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解鎖屏幕,看清跳出來的消息和發(fā)送人——她猜得不錯。 成功未卜先知,鐘嵐彎了彎唇角,莫名有點開心,這種開心就隨機播放的時候,剛巧隨機到自己想聽的歌,微不足道的愉悅。 猜中了發(fā)送人,卻沒猜到內(nèi)容。 龍澤:[游戲截圖,jpg] 他發(fā)來的一張截圖里,中間的游戲角色已是金光燦燦的四十級滿級,開服兩天就滿級,恐怕是繼工作室后的第一批滿級玩家。只是穿的還是做任務送的裝備,灰樸樸的一身,乍看難以和英俊的玩家本人聯(lián)想起來,她卻覺得很有龍澤的風格。 但,龍澤打網(wǎng)游……? 無法想象他會對網(wǎng)絡游戲感興趣,雖然《仙魔惑ol》的背景主角和他同名,外形幾乎也照著他來寫,但他也不是會因此沾沾自喜,甚至因此而特地去玩游戲的類型。 龍澤:方便接語音嗎? 龍澤跟網(wǎng)游這個組合太詭異,她想也不想便彈了語音邀請過去。 “你怎么打游戲去了?” “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上次的事情……不想出結(jié)果來,沒臉找你說話,”不出鐘嵐所料,這條龍又獨自鉆牛角尖去了,他說得慢而穩(wěn),每一句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想得太多了,怕嚇跑她,游走在坦露心聲的邊緣。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就是懂,但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才瞻前顧后。 踏前一到步,稍作試探:“但我很想跟你說話,聽說你做了一款游戲,就想去體驗一下。表兄教了我怎么用水鏡來玩凡間的游戲。” “不是我做的游戲……呃,算了,好玩嗎?” “不錯,做任務的時候,可以讓我靜下心來想你的事情?!?/br> 玩網(wǎng)游玩得這么佛心,也就他做得出來了。 鐘嵐忍俊不禁:“你直接來跟我說啊,上次的事是我不好,管不住嘴,太放松了忍不住調(diào)戲你……那你現(xiàn)在想出結(jié)果了?” “想明白了,這種事情我不想在語音里說,太輕率,我可以來見你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龍澤懷疑自己的內(nèi)丹要炸了。 離魂湖的水位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四面氤氳,全是被他蒸發(fā)掉的。 他疑惑地反思著自己——沒人教過他這時候應該怎么做,秘籍不教,悟也悟不出來,倒是過往的經(jīng)驗讓他忐忑自己是不是太拙拙迫人,他甚至生出一頭扎進湖底,躲起來先裝個一百年的死再說的沖動。 情況不妙,再怎么樣也不該裝死。 光是冒出這種念頭,就讓他羞愧極了。 獨自一人久了,任何主動的社交行為都會帶來不適——這是一段關(guān)系的陣痛期,就像要走出暖乎乎的被窩,光腳探出冷空氣時,凍得一激靈,只想躲回去,被子外面很危險,知難而上也違反天性,我們好逸惡勞,喜歡躲在舒適區(qū),不思進取,畢竟前進一步未必能成功,但原地踏步一定很安全。 天色已黑,在這個時分主動要求想見一位姑娘,也不是他的慣常作風。 但是,但是。 龍澤強壓下狂跳的內(nèi)丹:“我真的很想來見你?!?/br> 第130章 “……” 鐘嵐有些猶豫。 對方來者不善——這樣說太糟糕了, 她得換個說法。 如果龍澤過來,是想跟她聊些生活瑣事, 或是遇到挫折想跟她傾訴, 她都會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非常歡迎, 因為他們是好朋友。 如龍澤所想,她未必愿意聽到他表露心跡。 很多人想當然地以為,被人喜歡肯定是一件愉悅的事, 且將表白的一方放到了弱勢方, 動輒埋怨被表白的。其實不然, 承受他人的喜愛, 其實充滿了不必要的壓力。 干嗎啊, 我要你喜歡我了嗎? 這種想法, 聽上去也太殘酷。 