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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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曄方才暗中試過阿弦的脈象,不欲在此久留,便道:“我要盡快帶他離開。”又對李賢道:“殿下,此處是非多,你還是盡快送公主回宮?!?/br> 李賢道:“既然如此,我們跟崔師傅一塊兒走。” 且說先前武三思氣沖沖帶人來到門口,果然見家奴們同大理寺的差官們對峙。 中間兒那位幾乎已將進了門來,英武桀驁,腰間按劍,正是袁恕己無疑。 武三思按捺不住滿腔怒火,遠遠地便罵道:“袁恕己,我一再容忍你的所作所為,只為顧及朝臣之間的顏面,你卻變本加厲,不知收斂!不要以為我便怕了你,今日又來挑釁,真當(dāng)我府內(nèi)無人?” 袁恕己見他現(xiàn)身,作揖道:“梁侯見諒,某也只是奉旨辦差而已?!?/br> “少拿圣旨來壓我!”武三思來到跟前兒,一揮手:“不如你先說,你這般肆意妄為,不知可事先請示過大理寺正卿?” 一句話戳中了袁恕己的痛腳,這一次行事,他的確是瞞著大理寺卿。 因袁恕己知道不管他怎么請求,大理寺卿非但不會答應(yīng),反而會嚴(yán)命他不許輕舉妄動,倘若阿弦當(dāng)真因此有事,豈不是悔之晚矣? 他寧肯孤注一擲。 袁恕己卻也并不否認(rèn),直視武三思雙眼:“此事跟正卿大人無關(guān),乃是我自作主張。” “好一個自作主張,”武三思笑了笑,“袁少卿這份不畏死的膽氣,不知是從軍中歷練而來,還是在豳州練成的?” 袁恕己笑道:“多半是天生,不過某私心覺著侯府又非龍?zhí)痘ue,還不至于就談到一個‘死’字?!?/br> 武三思冷哼:“這可不一定,你若一定咬說我府中殺死過人,這豈非跟龍?zhí)痘ue并無差別了?” 袁恕己道:“正因如此,侯爺才要許我入內(nèi)再搜,當(dāng)初諸葛亮七擒孟獲,才讓孟獲知道諸葛孔明的手段之高明,從而心悅誠服,群蠻從此安分跪拜。今日我不過是第二次來,侯爺難道沒有容人的雅量?一來讓百姓一睹侯爺清白無私不懼搜查,二來,也好讓袁某人對侯爺心悅誠服,從此絕不敢冒犯半分?!?/br> 武三思聽聞袁恕己登門,本怒不可遏,想跟他撕破臉大打一場也自痛快。 誰知袁恕己不止有勇,而且嘴上功夫更是厲害,明明是他欺人太甚,說的卻像是一件好事。 “說的好!”袁恕己身后臺階下,大理寺公差之后的百姓堆里,不知是誰叫嚷了一聲。 原來就在袁恕己帶大理寺兵往梁侯府來的時候,京都的百姓們便發(fā)現(xiàn)了異狀,不少閑人好事者聚攏而來,此時在梁侯府外竟圍了不下百人,都等看袁恕己如何行事,武三思又是怎地應(yīng)對。 袁恕己這番話,門口百姓們亦聽得分明,微微鼓噪起來。 武三思掃了眼在場百姓,目光閃爍,終于笑道:“袁少卿好一張利口,難得你竟自比孟獲,我卻不敢當(dāng)諸葛孔明,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將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再阻攔,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br> 他的口風(fēng)一松,忽然又道:“不過丑話也要說在前頭……這一次若還是如上次一樣什么也找不出來,又如何說?大理寺辦差難道都是這樣隨心所欲,等同兒戲?” 他抬眸盯著袁恕己,等他回答。 袁恕己之所以會登門,一則是的確想再搜一遍梁侯府,二則,卻是擔(dān)心阿弦出事。 