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信洗完澡正躺床上玩游戲，顯示“程爺爺”的號(hào)碼忽然敲進(jìn)界面。

    他面露狐疑地接通……

    “外婆，我臥室突然就停電了，我看不清路找不到手機(jī)，才洗完澡衣服還沒穿，怎么辦啊，外婆你快上來，你快上來我一個(gè)人好怕……”

    江甜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緊張到有“嚶”聲。

    陸允信太陽xue狠狠跳了跳，深呼吸……

    開口時(shí)，只感覺自己上輩子欠了這小姑娘：“開免提，放下電話，先把衣服穿好?！?/br>
    對面戛然。

    一秒，兩秒，三秒。

    江甜弱弱又不敢相信：“陸允信……？”

    “可能跳閘了，”陸允信無奈地揉著眉心，“你先把衣服穿好。”

    “那你不要掛電話噢，”江甜聲音輕輕的，“我怕。”

    “你再多說一個(gè)字我馬上——”

    “好好……”江甜嚇得趕緊抱住電話，然后把大哥大側(cè)頭夾在肩膀，格外聽話地輕聲動(dòng)作。

    不知是空間太仄，還是聽力太好，陸允信可以清楚地聽出窸窸窣窣，再窸窸窣窣……

    他捂住手機(jī)，略帶煩躁地偏頭滾了一下喉嚨。

    “我好了，”江甜咬了咬唇，“然后呢？”

    “看得到陽臺(tái)在哪個(gè)方向嗎？”陸允信問。

    “看得到?！?/br>
    “出陽臺(tái)?！?/br>
    江甜瑟瑟縮縮地照做，“然后呢？”

    “左上方灰色的鐵皮盒看到了嗎？”

    “鐵皮盒……”江甜仰頭找，“沒有啊，就墻上的磚?！?/br>
    “你看的是右上方，”陸允信放慢語速，一步步指引，“去左邊，打開鐵皮盒，第一個(gè)柄朝上的閘，看到了？”

    江甜小心翼翼地扶著盒蓋：“看到了?！?/br>
    “按下去。”他說得四平八穩(wěn)。

    江甜懸在空中指尖忍不住地抖：“不會(huì)觸電吧，我沒拉過電閘啊，不是新聞上有那種兩三歲小孩貪玩把手伸進(jìn)插孔然后觸電而死的嗎，陸允信你千萬別是討厭我想趁機(jī)謀財(cái)害命，我告訴你我沒錢，空有美貌可愛——”

    對面“嗤”地笑了聲，又很快收住，“我掛了——”

    “別！”江甜閉著眼一狠心。

    “嘀嘀”兩聲響，從頂燈開始，房間恢復(fù)照明。

    江甜等了兩秒，睜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天我可是全宇宙無敵勇敢……”

    說著說著，沒了聲音。

    片刻，她隔著遮得密實(shí)、自己從未有興趣靠近過的巨型盆景樹隙，和面條同志親切握手會(huì)晤，然后食指抵在唇上對面條說“噓”。

    “所以，全宇宙無敵勇敢空有美貌可愛的江小姐，”對面攜了點(diǎn)戲謔，“回房間了？”

    “謝謝你，”江甜邊走邊乖乖應(yīng)，“你怎么知道是跳閘啊?！?/br>
    “我媽喜歡三月份開空調(diào)除濕，一層兩個(gè)中央空調(diào)功率偶爾拉不起來?！?/br>
    再扯了幾句。

    江甜掀開被子鉆上床：“你周末要做什么啊……”

    “不回來?！?/br>
    默了一陣。

    “那你，”江甜換到和陸允信相同的靠枕頭姿勢，“想和誰做同桌啊……”

    “我有告訴你的必要？”仍是低醇平緩的嗓音，方才有多安撫惶恐，此廂便有多叫江甜氣悶。

    氣著氣著，“不是你教我要揣摩出題人意圖嗎，”她輕笑出聲，“你都不揣摩一下我的意圖是什么？”

    陸允信沉默。

    “陸允信，”江甜忽地喚他，“不管你想和誰坐，”她聲音輕輕地，綿軟地，“我只想和你坐?！?/br>
    江甜說完掛了電話。

    留下陸允信一個(gè)人，垂著眸，眼睫顫一下，顫兩下。

    大概像那個(gè)蟬鳴聒噪的夏天，也像行政樓前的下午，陸允信知道江甜是個(gè)磨人精，自己早就見識(shí)得徹底，知道自己應(yīng)該離她越遠(yuǎn)越好，告誡自己不要靠近……

