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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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無知無覺的人,卻是阿弦。 早在崔曄抱起她的時候,昏迷中的阿弦隱隱地有所感知,只畢竟傷重,且又大耗元氣,竟無法醒來。 只是在出梁侯府的時候,門口圍觀的百姓們因久等,便嘈嘈切切地議論此事。 有道:“這袁少卿倒也是個剛直不阿的好官兒,只可惜今日只怕要栽在梁侯府里了?!?/br> 有的說道:“胳膊哪里能擰得過大腿呢?長安城里哪個官兒敢跟皇親國戚對著干?這不是送死的么?” 又有說道:“你們不必先說這些喪氣話,我覺著袁少卿定能成事!” 阿弦渾渾噩噩聽著,極慢地理清了大家在說什么。 就在崔曄帶她下臺階之時,阿弦終于清醒了幾分。 仍無法睜開的雙眼依稀看到頭頂?shù)年柟忸伾?,以及那個浮動在光芒里的熟悉的人的臉。 阿弦惘然而身不由己地望著他,又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英俊,還是崔玄暐。 “我……”阿弦試圖掙扎,身體卻像是被包在蠶繭里頭,徒勞無功。 “別做聲?!贝迺系溃韵袷俏羧绽涞哪?。 許是這種冷淡刺了阿弦一下兒,阿弦猛然想起那日送別盧照鄰,在城外兩人尷尬冰冷的相處。 那早就痊愈的腳踝幾乎都隱隱做疼起來。 “我不走……”阿弦終于叫出聲。 崔曄只瞥她一眼,并不接腔。 如果身體還有力氣的話,阿弦一定會咬牙切齒、奮力翻波涌浪跳出他的雙臂。 “袁少卿,”賭氣又有何用?阿弦只好把珍貴的力氣用在刀刃上,“得告訴他……” 崔曄正將走到馬車旁邊,聞言道:“你說什么?” 阿弦頭暈眼花:“山子垌,地牢……大石頭后面,那只鬼……想報仇……” 她喃喃地,感覺力氣像是細細地黃沙,正從碎裂的沙包里飛速流逝:“得告訴他……在石頭、后……” ——那只拼命要附她身的鬼,藏在地牢里等待許久的鬼,如果不是崔曄及時趕到,以他的身手、又趁著武三思并沒十分戒備的情形下,只怕會立刻取了武三思的性命。 如此……只能說是時也命也。 阿弦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崔曄卻懂了。 他輕聲道:“不必說了,我知道該怎么辦?!?/br> 阿弦腦中沉沉神志不清,卻無法放心,強撐著不肯徹底昏迷過去:“不能、少卿不能……出事……” 耳畔響起一聲很輕的嘆息,他道:“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他出事。” 這一句像是有催眠之功,話音未落,阿弦已經(jīng)閃電般陷入昏睡。 但在雙眸合起瞬間,她喃喃不清,似幾分委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崔曄以為,阿弦是在說他?!f他那天在城郊的“不近人情”。 其實阿弦并不是指他,而是指的那只武功高強的鬼:為什么要采用那樣激烈的法子傷人傷己,為什么不管是人是鬼,總有這許多不肯聽人勸諫的死硬冷情的“家伙”們。 馬車緩緩往前,崔曄垂眸望著躺在面前暖席上的阿弦,他從袖子里掏出一方極整潔的帕子,小心地給她擦拭臉上的血漬。 很快帕子上便濡濕一片,崔曄又湊近細看了看她額頭的傷。 那血色在眼前慢慢暈開。 崔曄不由也想起那天在城郊外的事。 那時候他聽阿弦期期艾艾說了那些沒相干的,只認定她是窺知了煙年跟盧照鄰之間的事,那瞬間,他竟有種無地自容的慍惱,更加聽不進她說的每一句話。 可是…… 當看著阿弦倉皇而倔強地跑開,他一個人牽著馬兒回城,終于,心神也隨著平復下來,不再之前似在小火上燒烤熬煎般無法安寧。 他雖然細細回想過阿弦所說,但卻仍是不大明白指的是什么……盧煙年會傷著她自己? 是,她的確會很“受傷”,崔曄當然知道,——求而不得,盧照鄰有身染重疾且離開長安,沒有什么比這更叫人傷心的了。 但是就算睿智冷靜如他,也實在是想不到,阿弦所說的“傷”,是世間最簡單粗暴的一種。 早在察覺了《長安古意》中那兩句的內(nèi)涵之后,雖然仍跟煙年相敬如賓,但事實上,還真的是“如賓”,陌生人般相處。 他不再跟煙年同榻而眠……也許煙年也正想如此呢?他多半選擇睡在書房,有時候怕家中之人心生疑惑,便借口部里事忙,便夜宿于吏部。 也許……是經(jīng)過上次幾乎失控,他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也是rou身凡胎,也有男人自來的劣根之性,為避免再生事端,索性相見爭如不見。 又或許,是因為那兩句詩,心中芥蒂委實無法消退。