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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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李賢對她的態(tài)度跟先前迥然, 但畢竟是骨rou同胞, 阿弦聽說李賢遇險,陡然心亂,忍驚問道:“太子怎么了?” 鬼使仿佛來不及回答般,只是匆忙催促道:“有人要對殿下不利, 事不宜遲, 再晚就來不及了!” 阿弦見他一派惶急,自己也驚懼起來,她今日想進宮同武后開解猜忌崔曄之事, 并沒有帶其他隨從, 只得對那鬼使道:“你盡快去告訴明大夫?!?/br> 鬼使道:“我有同伴去尋找主人了,我給女官領(lǐng)路。” 阿弦因知道他是明崇儼所御,不疑有他,忙打馬隨著鬼使直奔東宮, 這鬼使卻并未領(lǐng)阿弦從前門而入,繞著墻來到側(cè)邊一個小門,阿弦翻身下馬,將門扇一推,果然應(yīng)手而開。 有這鬼使領(lǐng)路,一路上果然并未見到閑雜人等,極為快速而順利。 不多時,已經(jīng)到了東宮的南書房,鬼使指著道:“就在里面!女官快入內(nèi)?!?/br> 書房的門是虛掩的,阿弦閃身進內(nèi),見里頭并無人影,她邁步往里,小里間中,是李賢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阿弦叫道:“殿下!” 李賢抬頭看她,面露詫異之色:“你來干什么?” 阿弦見他孤身獨坐,神色也并無什么異常,正覺疑惑,聞言道:“有……人告訴我說太子殿下遇險?!?/br> 李賢道:“什么遇險,誰告訴你的?” 阿弦回頭看那鬼使,那鬼使卻后退一步,畏畏縮縮道:“對不住,女官,我也是身不由己?!辈耪f了一句,虛空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鞭子似的抽在那鬼使的身上。 鬼使慘叫了聲,消失不見。 阿弦看著這一幕,雖然仍不知發(fā)生何事,卻也明白大概是被人算計了。 只是不知道對方的圖謀是什么。 阿弦一愣之下,回身垂首:“既然殿下無事,我先告退了?!?/br> “且慢,”李賢疑惑地看著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什么人告訴你的?” 阿弦道:“……并不是人。” “不是人,那么……”李賢微微一震,繼而似笑非笑地說道:“真是奇怪,這人會說謊,難道連鬼也會說謊嗎?” 阿弦道:“雖然極少,但也并不是沒有?!?/br> 李賢含笑道:“雖然不知道這只鬼為何說謊,不過既然來了,何必匆忙要走,不如且坐一坐?!?/br> 自從李賢對自己有了心結(jié),阿弦也每每有回避之意,此時見他好生相請,倒是不便直接拒絕,何況那鬼使報信的事尚有疑點。 謹(jǐn)慎起見,阿弦心中轉(zhuǎn)念:“那就打擾殿下了?!?/br> 李賢請她坐了,倒了一杯茶給她:“先前在宮內(nèi),我一時失言,你不要介意?!?/br> 阿弦道:“殿下多慮了。” 李賢笑了笑:“當(dāng)初老師曾說過,將來我或許該叫你一聲師娘的。于公于私,好像都不該對你那樣無禮?!?/br> 阿弦見他突然恭謹(jǐn)有加,卻并無欣慰之意,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何必說這些舊事。” 李賢道:“那好,且不說舊事,不如說……老師走了這些日子了,你不為他擔(dān)心嗎?” 阿弦勉強道:“這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李賢道:“據(jù)我所知,雖然皇后看似寵信老師,實則也提防著他呢?!?/br> 阿弦微驚。 