如今在門口跟武三思說了這半晌,卻仍不見阿弦或者太平露面,袁恕己心中擔(dān)憂更甚,聽武三思這般說,便道:“這次若還是一無所得,就任憑梁侯發(fā)落!” “好,”武三思笑看他,“果然不愧是敢作敢為的袁少卿。就憑著你這般膽識,我也當(dāng)成全。” 武三思說到這里,側(cè)身舉手:“少卿,請了?!?/br> 兩人目光相對,袁恕己拱手一揖:“多謝梁侯。” 他將袍擺往旁邊一撩,邁步走進侯府。 門外百姓們看到這里,又紛紛叫好,雖然梁侯府家奴一再喝止推搡,眾人卻不舍得離開,于是遠遠地退開,卻仍是等看袁恕己搜府的最終結(jié)果。 且說袁恕己往內(nèi)而行,底下的差官眾人事先得了他的叮囑,便往后花園而去。 梁侯府的管家見狀,早也同幾個家奴跟上。 武三思則同袁恕己同路。 袁恕己心系阿弦,只不能直接開口詢問,便道:“聽聞公主殿下如今亦在府中?不知在何處?免得底下差官粗莽,驚擾了殿下就不好了?!?/br> 武三思道:“原來你也怕驚了公主殿下的駕,只是現(xiàn)在才怕,是不是有些晚了?” 武三思說著抬頭。 袁恕己隨著看去,卻驚見沛王李賢,太平公主兩人正自前方廊下轉(zhuǎn)出。 卻獨不見阿弦。 剎那間袁恕己心頭一涼,幾乎忍不住立刻喝問武三思阿弦何在。 不料話到嘴邊兒,就見從李賢跟太平身后,又有一人走了出來。 赫然正是崔曄,懷中還抱著一人,正是他所尋那人。 來不及說話,袁恕己拔腿往那邊兒奔去。 沛王李賢見他急急而來,只當(dāng)是要對自己見禮的,便止步道:“少卿不必……” 那“不必多禮”還未說完,袁恕己沖著他低頭做了個揖:“殿下?!庇洲D(zhuǎn)身飛快地向著太平行了個禮,便直接奔到了崔曄身旁:“小弦子怎么了?” 剩下李賢跟太平兩個,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武三思慢慢走上前來,故意道:“這個袁少卿,是失心瘋了么?” 那邊崔曄道:“不礙事?!?/br> 然而袁恕己已經(jīng)看清了阿弦頭破血流,又因那血從額頭蔓到了下頜,乍一看觸目驚心,就似被人在臉上劈了一刀。 袁恕己驚急顫聲:“是誰傷的小弦子?” 崔曄見他情急沖動,不免探手在他臂上悄然握了把:“稍安勿躁。應(yīng)是阿弦自己在府中游玩不慎受傷?!?/br> 袁恕己被他攔了一攔,又察覺阿弦臉上那道只是血痕,并不是臉上也被劃傷,總算心神歸位。 但聽了崔曄這句,他的心中再無疑問:果然他的擔(dān)心成真,阿弦的確是趁著陪太平公主來侯府的機會,去找尋線索了。 只不知她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才傷的如此。 心頭竟有些沉重。 崔曄卻自始至終都淡淡地,道:“阿弦至今昏迷不醒,我先帶她離開。就不打擾袁少卿公事了?!?/br> 袁恕己忽然走近一步,在崔曄耳畔低低問道:“是不是在后花園假山洞左右發(fā)現(xiàn)的小弦子?” 崔曄略一點頭,袁恕己心里有數(shù):“好,你帶她去吧,好生照看,我了卻公事再去探望?!?/br> 目光相對,崔曄道:“少卿可要留意謹(jǐn)慎辦差。” 不妨武三思在后看他二人說話,笑道:“袁少卿可是跟我立下軍令狀了,倘若這一次還是無功而返,便自行摘下這司刑少卿的烏紗?!?/br> 李賢驚訝道:“不過是奉命辦差罷了,何至于鬧得如此?” 武三思道:“殿下有所不知,上次袁少卿便將我府中弄得翻天覆地,卻是白忙一場,他是個有血性之人,且不肯死心,故而寧肯跟我約法三章,這次是不成功,便成仁?!?/br> 太平見情形仿佛激烈:“哥哥,我們看完了再走可好?” 李賢見武三思竟似有恃無恐,心里也替袁恕己捏一把汗,聞言就看崔曄,不知他意下如何。 崔曄道:“殿下且自便,我便先告辭了。” 他抱著阿弦,略向著李賢跟太平傾了傾身,目不斜視地往外而去。 袁恕己正目送,忽地吳成折回來:“大人,花園假山處發(fā)現(xiàn)密室。” 武三思臉色略變,李賢聽說“假山”,悄悄問太平道:“之前你們是在假山外發(fā)現(xiàn)了十八弟的?” 