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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487節(jié)

第487節(jié)

    阿弦道:“是。”

    先前她正是看見了這只唆使胡浩然殺梁越、然后蹲在旁邊殘食梁越血rou的厲鬼,才被嚇得驚呼出聲,陡然跌落床榻。

    那厲鬼五指如鉤,利齒帶血,正在尸首旁大快朵頤,突然有所覺似的扭過頭來,就像是看見了阿弦,然后它丟下手中的殘肢斷骸,向著阿弦獰笑著撲了過來。

    直到如今阿弦仍不知最后那一幕是真是幻,甚至也不知道如果李賢未曾進(jìn)來,她會不會在夢中跟那厲鬼撞上。

    李賢早就知道阿弦的非人之能,從上次在賀蘭敏之府中的經(jīng)歷就已深知,所以此刻聽了阿弦所說,雖也冰心徹骨地有些驚懼之意,卻也不想在她面前過分流露膽怯之色。

    李賢便道:“這厲鬼從何而來,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阿弦搖頭:“稍后我會將此事告訴狄大人,不過……這般離奇,只盼狄大人不會笑我無稽之談?!?/br>
    “他當(dāng)然不會,”李賢沖口說道,大概是覺著自己太急躁了些,他又緩聲道:“狄大人聰明的很,他一定會相信?!?/br>
    阿弦笑笑:“但雖然如此,對付厲鬼非我之能,而且我們好像也沒有辦法處置鬼怪殺人,除非……”

    “除非什么?”

    阿弦本想說除非崔曄在此,轉(zhuǎn)念間,便道:“除非是窺基法師,或者明先生,倭國的陰陽師似乎也有這般之能……”

    李賢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正說到這里,便聽見外頭腳步聲急促,一個侍衛(wèi)出現(xiàn)在門口道:“殿下!有急事!”

    李賢起身往外:“怎么了?”

    侍衛(wèi)道:“刺史派人來報,說是底下又出了人命案子了!”

    李賢吃驚:“什么?是何命案?”

    侍衛(wèi)道:“也是涉及田產(chǎn)糾紛的,同樣是那苦主殺死了霸占田產(chǎn)之人?!?/br>
    李賢愕然,回頭看了一眼,正好阿弦也走了出來,聽個正著。

    “兇手拿下了嗎?”李賢定神,忙又問道。

    侍衛(wèi)道:“不必拿,刺史大人的屬官報說,那兇手自己投案出首了,如今正被羈押在刺史府牢房里?!?/br>
    李賢跟阿弦對視一眼,都難掩詫異,阿弦便道:“殿下,咱們?nèi)タ纯础!?/br>
    李賢道:“你才睡了多久,不再多歇息會兒了?”

    阿弦道:“我已經(jīng)無礙,事不宜遲?!?/br>
    兩人出門,阿弦又叫人去看狄仁杰如何,若是才睡下就不必打擾。

    刺史賈昱派人報信,又親自出來接了李賢跟阿弦。

    牢房之中,獄卒把那新投案的犯人拉了出來,那人身上的血衣仍然未換,雙眼失神,被拉上來后踉蹌跪地。

    賈昱看一眼李賢兩人,道:“你這賊徒,為何行兇殺人?”

    那犯人起先不語,賈昱威脅命人用刑,犯人才供認(rèn)道:“我家田地被占,官府只是不理,奪人衣食猶如殺人父母,我殺他報仇又怎么樣?且先前的胡家老爺子也殺了梁越,不也是無事釋放了?憑什么就要抓我?”

    三人皆驚,賈昱喝道:“大膽!胡說八道!”

    犯人卻向著李賢磕頭道:“殿下替我們做主,殿下既然開恩饒恕了胡老爺子,為什么不能饒恕小人?”

    李賢驚愕之余,神色復(fù)雜,不發(fā)一語。

    阿弦看了他一眼,道:“誰說殿下饒恕了胡浩然,只不過念他年紀(jì)大了,一身病癥,怕他死在獄中不好審案,才格外開恩讓他在醫(yī)館調(diào)治。是誰告訴你就要無事釋放的?”

    犯人叫道:“你們不要瞞我,外頭都是這么說的!胡家的人也是這樣說的!”