李賢卻笑的十分微妙,這笑容……竟無端讓阿弦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突然間阿弦心跳:自己懷貞坊府邸里,有武后安排的細(xì)作,那么、會不會眼前的這個人,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武后那邊還吉兇莫測,無法承受再多一個太子殿下做心頭之患。 阿弦讓自己竭力鎮(zhèn)定,她越發(fā)小心問道:“殿下指的是什么?” 李賢道:“沒什么,我不過是說,皇后猜疑心重,不管對誰都是存著防備之心的,不是嗎?” 阿弦不置可否,低頭望著面前那杯茶,有些恍神。 李賢道:“你怎么不喝,難道,是怕這茶水里有毒?” 阿弦道:“殿下說笑了?!?/br> 她握住杯子,慢慢地端起送到唇邊,正要喝,無意中抬眸對上李賢的雙眼,突然間心頭意亂,眼前所見者,竟似不是李賢,而是另一個人。 阿弦身子一晃,手中的茶水也隨著晃灑了出來,她不顧是否燙了手,繃緊身子,定睛又細(xì)看李賢,但面前的青年,容貌秀麗,氣質(zhì)高貴,不是李賢又是誰?方才所見,竟似是她產(chǎn)生了莫名的幻覺。 李賢見她失手灑了茶,忙起身過來,嘴里說道:“燙壞了不曾?” 他舉手入懷中,掏出了一方帕子,一邊握住阿弦的右手,體貼地給她輕輕擦手。 阿弦道:“沒什么,是我一時失禮了?!陛p輕地把手抽了回來。 李賢卻并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只是望著阿弦道:“方才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失手似的?!?/br> 阿弦見他近在咫尺,雙眼望著自己……竟是令她陌生的、前所未有的一種眼神。 阿弦道:“請殿下恕罪,我突然覺著有些不適,先告退了?!?/br> 她正欲起身,李賢卻適時地又握住了她的手,拉住她道:“是因為我而覺著不適嗎?” 先前李賢也曾同她有過親近之舉,但都不似現(xiàn)在一樣,讓阿弦倍覺不安,被他的手握住,就像是被滑膩冰冷的蛇貼著身體擦過似的。 阿弦本能地跳起來:“殿下!”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李賢,總覺著哪里不對,卻又到底想不通,也許……是因為李賢對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而讓自己覺著格外抵觸?阿弦這般想,越發(fā)想快點離開。 她正要后退,李賢卻也動了,他先一步走到門口,將門掩起,緩緩轉(zhuǎn)身問道:“怎么,你很討厭我嗎?” 阿弦自詡從不曾討厭過李賢,就算李賢曾明顯地表露出敵意,在阿弦看來,這也不過像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罷了。 但是今天不同,她沒有辦法掩藏心中的厭惡跟不悅,似乎是本能而生的。 “我該走了,今日我本就不該來。”阿弦淡淡地說。 “是啊,你上了鬼的當(dāng)嘛,”李賢一笑抬頭:“我真不明白你為何跟明崇儼那樣親厚,他向來看不慣我,他所用的鬼只怕也同樣的懶惰,jian猾?!?/br> 阿弦心頭一頓:“殿下說什么?” 李賢問:“怎么了?” 阿弦皺眉:“我并沒有說向我報信的是明大夫的鬼使,且殿下也應(yīng)該是看不到鬼使的,你怎么知道那鬼是明大夫所御者?” 李賢張了張口,然后他自言自語般道:“啊,我忘了?!?/br> 他并沒有驚慌失措的神情,反而半是羞慚,半是得意地向著阿弦展顏一笑。 阿弦的心狠狠地又隨著一跳,恍恍惚惚地想:這種笑,似曾相識,但……卻不像是在李賢的臉上看到過的。 這一切越來越不對。 阿弦深吸一口氣:“殿下,你說什么?” “我說,我一時大意了而已?!崩钯t這樣回答,一步一步向著阿弦走近。 阿弦并未后退,只是不再回避地仔細(xì)看著李賢的臉:“你……”她心里有一種可怕的想法,但因為太過駭人,她不愿意這是真的。 李賢不慌不忙地問道:“我怎么了?” 