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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老師來了叫我喔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可夫妻一場,他給不給我阿青留活路……”話沒說完,江外婆潤了眼睛。

    江甜眸光微暗著放下面條,快步過去給江外婆遞紙。

    傍晚起了風(fēng),江外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罵伴著窗簾下流蘇的“叮咚”。

    江甜安靜陪在旁邊,給江外婆擦眼淚,時不時仰頭望著天花板,望得眼睛發(fā)酸了再回過頭,柔軟地給外婆順氣。

    “馬上就走嗎……路上注意安全,嗯,明天早上要考口語?!?/br>
    “……”

    “嗯,我會記得鎖門窗,”江甜一邊幫他們收拾,一邊叮囑,“你們記得帶毛毯,候機時小心著涼?!?/br>
    “……”

    江甜送江外公江外婆下樓再回來,樓道上小電視轉(zhuǎn)出新聞聯(lián)播的序曲。

    聽針掉地的靜默中,江甜手機屏幕閃爍不停,一次,兩次,三次,江甜摁斷陸允信電話……

    回去后,江甜沒開燈。

    大概是兩位老人行李箱太重,她先前幫忙拎得手酸,這廂有些站不穩(wěn),扶著墻爬到二樓,進房間,腳抵著床沿先坐下,身體再徐徐后躺,放平。

    第無數(shù)次掛短陸允信電話,她接起江淵撥來的。

    “甜甜。”

    房間空曠,男人出聲極低,愧疚中夾雜無措,沙啞得不像話。

    灰暗中,江甜輕輕“嗯”一聲。

    聽筒里,江淵的聲音混著急促的腳步,車輪摩擦瓷磚的聲音,還有語速快到江甜不知是聽不清還是不愿聽清的對話……

    江甜和程思青有多親,江淵便和程思青有多疏離。

    程思青讓他往東,他偏往西,程思青想讓他學(xué)管理,他偏偏學(xué)經(jīng)濟,程思青一腳踹開他讓他自己出去闖,江淵憋著一口氣十年打拼,虛歲三十貼著“華爾街”標簽登上周刊封面。

    如果不是程思青和江近城離婚,如果不是雙程股價一度跌破支撐線,如果不是自己還有個逢年過節(jié)喜歡逗的meimei,江淵發(fā)誓,他不會回雙程。

    可回來之后,程思青好像和以前一樣損他,眉目又好像比從前多了些溫柔。

    江淵想給沈清揚求婚,很自然地,把沈清揚帶到了程思青面前。

    “f1最年輕大滿貫賽車手”“身價上億傳奇女王””“長腿性感顏值逆天”定位準確,江淵直覺程思青會喜歡沈清揚,事實證明,一頓飯相談甚歡。

    只是,臨末了,程思青狀似無意:“聽說清揚爸爸以前出了點事,判十年還是十一年……方便說一下原因嗎?”

    程思青問得客氣,沈清揚臉色微滯:“不方便?!?/br>
    程思青留意到,仍是措辭:“結(jié)婚畢竟是大事……”

    “對不起,程阿姨,”沈清揚拎包想走,“真的不方便?!?/br>
    “阿姨不是要你說得很具體,可以有個大概的方向嗎——”

    “清揚說了不方便你就不要問了啊,我要娶她又不是娶她爸,你都能查到聽說,你不會自己去查后面嗎?!苯瓬Y想攔沈清揚。

    程思青壓抑一中午,也火了:“吃一頓飯?zhí)釤o數(shù)次隊友,隊友是前男友,問幾個問題抗拒成這樣……江淵你捫心自問一下人家喜不喜歡你,你娶的是要過日子的老婆還是冷冰冰不會笑的雕像,我不求你門當戶對,結(jié)婚至少要有感情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清揚沒感情,”江淵冷笑,“程女士麻煩你收斂一下你的武斷,我不會吃……清揚你等等?!?/br>
    “我武斷?阿淵我是為你好,”程思青加重語氣,“你現(xiàn)在想的這些愛情我年輕都想過,你叛逆我年輕比你叛逆一百倍——”

    “你是指未婚先孕和外公外婆斷絕關(guān)系,還是指白手起家離婚公司危機差點一無所有?程女士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回家嗎?你知道為什么爸爸不挽留嗎?你知道為什么甜甜成績好嘴甜人乖沒有瑕疵嗎?你知道自己披著完美主義和強迫癥外皮的變態(tài)掌控欲嗎——”