你把心挖出來給我看,即使我不收下也沒關(guān)系,就是想讓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這份熱烈的心情, 理應被人善待, 可又何曾想過別人可能暈血,接受不了。 龍澤想過了,是以姿態(tài)放得極低, 語氣近乎懇求, 希望她愿意聽一聽。 交淺切忌言深, 即使感情再好, 也應保持一定距離,靠得太近,會本能地感到不適——就像閨蜜問起你床上的喜好,極隱私的陰影,或是不愿向他人提及的家庭秘辛,都屬于很私人的范圍,要攤開來談,雙方都需要勇氣。 愛情比較特殊,有經(jīng)驗的人,能夠熟練地將這一階段四兩撥千斤一樣帶過去,輕松跨越。 但對剛從新手村出來的兩人而言,擱面前的,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高墻。 “好吧,你等我十五分鐘,我洗個臉換件衣服?!?/br> 聽到他補充第二句后,鐘嵐忐忑的心陡然軟了下來,答應了他的請求。 掛掉語音后,她打開衣柜,想著隨意挑選一件比較能見人的休閑服就好,然而落到手上的動作,卻是仔細地翻出最喜歡的一條雪紡連衣裙。對方鄭而重之的心情,已經(jīng)成功傳達,而且感染了她。在那一次夜談之前,她從未用看待異性的目光看待龍澤,倒是經(jīng)常意識到‘啊,他原形只漂亮的黑龍’。 萬一他真表白了,怎么辦? 拒絕嗎? 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太倉猝了,鐘嵐心情有點亂,在驚詫褪去后,又冒出一點高興。 畢竟,她向來很欣賞龍澤,被優(yōu)秀的人喜歡,是應該高興的。 只不過,沒有戀愛經(jīng)驗,只在高中時暗戀過男神的她,委實不太能確認這種欣賞,是不是帶著愛戀色彩的。 很微妙,鐘嵐甚至想對自己做閱讀理解。 十五分鐘轉(zhuǎn)瞬即逝,換上衣服后,她只來得及往臉上糊底妝和簡單的眼線口紅。 沖好一壺花茶,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后,手機如期響起。 龍澤:我方便過來了嗎? 鐘嵐:來吧,歡迎你 【龍澤邀請你進行實體接觸】 同意。 手機噴出金光點點,重新聚攏為人的形狀。 ……人的形狀? 在天界,鐘嵐見過龍澤三次,見過他龍形,也見過人形,獨獨沒見過這副模樣——濃密柔軟的黑發(fā)頭頂,探著兩根尖尖的純黑龍角,背后的異物更是顯眼,一根壯實滿布鱗甲的尾巴穿透衣袍,隨著她的視線落下,開始不安的左右擺動,其擺動幅度,有點眼熟。 越看越眼熟,無法不去在意。 鐘嵐招呼著:“坐下吧,我沖了花茶,要喝嗎?” “好。” 坐到她身旁后,沙發(fā)不堪重負地下陷了好大一片,凹出無聲的慘叫,抗議著客人來自尾巴的重量。他抬眼掃了一眼客廳,余光便將格局記得一清二楚,和他家相比,太小了,可是小得恰到好處,兩人靠得這么近,也不顯突兀,在這方面,真真應了大未必好這句話。他接過她沖的花茶,暖暖的一小杯,清淺溫柔的香氣四溢,將想飛起來逃跑的他按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能見到她,當然不能逃。 非但不能逃,他想多看看她。 想到這里,龍澤放下茶杯,轉(zhuǎn)過頭來,定睛望向她,卻發(fā)現(xiàn)她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尾巴。 只見這條黑光閃閃,兇殘得華麗的尾巴霍地豎起! “??!” 鐘嵐雙眼一亮——她終于想明白對他尾巴的詭異熟悉感是源自何處了!這忐忑不安時向下輕輕來回擺動,受驚害羞時猛的豎得高高的,可不就是和小區(qū)里的流浪貓一模一樣?只是沒毛可炸,只好炸鱗,兇神惡煞地示威壯膽。 這種聯(lián)想,當然不能說出口。 龍澤不明就里,以為自己半龍半人的外表嚇到了她,垂著眼簾,窘迫地解釋:“我想變成人形再來見你,可是太緊張了,法術(shù)失靈,出了差錯,我嘗試了好幾次,尾巴跟龍角都收不回去……”蒼白的解釋越來越沉,沉得俊臉看著越發(fā)不近人情的冷酷:“……我不是故意想嚇你的?!?