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霈靈收到的沖擊明顯更大，剛才其他人離得遠沒有看到，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莫殷在跟她說那句話的時候，那個眼神真的是……

    游戲里這里用的形容是“公孫留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微斂著看他，在她耳邊帶笑地說話，水清靈便好像從那對眼睛里看到了乾坤三千日月星光，真真直把人魂兒都融了進去”。

    她之前一直以為這是游戲策劃者用的夸張的手法。

    這世上哪有什么人的眼睛是這樣的？一笑便可勾人？哪有這么妖孽的人呢。

    然而現(xiàn)在她卻突然明白，原來并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那句話是真的。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眼中天生便可自帶日月星辰。

    “看到了嗎！這才叫痞氣！你再看看你剛才演的！”莫殷演完后，王導(dǎo)就指著莫殷對一旁休息著的蕭高格道，“你再看看你剛才演的！像什么樣子！你都演了多少部電視劇了！連流氓和痞氣都分不清！還不如讓人莫殷直接來演！省得我這么辛苦！去，休息10分鐘。10分鐘后接著拍！”

    王導(dǎo)說完后便氣沖沖地跑一邊看成片去了。

    在場的眾人：“……”王導(dǎo)是玩提莫出身的嗎？這仇恨拉的。

    眾人看著莫殷的眼神都十分的同情。

    這么好的苗子，怎么楞是碰到了王導(dǎo)這么個“導(dǎo)師”？現(xiàn)在剛?cè)肴瓦@樣，以后還了得？還不幫著莫殷把圈里所有的人都給得罪一圈？

    “……”頂著眾人“憐憫撫摸.jpg”的眼神攻擊，莫殷默默地一個人走到了角落里坐下。

    此時是休息時間，有助理的演員們坐下后都被助理小弟們重重包圍了起來，唯一莫殷一個，剛?cè)肴ι磉呉粋€人都沒有，竟無端地顯得有些孤寂。

    王導(dǎo)、李老和馬培都在忙著準備接下來的戲份，也沒空搭理他。接下來也沒他什么事，莫殷便只能一個人坐著發(fā)呆。

    “坐這兒不熱嗎？有冰水，要嗎？”莫殷正兩眼放空，面前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片陰影。

    他抬頭一看，卻見正是剛才被王導(dǎo)罵得狗血噴頭的蕭高格。

    因為接下里仍要接著拍戲的緣故，對方并沒有換戲份；但這樣的天氣穿這樣的衣服實在是熱了點，蕭高格便把袖子卷到了肘關(guān)節(jié)以上，露出一大段結(jié)實古銅色的臂膀，上面還沾著些許汗水。

    蕭高格生得人高馬大的，莫殷本身并不算矮，有一米八二，在圈子里也算可以了；但奈何在一米九多的蕭高格面前，就硬生生得被襯托得小了不少。

    再加上莫殷坐著、他站著，這差距就更明顯了。

    莫殷本就清瘦的身形被他一遮，簡直有種弱小得楚楚可憐的感覺。

    在場的眾人紛紛朝他們看去。

    蕭高格手里拿著一瓶可樂，上面還冒著絲絲冷氣，看著像是來單純的關(guān)心新人、給他送水的。

    但誰信??？

    蕭小生剛被王導(dǎo)那樣的用莫殷下了面子，能不想著從莫殷身上找回來嗎？

    這不，不就開始了？

    眾人紛紛正襟危坐，一面手持劇本努力做出一副“我在認真努力”的勤奮表情，一邊卻是用余光不停地朝角落里看去，生怕錯過點什么似的。

    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倒是趙霈靈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莫殷。

    “謝了?！蹦筇ь^看了蕭高格一眼，隨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擰開喝了一口，把身子朝邊上挪了挪，在樹蔭底下給蕭高格讓出一片空地來，“來坐?！?/br>
    蕭高格濃黑的眉毛挑了挑，看莫殷一眼，倒也不客氣，貼著莫殷一屁股坐了下去：“你倒是不擔(dān)心我是來找茬的？”

