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其實(shí)沒有辦法，不被感動(dòng)吧，我不說謊……”

    ………

    陸允信到家時(shí)，明瑛正在客廳和陸先生核對行程。

    見到稀客，明瑛驚奇：“哈雷彗星不是早就路過地球了嗎，你今天怎么沒住學(xué)校那邊?！?/br>
    陸允信脫鞋：“看到了一只流浪貓?！?/br>
    “真的??？剛好給面條作伴，”明女士朝他身后看，只看到他手上一個(gè)塑料袋，“貓呢？”

    陸允信合了鞋柜，邊上樓邊道：“送回家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有愛心，”明女士腹誹一句，朝兒子招手，陸允信疑惑地過去，明女士和陸爸爸對視一眼，斟酌，“你奶奶下周有化療，我感覺吧，她化療還是很不容易，她好像特別想見你，你要不要考慮去——”

    “不去。”陸允信斂了神色。

    明瑛眸光閃了閃，給兒子叉了一塊水果，小心道：“他是你爸爸的mama，雖然她……”

    “我沒那么多好心腸，也沒那么寬宏大量，”陸允信沒接水果，面如古井沒有絲毫波瀾，“這輩子，不可能原諒?！?/br>
    猜到是這個(gè)結(jié)果，明瑛仍是黯神地把水果放回盤子 。

    陸允信轉(zhuǎn)身上樓，拖鞋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聲響。

    關(guān)門，“咔噠”。

    陸允信手握著把手，背靠墻，失去力氣般徐徐蹲下。

    他蹲到坐了，慢慢打開簡陋的塑料袋。

    江甜硬塞的白陶儲蓄罐上橙橙彩彩，類似孫悟空。

    陸允信指腹摩挲著罐底粗糙簡陋的五彩祥云，一秒，兩秒，三秒，很艱難但又無比真實(shí)地扯了一下唇。

    不可能原諒，真的不可能原諒。

    他那個(gè)時(shí)候，是真的真的期待過蓋世英雄拉他出泥沼，盼生盼死地期待過啊……

    樓下。

    明瑛撲到陸爸爸懷里，心慟：“為什么世界上沒有后悔藥，為什么沒有早知道，我當(dāng)什么教授要什么獎(jiǎng)項(xiàng)，我只想要我兒子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像對面甜甜，可我為什么為什么就沒有……我真的……”

    陸爸爸一下一下順著太太的背，尤為無奈。

    而一墻之隔，傅逸打電話問江甜：“秦詩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來接你，你到家了嗎？你媽助理送的？”

    江甜朦朧地回了個(gè)“到家”。

    日記本上寫著——

    今天很不好，但今天有他。

    陸允信一邊嚇?biāo)阉ぴ诘厣?，一手壓住她的腕護(hù)她時(shí)，江甜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清楚地聽到有個(gè)聲音對自己說……

    江甜，你真的逃不掉。

    ………

    第二天，江外婆早飯做遲了，江甜到學(xué)?？煲唿c(diǎn)半。

    她進(jìn)教室先看到難得早到并在背單詞的陸允信，然后是同學(xué)們投向自己的目光，八卦紛繁。

    江甜戳了戳馮蔚然，用眼神問他。

    馮蔚然轉(zhuǎn)過來，清清嗓子：“東郭被人打市長電話舉報(bào)收受巨額賄賂，今早剛到教室，就被檢察局的人帶走了?！?/br>
    江甜擰著眉，“所以”，她指自己，“和我？”

    馮蔚然咳：“他們說是巨額賄賂是你媽給東郭行的，”馮蔚然學(xué)說，“有人講是一套加州花園的房，幾十萬?！?/br>
    江甜表情凝滯。

    “有人說是一套鷺湖山的別墅，上百萬?！?/br>
    江甜放下書包。

    “還有人說，”馮蔚然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是你媽公司雙程國際多少多少股份，甜姐兒真假??？”

    江甜臉一下子黑了：“你覺得我媽是吃智障小丸子長大的？”

    馮蔚然悻悻地碰碰鼻子，轉(zhuǎn)回去。

    陸允信面無表情給江甜遞了條抹茶味悠哈。

    江甜最愛，接過來：“你這是？”

    “補(bǔ)給一五一兒童節(jié)禮物。”陸允信單詞書翻了一早上，終于翻到了第二頁。

    “去掉前五個(gè)字，”江甜難得有東西不散給前后，拿了兩顆出來，然后飛快把糖藏書包里，她剝一顆給自己，另一顆遞給陸允信，眉眼彎彎，“只分給你?！?/br>
    “我不吃糖?！?/br>
    江甜“噢”一聲，悶悶收回手。

    陸允信瞥著她寫在臉上的不開心，心里嘆了口氣，格外無奈地從她掌心拿了那顆糖，長指屈著捻開糖紙，放進(jìn)嘴里。

    ………

    檢察官和郭東薇的談話就在辦公室隔壁的會客室。

    早自習(xí)時(shí)，不少同學(xué)打著問問題的名號去辦公室，把談話聽得一知半解……

    檢察人員和郭東薇相對而坐，簡單了解：“郭老師，請問舉報(bào)電話中說您收受巨額房產(chǎn)屬實(shí)嗎？”

    “不屬實(shí)。”

    “那您通過學(xué)生江甜的家長獲得購房編號，屬實(shí)嗎？”

    “屬實(shí)。”