又不愿貿(mào)然面對,便索性兩兩隔閡,省卻萬千不必要的煩惱。 因此雖跟煙年是夫妻,這段日子,卻比陌路人見的面兒還少。 那天,崔老夫人派人從吏部追了崔曄回來,問起他夫妻相處。 崔曄只借口“忙”,絕口不提其他。 也是這一次,夫婦兩人好歹碰了面兒。 只略看了一眼,崔曄發(fā)現(xiàn)煙年憔悴了許多,臉上似缺乏血色,更流露弱不勝衣之態(tài)。 怪不得母親那樣擔憂,甚至將他訓斥了一番。 心中不忍,崔曄勉強道:“近來時氣變化,最易生疾病,夫人當好生留意身體才是?!?/br> 煙年仍是一如既往,垂眸溫聲答道:“聽說吏部正忙著科考招賢之事,夫君忙甚,就不必惦記家中了,專心公務才是。且我只是偶感風寒,不是什么大毛病兒,本不欲叫你知道,誰知……母親也是好意,只是讓你為難了?!?/br> 雖然兩人的對話仍似先前般禮貌客套,無可挑剔,但不知是不是心境有變,越發(fā)味同嚼蠟起來,他竟無心再同她天衣無縫地寒暄下去。 崔曄起身道:“既如此,我還有幾份檔冊未曾看完,先去書房了,夫人且睡,好生歇息,不必等我。” 煙年也起身行禮:“我送夫君。只是也記得不要過于熬夜,對身子有損?!?/br> 崔曄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門自去書房。 半個時辰后,有侍女送來參湯,說是少夫人讓熬的,囑咐崔曄趁熱喝了。 他看著那一碗?yún)?,湯水照著燭色,微微搖曳。 不知不覺,子時已過,萬籟俱寂。 他的眼睛有些許的酸澀,掃了眼空了的參碗,將未看完的檔冊放了起來。 崔曄沿著廊下往回而行,走到半路,卻復猶豫不前,如此在原地徘徊幾回,才終于下定決心般加快步子。 侍女們都不在房中,想必是盧氏已經(jīng)睡下。 崔曄放輕了腳步,才進里屋,就見盧氏背對門口,坐在梳妝臺前。 他吃了一驚,沒想到這樣晚了她竟還不寐。 略站片刻,想到她是為何不寐,崔曄心底輕嘆。 他徐步往她身后走了過去,輕聲喚道:“夫人……” “??!”煙年卻如受了驚嚇,雙手猛然一抖,有什么東西脫手而出,落在地上。 崔曄不想她反應如此之大,忙中瞥了眼,卻見似是一枚玉簪。 他看著滿面蒼白神色驚惶的煙年:“抱歉,我嚇到夫人了,不是有心的……”他俯身,將那玉簪撿了起來,“幸好并未摔壞。” 倒轉(zhuǎn)簪子,要交還給煙年,煙年卻睜大雙眸,竟未曾抬手來接。 崔曄忽地發(fā)現(xiàn)簪子上似乎沾著什么,手指抹過,黏濕殷紅。 他垂眸盯著那一抹醒目而熟悉的血漬,一時竟想不明白,盧煙年是不慎傷到哪里了,簪子上才會染了這許多血。 “我只是怕……夫人會傷著自己……”阿弦的話忽然從耳畔掠過,一陣風似的。 崔曄的目光從簪子上轉(zhuǎn)開,瞟向煙年,原先流露幾分溫和的雙眸,像是寒風掠過池塘,開始結(jié)成薄冰。 他垂眸,看著煙年垂著的雙臂。 她穿著一件兒廣袖的素色衫裙,袖子低低的幾乎遮住了雙手。 但是崔曄看見,她如玉一樣毫無瑕疵的手背上……清晰地一道血痕緩緩滑落。 “你……”他不能相信,窒息。 煙年慌亂地舉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然而袖子上卻沾了新鮮的血漬,頓時殷開如一朵紅梅。 崔曄上前。 煙年后退,身后卻已經(jīng)是妝臺。 他輕輕地把她的手握住,朝上舉起,絲質(zhì)的袖口如水下滑,露出她清瘦如竹的手腕。 就像是有人會促狹地在竹子上刻字一樣,煙年的手腕上,也有兩道劃痕,一道還未曾痊愈,似蚯蚓般淡紅,旁邊是新添的一道,血緩緩涌動。 這血不像是滴在地上,卻像是滴在了崔曄的雙眼里,灼熱而疼痛。 第133章 期待 阿弦低低地一聲呻吟。 崔曄回過神來, 低頭查看, 舉手在她額角試了試,已經(jīng)不像是先前那樣冰冷, 臉色也正恢復,但仍透出有些脆弱的蒼白, 連嘴唇也變作了灰粉色。 一根發(fā)絲頑皮地貼在唇上,他抬手, 小心地拈起來,順便將她略顯凌亂的頭發(fā)往旁邊理了理。 眼前這張透著稚嫩的臉,卻早就遭逢過比她年紀更沉更重的、常人不可承受的挫折可怖經(jīng)歷。 低低地嘆息才起又熄,仿佛檀香路里一縷輕煙隨風散淡。 崔曄抬手,按上自己額前,手上微微用力, 像是要抹去萬千憂苦。 但又如何能夠。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 陰陽為炭兮, 萬物為銅。 “不該容你來的,”垂眸看著昏迷不醒的阿弦,崔曄喃喃道:“不該……讓你來的?!?/br> 這一次阿弦元氣大傷,昏睡了數(shù)日。 時日天氣極好, 晴空萬里,時有云朵從頭頂?shù)奶炜章掏痰仫h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