    “啪”,耳光響亮,砸在江淵臉上。

    江淵連連給沈清揚道歉“見笑了”,護著她出去,卻不知道程思青轉(zhuǎn)身紅了眼眶,不知道那天晚上,江近城據(jù)說娶了一個才認識兩個月、比江甜大不了幾歲的老家女孩,不知道程思青濕著眼睛仍語速從容地說“哦,知道了”……

    “甜甜,”江淵喑啞,“清揚不愛我,我愛她十年……我就是被戳中心思惱羞成怒口不擇言……”

    “甜甜,真的對不起,我特么就是混賬……”

    “甜甜……”

    說到最后,那個頭發(fā)永遠一絲不茍、皮鞋锃亮、談判上前總喜歡銜著金屬邊眼鏡腿轉(zhuǎn)筆,風(fēng)流倜儻、語笑十里洋場的男人,幾不成音。

    江甜緩緩把腳放上床沿,抱住膝蓋:“沒事的,會沒事的?!?/br>
    不知道在說給自己,還是在說給江淵聽。

    掛了電話,天色愈黑。

    江甜從前怕,此刻一個人默默縮成一團,好像黑暗可以讓人安心……

    整整兩個小時,她才接起陸允信電話。

    “你還好嗎?”陸允信語氣擔心,“怎么一直沒接電話,剛剛還占線,我回來找你結(jié)果堵在一中門口了,你還要過來嗎,東郭她們一直在念叨你,你還要過來我就直接下車,你不過來我就堵回來。”

    ………

    江甜到南門老火鍋,東郭和同學(xué)們剛好從里面出來。

    “來這么晚喝洗碗水嗎,待會兒讓陸允信陪你買點吃的?!睎|郭微醺地倚在江甜身上。

    “我隨便吃點就行,”江甜笑瞇瞇扶著東郭,“送您回家?”

    “得,”東郭站直推辭,“你們年輕人好好玩,不過這才高考完,”她想到什么,“還是要注意分寸,有的事情可以晚點再做……咳咳?!?/br>
    江甜打哈哈:“分寸,分寸?!?/br>
    其他同學(xué)跟著咳咳嗆嗆。

    陸允信站在馬路對面朝這邊揮手,東郭笑著湊到江甜耳邊:“我是想你們好,又怕你們不好,必須說,又不想說……考完了,就好好玩。”

    江甜點頭和東郭擁抱,同學(xué)們和東郭擁抱。

    有的人抱著笑了,有的人抱著哭了。

    一中門口人很多,做什么都被擠著。

    馮蔚然提議買兩箱拉罐啤酒到cao場一醉方休。

    陸允信和江甜跟在大部隊后面,陸允信一手拎著冷掉扔掉又重新買的紅糖糍粑和章魚小丸子,一手牽著江甜的手。

    華燈初上,人頭攢攢。

    校園是熟識的校園,文化長廊上的板報卻變了模樣。

    cao場前面的小路被走爛又翻新,cao場里起哄和吶喊漫天。

    一行同學(xué)尋了處空當,三五個圍坐在一起三國殺,七八個狼人殺,聊分數(shù)的,聊八卦的,聊喜歡的。

    《友誼地久天長》響在廣播里,陸允信和江甜坐在cao場臺階中間級的邊緣,兩個人被罩在樹下的陰影中。

    馮蔚然抻著脖子喊:“甜姐兒你吃完沒??!吃完過來斗地主??!傅爺不是說你是斗地主職業(yè)選手嗎——臥槽船長你打我做什么!”

    “特么說你傻還是說你瞎!”沈傳嗤。

    而臺階上,章魚小丸子的盒子放在陸允信腿上,江甜用左手別著插魷魚須吃,陸允信左手和她右手勾在一起,手指漫不經(jīng)心纏過來又繞過去。

    江甜在喧囂里細細咀嚼。

    腮幫子一動一動的模樣惹得陸允信忍不住伸手撓。

    “怎么不太想說話?嗯?”陸允信微微傾身,唇帶著點目的性地落在她耳畔。

    江甜吃癢拂開他:“讓我先吃玩……很餓?!?/br>
    話這么說,她手上那個丸子卻是送到陸允信嘴邊,“嘗嘗?”

