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好奇的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只竹蜻蜓。這可不是那種頭上帶著個螺旋槳轉(zhuǎn)一下能飛的簡易版，而是有頭有尾有翅膀，真正是一只蜻蜓的模樣，底下用一根木棍支撐著，旋轉(zhuǎn)木棍，蜻蜓的翅膀便會隨之扇動，模擬飛行的模樣。

    “冬叔給慧慧做，我就跟著學(xué)了?！笔^解釋道。

    雖然已經(jīng)過了喜歡這些玩具的年紀，但周敏還是擺弄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來，“謝謝石頭。”

    心里一高興，周敏便主動接了這條魚，打算下廚展示一番廚藝。

    雖說這村里平常也有人吃田魚，按理說最知道如何處理，但周敏可實在不放心將之交給安氏來弄。田魚的腥味太重，非要用很多味道重的材料才能壓下去，但安氏節(jié)省慣了，顯然不會舍得用。

    蔥姜蒜，花椒大料，其中有些是家里本來就有的，有些則是去冬叔家討的。鄉(xiāng)村里鄰里關(guān)系十分密切，有什么好東西各家分一下是很正常的。待會兒煮完了魚，周敏也會往冬叔家送一碗。

    她要做的是酸菜魚。酸菜是現(xiàn)成的，安氏別的不行，做這些小菜卻是十分拿手。泡得十分入味的酸菜，用涼水清洗好幾遍，都能聞到那撲鼻的勁爽酸味。再加上各色作料，沒一會兒周敏就煮出了一鍋酸湯，魚rou還沒放下去，那香味已經(jīng)引得人腹中轟鳴了。

    安氏就算再覺得周敏費東西，也不得不承認她做的東西滋味的確上佳。不過她心里也有些不以為然，只覺得無非是舍得用材料，她若是舍得用，也能做得出來。

    周敏對此只是一笑置之。這種小事，沒有爭論的必要。

    吃飯的時候，周敏提出了一個建議，“爹，石頭既然有這樣的手藝，咱們不如也在周圍種點竹子，反正這東西不用怎么照看，去冬叔家那邊挖點竹根過來就行了。等竹子長成了，要做什么也方便?！?/br>
    反正竹子這東西長得快，兩三年功夫也就能用了。那時候石頭的技藝想必也磨練出來了。

    齊老三點頭道，“說得是。不光是竹子，也該種幾棵樹，將來也有好木材能用。咱們這里最多的就是杉木和松木，回頭設(shè)法弄幾棵樹苗來。”

    “再弄幾棵果樹吧，桃啊李啊杏啊什么的?！敝苊粽f，“老費叔家的果園里就有，去找他說說。”

    這時候的市場并不發(fā)達，出售水果的還是少數(shù)。當(dāng)初周敏那兩背簍的獼猴桃,要不是找到邱家，擺在市場上賣，味道再好也沒幾個人買。就是齊老費家的果園，賣的也不是現(xiàn)成的水果，而是蜂蜜和果醬。

    所以，想吃水果只能自己種了。

    俗語說：桃三李四核十一。

    雖說目前齊家的狀況不太好，但周敏高瞻遠矚，自然要提前做出準備?，F(xiàn)在種下去，幾年后就能有水果吃了。

    齊老三聞言微微一笑，心想就算再沉穩(wěn)能干，到底還是個孩子，貪這些小嘴，但卻也沒有拒絕。他能為孩子們做的不多，這點小事還是能應(yīng)下來的。

    再說，這種一家人一起商量將來的感覺，的確很令人心情舒暢，好像隨著這些準備，未來紅火的日子也都觸手可及了。

    自己的病對這個家而言，毫無疑問是一場災(zāi)難，但齊老三卻有種奇怪的感覺。經(jīng)過了這么一遭之后，這個家非但沒有遭受打擊，反而變得更加生機勃勃，隨時都有可能重新振興，甚至過得比從前更好。

