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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151節(jié)

第151節(jié)

    陳基對選拔日的來臨憂心不已,當(dāng)差之時越發(fā)盡心謹(jǐn)慎。

    別的捕快不肯做的,陳基毫不猶豫,立刻替上,并無怨言。

    有時候就算是休班,而身體倦極了,一旦聽聞有哪里需要,就即刻有折身回來。

    這些同僚們見他如此,暗中不免嘖嘖,或譏諷,或笑贊。

    阿弦也覺著他有些太拼,說了幾次,陳基道:“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我不想有一絲的差錯,不然若是大理寺不收,難道再灰頭土臉地回去京兆府?唉……只可惜這幾個月都只是庸庸碌碌,并沒怎么建功?!?/br>
    陳基自知道跟其他人相比差距甚大,所以心里極渴望能破個大案子,那樣的話他一定就可以在大理寺里立足了。

    只可惜其他眾人都跟他是一樣想法兒,是以一絲風(fēng)吹草動也不肯放過,哪里有案子,便以最快速度趕去處理,手腳慢耳目不靈的,只能落后。

    這二十人之中,的確有幾位十分“拔尖”者,比如一名叫周興的,才來大理寺一個月,就破了一宗案子,人人說其必留的。

    陳基暗暗羨慕。

    阿弦見陳基心意堅決,便不再多嘴,只是但凡她休班的時候,就多擠出些時間陪著陳基而已。

    這一日北風(fēng)呼嘯,天寒地凍,地上落了很薄的一層雪。

    熱鬧的街市也顯得冷清了很多,其他的捕快因勞累了兩個多月,覺著選拔日將到……急切中恐怕也不會再有什么突破,索性認(rèn)命就是。

    何況天氣如此之冷,不如在班房里烤火歇息最好。

    阿弦縮著頭跟在陳基身旁,被風(fēng)吹得鼻頭眼睛都發(fā)紅,臉,嘴,手指都僵硬無覺。

    正也是黃昏將至,風(fēng)更加陰冷,阿弦哆嗦嗦嗦問道:“大哥,還要再巡么?”

    陳基止步,看著她凍得可憐的模樣,舉手在她臉上揉了揉,道:“弦子,你先跟玄影家去。我再巡過前頭,到寺里復(fù)了命便也回去了?!?/br>
    阿弦搖頭:“那我再陪著大哥走完了就是?!?/br>
    陳基笑道:“你可知道那些人都說我們哥倆兒‘迷了心竅’,想當(dāng)官兒想瘋了?”

    阿弦呵著手:“管他們做什么,他們是嫉妒大哥能干?!?/br>
    陳基道:“我若真的能干,就不至于這般勞碌了,還連累你?!?/br>
    阿弦道:“嗐,你可真是煩,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可知我最喜歡大哥這般不服輸?shù)膭蓬^?!?/br>
    陳基這些日子來疲于奔命,雖看著還一派鎮(zhèn)定,心里的焦急跟失望卻幾乎滿了,此刻聽了阿弦這句,心頭鼓噪的東西才又安穩(wěn)緩和下來。

    陳基在阿弦肩頭拍了拍,感慨道:“弦子……幸虧是你來了,不然我……”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喧嘩,陳基對這聲音十分敏感:“莫非有事?”立刻忙不迭地直奔過去。

    阿弦不由暗笑,這些日子陳基都是如此,一旦上街便通身戒備,略有什么異動就第一時間趕到……這般急切之意,讓阿弦也忍不住有些著急,恨不得有個大案子從天而降落在他手里才好。

    阿弦跟在后頭,一邊兒張望,正打量中,卻忽地看見右手側(cè)的巷口似有異樣。

    阿弦站著不動,只眼睛悄悄地往那邊兒瞥去,果然見有道灰色的影子若隱若現(xiàn)。

    這會兒玄影也低低叫了聲。

    阿弦咳嗽,正要目不斜視低頭趕上陳基,忽然聽見有人道:“許敬宗家里出事了?!?/br>
    阿弦一愣,本能地想回頭,卻又忍住。

    前方,陳基正趕到那起了爭執(zhí)的兩人身旁,很快便問明情形。

    原來只是兩個人走路,一個人腳滑摔倒,正另一人從旁側(cè)經(jīng)過,那摔倒的便說是對方撞倒了自己,對方斥其無賴,兩人由此吵嚷。

    這種尋常小事,連京兆府的巡差都懶得管,陳基大失所望,卻也只得耐心分開兩人,那跌倒的因并無大礙,又看陳基是大理寺的公差,不敢再多吵嚷,就也嘀嘀咕咕地自去了。

    正在此刻,那聲音又道:“好極好極,李義府倒臺了,許敬宗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br>
    阿弦正看著陳基,卻見他滿面失望頹然。

