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似乎傳來了嚴(yán)漠回來的響動，莫殷站起身來，趕在嚴(yán)漠進(jìn)門前把人拉走。

    “怎么了？”

    “等下不是要有人來了嗎？我們兩個就別待在那打擾了。這里的東西下次再來吃吧。”

    聞今歌抬頭的時候，只看到莫殷扯著嚴(yán)漠的胳膊，笑著把他拉走。

    聞今歌看向莫殷的眼睛。

    走廊里燈光明亮，聞今歌終于看清了莫殷眼里的東西——那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只有?yán)漠一個人罷了，除此之外的，只有脈脈的、柔柔的笑意。

    聞今歌不知為何突然輕笑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一句之前在網(wǎng)上很流行的話“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

    聞今歌之前一直覺得這句話很適合嚴(yán)漠，因為他確實就是那只在莫殷面前斂了所有氣勢、藏起了自己一切可怕爪牙的“猛虎”。

    她之前一直覺得嚴(yán)漠這樣做很可笑，因為他不可能藏一輩子，那人怎么可能會永遠(yuǎn)不發(fā)現(xiàn)。

    待發(fā)現(xiàn)了，他們還能維持現(xiàn)在這樣？

    可現(xiàn)在聞今歌突然之間明白，自己也許錯了。

    “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br>
    猛虎固然是小心翼翼，但薔薇又何嘗不是溫柔地收斂起了自己所有猙獰的倒刺，只為了讓這只傻乎乎的老虎能靠近自己？

    #也許我對世界渾身荊棘以對，但我也仍有滿腔柔情，愿于你傾囊相受。#

    第147章 奈爾定妝

    《2046》的片場就是建造在莫殷之前去試鏡的那個郊外的農(nóng)舍里。

    說是農(nóng)舍, 但因為帝都郊外這塊地方風(fēng)景不錯的緣故，其實往常來這里拍戲的人就不少。

    這家農(nóng)舍的主人是一個頗俱生意頭腦的人，前幾年就已經(jīng)早早地把農(nóng)舍改造成了片場, 就專門用來租給那些到這里來拍戲的劇組。

    莫殷第二天剛從車?yán)锵聛?、還沒走到片場門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到了片場方向傳來的陣陣鞭炮的響聲。

    莫殷還有同時下車的一弦一柱都是一愣，三人走過去一看, 片場門口竟然在放鞭炮！

    劇組里面已經(jīng)來的人不少，一劇組的人都圍在小院的門口，直把這面積還算客觀的小院大門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群平均年齡得有四十好幾了的成年人, 平時一個個的在媒體面前都裝得人五人六得正經(jīng)得不行, 現(xiàn)在卻各個都在搶著點火，鬧得相當(dāng)熱絡(luò)。

    湯姆大叔和麗兒也混在人群當(dāng)中。

    今天氣溫有些驟降，麗兒大概是來中國時沒有帶太多厚衣服，臨時只能在片場里找了個大紅碎花的、頗具“東北”特色的棉襖裹著, 露出的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一對祖母綠的眼睛正滿是好奇、飽含興趣地看著劇組的其他人點鞭炮。

    莫殷忍不住笑著跟身后的一柱、一弦說：“看來只要是小孩子，不管是哪國的, 看到鞭炮這種東西都是沒有不喜歡的?！?/br>
    一弦也正看得開心, 聽了莫殷的話卻頗沒大沒小地半翻了個白眼, 玩笑道：“人家都十五了，哪里還是個小孩子。小心些被她聽到, 又得跟你鬧?！?/br>
    一柱在一邊憨憨地笑。

    今天從農(nóng)歷算起來, 倒還算是個氣節(jié)上的節(jié)日。要放到數(shù)十年之前, 也是要大肆慶祝一番的。

    現(xiàn)在的人們都不再有過這種節(jié)氣節(jié)日的習(xí)俗, 但開機(jī)碰到這么個日子, 好好慶祝玩鬧一番倒還是要的。

    中國人都講究討個“開頭彩”，這開機(jī)的第一天，放幾掛鞭炮也是熱鬧。

    《2046》的主制片方雖然是個國外的公司，但在這種事情上，倒也難得地顯出了“國際一家親”的理念。

    莫殷看到片場里那幾個x國來的工作人員，玩得比誰都開心。

    熱熱鬧鬧的鞭炮聲足足響了有近半個小時，才有片場的工作人員上去笑著阻止：“好了、好了，玩得差不多就把東西收了吧。”