    而這種奇怪的信心，竟然是從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身上感覺到的。

    第26章 火燒山

    這天晚上，在一家人安心熟睡的時候，天上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場雪。

    周敏是被窗外的光線刺醒的。

    屋子重新修整過之后，窗戶開得很大，跟以前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屋內(nèi)的光線更加明亮了。這場雪雖然不算很大，但地上，屋頂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照得窗戶亮晃晃的。

    周敏穿好衣服下了床，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寒涼之氣撲面而來，她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色，深吸了一口氣，凍得從里到外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徹底精神了起來。

    她呵了一下手，連忙將窗戶關(guān)上。

    梳了頭推門出去，外間的屋子里已經(jīng)燒起了爐火，暖融融的。安氏和齊老三坐在火爐前小聲說話，周敏在門扉“吱呀”的響聲中，恍惚聽到了“齊阿水”三個字，回身把門帶上時，便忍不住問，齊阿水怎么了？”

    “前頭那件事，幾位族老不是罰他進山去燒窯嗎？幾個年輕人昨天就去了?！卑彩项^也不回的說，“沒想到才進山頭一晚上就下了雪，怕是要難捱了?！?/br>
    山里的土窯旁邊雖然也修了屋子，但肯定不如村子里的結(jié)實防寒。而且這個天氣，他們還要進山砍柴燒窯，辛苦自不必說。

    去年齊老三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因為輪到他入山燒窯。

    因為感冒，周敏差不多快把這件事忘記了，聽到安氏這么說，頓了頓才道，“年年都有人進山燒窯，總是要捱過來的。齊阿水那種性子，就該磨一磨?！辈贿^，就怕他沒把好逸惡勞的性子磨去，反倒在辛苦之中生出怨懟來。

    這后面一句話周敏沒說，但她覺得，以齊阿水的品性，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這番話就不需要說出來危言聳聽了，反正等齊阿水從山里出來，怎么也要到明年春天，到時候再說。

    然而周敏沒想到，齊阿水這不安分的性子，那是走到哪里都不會安分，都會惹出事來的。才又過了兩天時間，某一天晚上，她就忽然被吵嚷聲驚醒過來。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推門出來，就看到齊老三和安氏站在院子里，正往屋后山上的方向看去。

    周敏跟著抬頭一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下了雪，從村子里看，遠山到處都是一片淡淡的青白色。而現(xiàn)在，光線暗淡的夜色之中，那一片灰白之間，卻有一條火線正熊熊燃燒著，看得周敏心頭發(fā)慌。

    “這是……”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有些疑惑的開口發(fā)問。

    齊老三眉頭皺得緊緊地，“是火燒山！”

    冬天是萬物枯寂的季節(jié)，山上的草木大部分都會因為新陳代謝而枯死，也就很容易被引燃。有時候甚至只需要一個火星，就能無聲無息的燒起來。所以對于這種情況，生活在山村里的人們自然是嚴防死守。

    畢竟這片山脈是他們賴以生存之地，許多東西都必須要從中取得，而且一方水土的影響還不止于此，對整個村子的影響都非常大，一旦被大火焚燒，沒有個三五年是緩不過來的。

    “我要上山去看看?！饼R老三轉(zhuǎn)過身道。

    安氏連忙道，“這大雪天的，你身體還沒好，去湊什么熱鬧？村子里其他人自然會去?！?/br>
    的確，之前周敏聽見的鼓噪聲就是村人們發(fā)出的，眾人紛紛從家里走出來，手上都帶著鏟子等器具，在被白雪映得微微發(fā)亮的夜色中呼朋引伴，趕往火勢燒起的方向。