    所有人都這么覺得，不是嗎？

    莫殷仰頭喝了一口水，并沒有轉(zhuǎn)頭看他，而是捧著水瓶懶洋洋地說：“我相信王導(dǎo)的眼光，你不是那樣的人?！?/br>
    蕭高格先楞了一下，然后才笑道：“難怪王導(dǎo)那么看好你?！?/br>
    莫殷說的這句“相信王導(dǎo)的眼光”，指的自然是相信王導(dǎo)看人的眼光；更確切點說，是相信他選角色的眼光。

    王導(dǎo)選中蕭高格來演公孫留，便是因為覺得他和公孫留這個角色的性格契合點很高。

    公孫留那是個怎樣的性格？再是光明磊落灑脫不過，一生都忠誠于“不背后說人、不暗地害人”的宗旨，蕭高格能被王導(dǎo)選來演他，怎么可能會是在這種事情上計較的人？

    莫殷抬眼看他一眼，流溢的視線從一側(cè)鴉羽般的睫毛眼尾處瞥了蕭高格一眼：“再說，王導(dǎo)說是那么說，但誰心里都清楚，最適合演公孫留的是你，而不是我。你犯不著因為這種事情來跟我過不去?！?/br>
    副本boss和公孫留兩個人身上是有不少的共通處；但同時，他們的區(qū)別也是顯而易見的。

    公孫留是全劇的主人公，雖然性子里帶了點玩世不恭，但其底子里卻是再正派不過。油腔滑調(diào)與其說是他的性格特點，倒不如說只是他真實性子上的一層人皮面具。

    其真正的內(nèi)心比誰都正直。

    但副本boss卻不是這樣。他是真的天性便灑脫不羈，他不在意禮法、也不在意倫理，他對他喜歡的人可以千百倍的好、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獻上去；但對于那些入不了他眼的，他卻毫不在意。也許哪怕有朝一日哪些人在他面前死去，他也不會動容。

    公孫留是一個披著亦正亦邪外殼的正人君子，而副本boss卻是一個披著正派君子外殼的浪蕩子。

    兩人的差別再明顯不過了，王導(dǎo)怎么會干出讓莫殷去代替蕭高格、飾演公孫留這種事？

    更別說兩人在外面上的差別也是相當明顯的。

    公孫留身形高大、肌rou結(jié)實，是個“江湖浪子俠客”類的形象；而副本boss則是眉目清俊、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精致”二字的公子形象。

    這么大的外貌差距，怎么可能交換角色？

    蕭高格嘿嘿嘿地笑起來：“只是有些人卻看不清啊?！?/br>
    莫殷沒有理他，又喝了幾口水才道：“時間快到了，你不去準備？”

    “……真是一點也不友好，我給的水都還沒喝完呢就趕我走?！笔捀吒駸o奈地饒了繞鼻翼，嘟囔了一句，卻還是乖乖地起身朝場地的方向走去。

    那里，王導(dǎo)已經(jīng)在開始集齊演員了。

    等他走后，莫殷才轉(zhuǎn)過視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里卻漸漸透露出一絲笑意。

    他會那么清楚蕭高格不會對他心存芥蒂的原本自然不僅僅是他剛才說的那些。

    那些也許已經(jīng)是很充沛、很完備的理由了，但事實上最重要的是——莫殷上輩子就認識蕭高格。

    兩人結(jié)識于另一部戲，因為性格契合，前世關(guān)系一直不錯。

    莫殷之前說他上一世很少有朋友，更難得遇知己；蕭高格就是一個能夠稱得上是他“知己”的朋友。

    嗯，半個知己。

    莫殷又喝了一口可樂，皺了皺眉，在心里道。

    第31章 季呀季少一

    王導(dǎo)拍戲一向注重效率, 然而也更注重品質(zhì)。

    再次集齊眾人之后，把男女主見面的戲份翻來覆去拍了數(shù)遍，直拍到了滿意為止，之后又補拍了前面幾個有問題的鏡頭, 一直到天色已經(jīng)暗到再也看不清周圍, 王導(dǎo)才大手一揮，放眾人回去。

    被cao練了一整天的眾人紛紛露出解脫的表情，收拾東西的速度簡直快得要飛起。

    莫殷在邊上一個人坐了一整天，竟也興致勃勃地看眾人拍了一天的戲。此時王導(dǎo)說要散了, 他也伸伸懶腰站起身來，搬起凳子往邊上放好。

    趙霈靈正好在他邊上喝水，看到他一副像是要走的樣子，忙叫住他：“哎, 莫殷！今天是你第一天進組，按理來說不是該一起慶祝一番？大家說，是不是該這樣？”

