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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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撫過原本會出現(xiàn)傷口的那處,阿弦長長地吁了口氣:“怎么會做那樣的噩夢,沛王怎么會害我?這不可能……一定是白天看尸首看的,才會胡思亂想?!?/br> 忽然陳基的聲音隔著屏風(fēng)傳來:“你要是覺著哪里不適,最好叫個大夫來看看,不要大意?!?/br> 阿弦深深呼吸,才道:“我很好?!卑岩律褦n好了,踱步出來道:“陳大人回去歇息罷。” 陳基把火鉗放下,起身看著她。 阿弦雖然心無旁騖,但這會兒乍然跟他于一室內(nèi)單獨相處,被他如此看來,竟莫名有些慌張。 及時垂眸,阿弦舉手行禮:“請。不送了?!?/br> 陳基一笑,這笑有說不出的意味,仿佛是看破了她故意隔閡的偽裝,又像是不跟她計較。 陳基道:“好的,女官大人,您也早些歇息?!痹掚m如此,聲音里卻是流露著自在的笑意。 阿弦正有些慍惱,偏偏玄影走到陳基跟前兒,昂首望著他,陳基俯身,在它頭上摸了摸:“明日再帶你?!,F(xiàn)在好好看著你的主人?!?/br> 玄影“汪”地答應(yīng)了聲。陳基又笑看阿弦一眼,這才出門而去。 陳基去后,阿弦又細細看了看肚子,雖然確認無礙,總是提心吊膽,獨自臥倒床榻上,竟有些懷念在長安懷貞坊里,同崔曄“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把玄影抱上來,摟在懷中,權(quán)當(dāng)是那夜一樣抱著崔曄,阿弦不禁想:這會兒他在做什么? 長安,吏部。 明崇儼進了房中,對面崔曄起身:“先生怎么竟親自降臨?” 明崇儼嘆道:“我也是不愿意自己勞動,倒要讓你像是上次一樣去曲江請我,可是……”因為崔曄體質(zhì)特殊,他一出現(xiàn),原本被明崇儼所御使的那些鬼差們無不鬼哭狼嚎,紛紛躲避,生怕逃得慢一步而灰飛煙滅。 明崇儼噤聲不提,只說:“我之所以夤夜前來,不過是想跟你說一聲……雍州的事,小弦子自己之力只怕難以處置?!?/br> 崔曄心一緊:“不是還有狄大人么?” 明崇儼道:“狄大人辦案好手,對鬼又有什么能耐?” 崔曄道:“此事涉及鬼怪?” 明崇儼道:“我的鬼使告訴我,有一個極厲害的惑心之鬼在雍州地界出沒,雖然不確認此鬼是否跟雍州發(fā)生的命案以及紛爭有關(guān),但,好歹提醒你一聲,也盡我的友朋之誼?!?/br> 崔曄蹙眉:“不知何為惑心之鬼?” 明崇儼道:“這種鬼擅能在人耳畔發(fā)誘惑之語,利用人心人性之弱點,不知不覺迷惑人的心智,會按照它的心意做事,猶如為虎作倀般,而做這些事的人,還會以為是自己的心愿,并不會懷疑到有惑心之鬼在唆使。” 崔曄道:“世間怎會有如此邪物?” 明崇儼道:“此鬼最喜血腥,怨恚,貪寵愛欲,日積月累便修成如此?!?/br> “那又該如何破解?” 明崇儼挑眉:“這卻難倒我了,說實話,別說先前并未當(dāng)面對過此鬼,就算如今讓我面對,我也拿不準是否會制住……亦或者被對方反制呢?畢竟我也是人,自也有七情六欲,不能免俗。” 明崇儼說罷,似笑非笑看了崔曄一眼,轉(zhuǎn)身欲去。 崔曄道:“先生留步?!?/br> 明崇儼回身,對上崔曄眼神,忽地說:“你若是想讓我相助,還是免開尊口,我不愿意去雍州?!?/br> “這是為何?” 明崇儼哼了聲,道:“我不喜沛王殿下的做派?!?