    咬了咬牙,阿弦轉(zhuǎn)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幾步之遙,飄然而立的,正是那個在桐縣曾見過一面兒的“黑衣人”。

    也是出現(xiàn)在垣縣鳶莊替錢掌柜身死之人。

    他就站在阿弦的對面,身死的鬼魂,渾身有些黑漆漆地,滿面塵灰,只露出兩只可怖的眼睛。

    當(dāng)目光相對的剎那,他動了動嘴:“你果然能看見我!”身形陡然靠近。

    這會兒陳基正試圖打起精神,對她道:“太平無事……”

    阿弦勉強一笑,又轉(zhuǎn)頭對那鬼魂道:“許敬宗家里出什么事了?”

    黑衣人的“身體”幾乎貼在阿弦身上,阿弦發(fā)現(xiàn)他的衣裳上似乎還有未曾燒完的灰燼,幽幽地散發(fā)著熏人欲倒的焦臭氣息。

    黑衣人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看見我的?”

    陳基越來越近,阿弦飛快說道:“你先回答我的話?!?/br>
    黑衣人端詳著她,終于說道:“你去了就知道了,你的同伴極想要立功對么?這可是件會名噪長安的大案子。”他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低地怪笑。

    就在阿弦將目光縮回的時候,陳基已經(jīng)走到跟前兒:“怎不說話,發(fā)什么呆?”

    卻見阿弦的小臉兒凍得白里泛青,顯得鼻頭跟眼睛更紅了,陳基笑道:“你簡直凍成了一只兔子,也罷,不巡了,咱們回去吧!”

    陳基拉住阿弦的手,正要返回大理寺,阿弦忽然說道:“大哥!”

    陳基回頭:“嗯?”

    阿弦道:“咱們……再巡一條街吧?”

    陳基笑道:“還凍得你不夠么?我可不想你凍出病來。”

    阿弦道:“大哥!”

    陳基止步,阿弦跺了跺有些發(fā)麻的腳,刻意不去看旁邊的鬼魂,道:“再巡一巡,不差這一條街了?!?/br>
    陳基見她如此堅持,只得答應(yīng),正要往前,阿弦拉住他:“咱們往這東吧?!?/br>
    陳基笑道:“咦,難道東邊有寶貝等你不成?那可是大官老爺們住的地方?!闭f笑了兩句,卻也隨著阿弦往東坊而行。

    天越發(fā)黑了幾分,頭頂陰云密重,街上的行人越發(fā)稀少。

    兩人縮肩頂風(fēng)地勉強走了半條街,陳基聽周遭無聲,才要說服阿弦回去,忽然間街頭上一陣尖叫,有人倉皇跳出。

    因看見了陳基兩人,便大呼大叫道:“救命,殺人了!”

    這一句話,平日里聽起來只怕悚然,但是此刻聽來,對陳基來說卻仿佛是天上掉下一個美味餡餅。

    “弦子!”陳基回頭,卻見阿弦半垂著頭,似在避風(fēng),陳基難掩驚喜之色,又有些惶惑,道:“好像有大案子,過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阿弦含糊點頭,陳基心急且跑的快,幾步就把阿弦撇在后面。

    前方那人見了他,一把抓?。骸安顮斁让】炜?!”拉著他往前進了府門。

    阿弦慢了幾步,趕到那人家門口,抬頭看時,好一座雄偉的門頭,先前李義府的府邸已是長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但如今的許府顯然也不遑多讓。

    只是門口幾個家丁都滿面惶恐,不知所措,隱隱聽到厲聲尖叫,從府內(nèi)傳來。

    阿弦有些擔(dān)心陳基一個人是否可行,回頭卻見那黑衣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才進許府,就見陳基扶著一人踉踉蹌蹌迎面而來,阿弦看清那人的臉,不由震驚:“許公子?”