    齊老三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出了這種事，咱們得去看看?！?/br>
    “我去。”周敏回過神來，連忙道，“爹和娘留在家里吧，我跟著去看看就是了。那么多人，想必再大的火勢，也能很快撲滅的?！?/br>
    “你也正病著。”齊老三咳嗽了兩聲，“我是長輩，應(yīng)該我去?！?/br>
    周敏卻沒有跟他爭執(zhí)的意思，摸黑進了屋，憑著記憶抓起鏟子，走出來道，“只是一點風(fēng)寒，而且早已經(jīng)好了。我這就去了，很快回來?！比缓蟛坏三R老三回答，便匆匆離開，匯入了人流之中。

    她的判斷并沒有錯，因為前兩天下的雪還沒有融化，所以火勢雖然看著嚇人，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而且從周圍鏟雪滅火，也十分方便。萬山村是大寨，村里幾十戶人家，人手眾多，沒多久就將大火撲滅了。

    這時候天還沒亮，但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村人們都有些躁動。

    火勢已經(jīng)被撲滅，但事情卻還沒完?；鹂偛粫{空燒起來，總該有個因由。這大雪天，又是晚上，不會有人上山，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這附近燒窯的幾個村人了。

    族老里只來了年紀最輕的九叔公，他慣來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立刻就讓人將幾個燒窯的人押了過來，就地審問。

    說是審問，其實由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出面，根本沒費什么功夫就將事情弄清楚了。

    上山燒窯的一共有五個人，都供認說齊阿水自從上山之后就氣不順，活也不好好干，每天不知道去哪里，總是要天黑了才回來，嫌疑自然是最大的。至于其他四人，在這山里行動都是在一處的，彼此可以作證，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出去縱火。

    迫于壓力，齊阿水最后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出去過，也點過火，卻沒有故意縱火的意思，只是弄了一些木柴燒著取暖，許是滅火的時候沒掩埋盡火星，才會釀成大禍。

    不過這種說法，人人都持懷疑態(tài)度。畢竟齊阿水之前才剛剛被處罰，心氣不順，燒山來泄憤這種事，也不是做不出來。

    然而齊阿水抵死不認，誰也沒有證據(jù)說他就是故意。

    但他一錯再錯，本人又是這等滾刀rou一般的態(tài)度，就是之前同情過他的村民，這會兒心里也不免生出幾分不滿。

    這等禍害，還是應(yīng)該趕出去了干凈。

    不過這事不是九叔公一人能做主的，吵吵嚷嚷了一陣，眼看天色微明，九叔公這才發(fā)話，將齊阿水押回去，族老們商議之后會對他進行處置。當(dāng)然，他老人家也表了態(tài)，這一次絕不會姑息縱容！

    回去的路上，周敏走在人群中，感覺鼻子有些堵塞的意思，不由暗叫不妙。她感冒本來就沒好，又上山凍了半夜，搞不好病又要加重了。但她也很清楚，這種全村齊上陣的事情，不見得一定要做多少，但出人出力卻是必須的，這是一種態(tài)度。這一趟必須要來。

    回去就立刻熬了藥灌下去，再將手腳泡熱了去睡，想必應(yīng)該能遏制這種趨勢。

    現(xiàn)在她心里更擔(dān)心的是，之前來的時候說很快就回去，結(jié)果出了齊阿水這個岔子，耽擱不少時候，也不知道齊老三和安氏是回去繼續(xù)睡了還是在等自己。

    偏偏在人群里還不能加快腳步，當(dāng)然她也沒什么力氣加快速度了，實在令人焦心。

    不過走著走著，周敏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這條路，好像十分熟悉？

    第27章 廢墟

    來的時候天色昏暗，又混在人群之中，心急火燎的趕路，周敏自然顧不上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再加上她穿來的時間不長，本來對這山上的地形也不是太熟悉，自然不會注意到。

    但這會兒往回走，大家都放松下來，放滿了速度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閑話，天也已經(jīng)亮了，周敏便有了余裕去查看周圍的環(huán)境，然后越看越覺得莫名眼熟。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這條路她走過好幾次，就是通往那個長著獼猴桃和靈芝的天坑的那一條小路！