    她笑，她的淚，她溫溫軟軟純粹不帶雜念的“陸允信，我只想和你坐”“只想和你坐”“和你坐”……

    這天晚上陸允信沒睡好，翻來覆去……

    窗外潤雨淅瀝一夜，又泥又濘。

    ………

    奧數(shù)課程一直很緊，周六也上課。

    陸允信和馮蔚然在校門口吃早飯的時(shí)候，陸允信狀似無意：“你座位排好了？”

    “怎么？”馮蔚然咬了口包子。

    “排我和江甜吧?！标懺市藕戎?。

    “喲呵，”馮蔚然怔一下，隨即扭來扭去學(xué)他，“不要和她，和誰啊，江甜，不知道是誰那天給我說不要和甜姐坐……”

    陸允信面無表情踹他一腳。

    出早飯店碰到買菜回學(xué)校的郭東薇。

    馮蔚然先去教室，陸允信走在郭東薇斜后面，準(zhǔn)備等她打完電話給她說馮蔚然排的座位需要變動(dòng)。

    郭東薇笑得合不攏嘴：“江mama您這樣說可就客氣了，江甜是真的乖，聽話懂事，基本所有老師都夸……嗯，這次純屬意外，孩子剛轉(zhuǎn)過來需要適應(yīng)嘛?！?/br>
    “……”

    “我們班成績最好的，當(dāng)然陸允信啊，這孩子是真的強(qiáng)，我們班同學(xué)看自己看排名都是從第二看……行行，小問題，陸允信對同桌也沒什么要求，對對剛好給江甜講講題?！?/br>
    “……”

    “這樣多不好意思，南城那樓盤開盤的號(hào)是真難排，我無功不受祿……您剛好有朋友啊，恭敬不如從命確實(shí)感謝您……”

    “……”

    陸允信停住腳步，看著郭東薇越走越遠(yuǎn)，聽著周圍時(shí)不時(shí)“嘩啦”車嘯……

    他抻了抻脖子，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

    周日是集體返校的時(shí)間，學(xué)校一片熱鬧。

    籃球場上身影攢動(dòng)，不規(guī)則的運(yùn)球聲中，文化長廊前的同學(xué)高高矮矮站著辦板報(bào)。

    江甜蹲在桌子上挑粉筆顏色，秦詩跑過來和她附耳說什么，江甜眼睛一亮，然后紅著臉搡她：“知道啦……”

    秦詩看她一會(huì)：“你喜歡陸允信？”

    “??？”江甜微楞住，左右看看，壓低聲音，“你怎么知道……”

    “聽到和他同桌，你眼睛都在笑?！鼻卦姵Ｑ劬?，“放心放心，我絕對不會(huì)給其他人講?！?/br>
    江甜眉眼彎彎地給她拋個(gè)飛吻：“你最好……”

    話還沒完，只見相隔最近的球場上一個(gè)男生投籃脫手，籃球裹著力道直沖沖就朝江甜臉上去。

    江甜眼色一晃，下意識(shí)偏頭捂臉。

    籃球速度很快，眼看著就要飛砸到江甜臉上，一只手倏地從后面擋過來，電光火石帶著力道——

    江甜呼吸屏住。

    “啪咚咚咚”，籃球應(yīng)聲掉地。

    預(yù)料之中的疼痛沒來，江甜手挪了挪，順著籃球場區(qū)域的安靜和大家的目光緩緩轉(zhuǎn)過頭……

    陸允信站在沈傳和馮蔚然前面一點(diǎn)，左手插兜，垂著的右手微微泛紅。

    打脫籃球的男生沒看三人也沒看江甜，只想去撿地上的球，一只手卻先一步穩(wěn)了上去。

    矮胖的男生罵罵咧咧：“你誰啊，搶老子的球！”

    陸允信托著球，垂著眸。

    馮蔚然給男生示意江甜。

    男生嘲：“不是沒砸到嗎，嘰歪個(gè)什么幾把勁——”

    “不會(huì)打球，特么連道歉都不會(huì)呢……”陸允信漫不經(jīng)心輕笑著，抬手便把籃球扔進(jìn)堆滿殘漬的垃圾桶。

    “哐”地悶響，三分。

    一片安靜中，他越過江甜，目不斜視又極為自然地從她腳邊抽了張紙。

    一邊走，一邊擦著手和沈傳說話。

    步伐散漫，夕光錯(cuò)落。

    作者有話要說：　　允哥：不為我打call嗎…(*/w＼*)

    第14章 《水呀，真急》

    “那幾個(gè)初中部的小潑皮就是欠收拾，經(jīng)常砸到人不道歉，”馮蔚然嘟囔著，想到什么，“允哥你不是最不愛管別人的事嗎……”

    陸允信一派淡然：“同學(xué)互助?！?/br>
    馮蔚然不服：“那老子上次和你路過足球場，幾個(gè)孫子一足球飛我腳上，允哥你怎么聲都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