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眼看宮女把門也帶上了,她才對母親道:“怎么又進宮了,前天父親才帶信進來,怎么今日你又親自來了!?” 左夫人自然是聽出了女兒語氣中的不耐煩,但她卻不以為意,只是笑著說:“娘這不是想你了嗎!” 左金珠這才表情好了些,扶母親入了座,才開口問道:“家中一切可好!” 左夫人這才握住女兒的手,氣憤的講述了這兩日家中發(fā)生的事情,又講述了剛剛太后娘娘的一番言辭…… 左夫人本以為女兒會安慰自己一下,為自己想想法子! 誰知左金珠競冷嘲熱諷道:“家中會亂成這樣,還不是父親母親一手推動的!” 左夫人一頓,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女兒這是在怪她們,還有些幸災(zāi)樂禍,她也來氣,便尖聲道:“我同你父親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你們!現(xiàn)在你貴為皇后,母儀天下,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靠的不就是你父親……” “是?。∥屹F為皇后,掌管后宮,錦衣玉食,尊貴無比!在外人看來,是何其尊貴!” 左金珠邊控訴,邊泣不成聲:“可是……可是又有誰能明白,我的痛苦!后宮多少癡情女子,日日夜夜的盼望著皇上的寵幸!可真正得寵的又有幾人! 皇上他當初娶我,本就不是因為真的對我有情,不過是想借左家的勢上位罷了!你看,除了依祖訓,初一和十五會過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陪著那個從青樓出來的賤人。 皇上費盡心機給她又是改名又是換姓,但那賤人骨子里就是賤……大老遠,都能聞到那股子sao味兒……” 左夫人見女兒越講越離譜,連忙出聲阻止道:“女兒呀!你又要榮華富貴,又要兒女情長,這世間而且有這么好的事!” 左金珠今日向母親吐了一肚子苦水,心中爽快了許多,這才拭凈了眼角的淚水,恢復(fù)了皇后該有的神情道:“女兒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母親不必為剛才的話憂慮!” “乖女兒,這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盼兒女好的,但你父親肩上有左家的百年基業(yè)!和左家四百多條人命!你叫他如何不去處處算計!”左夫人撫摸著女兒的手,輕言細語安撫道。 “你父親現(xiàn)在頭發(fā)都白了一大片,朝中之事又不順心,家中又被那位搞得雞飛狗跳!哎!我也是頭疼得很!太后娘娘她又不管……還有她肚子里的那個野種……” 提到公主在自己娘家作威作福,左金珠也是氣得不行,眼中已有怒色,硬生生忍下來,仍是笑,但眼底里結(jié)了厚厚一層霜,徹骨的寒涼與恨意滲透著交錯。 這一樁丑事,傳了出去,皇家的臉面該往哪里擱?八公主自己放蕩便是,何苦還要禍害他人,自己做盡了齷齪事,還要讓自家哥哥當個便宜爹,受別人暗中恥笑! 不過天家的公主不就是如此,六公主府上如紅樓,夜夜笙歌,日日人不同,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同那賣身的妓 女有什么分別。 真是下 賤,一個比一個不要臉。踏進坤寧宮來都嫌臟污了她的地方。 這就是了,在這個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日日風流,也無人說出半點不是。