    只不過她上次走的時候，道路兩邊的植被還非常茂密，這會兒卻都已經(jīng)凋零了，還有一部分甚至沒火燎過，難以認出來。

    而認出來是這條路之后，周敏不由驚駭?shù)霓D(zhuǎn)頭看去，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那個天坑就在被火燒的那一片地方。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楊迦又是震驚，又是擔(dān)憂，還生出了幾分蠢蠢欲動。

    她不懂什么環(huán)境和地質(zhì)，但那里既然能長出那么特殊的獼猴桃，連靈芝都有，足見環(huán)境獨特。周敏看上去不重視，其實卻是將之當(dāng)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看樣子平常根本沒人會去那個天坑，只要任由它存在，豈不是每年都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但如果那天坑也被這一場大火焚毀，可就太冤枉太可惜了！

    所以周敏甚至有一股跑回去查看一下的沖動。好在她也知道這種表現(xiàn)太反常，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看了一會兒，就將頭轉(zhuǎn)回來了。

    反正沒人發(fā)現(xiàn)，過兩天再去看就是。

    根據(jù)周敏的猜測，既然那一片被燒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肯定會有不少人去那里將已經(jīng)燒死的樹木坎回家做柴火，她也可以借此作為掩飾。

    就這么滿懷心事的回到家里，周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齊老三和安氏根本沒回去睡覺，而是將爐火燒起來了。就連石頭也爬起來，三人正守著爐子說話。

    見她回來，俱是松了一口氣，等得知居然又是齊阿水在弄鬼，就連齊老三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道，“居心叵測，村子里斷容不得他！”

    “九叔公也是這么說，不過還得幾位族老一起商量才能決定。”周敏道。

    齊老三當(dāng)機立斷起身道，“我過去看看?！?/br>
    這件事多少跟他們家有關(guān)系，齊老三此刻帶病前往，也是一種態(tài)度。天已經(jīng)亮了，不像半夜那么冷，周敏猶豫了一下，便道，“石頭陪著爹去吧?！?/br>
    等兩人走了，見安氏皺著眉，顯然是憂心忡忡，周敏便用別的事來引她分心，“娘，馬上就是臘月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該開始預(yù)備過年的東西？”

    “有什么好預(yù)備的？橫豎就是這么些東西，到時候收拾出來就是了?！卑彩系男乃疾辉谶@上面，隨口道。

    周敏搖頭笑道，“話不能這么說，今年咱們家的情況的確艱難些，但不管怎么說，總歸是熬過來了，年底辭舊迎新，怎么能半點都不準備？不說別的，祭祀天地祖宗，求他們保佑爹快些好起來，咱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總是少不了的?！?/br>
    其實齊家的情況雖然差，但在周敏看來，即便是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也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雖然沒有家產(chǎn)，但也沒有負債不是？有手有腳，只要心在這上面，積極面對，日子總不會太壞。

    而過年過節(jié)用心準備，也只是一種擺正態(tài)度的方式。

    其實安氏也只是一說，聽周敏說得有理有據(jù)，便道，“也不知你哪來的這么多道理。既是這樣，那就準備著?！?/br>
    不過他們家現(xiàn)在卻是什么東西都沒有，只能四處籌借了。安氏在門口聽了聽，確定冬叔家已經(jīng)起來了，這才帶著周敏去借一升黃豆。

    冬嬸一聽便笑道，“這是要做豆豉？”

    見安氏點頭，又道，“我也正要做，不如就放在一起，還省了柴火和折騰的功夫，如何？”

    安氏本來就是來借黃豆的，自無不可。當(dāng)下兩人就用篩子倒了黃豆出來挑揀，將殘存的豆殼雜質(zhì)以及壞掉的豆子選出來，以免影響豆豉口味。

    這是個費眼睛的大工夫，總要弄上一早上。周敏本來打算一起幫忙，冬嬸卻道，“敏敏你別弄這個了，你腿腳好，帶著慧慧上山去割點豆豉草回來，到時候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