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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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黏在阿弦臉上,阿弦的目光卻在玄影身上:“我也不知道……也許……”心底閃過那番僧以及異鬼的影子,阿弦不大敢說。 袁恕己低低咳嗽了聲:“我叫人燒了水,待會兒你便清洗一下,免得受寒著涼?!?/br>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沿著那小小地下巴,在阿弦頸間逡巡。 但這一次因心存他意,心虛之際,卻不敢輕易落手了。 阿弦嘆了聲:“不用麻煩啦,我沒事?!庇痔ь^道:“不知道他們打聽到阿叔的下落了沒有?” 燈影下,她清澈的雙眼里盡是憂慮,袁恕己更加心虛,移開目光道:“我再去問一問?!?/br> 袁恕己去后,阿弦看著無精打采的玄影,輕輕嘆了聲,坐在椅上。 這一會兒,手上才覺出疼來,阿弦抬起看時,見傷口的血都被雨水沖刷干凈,露出清晰的開裂的舊傷痕。 袁恕己回來之時,阿弦已經(jīng)把傷口包了起來,見他面有憂色,忙問:“有消息了么?” 袁恕己道:“崔府的人說有急事回了吏部。吏部去探聽的還未回來?!?/br> 正答了一句,外頭道:“少卿?!?/br> 袁恕己走到門口,卻見去吏部的差官行禮道:“吏部的人說,天官早就回府了。” 袁恕己喉頭一動,阿弦神色微變,若是崔曄并未回府也不在吏部,卻又去了哪里。 阿弦問:“會不會去了平康坊?” 袁恕己道:“不會,那邊兒我也派了人,而起他知道這會兒不能回那里?!?/br> “那么會去哪?”心里的不安加重,“會不會是被周國公……” 袁恕己搖頭道:“不會!你要相信,以崔曄的身手,區(qū)區(qū)國公府還不會困住他。” 話雖如此,卻也不禁暗中憂心。 外頭風(fēng)裹著雨,嘩啦啦一陣緊似一陣,將夏夜的燠熱席卷一空。 阿弦因手上有傷動作不便,袁恕己便把汗巾浸了熱水?dāng)Q干,好歹叫她擦了擦頭臉,又換了一身衣裳。 經(jīng)過這一場忙亂,早已經(jīng)過了子時。 外頭卻始終沒有崔曄的消息,若不是怕貿(mào)然出外壞了他的事,阿弦早按捺不住。 但在丑時將到,終于有差官急急趕了回來,報說:“外間有吏部的人來到,說是天官已回到吏部?!?/br> 袁恕己聞聽,那提了半宿的心才算放下,忙回來告知了阿弦,又道:“我說不會有事,早叫你睡,偏要撐,別熬出病來?!北憬兴诶镩g那胡榻上安歇。 阿弦小心地抱著玄影,將它先放在榻上,回頭問道:“少卿如何安置?” 袁恕己道:“可惜這榻有些小,不然就……” 話一出口,驀地醒悟這會兒彼此都知道阿弦是女兒身,已經(jīng)不適合再如之前一樣肆無忌憚地跟她玩笑了。 “我在外頭,給你守夜?!彼皶r???。 幸而阿弦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頭,只是遲疑著問道:“少卿,什么時候能見阿叔?” 袁恕己問道:“你見他做什么?” “我、我有話想問他?!?/br> “什么話,問我不是一樣的?” 阿弦想了會兒:“……我其實是擔(dān)心阿叔,不知他怎么樣了,另外,還有虞jiejie也不知怎么樣了?!?/br> 袁恕己道:“你不必?fù)?dān)心他,崔曄是極有主張的人,你看先前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他竟不慌不忙,即刻想好了前后進(jìn)退之法,他既然肯插手,當(dāng)然也有全身而退的法子。至于虞娘子……” 皺眉,對上阿弦的目光,袁恕己道:“不怕,如果她還在國公府中,周國公的目標(biāo)是你,不會為難她的?!?/br> 阿弦默然:“我只怕周國公遷怒。” 袁恕己道:“今晚上有些倉促,明日再探聽,若確信她還在周國公府,我陪你去要人,畢竟如今虞娘子已經(jīng)不是他家奴婢了。是你的人,且周國公備不住還指望著用她做點(diǎn)什么呢,暫時她該是安全的。” 阿弦點(diǎn)頭。 袁恕己道:“別想太多,養(yǎng)精蓄銳,明日要吵要打,才好行事?!?/br> 此時距離天明只有一個時辰多點(diǎn)兒,阿弦因今日經(jīng)歷了太多事,精神跟體力都有些不支,入內(nèi)躺倒,緊靠在玄影身旁,很快入了夢鄉(xiāng)。 那時候未曾入夜,風(fēng)雨也還未起。 ——“殿下,您……您想做什么?” ——“你猜我想做什么?” 周國公府,堂中。 虞娘子跪在地上,懷中抱著受傷的玄影,驚慌地望著斜倚在胡床上的敏之。 可更讓虞娘子心中不安的卻并不是敏之,而是在他身旁坐著的那個打扮古怪的番僧,她的目光掠過番僧手中摩挲著的骷髏,沒來由地覺著寒氣陣陣襲來,竟叫人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戰(zhàn)。 與此同時,被抱在懷中的玄影卻狂吠了起來。 之前周國公府的侍衛(wèi)前去平康坊捉人,虞娘子察覺異樣,不肯跟隨,那些人便欲強(qiáng)行帶人離開,誰知惹怒了玄影。 