一旦女人犯了點男女關(guān)系上的錯,世人必定是要認為作女人的搔首弄姿敞開了雙/腿勾/引,男人才受不住誘惑深陷。 一定是女人齷齪下 賤到了極點,合該早早浸豬籠,死了都嫌臟。呵——女人,自古就是愛為難女人。 只見左金珠憤憤道:“母親切莫指望太后了!她早就看不慣左家了,前幾日,還想把娘家才十三歲的小侄女接進宮,伺候皇上呢!還處處指責本宮不懂為妻之道!” 左夫人一聽,心中又是一驚,連忙問女兒道:“好女兒,你這是怎么回事,肚子怎么還沒動靜!有沒有找太醫(yī)看過?” 提起這事,左金珠也是無比煩躁,軒轅辰最近都很少踏進坤寧宮了,就算來了,也只是吃一頓飯就匆匆離開,她也無心去挽留那么一個男人! 若不是軒轅辰命好,當了皇帝,否則她左金珠是斷然不會嫁給他的!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自己從小傾心的七王爺軒轅莊楠,變成了落草的鳳凰! 而當年才情樣貌并不突出的五王爺軒轅辰,則搖身一變,成了萬人景仰的皇上…… 可是,就算他軒轅辰當了皇上又如何!任他廢盡心機,也比不了軒轅莊楠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甚至連太監(jiān)小南子也不如…… 小南子,便是剛才那伺候她的英俊小太監(jiān)…… 提起他,左金珠也忍不住紅了臉! 左夫人見女兒神情有異,又忍不住說:“女兒,你先別急,待娘回府,同你父兄商量,再去民間找那高人,你現(xiàn)在就是要想法子,抓緊了皇上的心!為了左家的百年基業(yè),好女兒,再苦,再難也得拼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春將至 年關(guān)己近,本就該治辦年事了。而年事最重要者莫過于祭祖,所以李老爺那邊派人過來先把宗祠打開,派人打掃,同時收拾供器,為祭祀作準備。 其次是壓歲,就是發(fā)放壓歲錢。將軍府的壓歲錢做的很精致,用一百五十三兩碎金子鑄了二百二十個小錁子,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還有筆錠如意、八寶連春等等不同樣式。 三是送年禮,李家收受的大宗禮物當然是皇上賞賜的封地的租銀收入,折合銀子有二千五百兩之多,桃源鎮(zhèn)的那點租銀也送過來了。 還有暗里頭的旁人自然不會知道,但是野牛嶺倒是來人了,扮成了送年貨的,拉了五車野味干貨進府! 沈清現(xiàn)在身體倒是恢復(fù)得差不多了,看著府中一片歡天喜地的場景,她不禁感嘆,原來這時間,真的不會因一個人而停留! 半個月前,這府上一片陰氣沉沉,下人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傷感中的主子。 半個月一過,沈清的心里依然寒冷徹骨,但周圍的一切,早就翻過了一頁,恢復(fù)了活力! 沈清在大滿的陪同下,來到那日自己落水的荷花池邊,池子邊上早已經(jīng)砌起了漢白玉的圍欄…… 行至旁邊的小亭子里坐下,靜靜的看著這一池冬景…… 可憐盛夏里,那一池荷花灼爍滿庭芳,眼前卻是已是慘淡韶光,萎頓一幕枯荷凋敗色,墨綠荷葉片片老,一朵露珠兒也撐不住,晃悠悠落塘中! 唯剩一抹南山霧,水煙空。 李凌寒官服未換,身披藏青色斗篷,流星大步跨進院中,背脊剛直,凜凜風姿穩(wěn)健,哪還有一絲病態(tài)!乍見面便知是富貴人家富貴人,自由一派天資,氣韻非凡,豐神俊朗。 那濃黑的眉刀劍般凌厲,眉心緊鎖,問回廊中垂首站立的大東,“天這么冷,二奶奶怎么出來了!” 