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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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聽了他這一番話,才慢慢平靜下來:“難道,真的是我的幻覺。” 崔曄道:“我們這許多人都幫殿下看著,里頭有阿弦跟眾人,我跟袁少卿就在殿門處,若有異樣,早就發(fā)現(xiàn)了。殿下若是信我,切勿再自疑自苦?!?/br> 武后聽他說罷,面上也露出笑容,低頭對太平道:“你可聽見了?我告訴你的話你不肯聽,只當(dāng)我是安慰你的而已,如今崔天官可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你向來不是最為欽佩么?他的話又果然這樣有理有據(jù),我都信服,你總該聽了吧?” 太平緩慢點頭。 “這才是娘的好孩子?!蔽浜髮⑻綌埲霊阎?,摸了摸她的頭,又滿是寵溺道:“以后你若還是害怕,不如隨時都跟在母后身旁,若真的有什么鬼祟想要侵害太平,就先問問我答不答應(yīng)?!?/br> 這話帶了幾分隱隱地霸氣,在場幾人聽著,心情各異。 太平依偎在武后懷中,依稀一笑:“謝謝母后?!?/br> 阿弦垂著頭,只恨不得此刻腳下有個地洞,把她深埋在里頭,那就什么也不用看,什么也不必聽了。 外頭宦官忽道:“皇上駕到?!?/br> 武后拍了拍太平手背:“你父皇也看你來了?!?/br> 袁恕己握住阿弦手腕,同她一塊兒后退靠邊。 他也并未第一時間看向門外,反而看向阿弦,見她的臉色隱隱發(fā)白。 好歹并無人注意,袁恕己便向她身邊靠了一步,低聲道:“小弦子,別怕,皇上也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不會吃人。” 阿弦才牽了牽嘴角,勉強道:“知道啦。” 不多時高宗進門,身邊卻還陪著一位千嬌百媚的麗人,正是魏國夫人賀蘭氏。 賀蘭氏并未盛裝打扮,反而一身素服簡裝,就仿佛才慵懶睡醒一樣,此時跟著高宗一塊兒前來,意味自然非凡。 武后放開太平,起身迎駕。袁恕己崔玄暐等人也在側(cè)相迎。 高宗見他們都在,笑道:“皇后免禮,崔天官袁愛卿也不必多禮,今日勞煩你們了?!?/br> 崔曄跟袁恕己道:“不敢?!?/br> 高宗又上前細看太平,見她雙眼發(fā)紅,神色驚惶,不由道:“原先朕聽說還好好地,怎么忽然又鬧騰起來了?” 武后道:“其實并不跟別的相干,只是孩子受了點驚嚇,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的。太平自己方才也說了?!?/br> 太平點了點頭,高宗在榻邊坐了,摟住太平肩膀,嘆道:“若真如此,倒也好辦,多吃兩劑安神補氣的藥就好了,橫豎別讓朕的太平有事。” 高宗說著,又看向崔曄道:“太平年紀還小,又是個女孩子,故而朕跟皇后都格外疼惜她,不愿她出丁點兒紕漏,不然,斷不會指使大臣進宮做這種事的?!?/br> 崔曄道:“陛下不必如此,能為陛下跟公主效勞,也是臣等的榮幸。” 高宗笑道:“不管如何,朕替皇后跟太平都謝過兩位愛卿了?!?/br> 兩個自都稱呼不敢。 此時魏國夫人從旁道:“早聽說袁少卿為人可靠辦事老成,今日一見,果然是個英武之才?!?/br> 袁恕己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魏國夫人,見她容貌嬌麗,言語張揚,倒是跟賀蘭敏之有些相似,又想到聽說的那些高宗跟賀蘭氏之間的關(guān)系……如今看這般情形,倒是十有八九是真。 因魏國夫人身份微妙,袁恕己只低頭道:“多謝夫人夸贊。