玄影猛然竄起,冷不防便咬傷了其中一人,領(lǐng)頭侍衛(wèi)見狀,一時情急,出手相傷。 玄影負(fù)傷,本艱于動作,可是此時卻一反常態(tài),向著虞娘子跟前身側(cè)狺狺狂吠。 這當(dāng)然是因為有人欺身,故而才防衛(wèi)威嚇。 可虞娘子看著“空無一物”的身側(cè)。 她畢竟是個曾經(jīng)歷過的,又因為那股透骨的寒氣陣陣侵襲,虞娘子心生不祥,忙把玄影抱了回懷中。 擁著黑狗兒毛茸茸的身子,心口才又略覺蘇緩,感覺到一絲暖意。 此時,那番僧道:“殿下,這只狗能不能送給我?!?/br> 虞娘子一驚,敏之也有些詫異:“上師要一只狗兒做什么?” 番僧道:“這畜生極有靈性,它的血也是上品,我可以將它加在金丹之中,助我修煉?!?/br> 虞娘子抱緊了玄影:“不行!” 敏之卻并未看她一眼,只對番僧道:“只要你幫我達(dá)成所愿,這只狗自然歸你。不過現(xiàn)在不能殺它?!?/br> “當(dāng)然。”番僧并未堅持。 敏之又道:“不過雖然我素來聽聞上師的過人手段,但卻不曾親眼見識過,不知在施法之前,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番僧道:“這也不難,但這需要一個‘人’?!?/br> 這句話中的陰冷氣息讓人極為不適,隨著話音剛落,虞娘子也有一種冰冷窒息之感。 忽然,被抱在懷中的玄影呲出利齒,驀地向著虞娘子身側(cè)探頭出去,仿佛在撕咬什么東西。 “玄影!”虞娘子驚悸之極!但她畢竟不是那種尋常的小婦人,竭力把玄影抱回來,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乖,別動。” 敏之垂眸看看她,忽道:“這個人我也還有用?!?/br> 此時,外間云綾帶著兩個丫頭進(jìn)來上茶。 敏之掃過幾人,忽然指著其中一個丫頭道:“這個如何?” 番僧道:“甚好。” 那丫頭忽然被點(diǎn),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原地。 云綾驚疑道:“殿下?” 敏之道:“她留下,你們退下。” 云綾心知不妙:“殿下……” 敏之冷冷瞥她一眼:“滾?!?/br> 此刻,番僧的手掌摸索著那骷髏烏亮的天靈,口中念念有詞。 畢竟是常伺候在側(cè)的,對敏之的性子略有知曉,那被留下的丫頭不安起來,跟著后退兩步,然后跪倒在地,磕頭道:“殿下饒恕。” 才叫了幾聲,聲音戛然止住,貼在地上的手指奇異地開始伸展,抖動。 虞娘子近在咫尺,卻見那丫頭的臉色從正常到迅速地轉(zhuǎn)作白里泛青,臉上rou皮也似在顫動不休。 而玄影呲著牙瞪著對方,不顧身上的傷,兩只前爪緊緊抓地。 終于,那跪地的丫頭猛地一仰頭,雙眼已經(jīng)沒了瞳仁,盡數(shù)轉(zhuǎn)作慘白色。 虞娘子咬緊牙關(guān),渾身冰涼,似乎知道將發(fā)生什么,她只能拼命抱著玄影,生恐一松手它就跑了出去,又怕一松手自己也會受不住而倒下。 最后,那丫頭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后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只是手足跟身軀都有些奇異地扭曲著,從背影看來,就像是一個被粗魯拙劣縫制的人形布偶之類。 虞娘子已經(jīng)不敢再看,深深低頭,將臉貼在玄影額頭上。 玄影卻仍死死地盯著那丫頭,在黑狗兒的眼中,它所見的當(dāng)然不是什么“丫頭”,而是一個精瘦詭煉的異鬼,因占據(jù)了人的軀殼,得意洋洋地伸出手臂,打量這幅新皮囊。 就像是經(jīng)受不住這新鮮皮囊的誘惑,異鬼猛地低頭,向著那血rou飽滿的手臂上啃落,竟生生地咬下一口rou皮,歡天喜地地嚼吃了起來! 玄影驀地狂吠! 在敏之跟虞娘子的眼里,自然是那丫頭自己在啃食自己的臂膀。 “她”不覺著疼,反而滿面狂喜似的。 敏之皺眉道:“這是干什么?” 番僧用胡語呵斥了一句,那“丫頭”才停止了自殘,卻仍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舔著唇上的血。 番僧對敏之道:“這一次附身的是早就煉化的野鬼,已不知做人是什么樣的,所以才這樣舉止反常,如果是令妹的話,當(dāng)然不至于這樣粗魯?!?/br> 就在此刻,那被附身的丫頭回頭,看向身側(cè)的虞娘子跟玄影。 虞娘子因先前聽見異樣響動,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正看見那駭人一幕。她無法按捺,渾身顫抖,只好把頭深埋下去。 玄影卻哪里容得了這個,恨不得上前撕咬起來! 那“丫頭”饒有興趣地盯著玄影,然后一歪一扭地走了過來。 一“人”一狗對峙之中,“丫頭”忽然雙臂一張,躬身伏背,向著玄影露齒嘶叫! “?。 卑⑾掖蠼幸宦?,挺身坐起! 她尚未清醒,揮手亂打,正驚魂無措,手腕卻被穩(wěn)穩(wěn)地握住。 “阿弦?!庇腥藛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