又默片刻。

    他忽然道，“我挺喜歡和坦蕩的人打交道?！?/br>
    江甜沒猜透，笑了笑。

    “約不赴，”李振把兩本漫畫疊在一起：“書，我先收下?！?/br>
    ………

    江外婆做完頭發(fā)，不待江甜說自己晚上約了室友，便在車里一邊托自己的小卷一邊照鏡子，道：“把我放校門口就回去吧，啊，我晚上還有一臺實驗，我去教師食堂吃?！?/br>
    “嗯，”江甜忍笑，“記得把我媽送你的耳環(huán)而戴上。”

    轉(zhuǎn)臉撞見小姑娘促狹的神色，江外婆作勢揮一巴掌：“學會取笑長輩了你這小崽子?！?/br>
    “在開車在開車！”江甜握方向盤告饒。

    江外婆難得把自己捯飭得這么光鮮，還未到食堂，便有同事迎上來：“程教授新燙了頭發(fā)？在哪做的?。慷嗌馘X？真好看?！?/br>
    “好看個什么哦，我說不做我外孫女非拉著我去，在南城廣場那邊，你說做個頭發(fā)兩千八劃不劃得來，都可以買多少菜多少rou了，這些年輕人就是沒吃過苦?！?/br>
    “那是孝順，您老好福氣，我女兒上次給我買個貂也一萬多呢，就知道敗家。”

    “……”

    又一個人問“程教授新耳環(huán)”，江外婆搡姐妹花：“別擠兌我，你兒媳之前不也送了你一條項鏈，我說不要，阿青非得買，買了非得讓我戴……”

    一群名字寫在教科書上的老頭老太太在食堂你來我往。

    南城廣場，江甜接陸允信和兩個室友到了串串店大堂，被引去角落。

    不到五點，店里座無虛席。

    裝飾是藤蔓和木欄隔開、墻貼紅字報的上世紀風，既圈粉愛新鮮的年輕人，也讓不少中老年言語懷舊。

    胡雨涵和林瑯去找?guī)?，江甜把自己和李振的對話原封不動告訴陸允信。

    陸允信：“不是讓你休假？”

    江甜抱著他胳膊：“順便嘛?！?/br>
    陸允信假意皺眉：“沒經(jīng)我允許就看我資料？”

    “你資料就扔在客廳，我走過路過不得看一眼啊，”見陸允信面色沒變，江甜左右看看，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飛快坐直，一臉不服，“我還沒經(jīng)過你允許親你了，你打我，你打我啊……”

    陸允信失笑著揉揉小姑娘發(fā)頂，起身去外面撥了個電話。

    “通稿刪……錢照付……”他點了一支煙，話語模糊，“不會約，即便約了也不想看到任何相關(guān)字眼。”

    他能想到世光現(xiàn)在牽一發(fā)動全身，李振亦想得到。

    他回頭看綺煙熱霧里的小姑娘，小姑娘彎著眉眼朝他笑。

    不知道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誤打誤撞。

    陸允信眸色凝了凝，掛斷電話才吸一口煙，然后把煙頭緩緩摁在垃圾盒上。

    江甜和陸允信坐一方，沈言曦趕通告到不了，兩個室友坐一方。

    江甜和她們住的時間雖不長，該有的熱絡還是有。

    陸允信話不多，紳士地接菜，給三個女生斟茶，遞紙。

    一向話多的胡雨涵頻頻玩手機，倒是林瑯感慨“允哥倒的果汁”“有生之年”，邊吃邊八卦：“誰表的白?！?/br>
    江甜：“他?！?/br>
    陸允信淡淡的：“我?！?/br>
    “是初戀？甜甜有點棒啊?！?/br>
    江甜：“是?！?/br>
    陸允信：“不是?！?/br>
    林瑯一臉“允哥要翻車”的表情。

    陸允信朝江甜微笑：“高中算有一段，她甩了我?！?/br>
    “我是故意的嗎，我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啊?！苯鹩脑沟乜此?。

    陸允信“噢”一聲：“我那時候不是孩子嗎？”

    “你能不能別提啊，初戀就是初戀！”江甜重重地放下筷子，瞪他。

    “要實事求是，好……初戀?！?/br>
    陸允信拿她沒轍，一邊說“你這人講不講理”，一邊剔掉江甜喜歡吃蓬蒿牛rou卷的牛rou卷但不喜歡的蓬蒿，也順便別干凈辣椒再放到她碗里。

    江甜悶悶“嗯”一聲，陸允信看她不自覺地笑。

    真的就是不自覺。

    校園八卦中，其他系顏高腿長績點逆天的學神叫男神，計科陸允信一騎絕塵偏偏散漫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