阿弦盯著他:迫于無奈向自己說謊的明崇儼的鬼使,知道鬼使身份的“李賢”,以及他方才評論明崇儼的那句話…… 阿弦咽了口唾沫,終于問道:“你……是誰?” 李賢先是挑眉,繼而仰頭一笑:“我?我是太子殿下啊,不然我還能是誰?”他笑吟吟地望著阿弦:“或者,女官的心里以為我是誰?” 阿弦咬牙:“你、你不是太子!”說出這句話,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直覺如此強烈。 李賢嘆道:“你怎么可以這么懷疑自己的親弟弟呢?這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彼皭澋貒@息著,舉手向著她的臉上輕輕撫了下來。 阿弦舉手擋住,正猶豫要不要將他反制住,忽然覺著有一股陰寒之氣,從他的手上極快地滲透到自己的身上。 瞬間,身體就像是正在結(jié)冰的水,起先是手,然后是雙腳,身子,一寸寸地不能動了。 李賢見她無法動彈,放松般吁了口氣:“我并不想傷害你,相反……”他并未說完,便將阿弦打橫抱了起來,邁步往內(nèi)。 在書房的最里間,停著一張胡床,幔帳低垂。 “李賢”撩開帳子,胡床上卻躺著一個人,好似是在睡夢中,容貌極為俊美,氣質(zhì)高雅,這人,竟是先前“身死”的陰陽師,阿倍廣目。 阿弦無法做聲,只是瞪大雙眼,心中的驚駭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形容。 “李賢”用憐惜的目光看了看榻上的阿倍廣目,把阿弦放在了他的身旁,然后他舉手,在阿倍廣目的額頭上輕輕地畫了一個符似的形狀。 隨著李賢撤手,原本“熟睡”的阿倍廣目醒了過來,他懵懂地望著周圍,目光落在李賢身上的時候,停了停,表情越發(fā)懵懂迷惑了。 直到他看見了身邊人。 “阿弦?”他驚呼了聲,撲了過來,似乎想要將她扶起來。 阿弦身不由己地望著他,心像是急速地在往深淵之中飛墜。 阿倍廣目將阿弦扶起,抱著她的肩頭,雙眸睜大,半是驚疑半是擔(dān)憂:“你怎么了?” 阿弦無法回答他,而榻邊的“李賢”接口道:“她沒事,從現(xiàn)在開始,她是你的了?!?/br> “阿倍廣目”抱著阿弦,恍惚看著“李賢”:“你……我?”臉上逐漸流露大惑不解的神色。 “李賢”笑道:“是啊,你不是喜歡她喜歡的發(fā)狂么?現(xiàn)在終于可以得償所愿了。恭喜你?!?/br> “阿倍廣目”愣了愣,目光從他的面上移開,重新看向阿弦。 當(dāng)盯著阿弦的時候,他的神情總算也慢慢地變得舒緩而喜歡,像是想起什么般喃喃道:“不錯,我是喜歡阿弦的,我……我終于可以得償所愿啦!”他漸漸地開始欣喜若狂。 床邊的“李賢”靜靜看著,目光瞥過阿弦,神情里透出幾分魅惑,最后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外去了。 身后,“阿倍廣目”抱著阿弦,隨著那股心底的狂喜在擴散,他的眼神也逐漸地迷亂起來,他伏身,輕輕地在阿弦的臉頰上親了口,然后緩緩?fù)隆?/br> 阿弦想出聲,卻無法發(fā)聲,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叫道:“不要!太子……不要!” 早在阿弦進東宮書房,看見“太子李賢”坐在桌邊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感覺到一絲異樣。 也許是她通靈的體質(zhì),也許是因為畢竟是骨血相連,所以對于面前的人,格外敏感。 她本能地覺著今日的李賢,怪。 怪的簡直不像是李賢,她甚至在那么一瞬間,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個不想見到的人的影子。 尤其是當(dāng)他一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