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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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年搖頭:“我不懂?!?/br> 崔曄輕笑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夫人聰慧,如何不懂這個道理?!?/br> 煙年雖說不懂,但聽見這句之時,卻并不見如何驚異,只默默地問道:“原來夫君是想休妻么?” “是和離?!贝迺蠐u頭道,“不管如何,我會盡量,絕不會影響到盧家跟崔家。” 煙年先前之所以屢次忍而不宣,最大的原因自也是要照賴盧家跟崔家的大局。 畢竟同為五姓之中,家族的聯(lián)姻絕非兒戲,而聯(lián)姻也絕不僅僅是兒女之事這樣簡單,而是關(guān)乎兩家的名望,根基,聲勢。 可以說……除非是生離死別,或者萬不得已,否則絕無任何理由可以動搖。 煙年道:“夫君已經(jīng)想好了?” 崔曄聽她語氣也似平淡,便走到屏風(fēng)之后,舉手在水里試了一試,仍舊溫?zé)帷?/br> “是,”崔曄道:“想來這般無論對夫人還是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br> 他原本并沒有就想走到這一步的。 就算發(fā)現(xiàn)煙年心中另有他人影子,在深思熟慮之后,仍是想維持現(xiàn)狀……直到看見煙年自殘的那一幕。 那傷痕何止是劃在她的手腕上,更是在他心上。 崔曄可以當(dāng)煙年的牽絆不存在,畢竟以煙年的為人,絕不至于當(dāng)真作出紅杏出墻的不軌之舉,何況盧照鄰身患絕癥且已遠離長安…… 但是在看見那兩道傷痕的時候,崔曄也看清了煙年的心,她雖看似好端端地在崔府里,她的心意卻早已堅決。 就如武后所說的一樣:太過聰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執(zhí)著地鉆進牛角尖中,九死不悔。 對武后而言,要馴服烈馬,需要皮鞭,鐵錐跟匕首。 武后的確也做到了。 但崔曄知道,武后并未提及的是,當(dāng)初太宗對她這種回答的反應(yīng)。 太宗并不喜武后這種鐵腕狠辣作風(fēng),正如崔曄也對這種做法心生警悚而非茍同一樣。 在武后眼中,烈馬同“九死不悔的聰明人”或許都是同一種類,都可以用“皮鞭,鐵錐跟匕首”來選擇對待。 但崔曄知道,他不能……這樣做。 煙年后退,終于挨在桌邊兒緩緩落座。 崔曄回頭,隔著屏風(fēng)看去,屏風(fēng)上的洛神圖便在眼前浮動起來,朦朦朧朧,如真如幻。 絹紗后面煙年的臉也隱隱約約,看來果然就像是那已經(jīng)乘龍而去歸了九天的洛神。 只可惜他并非窮追不舍屢屢回頭的曹子建,曹子建早就另有其人。 崔曄道:“我知道紀王向來傾慕你之才情,殿下又是個頗通文墨之人,想必定會同你很想投契?!?/br> 隔著這一層紗,崔曄看見煙年往這邊兒看了一眼。 她輕輕說道:“原來夫君……已經(jīng)給我想好了人家。” 崔曄一笑:“若夫人心中另有打算,自是更好?!?/br> 煙年也笑了笑:“我誠然還有更好的打算?!?/br> 突如其來的沉默,兩個人僵持似的,誰也沒有先開口。 忽然煙年道:“夫君指的那人,我其實早就想跟你一說?!?/br> 崔曄不答。 煙年也并不看他,道:“原先不便說這些話,但現(xiàn)在想也沒什么了?!?/br> 她終于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也看著那影影綽綽的屏風(fēng):“夫君雖無所不知,但這些還是我親口告訴你的好。我同他之間,就連碰面過的次數(shù)都是屈指可數(shù)?!?/br> 崔曄皺眉,他很想告訴煙年,他并沒有興趣聽這些。 原先曾告訴過煙年,只要她不會辜負,那么過去的事他不會追究,不管是什么都跟他無關(guān)。 現(xiàn)在既然決心已下,那些事……更加跟他毫無關(guān)系了。 本來幾次想阻止她說下去,但有一股莫名的沖動,壓住了他將沖口而出的話。 只有煙年的聲音,有些溫和地響起: 她道:“十三歲那年,我跟姊妹們一塊兒作詩,眾人都贊我的詩好,我雖不以為然,心里難免得意,那會兒他正在府里做客,便批了幾句,那時我不懂事,受了挫折,心里只覺著此人十分可厭,竟敢挑人的不是?!?/br> 但是年紀漸大后,越發(fā)知道了盧照鄰的名頭,再看他的詩,想起當(dāng)日品評之語,竟是字字真知灼見,不由臉熱羞赧。 由此,也對他心生敬仰,故而但凡是他的詩,煙年皆信手拈來,爛熟于心,可越是讀的多,心里的喜歡跟仰慕便一寸寸累積。 “那幾年期間雖見了幾次,但都極少說話,只偶爾聽過幾次他同人談詩論賦,” 原本溫和平淡的聲音里,似多了一縷很但的喜歡:“他不必多說什么,但說的每一句都甚是契合我的心意,有時候他還未說出,我心里已經(jīng)懂了,而每每我心里想的事,還未出口,他已經(jīng)了然?!?/br> 崔曄聽到這里,忽然一陣心驚。 他忍不住轉(zhuǎn)頭又看向這個女子,眼里有毫不掩飾的詫異。 他的驚異——并不是因為煙年心里這般傾慕喜歡一個人,而是……世間竟有這種情感。 