/br> 在最重視的約會上出了差錯,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尾跟角都剁下來送她當藥材。 然而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能切得動龍鱗的神兵利器。他很旁惶,長手長腳彷佛無處安放,在下陷的沙發(fā)上充滿了存在感,聲厲內(nèi)荏地委屈著。 鐘嵐忍俊不禁,心軟又好笑,連忙解釋:“我沒被嚇到啊,只是覺得有點像小貓,很可愛?!?/br> 可愛? 這個跟他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形容詞落到頭上,砸得他有點懵,片刻才訥訥道:“……謝謝,不過我覺得可愛用來形容你,會更加相配?!?/br> 嗨呀,有點高興。 鐘嵐不自覺地撓了下臉:“你那今晚過來,想跟我說什么?” “啊,” 說到正題,龍澤倒放松下來了,比起突如其來的龍角收不回去,這是他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話題,他有信心! “我喜歡你,” 在中心思想上,他不給予任何猶豫的空間,態(tài)度篤定,不需要他人來給予意見——喜歡就是喜歡,沒有‘我想我是……’、‘也許……’、‘應該……’在這件事上,他對自己非常強硬,不容任何拖泥帶水與灰色空間,一記直球,不打了,不想打歪,直接用手放進洞里。 “我曾聽你說過,凡人對神仙的想象,也跟你說過,不是的,神龍也不是那么了不起,只是漫長壽命,有助于反復思考很多事情……我也會有很像凡人的煩惱,上族學和其他學童相處不來,讓父親要我?guī)兔У奶妹每拗诱n,把表兄介紹給我,說想結(jié)識我的姑娘嚇哭,我有很多煩惱?!?/br> “最近最煩惱的,就是經(jīng)常想到你?!?/br> 要將自己的心情表達出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良好的表達能力,尤其是面對面的時候,大失水準是常有的事,在網(wǎng)絡上能毫無責任地評論‘愛豆我愛你!愛豆我好想嫁給你!’,在現(xiàn)實中,可能連表白都不敢。 喜歡,有多喜歡?為什么喜歡? 比畢業(yè)論文答辯都要難。 龍澤炯炯地看住她,眼底翻滾著近乎痛苦的迷惑——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如此陌生,他至今還沒習慣,就像所有單戀,高興甜蜜只占極少部份,而且無人能夠分享,獨食吃得很寂寞,會懷疑龍生。 “你很善良,冒險也要救助老人,對群里任何人都很有禮貌,立了目標就一步步去完成,我很少聽見你抱怨說太難不想繼續(xù)下去了,每次你跟我傾訴的時候,都是沖著解決問題去的,我很喜歡你這種想法,每次聽你談起正事的時候,難以名狀的歡喜便油然而生?!?/br> “不過,這份歡喜的原由我終于想明白了。” “我不清楚你對我是怎么想的,我做過很多猜測,不過,始終不想把自己的妄自猜測套到你身上來,我無法確定你對我有什么感覺,但我已經(jīng)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部份告訴你。我不是想跟你發(fā)展什么關(guān)系,你不必覺得有壓力……”一路流利地說來,彷佛情商大爆發(fā)的龍澤倏地頓住,為心頭冒上的自私欲望感到羞愧,艱難承認:“……我很想跟你進一步。” “進一步?” 鐘嵐愣愣的,感覺腦子不太夠用。 這還是那個寡言少語的龍澤嗎? 他對待感情,原來跟其他正事一樣,認真嚴謹?shù)盟静患胺?,大招連著發(fā),不給中場休息的,轟得她腦袋發(fā)懵,甚至心生敬意。 以前的龍澤,對自己近乎畫地為牢,克己守禮,一句過火的話都不會說出口,而表白,把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掏出來給人看,顯然就是最大的失態(tài)。, 短短一段時間,他就跨越了這道籠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