    李賢一拍桌子,起身拂袖往外。

    阿弦皺皺眉,對刺史賈昱道:“勞煩刺史大人。”轉(zhuǎn)身追了出去。

    雖然開春,但是天色仍舊寒冷非常,刺史府的庭院里,各色花木仍是光禿禿的,襯著鐵灰色的屋檐,無端地有一股冷肅之氣。

    李賢負(fù)手站在欄桿前,口中吁出的氣息變成白色氣霧,緩緩消散眼前。

    他的雙眼里卻有無法退散的憂悒。

    阿弦緩步上前:“殿下……”

    李賢并不回頭,只仍看著前方天際,兩三只鳥兒穿空而過,又一閃消失無蹤。

    半晌,李賢笑了聲,喃喃道:“我本是好意,為什么傳的如此不堪,更因此白白地枉送了另一條性命。”

    阿弦道:“殿下是雍州牧,是皇子,對治下子民一視同仁,心懷慈柔是好的,只不過……”

    這會兒,阿弦無端想起當(dāng)初跟崔曄往長安的路上遇見劫匪,那是她第一次動手殺人。

    當(dāng)時她心中難過之極,然而崔曄說……

    “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對殿下來說,你手中所握是可以超越律法的權(quán)力,但正因如此殿下行事才要更加謹(jǐn)慎?!?/br>
    阿弦回想著崔曄教導(dǎo)自己的話,試著向李賢這般說。

    李賢這才回頭,他凝視阿弦良久:“你的口吻,有些像是……”

    阿弦眨了眨眼。

    李賢卻未說下去,只有轉(zhuǎn)頭:“既然如此,先前是我做錯了嗎?”

    阿弦道:“我不認(rèn)為殿下是錯了,胡浩然殺人,的確另有隱情,且他身體不好也是人所共知。所以殿下不必把今日發(fā)生的案子怪罪在自己身上?!?/br>
    李賢雙眸微亮,繼而道:“當(dāng)初你也警告過我,我自然知道你是不贊同我放人的……但現(xiàn)在你能如此說,不管怎樣,我很高興?!?/br>
    阿弦低低咳嗽了聲,繼續(xù)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方才在那兇犯的身上,好似有一種不好的氣息,”

    李賢詫異:“你說什么?”

    “就是方才我跟殿下提到過的……”阿弦皺皺眉,眼前又出現(xiàn)那吞噬血rou的厲鬼的模樣。

    半個時辰后,狄仁杰已經(jīng)知道了今日發(fā)生的種種,包括阿弦所見。

    李賢道:“若非是我一時欠了考量,讓胡浩然出獄調(diào)治,今日也不會再出血案?!?/br>
    “殿下不必過于自責(zé),”狄仁杰忖度說:“照我看,就算沒有殿下的法外開恩,效仿作案只怕也是無法避免的?!?/br>
    “何為效仿作案?”李賢問道。

    狄仁杰道:“據(jù)我在刑獄之中所得,一樁轟動于世的案子發(fā)生后,多半會有其他類似的效仿者出現(xiàn)。今日便是如此。”

    狄仁杰說罷看向阿弦:“玄虛之事我無法探究,就交付女官了。倘若無法鏟除那厲鬼,當(dāng)去信長安,或許可以請明大夫……只怕他貴人事忙,不肯前來啊?!?/br>
    阿弦道:“沛王殿下說本地的盧屏寺亦有法術(shù)高明的僧眾,先前已命人秘密延請,希望可以相助。”

    “那就太好了。”狄仁杰點(diǎn)頭,又憂心忡忡道:“今日的案子一定要盡快斷明,不然事情傳開,只怕會引出更多類似……且民怨累積很是不妥呀?!?/br>
    阿弦道:“狄大人,我想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一看。”

    狄仁杰道:“我也正有此意,不過我想要先審問兇犯?!?/br>
    沛王李賢聞言道:“不如讓我陪阿弦前去。”

    狄仁杰看向阿弦,想聽她的意見,阿弦道:“既然如此就勞煩殿下了?!?/br>
    當(dāng)即眾人分頭行事,狄仁杰自去審訊。阿弦則同李賢前往城郊臥龍鎮(zhèn)。

    兩人都是騎馬,由王府侍衛(wèi)一路護(hù)送,出城后行了六里地,便到了臥龍鎮(zhèn),還未進(jìn)鎮(zhèn)子,阿弦抬頭看去,不由一怔。

    前方的臥龍鎮(zhèn),地勢較低,這會兒他們身處的路口處,正好可以俯視過去,果然鎮(zhèn)如其名,鎮(zhèn)形略長,周圍被山勢環(huán)繞,看著就像是龍腹曾貼臥過一樣。

    阿弦道:“怪不得起這個名字,難道真的有龍停過么?”