    這幾年帝都城內(nèi)可都是限制煙花炮竹燃放的，這里雖然已經(jīng)郊外得不算主城內(nèi)了，但玩得太過火還是不好的。

    回頭別真出什么事，那才算是樂極生悲。

    湯姆大叔體型富態(tài)，性格也是溫溫和和的、脾氣極好。

    揮手讓人把鞭炮撤了之后看到一直站在門外的莫殷，笑瞇瞇地就迎上去，倒是一點沒有某些外國知名導(dǎo)演的盛氣凌人。

    一路笑呵呵地就帶著莫殷到他的化妝室。

    劇組租的這片場面積極大，劇組這財大氣粗的，給演員們打造的化妝間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莫殷作為劇組的幾個“重要配角”之一，自然也是單獨分到了一間化妝間。

    室內(nèi)寬敞，一眼看去便可知東西都是一應(yīng)俱全。

    湯姆大叔似乎很激動，一進(jìn)室內(nèi)、莫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急匆匆地從一邊叫過一個人、把他拉到莫殷面前。

    湯姆的語氣里有三分激動、還有七分期待：“這是希伯來，我在x國的舊友。他在x國里是出了名地擅長畫中國男人的妝！我這次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動他過來的！”

    說著還一個勁地拉希伯來：“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找來演奈爾的中國演員！你可是答應(yīng)我一定能給我一個最完美的妝的！”

    湯姆大叔的語氣有些急切，口氣里甚至隱隱還有些急著炫耀的樣子。

    湯姆大叔嘴里的“希伯來”也是個外國男人，跟湯姆不同的是，他的血統(tǒng)似乎很是純粹，不僅有一頭金發(fā)，眼睛也是極漂亮的純藍(lán)色。

    希伯來作為湯姆的舊友，年紀(jì)自然也不輕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大約50來歲的樣子，或者更大一點。

    他打扮地很考究得體，一聲深灰的工裝雖然看起來樸素，但布料垂度極好，細(xì)節(jié)處也是打理得一絲不茍，看得出是個對自身相當(dāng)考究的人。

    希伯來因為上了些年紀(jì)的關(guān)系，眼睛周圍漫步細(xì)紋，眼睛顏色也難免有些渾濁，但他的眼神很溫和，朝人看過來的時候能莫名地就讓人心生好感。

    這樣的一個人，在年輕時想必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士。

    不，哪怕就是現(xiàn)在，希伯來也依舊很有魅力。

    只能說湯姆大叔果然在“認(rèn)識人”這一項上本領(lǐng)極佳，認(rèn)識地都是一些“上等品相”的人。

    希伯來看了莫殷一眼，他不像湯姆那樣容易一驚一乍的、也不像麗兒那樣驕傲高慢，在他的身上，真真切切地完完整整地體現(xiàn)了x國那些上個世界的男士身上的那種優(yōu)雅的紳士風(fēng)度。

    希伯來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他來這里主要就是為了給莫殷上妝的。

    湯姆在一邊也一直激動地不停催促，莫殷和希伯來也就只匆匆地寒暄了幾句，就開始了正式工作。

    x國的化妝師和國內(nèi)的化妝師在對待妝容形象上的認(rèn)知是有很大不同的。

    國內(nèi)這幾年影視業(yè)發(fā)展迅速，影視劇中的人物形象變化也很迅速。

    就拿最近圈內(nèi)流行的來說，近幾年里國內(nèi)影視業(yè)受日韓等國的影響嚴(yán)重，劇中流行的男子形象，也多是些風(fēng)格更偏日韓那邊的男主形象，一般都是高冷或者暖男的人設(shè)，外在形象也更韓風(fēng)、或者日風(fēng)一些。