/br> 崔曄略覺疑惑:“殿下性情柔嘉,并無敗德壞行之舉?!?/br> “是嗎?天官不愧為人師,倒是會替他開脫,但不知……”明崇儼轉(zhuǎn)頭,“豢蓄家奴,算不算敗德壞行呢?” 崔曄無言以對。 本來,權(quán)貴之家豢養(yǎng)男寵,偶爾私底下為之,不算太過傷風(fēng)敗俗。 然而沛王畢竟身份不同,他乃是天家之子,身份尊貴,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實在大傷皇室體面,對皇族的聲望也大有影響。 明崇儼瞥崔曄一眼,袖手自去。 明崇儼離開吏部,欲返回曲池坊,才上車,車內(nèi)便有人問道:“如何,天官他怎么反應(yīng)?” 這問話之人,雙目有神,面上帶著狡黠的笑意,竟正是桓彥范。 明崇儼坐定:“想知道,怎么不跟我一起進去?” 桓彥范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天官會不會去雍州?” 明崇儼微微一笑:“你盼著他去?” 桓彥范道:“他若是去,至少能幫得上小弦子。” 明崇儼仰頭嘆了聲:“我看你是要失望了。” “嗯?”桓彥范詫異,“難道他不擔(dān)心小弦子?” “擔(dān)心是一回事,要如何決斷是另一回事,”明崇儼道,“這次他絕不會輕舉妄動?!?/br> 桓彥范皺眉,面露失望之色,但他心里卻也知道:雍州非別的地方,涉及的又是沛王,崔曄本身是沛王的老師,阿弦跟他又是婚約關(guān)系,雍州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就不顧一切而去,種種是非流言只怕在瞬間會淹沒半個城池。 但他只是想試一試而已。 明崇儼道:“威逼利誘地硬是要我來警示崔曄,聽說他不去又如此失望,你就這么擔(dān)心十八子?” 桓彥范強打精神:“你若是不擔(dān)心,我就算百般威逼利誘,也未必請的動明先生大駕啊?!?/br> 明崇儼哈哈笑了起來,忽地說道:“你有沒有覺著我們兩個極可笑?!?/br> “如何可笑?” “我們都在位小弦子著急,偏偏最該著急的那個卻不急?!?/br> 桓彥范一怔,繼而也苦笑起來:“有點兒。小弦子先前也如此罵過我?!彼f了這句,又問道:“你可把那鬼怪之詳細向天官說明了?” 明崇儼道:“我簡直要寫一本冊子給他了?!?/br> 桓彥范道:“這就好,就算天官未必親往,應(yīng)該也不至于袖手旁觀,總會想法子相助的吧?!?/br> 說到此,桓彥范又問道:“對了,你怎么知道那個周都事之子也是來自豳州?我打聽了多人,明明都不知情。” 明崇儼道:“人不知的事,‘非人’自然另當(dāng)別論?!?/br> 桓彥范最怕那些“東西”,咳嗽了聲道:“我先前跟少卿說起,他似不以為意。” 明崇儼淡淡一笑道:“不必著急,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該‘格外留意’了。” 這一夜間,阿弦睡得極不安穩(wěn)。 次日一早起來,兩只眼睛微微腫著,精神萎靡。狄仁杰到底是壯年男子,略好一些,但眼睛下面卻也略見發(fā)黑。 兩個人一碰面,阿弦把昨夜分出的卷宗給他看,道:“這幾件案子的是非曲直,都已經(jīng)分清了?!闭f著,便一份份地拿著跟狄仁杰說明:某家暗中謀奪強占,某家里內(nèi)訌、系同姓侵占,某家冒名頂替,還有一家涉及倫常慘劇……等等,花樣百出但件件分明。 之前阿弦毫無頭緒,昨夜因從胡浩然跟王叁的案子重新看起,忽有所得,望著每一件案子的卷宗,其中的涉案之人,利益糾紛,來龍去脈等一一見于眼底,這才勢若破竹。 