愧不敢當(dāng)。” 魏國夫人卻對高宗道:“皇上,你自己也說了,人家是堂堂朝臣,居然來給你看門守院似的,這也是他們忠心才如此,你可不能口頭說一聲謝就算了,很該好生嘉獎。” 高宗笑道:“說的是,朕記下了。” 武后在旁,淡淡地又掃了一眼魏國夫人,賀蘭氏卻只當(dāng)未覺,笑容里卻透出幾分得意。 此時高宗瞥向阿弦,遲疑問道:“這位又是?” 武后便含笑道:“陛下,他就是‘十八子’。” 高宗本滿眼疑惑,聽了這句,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 他竟是轉(zhuǎn)作驚喜之色,笑道:“朕可是聞名良久,今日才得見面了?!?/br> 阿弦在高宗相問的時候已經(jīng)提起了心,又聽那句“原來是你”,頓時間竟有些魂魄蕩漾,正不知如何,幸而聽高宗說了最后一句。 高宗點頭嘆道:“當(dāng)初你才來長安,明德門前打了李洋,說明德門乃是天子臉面,不可為天子臉上抹黑的時候,朕就已經(jīng)印象深刻,后來又鬧出那許多事來……只不過,真是沒想到,居然只是個這樣年幼的少年而已?!?/br> 武后笑道:“可不正是英雄出少年么?也是陛下的仁德,這天底下的英杰靈秀才齊聚長安?!?/br> 高宗點頭,饒有興趣地問阿弦道:“你多大了?” 阿弦深吸一口氣:“回陛下,十……十六了。” 高宗“哦”了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看不出來,我還當(dāng)只有十三四歲呢?;屎竽阌X著呢?” 武后笑道:“這孩子是個孤兒,打小兒吃了些苦,所以不像是尋常人家吃穿不愁的孩子們長的那樣壯實高大?!?/br> 高宗嘆道:“原來是這樣,卻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對了,你抬起頭來讓朕仔細看看。” 阿弦聽著高宗跟武后的對話,腦中早嗡嗡作響,仿佛是澎湃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沖了過來,不毀天滅地誓不罷休一樣。 阿弦自覺身在浪中,幾乎有些站不住腳,正在隨波起伏,旁邊袁恕己靠近過來,在她手臂上悄悄地扶了一把。 如有了片刻憑仗,阿弦這才站穩(wěn)。 李治見她不答也不動,不由道:“你怎么了?” 袁恕己便代替答道:“陛下恕罪,她畢竟年紀小,身體向來有弱,熬了一天一夜,有些乏累,御前失態(tài),還請殿下恕罪。” 高宗方笑道:“我怎會責(zé)怪他什么?你抬起頭來我看一看。” 袁恕己正滿懷擔(dān)憂,阿弦慢慢地抬起頭來。 在她面前的高宗,濃眉長髯,儀表堂堂,卻并沒什么身為帝王的那股迫人的威儀,正好相反,滿面卻是慈和之色。 忽然旁邊太平道:“父皇,你怎么啦?” 高宗回頭笑道:“啊,沒什么,朕就是好奇將半邊長安都攪亂的人,生得什么模樣而已?!?/br> 太平道:“他并不是生得三頭六臂跟哪吒一樣,父皇是不是很失望?” 高宗哈哈大笑,又將太平摟入懷中,道:“知道開玩笑,那必然是無礙了?!?/br> 魏國夫人在旁看了阿弦半晌,笑道:“你不是跟在我哥哥身邊兒么,怎么跑進宮里做什么?” 阿弦道:“是宮內(nèi)傳召?!?/br> 魏國夫人別有意味般道:“那你可要留心了,周國公最討厭三心二意的人,他今日使喚你你卻不在,惹怒了他,一定會罰你?!?/br> 武后道:“賀蘭,難道他在敏之身旁侍奉,竟比奉召入宮看護太平更要緊么?” 魏國夫人道:“我當(dāng)然覺著是看護公主要緊,只是怕哥哥那個壞脾氣,會遷怒給他呢?!?/br> 武后道:“敏之性子雖沖動了些,但不是不明事理的,既然此間已經(jīng)平安無事,不如讓崔卿把十八子送過去,在周國公面前也好有個交代?!?/br> 崔曄拱手應(yīng)承。 