    但x國的化妝師間流行的卻不是這樣。

    或者說，像希伯來這樣有一定年紀(jì)的化妝師間流行的不是這樣。

    這些上了些歲數(shù)的x國化妝師，他們更喜歡塑造的中國男人的形象，仍還是那種中國古代男子的形象。

    他們塑造出來的中國男人一般都是寫姿容文雅的翩翩公子形象。

    那種笑容溫和不顯、動作文雅悠然，眼神淡漠，滿腹書華的形象。

    這些形象的特征里，往往還得再帶上一個在他們看來很有代表意義的，禁欲的特制。

    其實對于很多外國的影視公司來說，這樣的形象才是更能為他們接受的中國男子的形象。

    這種形象在國內(nèi)有一段時間也曾經(jīng)流行過，但近年來這種類型的男子卻似乎已經(jīng)在國內(nèi)的影視劇中銷聲匿跡了。

    至少近幾年來，莫殷幾乎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男子形象。

    希伯來是個做事很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娜?，這一點也許是x國人最出名的特質(zhì)。

    他開始給莫殷上妝了，就真的是開始給莫殷上妝了。

    在這段時間里，除了專心地上妝，他不會把心放在任何一件其他事情上。

    由于這次希伯來要做的不僅僅是慣有的化妝，還有第一次做人物妝時的定妝，所以希伯來做得頗為考究，也極為耗時間。

    男人不停地拿著眉筆或化妝刷在莫殷臉前示意比較，偶爾還會將已經(jīng)化完的妝容擦去，似乎是在確定最合適、最好的妝。

    這需要的時間就極長了。

    到后來，原本一直興致勃勃地在門口等著的一干劇組人員都已經(jīng)沒了耐心，連一弦都無聊地開始打哈欠、只能跑到外面去吹吹冷風(fēng)清醒清醒了，希伯來還在不停地涂涂化化。

    神奇的是湯姆卻似乎一點沒感到無聊似的，這么長的定妝，他一直在邊上看著。

    大約三小時后，連作為主角的麗兒的妝都已經(jīng)確定好了，小姑娘都已經(jīng)無聊地搬了把椅子跑到莫殷化妝間門口坐著了，希伯來還沒定完。

    小姑娘今天的妝化得頗為華麗，一襲鮮黃色的公主裙，柔順的金發(fā)上還帶著一枚金光閃閃的皇冠，手臂上帶著白色的蕾絲手套，手里還拿著一跟類似權(quán)杖的東西。

    整個人身上似乎從頭到尾都寫滿了“尊貴”二字。

    然而此時麗兒正坐在矮小的小板凳上，托著自己的下巴，抬著眼百無聊賴地盯著莫殷看，倒是平白地顯得可愛了點。

    莫殷也有些無聊，他的眼睛微瞇，都有些控制不住想懶洋洋地打哈欠了，身前的希伯來終于一拍大腿，語氣有些激動：“好了！perfect！”

    他這一聲終于成功地把一整個昏昏欲睡的劇組給驚醒。

    眾人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打著哈欠抬眼。

    然這一眼，卻成功地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那里，在那個小小化妝師的中央，正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

    他背對著眾人，人們還未看清他的臉。

    然他那挺直的脊背，和那長而柔順的長發(fā)，卻讓眾人的視線都直直地黏在了他的身上。

    午時的光線有些刺眼，眾人只覺得那個逆著金色光芒的人影，在那一刻，似乎真的是像極了一把寶劍。

    一把隨時可以出鞘的寶劍。

    ******

    那天，很多守在電腦面前等《2046》定妝照的人都對奈爾的那張定妝照記憶深刻。

    很久以后他們再想起那照片中的男人，都仍舊能清晰地記起自己那一刻的感覺。

    那種感覺叫什么呢？

    人們思索。

    那照片中的男人，穿著一身深黑色的制服。

    那似乎是一身軍裝制服，袖口領(lǐng)前還有著銀色細(xì)線，看起來極為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