太平點頭。 此時袁恕己疾步地往花園而去,武三思沉著臉跟隨,不多時來到假山之外,正是方才阿弦跟武三思對峙的所在。 太平抱著懷中的勸酒美人:“之前小弦子就是從那山洞里出來的,難道真有什么古怪?” 太平極想也鉆進山洞看一眼,李賢忙拉著她:“meimei,別生事,且袁少卿正辦案呢,我們只悄悄地看就是了?!?/br> 此時幾個大理寺的差官從山洞里鉆出來,道:“少卿,里頭的地底下的確有個暗室頗大,只是里頭并沒有任何人,也沒什么異樣,且氣息難聞,少卿還是不要入內(nèi)了?!?/br> 袁恕己好不容易得到了新的線索,怎肯罷休,回頭對武三思道:“不知梁侯在此處設(shè)置密室,是為何故?” 武三思道:“密室而已,何足為奇,長安城中家中設(shè)有密室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或為藏寶,或為靜修,難道在袁少卿眼里,都是藏著殺人?” 袁恕己道:“梁侯也不必著急,是作何用途,入內(nèi)一觀便知。” 武三思道:“我心底無私不怕人查,少卿自便?!?/br> 袁恕己生得高大,微微低頭進了山洞,武三思眼神閃了閃,也彎腰隨著入內(nèi)。 如此只剩下李賢跟太平在外,太平又拽住李賢袖子:“哥哥,他們都進去了,難道我們就在此干看著?何況我看先前小弦子就是從這里出來的,你不想知道里頭到底有什么?” 李賢畢竟也是個少年,天生好奇,若非太平在身旁,他也早就隨著入內(nèi)一探究竟了,只是為照顧太平才勉強裝作淡定之狀。 聽了太平相求,李賢嘆道:“我們進去看倒也使得,你只答應(yīng)我兩件事,第一,不許離開我身旁,第二,回宮后不許跟人炫耀,如母后知道我?guī)沣@山洞子,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br> 太平一概應(yīng)允。 兩人當(dāng)即便也跟著進了山洞,李賢緊緊攥著太平的手,起初倒還罷了,越走視線越暗路途越崎嶇,原本以為極短的山洞竟似看不到盡頭。 李賢心里沒底兒,呼吸都粗重幾分,掂掇之時,前方傳來說話聲音。 乃是武三思道:“少卿可留神,這里黑黢黢地,跌倒了不是好玩的。” 袁恕己道:“梁侯倒是腳步輕快,看著似熟門熟路,常來常往。” 武三思干笑:“畢竟是我府里,當(dāng)然比外人要熟絡(luò)些?!?/br> 李賢忙不迭地領(lǐng)著太平加快腳步,終于趕到兩人身旁才止步,借著幽暗火把之光。見袁恕己跟武三思對面而立,一名差官站在兩人跟前兒。 差官旁邊一塊兒假山石憑空移開,露出底下黑幽幽地洞xue。 李賢倒吸一口冷氣,太平雖也有些害怕,但仗著人多,便慫恿道:“這是什么?快下去看看!” 三思道:“底下潮濕陰冷,只怕不是殿下待的地方,您還是先出去等候吧?” 太平不肯罷休:“我都走到這里來了,當(dāng)然要看個究竟?!?/br> 當(dāng)即袁恕己在前,李賢拉著太平居中,武三思殿后,慢慢地下了臺階。 果然如先前的差官所說,這地牢密室充滿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似乎有些腥潮,又似是霉?fàn)€,太平捂著口鼻,跟在袁恕己身后。 卻見他忽然止步,轉(zhuǎn)頭看向甬道一側(cè)。 太平正想問他看什么,袁恕己道:“燈籠?!?/br> 旁邊差官送了一盞燈籠上前,袁恕己挑高在墻壁旁邊照了一照,卻見是一枚小石子般不起眼之物,跌在塵埃之中,不細看還看不出來。 太平俯身:“是在看什么?這個么?”竟舉手撿了起來。 袁恕己才要阻止,太平已經(jīng)舉高在眼前,見此物卻并非石頭,依稀有雜玉之質(zhì)感。 太平疑惑道:“這個、這個怎么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