魏國夫人道:“這不過是我胡思亂想罷了,哥哥未必會這樣小氣……只是我想不通,宮里多少內(nèi)侍都用不完,何必巴巴地從外頭又找一個進來。再者說原先不是還說太極殿里有細作弄鬼,把那些人都綁起來審訊拷打了么,這會兒難道就不怕這也不是個好的?” 武后只淡淡道:“我相信周國公的眼光。” 魏國夫人才又要說,高宗攔住她,道:“敏之的眼光于京都也是獨一無二,若這孩子有個什么,敏之?dāng)嗖粫菟粼谏砼浴K^用人不疑疑人不用?!?/br> 說著又看向武后:“不過皇后,我的確有些不解,怎地還要把敏之的小廝也叫進宮里來?他又有何用處?” 武后還未作答,崔曄道:“回陛下,此事是臣的主意?!?/br> 高宗問道:“哦?不知這是何故?” 崔曄道:“阿弦年紀雖小,昔日在豳州的時候,也是縣衙捕快,袁少卿去豳州任職,便慧眼獨具地收了他在身旁,因此袁少卿所破奇案,也跟阿弦脫不了干系,故而這次聽說要召袁少卿進宮,不由就想到阿弦,雙劍合璧,豈非無敵?” 高宗大笑:“不愧是崔天官,想的周到,說的明白?!?/br> 武后在旁也微微一笑。 說了這許久,天色已明。當(dāng)即二圣便許三人出宮,武后留下來照看太平,高宗同魏國夫人自回麟德殿。 出麟德殿往外,魏國夫人道:“這個叫十八子的,名字怪,人也怪?!?/br> 高宗李治道:“這是什么意思?” 魏國夫人笑道:“名字就罷了,至于這個人,我怎么冷眼瞧著,有些像是……” 李治問道:“像是誰,怎么不說了?” 魏國夫人道:“像是皇上啊?!?/br> 李治笑道:“你又在在信口胡說了?!?/br> 魏國夫人也并不糾纏此事:“你就當(dāng)我瞎說好了,但是這一次明明是皇后惹的禍,還幾乎把太平害死,那句‘廢皇后,得太平’才傳入我的耳中,我就慌了,若換了我,一定會立即自請陛下廢黜皇后之位也要保住太平性命,她倒好,像是沒事人一樣,如今才懂得著急了么?” 高宗笑道:“罷了,不必再提。都已經(jīng)過去了?!?/br> 賀蘭氏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您難道打算忍她一輩子?” 高宗道:“不然又能怎么樣?”上次終于不想再忍,叫上官儀起草廢后詔書,誰知最后……上官儀落得如此下場,高宗也知道跟那件事脫不了干系。 賀蘭氏卻道:“您是皇上,當(dāng)然是您說了算的?!?/br> 高宗嘆了口氣:“唉,并不是這么簡單的?!?/br> 賀蘭氏撒開他的手:“說來說去,您不過是不想廢她而已!” 高宗道:“好了,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咱們回去吧……” 賀蘭氏皺著眉:“皇上自己回去吧?!?/br> 高宗忙道:“你去哪里?” 魏國夫人卻轉(zhuǎn)身往外,邊走邊道:“皇上既然這么怕她,我在這里呆著也沒意思,我出宮去了。” 高宗又叫數(shù)聲,賀蘭氏置若罔聞,高宗怏怏地嘆了聲,自己扶著宦官回宮去了。 且說賀蘭氏懷著怨憤,匆匆地出丹鳳門,正要往周國公府去,卻見前方路上有三人佇立。 魏國夫人略一看:“怎么他們在這里?” 距離皇宮不遠處的三人,赫然正是崔曄,袁恕己跟阿弦。 賀蘭氏打量中,馬車滾滾往前,正經(jīng)過此處,賀蘭氏道:“停車。” 車夫忙勒住馬兒,賀蘭氏掀起車簾,笑微微往外道:“十八子,你不是要回周國公府么?要不要上車,我也正要去那里?!?/br> 阿弦道:“多謝夫人美意,承受不起。” 賀蘭氏笑道:“這有什么?!睆?fù)看袁恕己跟崔玄暐兩人,“少卿跟天官若不嫌棄,也一并同車就是了?!?/br> 兩人哪里肯,忙都謝辭。賀蘭氏道:“好吧,那我就先去一步了?!毕蛑巳允且恍Γ畔潞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