大東壓低了聲音,答:“回二爺,奴才勸過,但二奶不聽,只叫奴才們走遠些,這已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廊下離她坐處小亭五六十步遠,只遠遠瞧見她雖身著白色大氅,卻仍顯單薄如紙的身影。 里面是青綠色衫子,白紗裙,三千青絲紛紛擾,一根碧玉簪,松松挽一個芙蓉髻,慵懶姿態(tài)由人去。耳邊散落絲絲發(fā),寥寥隨清風飛轉(zhuǎn),漂游。 身前即是蕭蕭瑟瑟一池冬意農(nóng),青蕪紅蓼皆是慘淡光景,襯得那人入畫中,煙云縹緲,紫霧香濃,匆匆一瞥,便心傷情怯,難忍,意難忘。應(yīng)知花落如人,生死自有時,推手,隨它去。 李凌寒多想上前擁她入懷,確又怕驚擾了她,不忍心打攪!于是只是立在原處,靜靜的看著美人憑欄。 冷風又起,李凌寒最終還是提步上前去,愈近,愈覺這背影凄苦,行至小亭中,大滿立刻福身行禮,道一聲:“二爺!”雖是盡力壓低了聲線,卻仍是突?!?/br> 她適才緩緩起身來,那白裙兒落地,隨她身姿在地面上浮動,原來那白裙最下頭還染了細細一圈桃花明艷色,紅紅開在雪色原野間,早早開,早早落。 繡鞋上白蓮花朵朵怒放,接著裙上桃紅春色,隱約間,似有暗香浮動,沁鼻香。 耳中一對珠光圓潤的彎月墜子,勾著耳垂上一小塊福氣團,微顫,猶似風動,不停歇。聽她聲音平息,冷淡應(yīng)對說:“是我執(zhí)意要出來走走的,你莫怪他們……” 李凌寒心中輕嘆了口氣,也不言語,負手立于亭中,一襲官袍分毫不亂,面上輪廓剛硬爽利,眉目間英姿勃勃,一見便知是戎馬戰(zhàn)將,當世英豪,萬千人骸骨中沖殺,自有一番豪壯氣度,虎步龍行,英英玉立。 這是半個多月來,兩人第一次這么平靜的站在一處,心中皆有感慨,又一陣冷風襲來,沈清忍不住攏了攏身上大氅…… 正在這時,身后一股熱氣襲來,沈清轉(zhuǎn)頭,只見李凌寒已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包裹在了自己身上…… 這近了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男人也憔悴了不少,那黝黑深邃的眼中,意隱隱有些血絲! 也許是受了那熟悉的氣息與溫熱的蠱惑,沈清競鬼使神差的伸出冰冷小手,撫上這張男人味十足的俊臉…… 但當手接觸到那溫熱,雙眼接觸到男人眼中的熾熱狂喜時,沈清猛然夢醒,飛快的想縮回手…… 但男人哪里肯,他伸手寬大略有薄繭的手,緊緊的握住女人冰冷的小手,細細摩挲…… 女人呆愣,男人干脆等一下身子,把女人的雙手,拉到唇邊,細細的親吻……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每一個抵死纏/綿的時刻…… 原本以為,醒時夢已深,那痛楚深邃,似一塘白荷瞬間枯敗,沉沉如死,碧水青山,處處凝魂,朱顏對鏡,全是傷。 卻不曾想,這樣的兩個人愛與恨不斷糾纏,痛苦與甜蜜時時相伴,時日一久,競品不出,現(xiàn)在的生活,究竟是苦還是甜! 對眼前的人,究竟是愛還是恨…… 裊裊涼風起,吹皺了一池冬意,吹卷了她晨霧般輕薄的裙角。那風來,那霧散。 他越發(fā)將她面容瞧得清晰。她只留給他纖薄側(cè)影,悄然浮動的風輕吻眼角,皎皎明月一般無暇面龐。猶見她身子一顫,咬唇,唇色蒼白得發(fā)紫。 李凌寒皺了眉,眉心一刀一刀深切,似為早謝荷花鐫刻。 “人生百歲,離別易,相逢難?!蔽捶隃I盈盈,只望見她轉(zhuǎn)過臉來,略略勾了唇角,淺淺笑,一二縷青絲拂過面頰,便又垂了首,男人伸手來,將她臉頰碎發(fā)撥到耳后…… 撫摸著她如玉臉龐,無限懊惱的輕語道:“對不起!