    說著便看向身邊的其他人。

    劇組里的其他人勞累了一天, 此時最想做的就是回屋蒙頭睡大覺。聚餐？誰有那個閑心思？

    但在圈子里混慣了, 誰都不是不識局面的主。

    趙霈靈這么說, 誰也不會去反駁她，反而紛紛應(yīng)和, 都道一天都等著這一餐呢。

    莫殷先是楞了一下，才笑道：“聚餐當然是要有的, 不是為了迎接我, 也該是我為了慶祝結(jié)識你們這幫‘大明星’。但今天都這么晚了, 大家都勞累了一天，實在是不好因為我的原因再打擾大家。不如下次再約？挑個好點的時間，最好能讓王導(dǎo)給我們都放半天假才好?！?/br>
    說著還朝一旁也在整理東西的王導(dǎo)看去，一臉的笑意。

    王導(dǎo)楞了楞，也笑道：“莫殷說的是，你們今天拍了一天的戲還不累？還想著折騰？明天還好幾場硬戲呢。聚餐就留到下次吧，到時候我請客，大家都一起去好好放松一次！”

    王導(dǎo)都發(fā)話了，大家自然都紛紛應(yīng)是，趙霈靈也不好再多說，只咬著唇說了句：“王導(dǎo)那你可一定得說話算話啊，一定得來啊?！?/br>
    一邊說還一邊拿眼睛瞥莫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說得這個“一定得來”的人其實是誰，都紛紛拿眼神在莫殷和趙霈靈之間流轉(zhuǎn)。

    王導(dǎo)裝作沒看到，只說好；莫殷也只在邊上笑呵呵地看著，并不回話。

    趙霈靈無奈，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等趙霈靈的身影終于消失不見，莫殷才松了口氣，開始轉(zhuǎn)身整理東西。

    蕭高格卻又湊過來，拿手臂搭在莫殷的肩上：“可以啊，莫殷。才對了一場戲，就把我的‘女主角’給勾走了?！?/br>
    說著還沖著莫殷眨了眨眼，一臉的揶揄。

    莫殷一見他這幅擠眉弄眼的表情就頭疼：“你別瞎說，讓別人聽到?！?/br>
    說著轉(zhuǎn)身拿起自己剛才整理好的東西，跟王導(dǎo)道別：“那王導(dǎo)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br>
    王導(dǎo)一愣：“走了？這附近也沒什么旅館你今晚是要住哪？不如我給你去劇組包的賓館問問，應(yīng)該能再擠出一間房來。”

    莫殷卻是搖搖頭：“不用了王導(dǎo)，這么晚了，打擾大家休息也不好。我有朋友在這附近，我去他那應(yīng)付一宿就是。明早我會準時到的?！?/br>
    說著擺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留下王導(dǎo)和蕭高格面面相覷。

    朋友？這附近？

    這鳥不拉屎，哦不，荒郊野嶺的，誰住這兒？

    那廂莫殷出了劇組大門，快速地穿過了幾條街道，從幾棵長得分外茂盛的大樹中間穿過，走進了一條小巷子。

    小巷子青石鋪路、籬瓦做墻，在如今發(fā)展迅速、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黛灰水泥的清水里，簡直像是個被遺忘的世外桃源。

    小巷子里并沒有多少行人，顯得很是幽靜。

    路的盡頭是一棟黃木作圍的小樓，門口掛著兩個燈籠，大白天的還關(guān)著門。

    莫殷見了那門口掛著的兩個黛綠色的燈籠，眼里就不禁流露出些許的笑意，加快了腳步向那里走去。

    臨到小樓門前，才見那小樓門上掛了個黑木的匾額，上面寫著“對角茶樓”四個大字。

    原來是個建在青石小巷深處的茶館！

    莫殷動作毫不遲疑地一把推開茶樓的大門。

    茶樓內(nèi)空調(diào)打得很足，一推開大門就有一股子冷氣撲面而來。

    莫殷忍不住笑：“天天打這么足的冷氣，不擔(dān)心虧本嗎？”

    正對著大門的柜臺里坐了個穿著短袖t恤的年輕男人，留一頭細碎的黑色短發(fā)，五官生得很是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