    這被陳基扶著的,赫然正是許敬宗的長公子許昂,之前在飛雪樓上,經(jīng)盧照鄰的介紹兩人曾有一面之緣。

    如今相見,卻見許公子鼻青臉腫,唇邊帶著血跡,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像是被人痛毆過,但是許昂乃是許府長公子,又是在府門之內(nèi),竟是何人如此行兇?

    這倒似乎果然是個大案子。

    許昂被打,倉皇中竟也認(rèn)出了阿弦:“十八子?”

    阿弦道:“是什么人這樣大膽在許府打傷了你?”

    許昂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神色,還未回答,里頭傳來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道:“誰攔著我就殺了誰,都給我滾開,今日我一定要宰了那逆子!”

    阿弦瞠目結(jié)舌。

    許昂低頭道:“你們知道了,要殺我的,正是我父親。”

    陳基跟阿弦面面廝覷:許敬宗要殺許昂?虎毒不食子,且父子之間無隔夜之仇,如今卻又是怎么樣?

    這一瞬間,果然就見到里頭氣沖沖地趕出一個人來,身形略有些瘦削傴僂,手中卻握著一把長劍,一眼看見許昂在門口,便喝道:“不孝逆子,給我站住受死!”

    陳基見許敬宗來勢兇猛,便對阿弦道:“扶著許公子?!?/br>
    阿弦還未反應(yīng),陳基將許昂往她身邊一送,自己踏前一步擋住許敬宗道:“許大人,且稍安勿躁?!?/br>
    許敬宗早看見是大理寺的公差在此,見陳基攔住,便喝道:“這是許某人的家事,不必驚動大理寺!”

    陳基道:“若是涉及人命,只怕并不是老大人的家事了。”

    許敬宗冷笑道:“無知混賬,好大的膽子!”將陳基掃量一眼,“區(qū)區(qū)一個小小捕快,也敢在我府上耀武揚威?還不快滾!”

    陳基道:“卑職只是當(dāng)差而已。且就算要走,也要帶著令公子離開,免得他有性命之憂?!?/br>
    許敬宗氣的臉白,胡子翹動:“連個小捕快也敢如此忤反,好,你報上名來!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敢如此猖狂?!?/br>
    就在兩人對話之時,阿弦身不由己地扶著許昂,幾乎顧不上擔(dān)心陳基。

    她吃驚地看著許昂,幾乎忍不住將這青年給推開一邊。

    許昂卻未曾發(fā)現(xiàn)她臉色有異,只是望著前方,聽許敬宗威脅陳基,許昂道:“父親息怒!”又小聲道,“家丑不可外揚?!?/br>
    許敬宗聽到“家丑”兩個字,手中長劍揮舞,臉色鐵青:“我殺了你就一了百了!”

    陳基及時抽出腰間鐵尺舉手一格,許敬宗畢竟只是個老邁文官,雖然陳基并未用十分力氣,卻仍是將他手中的長劍震飛。

    連帶許敬宗踉蹌趔趄地往后倒退出去。

    許昂見狀,撇開阿弦,撲到許敬宗身旁:“父親!”

    他雙手扶住許敬宗,不料許敬宗抬手,掄圓了胳膊扇了下來,“啪”,狠狠一記打在了許昂的臉上。

    許昂卻只是捂著臉低頭道:“請父親息怒。”

    許敬宗打了一巴掌,怒氣不休,又摸索著去拿那把劍:“我的劍呢?來人!”

    許昂見勢不妙,便又倒退出去,陳基將他扶?。骸傲钭鹚圃跉忸^上,許公子不如且避一避?!?/br>
    許昂倉皇點頭,兩人往外而去。

    阿弦卻立在原地,雙眼不眨地盯著許敬宗。

    當(dāng)初所見的跟李義府在暗室密謀的那個模糊的影子逐漸顯形,他叫道:“今日他自個兒送上門來,如何容他輕輕松松全身而退?”

    就如同現(xiàn)在許敬宗顫巍巍道:“混賬,給我回來!今日我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