    “你吃?!?/br>
    大抵沒休息好,小姑娘眼睛有血絲,陸允信笑著捏她鼻尖:“暑假出去玩吧?!?/br>
    陳述句。

    江甜抱著奶茶,陸允信強迫癥幫她把紅糖糍粑按大小順序排列:“我看了好幾個地方,你不是很喜歡古鎮(zhèn)嗎?我們可以去江南,或者北方飲食習(xí)慣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提前去適應(yīng),你好像也喜歡長白山,攻略我都有做,地點你挑,要不要明女士陪都可以。”

    江甜吸一口,抹茶蔓延在口中。

    陸允信想到什么,把她小指搭在無名指上:“聽傅逸說女孩子還是喜歡表白的,之前欠你一個表白,”陸允信也沒辦法,“要不然我們就繼續(xù)欠著,什么時候心血來潮再說?”

    珍珠卡在牙縫,江甜眼睫顫了顫,微啟著唇用舌尖去探。

    “還有就是你想想你要學(xué)什么專業(yè),”這個很關(guān)鍵,陸允信說,“之前競賽去清華園留意過,有的宿舍和教學(xué)樓隔很遠,我準備挑天文,感覺你應(yīng)該會選中文或者英文,都是文……”

    江甜手指徐徐收攏,塑料杯發(fā)出式微的“嘎吱”聲。

    “初中獎金加起有三十來萬,高一買了一中旁邊那套單間,你去過,”陸允信匯報,“后來居民樓翻新,換到近郊那套大點舊點的,你住過,江小姐很懷疑你體質(zhì)有問題。”

    陸允信捏著她軟軟的手指:“你住過之后,那套又被拆遷,我們?nèi)绻崆叭W(xué)校適應(yīng),你可以挑個你喜歡的樓盤,然后你周末學(xué)學(xué)做飯,整理家務(wù),”陸允信偏頭吻她的發(fā)頂,低低的笑順著她發(fā)絲滑下,“你說你學(xué)得會嗎……”

    江甜微垂眸,遮住情緒:“程女士……”

    小姑娘頭發(fā)香香軟軟,耳朵香香軟軟,身高差的劣勢在于平素親她要彎腰,優(yōu)勢在于江甜頭發(fā)齊肩,陸允信剛好可以挑一縷、愛不釋手地繞在指上:“如果東郭說她若有若無猜到是真的,那程女士也應(yīng)該早就猜到了……”

    “她吃了一年半鹽酸帕羅西汀片,前晚誤吞了整整半瓶安眠藥,搶救過來現(xiàn)在還在icu,外公外婆已經(jīng)在飛機上,我簽證沒過期,最快的機票是明天晚上?!苯K于說出口。

    陸允信手停下:“我方便陪你過去嗎——”

    “外公外婆在項目里,最多請半個月假,江淵和程女士關(guān)系又鬧得很僵,江淵給我打電話說了很多,說他投資的賽車體驗營長期虧本,你是他唯一的顧客,說那時候就認識你,說你少言但沉穩(wěn),如果我大學(xué)四年和你在一起會是很好的選擇?!?/br>
    陸允信手,緩緩垂下。

    “程女士也欣賞你,我聽得出來,以前和她打電話說到班上男同學(xué),她總會是是而非地給我講些青春期荷爾蒙,可每次提到你,她都會問得很詳細,語氣愉悅,外公外婆也希望我和你在一起?!?/br>
    江甜奶茶杯從手里跌落。

    “啪嗒”,陸允信撿起,扶正。

    江甜望著不遠處一張張笑臉:“可她是程女士,重度抑郁癥,她最喜歡我,”江甜慢慢抬手覆臉,“她也,只有我……”

    真的真的,只有自己了。

    江甜真的不知道,那個妝容精致、冬天從來裙裝,用傅逸的話說就是優(yōu)雅得像畫報上電影明星的女人,究竟要怎樣,才能每天晚上吃大把大把的藥,白天笑容得體地出現(xiàn)在公司,究竟要怎樣熬不下去,還給她打電話,讓她舒緩情緒,一切從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個堅定不移考清華和自己隔著大洋的女兒,一個回到身邊貌合神離不知道如何親近的兒子,一個拼命愛過、放手不到半年再婚的前夫,一個盤根錯節(jié)風(fēng)雨飄搖的江山。

    半輩子,換一句變態(tài)掌控欲。

    半輩子,一無所有。

    溫熱濕了滿手。

    “陸允信,”江甜喃喃,“你知道嗎,我以為程女士高二開始會逼我出國,可她沒有,我以為高考了程女士會建議我念管理方向的專業(yè),可她沒有,甚至她醒來不愿見江淵給助理的第一句話是不要告訴我,讓我高考了好好放松,說她只是睡不著很焦躁數(shù)錯了安眠藥片數(shù),”江甜手放在腿上,淚從指尖跌到地面,“十六片,十六片,你告訴我什么藥的劑量是每次十六片,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