狄仁杰瞠目結(jié)舌,卻也不曾立即質(zhì)疑阿弦,只是同她又梳理了一次,便挨個把當(dāng)事之人叫上來問話。 狄仁杰的審訊之能,加上阿弦提供的種種隱秘,兩人的配合如魚得水,那些當(dāng)事之人,自以為沉冤無法昭見天日的,感激流涕,那些做下惡事還當(dāng)天衣無縫的,面如土色,竟是毫無任何錯漏之處。 大半天的時間,便將縣府都無法理清的積案都批駁干凈。 中間兩人只各自吃了幾杯茶潤喉,等事情完畢,才匆忙又吃了些飯菜。 狄仁杰道:“難得有你如虎添翼,現(xiàn)在剩下的只是那人命案,以及如何判這些非法侵占之罪了?!?/br> 阿弦道:“我并不擅長這些,勞狄大人多替我留神。” 狄仁杰見她似要出門,心中一動:“你可是要去沛王府?” 阿弦并不否認:“是,我有些擔(dān)心沛王?!?/br> 狄仁杰道:“既然如此,你且快去,只是也要注意小心。讓陳大人相陪妥當(dāng)。” 兩人問案之時,陳基就在旁邊,聞言便道:“我也正有此意?!?/br> 阿弦不便多言,在陳基陪伴下騎馬前往王府,走到中街,就見路邊數(shù)人閑閑對話,一人道:“可聽說了么?胡家開始修祠廟了,據(jù)說因胡老爺子出了牢獄,正好修家祠拜祖宗呢。” 另一人道:“這胡家是高興了,最倒霉的是王明,好端端又被砍死了,他的家里不依不饒,也不肯退還田地,還要把尸首埋在田地里,以示抗議呢?!?/br> 阿弦隱約聽了兩句,皺眉。王明謀占王叁家的田地,占理的本是王叁,誰知王叁手刃了王明,這就不僅僅關(guān)乎田產(chǎn)爭奪了。 正想著后續(xù)料理,耳畔有個聲音道:“這么迫不及待地來找沛王殿下,可見是很關(guān)心他了?!?/br> 阿弦悚然轉(zhuǎn)頭,目光越過面前人群,終于看見賣糕點鋪子的屋檐下,那只厲鬼伶仃站著,沖她獰笑。 阿弦看著這張臉,陡然想起昨夜夢中所見。縱然人在太陽底下,仍是背心發(fā)冷。 眼前鬼影一閃,耳畔那聲音又笑道:“巧的很,沛王殿下也想你想的很呢,你們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至于崔曄,他心里根本就沒有你……” 阿弦斂眉握拳,回臂橫掃。 幸而陳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這才并未誤傷。 第315章 王府局中局 陳基握住阿弦的手腕, 掃一眼上頭的傷痕, 問道:“怎么了?” 阿弦不答, 只是緩緩將手撤回。 惑心之鬼的聲音隨之消失, 但是那惡毒的聲音卻仍在耳畔清晰地回響。 阿弦環(huán)顧四周,依稀卻見那影子消失在前方路口,那正是往沛王府必經(jīng)之地:“沒什么,咱們?nèi)ネ醺?。?/br> 陳基見她一再緘默, 終于忍不住道:“我知道我不是狄少丞一般能干的人, 但我畢竟負責(zé)此行你跟他的安危, 若是有什么不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一聲。” 阿弦回頭:“告訴陳大人什么?” 陳基重握住她的手腕:“比如這只手是怎么傷著的?!?/br> 阿弦道:“這種小傷不足提起?!?/br> “弦子!”陳基頓喝一聲, 胸口起伏。 此刻兩人在大街之上, 雖然阿弦的兩個副手不曾跟隨, 但其他隨從以及陳基所帶的侍衛(wèi)等人都在瞧著。 且兩人都在馬上,如此止步不前, 連周圍路過行人也都紛紛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