對不起……” 沈清看著男人苦澀神情,以為他是哭泣那無辜逝去的孩兒,心中又一痛,又刺道:“何必說對不起呢!這孩兒的命,本就是您賜予的,如今沒了,也是他沒那福氣!” 李凌寒如何會聽不出她話中的諷刺,但事情也怪他,當時氣昏了頭,不聽她解釋! 沈清起身站了起來,此時大滿已知情識趣地退出了亭子,她走到亭邊,面朝一湖殘荷,身后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悲痛,生生影藏在暗影之中,不與人說一字。 李凌寒默然,荷塘中冷香凝綠,愁云慘淡,一池蕭索冬意…… 交錯的痕跡,來了又去,他只得說道:“待過了冬天,送你去山谷里住幾日,那里現(xiàn)在變化很大……” ~~~ 府里忙得很,沈清倒是無事一身輕,搭著親自設(shè)計的蓮花軟枕,斜依著身子,懶懶,凄然笑,似梨花吹雪,遍地茫茫白羽,漂游無蹤跡。 “二奶奶的心應(yīng)該放寬些,不要盡想傷心事!”小紅邊幫她蓋上小毯,邊輕聲安慰道。 “傷心傷情又如何?躲在被子里哭一場,鬧一場。明朝早起,還是死的死活的活。何曾因你滿地傷心而變了天地? 日子一樣要過,無妨,且讓它好好過。人生百歲,七十者稀,一轉(zhuǎn)眼,一輩子也就這樣混混沌沌走到頭。無需著急,很快,很快?!?/br> “主子,奴婢知您心里頭苦。可您別這樣,您哪怕掉一滴淚也好,別這樣硬撐著……這樣的事,怎么挨得過……” 沈清單手撐著身子,往前稍探,一手端著小紅下頜,細細看她淚光滿布的臉,輕笑道:“傻姑娘,這就要過年了,還哭,豈不是要哭整整一年?倒時候哭腫了的眼,找不著婆家,我可不幫你?!?/br> 又取了帕子遞給她,見她囫圇擦一把,還抽抽噎噎,便問,“小紅今年十幾了?” 小紅道:“十六了?!?/br> 沈清隨手將腕上玉鐲子取了賜予她,調(diào)笑道:“都快是老姑娘了,待這一陣子過去,我便給你尋個好人家嫁了,省的日日在面前碎嘴,煩得很?!?/br> 小紅作勢又要哭,青青一手指在她唇上,輕責,“還敢哭,明天就將你送給大東。” 小紅臉一紅,忙擦了眼淚,跪在地上,重重磕了頭道,“奴婢愿一輩子跟著二奶奶,伺候主子,不嫁人?!?/br> 沈清不禁輕笑道,“那可怎么辦!看來大東要去廟里當和尚了!應(yīng)該也不至于,聽張媽講,她前天還見廚房陳大娘的門閨女,往大東手里塞鞋墊呢!” 小紅一頓,見二奶奶正盯著自己看,臉又一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心里想,大東雖然傻了點,其實人還是不錯的,而且又是二爺器重的人…… 兩人正聊著,門外張媽輕聲稟報道:“二奶奶,孔師傅過來了!說是二爺安排的!” 沈清一聽,也起身應(yīng)道:“那就讓她的小廳里面侯上一會!我馬上就到!” 待把做衣服這事記錄完,沈清剛好可以去看看女兒!在生病期間,張媽受到李凌寒安排,每日都要把女兒帶到她床邊,同她聊上一個時辰。 想到女兒,沈清心里暖了起來!還有自己的另一個孩兒,現(xiàn)在都四歲多了,上次回娘家,沈清把一對雕兒留給了兒子,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柳先生確實是個好先生,不但能教好女兒的琴棋書畫,還把女兒的品性教育的很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過年 其實大戶人家的小姐,禮儀和規(guī)矩是從小就教的!沈清倒覺得沒那種必要,但李凌寒對自己的嫡女上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