卻并不屬于他,不屬于本該是跟他如此情深的這人。 煙年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xù)說道:“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但是無可否認,我很欽慕他,可我從未對他有過任何表達,自詡他也是不知道的。后來嫁了過來,更加不大有機會見到,只那兩次他來府里拜會老太太,以及我回家去偶然撞見過一回,他對我行了禮道好,我向他還禮,如此而已?!?/br> 兩人的相見十分平常,只有當(dāng)眼神相對的時候,才似能察覺彼此平淡的面目底下,相似的靈魂。 漸漸地再翻到他的詩集,從那看似隱晦的字里行間,知道幽憂子仍舊知己一般,所思所感仍是同她心有靈犀似的。 他的每一首詩她都似刻在心頭一樣倒背如流。 同時煙年也窺知,他將一種難以名狀的牽念之情寫在了詩中。 那些詩章,世人雖都朗朗上口爭相誦讀,卻不知其真意如何。 連煙年也未敢確信。 在崔曄“殞命”羈縻州之后,煙年彷徨失措,回府暫歇。 “他來見我,勸我節(jié)哀?!甭匾允滞腥?,煙年的雙眸朦朧,凝視著虛空:“他說你未必有事。但……” 那時候紀王已有意于她,暗中傳信,盧氏亦知曉此事。 但煙年心不在皇室,是以竟堅決不肯。 盧氏只當(dāng)她對崔曄一往情深,殊不知對煙年而言,若不是某一個人,其他的都是錯。 崔曄見她停頓,不由問道:“但是如何?” 煙年道:“但他問我,若你當(dāng)真不幸,我要不要跟他同去?!?/br> 煙年微微一笑,手扶著額角,眼中的淚卻撲簌簌墜落。 崔曄道:“夫人如何回答?” 煙年搖頭。 她原本未敢奢望,忽然間聽得這樣的言語,就像是頭頂轟雷,還分不清是驚是喜,欲去欲留。 來不及仔細分辨回答盧照鄰,崔府就已經(jīng)去了人,說崔曄“回來”了! 煙年道:“那天家里傳來消息,說你回來了,我便知道此生再無別的道理?!?/br> 誰知在飛雪樓上,盧照鄰一時情不自禁的《長安古意》,那引人注目的四句之中,偏偏嵌了煙年的名字。 長安城千千萬萬百姓、達官顯貴都懵懂不覺,唱“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jīng)學(xué)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又怎知道這里頭掩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而煙年在第一次聽說這首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心頭通明。 同時她又有一種深深地悚懼,她知道此事怕是藏不住的 后來盧照鄰因此詩入獄,煙年情急之下,便請崔曄相助。 雖有驚無險放了出來,那一身的病卻也由此而起,因此細尋這其中的種種糾葛,實在是無法可說。 ——直到此刻崔曄才發(fā)現(xiàn),興許不該怪煙年。 他跟煙年兩個本就非一路之人,或許,只是或許,若沒有盧照鄰的存在,他們兩人至少也會相敬如賓平淡一生,毫無破綻。 但在這世間,總有那么兩個靈魂,是彼此相應(yīng)而生的。 崔曄看著肩頭顫抖不休,似哭似笑的煙年,忽然道:“關(guān)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此中一分手,相顧憐無聲?!?/br> 煙年眼中流露驚異之色。 隔著屏風(fēng),崔曄似笑:“我本以為這一首詩是他送給阿弦的……原來竟不是?!?/br> 那天崔曄前去相送盧照鄰,阿弦亦追出城,這四句正是崔曄從她所持的卷軸上所見。 當(dāng)時還覺著盧照鄰對阿弦倒也頗為“深情”了,只是后面兩句未免有些凄惶。 此刻看著這般的煙年,心里卻竟“無師自通”了。 “一分手,憐無聲”,他哪里是給阿弦的。 這夜,阿弦回到平康坊。 同虞娘子說起今日去國公府所經(jīng)歷種種,叫她放心。 虞娘子道:“殿下雖然向來荒唐不羈,但今日的情形實在大非尋常,我生恐有什么不妥,想到少卿素來是極好的,便找了人去報信,少卿可找到你了?” 阿弦聽提起袁恕己來,有些不自在:“找到了?!鞭D(zhuǎn)身就要回房。 虞娘子一把拉住:“倒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是沒了法子才想到他,實則心里也怕連累了他,畢竟殿下那個性子,發(fā)作起來是六親不認的,難得少卿肯答應(yīng),到底詳細如何?” 阿弦只得說道:“放心,并沒什么事,他是去戶部找到我的。沒跟周國公沖突?!?/br> 虞娘子這才念了一聲“佛”:“這倒也罷了?!?/br> 阿弦瞥她一眼:“jiejie,以后若有事,不要再煩勞袁少卿啦?!?/br> 虞娘子道:“這又是怎么?” 阿弦道:“人家堂堂大理寺大官兒,不好去攪擾,何況總勞動他,給別人看見了不免會嚼舌閑話?!?/br> “又有什么舌頭可嚼的?”虞娘子問道。 阿弦道:“多著呢,比如說我抱大腿之類?!?/br> 虞娘子笑道:“誰若是想抱只管讓他們抱去,只怕腿抱不著反被狠狠地踢一腳,袁少卿也不是見誰都對他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