    李賢笑道:“聽一些積古的老人說過,數(shù)百年前曾有青龍從此過,才得了這個鎮(zhèn)名呢,據(jù)說有風(fēng)水先生也說過此地甚好,有什么什么……銜珠之類的說法,記不清了?!?/br>
    兩人閑談數(shù)句,縱馬入了小城,本地的縣衙早得了報信,縣官跟捕頭等都在城頭迎接。

    阿弦跟李賢并不進(jìn)衙門,只叫帶著往案發(fā)之地去,縣官馬不停蹄,領(lǐng)著兩人穿街走巷,不多時來到一處院落外,只見院門緊閉,捕快上前拍門,半晌才有人來應(yīng)。

    此處乃是被害者的居所,其妻已帶至雍州刺史府等候?qū)徲?,留守的家人等見是官府之人來到,不由分說跪地嚎啕大哭,懇求嚴(yán)懲真兇。

    幸而有那縣令命人制止了眾人,只叫一名家丁帶著往內(nèi)查看現(xiàn)場。

    阿弦卻不等人領(lǐng)路,已經(jīng)往內(nèi)走去,因為被害之人死狀極凄慘,不便搬運(yùn),如今暫時用了一口薄木棺材,停在堂中,只叫縣衙的捕快在旁看守。

    阿弦邁步進(jìn)門,卻并不是看著棺木中的死者,而是看著旁邊。

    在她夢中所見的那厲鬼,赫然竟在棺材之旁,望著里頭的人,桀桀獰笑,嘴邊的血順著滴落下來,仿佛極為滿足。

    忽然它抬起頭來,兩只銅鈴般的眼睛盯著阿弦,就如同之前在驛館內(nèi)所見一樣。

    阿弦?guī)缀醯雇顺鋈?,竭力止步?/br>
    那厲鬼卻邁著步子,無聲而緩慢地靠近她。

    阿弦緊張地攥緊雙拳,知道此刻隨從跟捕快都在門外,便低聲道:“是你教唆他們殺人的?”

    厲鬼低笑道:“十八子真是名不虛傳,見了我居然一點(diǎn)都不怕?!?/br>
    它圍繞著阿弦,邊轉(zhuǎn)圈邊仔細(xì)打量,仿佛在看著什么可口的食物。

    阿弦雖然不動,但渾身的汗毛卻已根根倒豎:“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厲鬼輕描淡寫般道:“他們死有余辜,十八子不是什么都能看見嗎,怎么這個卻不知道。”

    它一邊說,一邊抬起手來,尖銳的指甲幾乎扣到阿弦的臉上,指尖還帶著血珠。

    阿弦屏息,這一刻無比想念崔曄在身邊的好,然而面上卻絲毫怯意都不能露出來:“我也并非全知?!?/br>
    正在此刻,眼前光影一暗,是李賢走了進(jìn)來。

    厲鬼一看,頓時撇下阿弦,閃到李賢身旁。

    阿弦忙轉(zhuǎn)身,李賢瞥了一眼棺木中的死者,雖然死者身上象征性地被白布遮住,但那滲出的血漬跟濃烈的血腥氣,仍是讓李賢大為不適。

    但比起自己的不適,他更關(guān)心阿弦,不知她為什么竟能在如此可怕的地方逗留這么長時間,李賢低聲道:“你看完了么?還是出去再說。”

    厲鬼則打量著他,忽然湊近李賢身旁,在他耳畔低低說了句話。

    李賢臉色大變,忙轉(zhuǎn)頭,卻當(dāng)然看不見身旁有任何“東西”。

    阿弦把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李賢的反應(yīng),根本就是聽見了“聲音”才有的!

    此刻對阿弦而言,已經(jīng)非一個“毛骨悚然”可以形容,她疾步上前,一把將李賢拉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