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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116節(jié)

第116節(jié)

    那車夫忙恭敬地答應(yīng)了聲,又斥青年:“臭小子,好生看著路別只顧看熱鬧,這兒不比你們鄉(xiāng)下,車馬比人還多呢,免得長安的風(fēng)還沒吹到臉上,人不知躺到哪里去了?!?/br>
    青年聽著這尖刻的話,并沒有生氣,只是拱手做了個揖:“是,多謝指教?!?/br>
    車內(nèi)又傳來一聲嬌笑:“啰嗦什么,還不走?!?/br>
    車夫一甩鞭子,趕著那兩匹高頭駿馬離開了。

    青年抬頭的時候,正看到那風(fēng)掀起車簾,里頭有人含笑斜睨的半面。

    桃花一樣勾魂的眼,緋緋粉面,如墨云似的發(fā)髻,置身在那闊大車馬之中,迤邐而去,猶如仙子下凡。

    長安麗人,果然名不虛傳。

    還未踏進長安的城門,青年已經(jīng)幾乎迷失了心神。

    當(dāng)他邁著有些顫抖的雙腿進了明德門后,寬闊的幾乎沒有邊際的朱雀大道就在眼前,北面的盡頭,青天之下,是巍峨威嚴(yán)的皇宮,矗立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個高不可攀而無比醒目的標(biāo)識,召喚著他也鼓舞著他。

    青年凝視著那俯視的皇城,看著看著幾乎熱淚盈眶,他心里有一種按捺不住想要跪伏在地、親吻長安堅硬的土地的沖動。

    在這一刻,他感激自己來到這個地方,而且發(fā)誓將永遠(yuǎn)留在這個地方。

    他將在這里開啟自己全新的人生,不久之后,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有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叫做陳基。

    荒郊廢院之中,阿弦靠在英俊肩頭,玄影則趴在她的腿上,三人的身前,是燃燒的一小堆火。

    先前阿弦匆忙攏了些折斷的木條等物,用雜草引燃了,在中間架做一團,噼噼啵啵地燃燒著,故而雖然仍四面透風(fēng),屋里頭卻并不覺著格外冷些。

    英俊見阿弦并不做聲,便道:“怎么不說了?”

    阿弦道:“我、我困了。”

    英俊道:“你趕了一天的車,的確是該好生歇會兒,不然就睡吧?!?/br>
    阿弦答應(yīng)了聲,起身爬到旁邊兒的褥子上,慢慢地躺倒,臨睡前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周遭,并沒什么奇怪的東西……

    她松了口氣,又看向旁邊的英俊,小聲說道:“阿叔,晚安啦?!?/br>
    英俊沉默,過了會兒才說:“晚安,好生睡吧……阿弦?!?/br>
    阿弦抿嘴無聲笑笑,將玄影的狗頭用力抱了抱:“玄影,晚安?!?/br>
    玄影被她雙臂擠的狗臉變形,掙扎出來后,就把狗嘴搭在阿弦肚子上,烏亮的眼睛看了看那只剩下破爛欄桿的窗戶,過了許久,才逐漸也閉上雙眼。

    夜深人寂,遙遠(yuǎn)的深山里仿佛有狼嚎的聲響。

    這一堆火的旁邊,卻似另一個安謐世界。

    直到子時。

    正是夜最深沉的時刻,陰氣滋長。

    那狼嚎的躁叫聲也更頻繁了一般,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宛如幽幽鬼哭之聲,但是細(xì)聽,才知道是風(fēng)穿過破損的窗扇門洞帶出的響聲。

    玄影仍趴在阿弦肚子上,只是雙眼已經(jīng)睜開,烏溜溜地看著前方。

    風(fēng)自窗戶上透進來,帶的蛛絲也隨著飄搖。

    可逐漸地,伴隨風(fēng)一塊兒透進來的,還有一縷如煙的青絲。

    隨著風(fēng)勢越來越急,青絲也蔓延開來,猶如肆意生長的細(xì)長海草,隨風(fēng)靈蛇般舞動。

    一縷青絲隨風(fēng)而長,撩在阿弦的臉上。

    她在睡夢中聳聳鼻子,仿佛覺著很不受用。

    玄影喉嚨里發(fā)出低低地嗚鳴,就在它想要跳起來之時,那青絲忽然極快地縮退無蹤。

    阿弦仍是沉睡未醒。

    玄影又盯著窗扇看了會兒,才也合起眼。

    但玄影未曾留意,睡夢中的阿弦,眉心正微微皺起。

    漫天風(fēng)雪,天寒地凍,仿佛仍舊身處遼東。

    風(fēng)雪中,忽然出現(xiàn)一抹紅色的影子,那影子逐漸清晰,原來是一面高高挑起的喜牌,底下綴著紅色的流蘇,在飛雪之中,格外醒目。

    越來越近了,竟是一隊迎親的隊伍,一個個身著喜服,舉牌的,吹奏的,挑嫁妝的,抬轎的,一應(yīng)具全。

    阿弦摸摸肩頭,瑟縮身子:“怎么無端有一隊迎親的隊伍?阿叔呢?”

    她左顧右盼,叫道:“阿叔,阿叔!”忽然又發(fā)現(xiàn)玄影也不在。

    阿弦正要再叫玄影,卻戛然止住。

    原來她發(fā)現(xiàn),在這偌大天地,風(fēng)雪之中,赫然竟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阿弦怔住,緊閉雙唇側(cè)耳而聽,一邊看向那迎親的隊伍,中間兒有吹喇叭的,敲銅鑼的……他們頂風(fēng)冒雪,如此賣力,但……就算如此,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響!