    檢察人員又問：“介意我們之后調(diào)查您的購房資金來源嗎？”

    郭東薇鎮(zhèn)定：“不介意?！?/br>
    七七八八再幾個(gè)問題。

    “請問您對舉報(bào)電話中，疑似存在長期收受學(xué)生家長賄賂的情況，有什么看法。”

    這次，郭東薇更換了雙腿交疊的次序。

    “我一不補(bǔ)課，二不搞特殊。就一個(gè)學(xué)生弄掉飯卡，我把飯卡借給他，事后家長送了一只自己農(nóng)家養(yǎng)的雞，我給家長錢，家長沒收……然后是我先生在醫(yī)院工作，我?guī)鸵粋€(gè)學(xué)生家長掛了號，家長給我送了一盒牛rou餅等，以及畢業(yè)學(xué)生回?？蠢蠋煏r(shí)送的零食，再者就是我?guī)徒鹑膛芡贽D(zhuǎn)校手續(xù)，程女士找朋友幫我排了個(gè)號，并且事后那個(gè)樓盤控股變動(dòng)，號并沒有取完。”

    郭東薇說：“儒家尚講情長，天下父母，天下師生，如果你們覺得我這樣算長期收受賄，那我無話可說?！?/br>
    檢察人員懂人情，也沒辦法：“郭老師我們表示理解，但還是要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

    ………

    代課的是隔壁二班的語文老師，和大家介于熟與不熟之間，兩節(jié)連堂上得無比尷尬。

    下課，江甜想去幫新老師拿書，坐在第一排的同學(xué)不動(dòng)聲色擋下江甜的腳步，拿過新老師手里的茶杯跟著新老師朝外走：“郭老師喜歡集中布置作業(yè)，嗯，就是……”

    江甜手在空中頓了一會，放下來，調(diào)整一下面色，回座位。

    課間，班上仍有議論，江甜想認(rèn)真聽，卻又聽不清。

    她思前想后，忍無可忍想去找楊紫嬋，陸允信明明趴在桌上睡著，手卻像長了眼睛般拉住她，施著點(diǎn)力道，不動(dòng)聲色把她按在座位上：“這么多人在看你?！?/br>
    所以，多點(diǎn)耐心。

    一節(jié)課，兩節(jié)課。

    度日如年到上午最后一節(jié)體育。

    秦詩來問江甜換不換寢室，江甜瞥楊紫嬋一眼，肯定地給了“換”。

    江甜不知道昨晚自己走后寢室發(fā)生了什么，正想問秦詩體育課要不要一起走，便有其他班的同學(xué)把秦詩蔣亞男楊紫嬋叫去了德育處。

    寢室四個(gè)人，為什么單單不叫自己？

    江甜心存疑惑，也只能去上體育課。

    她想和其他女生一起走，那些吃過她給的零食、平?！疤鸾銉骸薄疤鸾銉骸苯械脷g快的女生勾肩搭背，找個(gè)借口加快步伐扔下她。

    一兩個(gè)是這樣，四五個(gè)還是這樣。

    程女士長期教育，江甜一向也不喜歡說家底，即便遇上這樣的情況，亦不可能舉著喇叭吼“我媽是雙程國際董事長，我保證憑我對她的了解她絕對沒送過房子”……

    到cao場的路不遠(yuǎn)，江甜一個(gè)人走在前面。

    陸允信雙手插著兜，和她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若有若無地跟在她身后。

    “嘀——”

    集合哨吹響，江甜旁邊的蔣亞男和后面的楊紫嬋都走了，她主動(dòng)朝里面的同學(xué)靠，里面的同學(xué)痕跡明顯地避了避。

    江甜難以壓抑地問：“事實(shí)還沒出來，你們就覺得是我的錯(cuò)，或者是我mama的錯(cuò)，這么對我意見大？”

    “沒有啊?！迸赃吪冻鰝€(gè)極為和善的笑，笑意不達(dá)眼底，“只是不太習(xí)慣站這么近?！?/br>
    江甜一口氣悶在胸口。

    接著，一套準(zhǔn)備活動(dòng)做完，是羽毛球雙打練習(xí)，前后為一組。

    江甜拿了一副拍子和球，仍是好脾氣地問身后女生：“我們一起吧?！?/br>
    “??？”身后女生為難，“可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太想打球誒，我去給老師請個(gè)假吧。”

    “我抽屜里有姜糖，你好好休息?！苯鹦χ?，去問旁邊的女生。

    旁邊的女生指了再旁邊的女生：“可我想和她一起誒?！?/br>
    再問本該和秦詩一組，因?yàn)榍卦姳唤凶?，單下來的女生：“我昨晚睡落枕，手有點(diǎn)痛。”

    “……”

    江甜問了幾個(gè)便不再問，正想把拍子和球扔回筐，一只手握住球拍。

    熟悉的手，熟悉的腕，熟悉的拉一半拉鏈。

    羽毛球球場有的沒有網(wǎng)紙，有的網(wǎng)紙破破爛爛，大家在體育老師吹哨解散那一刻會習(xí)慣沖刺搶場地。

    陸允信拉著拍面另一端，面不改色，直接把懵懵然的江甜拉到了網(wǎng)紙最好的場地，場地對面是馮蔚然和沈傳。

    他從江甜手里把拍子抽出來，語氣不自知地放輕：“你站前半場，我站后半場，過線不要接，沈傳喜歡吊邊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