    就好像一群人,在齊心協(xié)力地演出一幕詭異的啞劇。

    阿弦有些慌了,她再度尋找,卻仍沒有英俊的影子:“阿叔,阿叔!”

    可是叫聲卻如此清晰,原來她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卻聽不見那一隊迎親隊伍的任何聲音。

    迷惑中,那隊伍已經(jīng)走到前來,舉牌手,嗩吶手,仍舊按部就班地往前而行。

    阿弦忍不住問道:“你們看見我阿叔了嗎?”

    那人搖頭。

    阿弦又道:“你們是哪家迎親的?”

    頭前那人張了張口,像是回答,卻并無聲響。

    阿弦大聲叫道:“你說什么?我聽不見?”因張口大叫,風(fēng)卷著雪塞進嘴里,難受之極,阿弦?guī)缀醮罂取?/br>
    那人又說了句,回頭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阿弦抬頭看向遠(yuǎn)處,風(fēng)雪之后,依稀可見一座莊園。

    有些熟悉的門首映入眼簾,上面還掛著紅色的燈籠。

    阿弦忽地認(rèn)出來:“原來你們是那莊園里的人,這里我曾經(jīng)來過,出嫁的是你們家小姐嗎……”

    正要再說,忽然覺著不對。

    就在同時,一陣風(fēng)猛地吹來,迷得阿弦睜不開眼。

    她舉手擋在眼前,等揮退亂雪定睛看時,卻見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停滯在眼前。

    阿弦吃了一驚,眼睜睜看迎親隊伍里每個人都如泥雕木塑似的立在當(dāng)場。

    不寒而栗,阿弦道:“你們、你們怎么了?”

    她推推這個,拍拍哪個,無人應(yīng)聲,不知不覺,阿弦已跑到那喜轎之前,她微微遲疑,抬手將轎簾掀起。

    隨著她的手勢,風(fēng)從身后鼓入,將新娘子的喜帕掀翻吹落。

    阿弦正垂眸避風(fēng),看見喜帕落地,一驚之下十分愧疚:“對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她撿起那帕子要遞過去,目光所及,忽然看見新娘子交疊在腿上的雙手,竟赫然是細(xì)長雪白的枯骨。

    阿弦駭然,若有所感地抬頭看時,正對上一雙黑洞洞地眼睛。

    “??!”阿弦大叫一聲,幾乎從地上竄起來。

    玄影也受了驚,翻身站起,汪汪亂叫數(shù)聲。

    那一堆火已經(jīng)將要燃盡,剩下的火光明明滅滅,幽暗的光影中,仿佛有什么在游走搖曳,阿弦壯膽掃去,卻見并沒有其他,只是些蛛絲紗網(wǎng)而已。

    但雖然她看不見什么“東西”,那股無形中的壓迫感卻如此明顯。

    阿弦的手捂在胸口,胸腔里的那顆心像是受驚的兔子,怦怦然亂撞。

    忽然身旁英俊問道:“怎么了?”

    阿弦道:“阿叔,這里好像、好像有什么東西?!?/br>
    英俊道:“你看見了么?”

    “我……”阿弦想到夢中所見,那個夢雖然可怕,但畢竟這會兒她并沒“看見”任何東西,阿弦道:“沒、沒有,可是,我做了個夢……”

    火光的余燼中,是英俊輕嘆了聲,道:“你過來些。”

    阿弦道:“干什么?”

    英俊不等她動作,自己起身,將褥子往阿弦的方向拉過去一段,然后又徐徐躺下。

    這一切他做的有條不紊,直到重又躺下,才道:“手伸過來?!?/br>
    阿弦愣了愣,見英俊探臂出來,將手?jǐn)R在兩個人的褥子中間。

    阿弦忽然福至心靈,忙把褥子往英俊旁邊拖了拖,伸手拉住他的手。

    英俊握了握她有些冷的小手:“別怕,我會一直在。”

    這一句話,卻比那一堆火還要熱些,也將方才夢中受得那股陰寒之氣驅(qū)散了。

    阿弦忘了他看不見,用力點點頭:“我知道?!?/br>
    英俊似笑了笑:“睡吧,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br>
    玄影見狀,便悄悄跑到兩人之間,就在阿弦的褥子邊上重又趴倒,頭枕在阿弦的手腕上,十分舒適地重又睡著了。

    自此之后,阿弦一夜再無其他夢境。

    天才放光,阿弦便迫不及待地起身打理妥當(dāng),同英俊跟玄影走出了這可怖陰森的破莊園。

    那驢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出了莊園后便埋頭疾走,都不必阿弦催促。

    阿弦袖手坐在車轅上,任憑它似老驢識途,玄影則在旁邊兒跟著撒歡地跑。

    走了一段,阿弦打量周遭的景致,心頭忽然一動,她轉(zhuǎn)頭看向身后,長道盡頭的莊園若隱若現(xiàn)。

    阿弦道:“就是這里……”

    身后英俊道:“說的什么?”

    阿弦按捺不住,把將昨晚上的夢境同英俊說了一遍,道:“我看見那些迎親隊伍就在這里。阿叔,你說那是真的嗎?但是在夢里那莊園好端端地,還掛著紅燈籠呢。”

    兩人說話間,玄影卻跑到前方路邊兒上,低頭嗅了嗅,伸出爪子亂撥。

    阿弦斜睨一眼,不由打了個哆嗦,卻見露出土面的,竟是一截白骨。

    玄影刨了會兒,好像要將白骨叼出來,阿弦忙道:“玄影!”玄影聽喚,才又放棄那白骨又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