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阿妧就跟豫王妃半個閨女似的，她平日里就很疼愛，看著她長大的，日后若做了妯娌，那感情只有更好，因此豫王妃的眼睛就亮了，戳著豫王腰間的軟rou兒竊竊道，“多可愛的小姑娘？阿玄和她在一塊兒的時候，你可看見他有不高興不耐煩過？我可跟你說，先下手為強(qiáng)。你若晚了，只怕她就要被別人叼走?！?/br>
    就比如六皇子。

    六皇子是豫王的弟弟，對皇后和豫王一向尊敬，豫王妃只有疼他的份兒。

    只是若和靖王比起來，豫王妃也只好和六皇子說聲對不住了。

    “母后提過，他自己都說絕無可能?！?/br>
    “那時阿妧才多大兒，巴掌大的一團(tuán)，若說那時就對她有心，禽獸不成？”豫王妃就攛掇起來，對丈夫低聲命令道，“可阿妧如今長大了。你回頭去問問阿玄。問一句，又不會叫你死！”

    “你！”天底下敢跟豫王死啊活啊還沒有被抽成餡兒餅的，也只有豫王妃一個了。

    “怎樣？！你還想生個閨女不？！”豫王妃就表示若王妃的心情不美麗，就沒有軟乎乎的小閨女生出來給他寵著了。

    至于為什么沒有？

    豫王殿下不聽話，都去睡書房了，還生個啥啊！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痹ネ醣贿@威脅給脅迫了，緊繃著一張不怎么英俊的臉冷哼了一聲，卻最后偏頭說道，“回頭我問問?！?/br>
    “你可一定得問啊?！?/br>
    “知道了！啰嗦！”

    “你敢說我啰嗦？！還想生個閨女不？”

    “換個詞兒！”

    “偏不！”

    “哎喲，你們兩位說什么呢？”見豫王夫妻仿佛都要打起來了，皇帝在上頭剛剛終結(jié)了自己命運(yùn)中的宿敵的棋局，見小姑娘吭哧吭哧趴在棋盤上沮喪地彈棋子兒，正哈哈地大笑兩聲，只覺得自己英雄無敵，卻見下方兒子兒媳……仿佛兒子很快就要對兒媳妥協(xié)了。

    他覺得好奇，卻見豫王妃抬眼對自己微微一笑，就越發(fā)高興地說道，“你們小兩口兒感情好，朕也很高興。你別慣著豫王，有什么就可勁兒說他，朕給你做主?！?/br>
    豫王妃是個有功之臣，皇帝就對她十分看重。

    雖然豫王妃有點(diǎn)兒北朝貴女的那種悍妒的性子，不過豫王妃的肚子爭氣，一口氣兒給皇家添了三個嫡孫，因此皇帝也不說給豫王府塞小妾的事兒了。

    自然，皇帝也是怕了這些皇家的王妃。

    早前誠王妃能喊出要美人進(jìn)門除非踩著誠王尸體這種話，皇帝就真的很怕了。

    “并沒有什么父皇，只是我和殿下想著，日后若生個女兒也是好的?！痹ネ蹂托χ窗€，就對皇帝笑道，“若如阿妧一般漂亮可愛，聰慧可人兒，那兒臣就知足了?！?/br>
    “你可真有眼光?！被实劬屠^續(xù)大笑道。

    “馬馬虎虎，我真的那么可愛么？”這一天，十姑娘依舊虛偽，依舊憋不住心里的得意來著。

    “自然可愛。阿玄，你說呢？”豫王妃就看著靖王笑問道。

    豫王的目光也默默地關(guān)注過來。

    靖王沉默地在阿妧期待的目光里轉(zhuǎn)著手中的茶杯，許久方才慢吞吞地說道，“無需王嫂刻意提及。她一向可愛?！?/br>
    這種語氣里一種“狗拿耗子干你屁事”的感覺，叫豫王妃默默磨了磨牙齒，卻只是在臉上露出一個親熱的笑容，決定回王府之后弟債兄償，好好兒欺負(fù)豫王。她正在擰著手里的帕子當(dāng)這是靖王的脖子，卻見外頭進(jìn)來了一個宮女，低聲說道，“陛下，貴妃娘娘和美人娘娘來了?！?/br>
    雖然七皇子再三提點(diǎn)趙貴妃老老實(shí)實(shí)地關(guān)閉宮門當(dāng)個小透明兒，爭寵叫趙美人上，可是當(dāng)聽到反賊降了之后，趙貴妃就還是忍不住了。

    前些天大概是為了安撫她的心，因她不在跟前，因此皇帝便連續(xù)點(diǎn)了幾次趙美人兒侍寢，就是為了給趙貴妃一個定心丸，告訴心肝兒他還沒想宰了她。

    只是趙貴妃雖明知如此，然而見趙美人每日里紅光滿面地來自己宮中，不是炫耀些衣裳首飾，就是炫耀皇帝對她如何撫慰，雖然也明白趙美人這是拿自己依舊當(dāng)姑母才會來自己的面前撒嬌，卻還是有些受不住這份失落。

    當(dāng)知道反賊已經(jīng)被鎖拿進(jìn)京，她就急忙開了宮門，今日來見皇帝陛下。

    “陛下！”趙貴妃一下子就撲進(jìn)了皇帝的懷里，帶著久別重逢，劫后余生等等十分復(fù)雜的感情。

    阿妧覺得自己幸虧在棋盤的對面兒，不然必定會被趙貴妃給擠成相片兒。

    “愛妃，愛妃?！边@兒子兒媳的都在眼前，雖然皇帝一向的性格也很奔放，可是那個什么，上了年紀(jì)，總有些不好意思。

    且說句更不好意思的話，皇帝方才的坐姿不怎么樣，趙貴妃輕盈地?fù)淞诉^來，卻差點(diǎn)兒壓得皇帝陛下去見了祖宗。他的老腿疼啊，急忙將趙貴妃推開，叫這催淚不已的女子坐在自己的身邊，見她用愛慕懷念的目光看著自己，就嘆息了一聲說道，“你也辛苦了?！?/br>
    “臣妾想念陛下極了?！壁w貴妃就柔柔地說道。

    趙美人也走上前請安，見阿妧毫無自覺地和皇帝做對面兒，頓時就瞪了她一眼。

    “瞪我?！卑€不是一個默默吃虧的性子，她這兩年叫皇帝給縱容得十分嬌氣，就推了推皇帝放在棋盤上的手臂。

    “你怎么還和從前一個樣兒？心胸狹窄，去，下去坐著去！”皇帝有的時候就很不喜歡趙美人的驕狂，且在他喜歡的小姑娘面前這樣尖酸刻薄，那不是也在打皇帝的臉。

    只是嗅到趙美人身上透著一種奇異的香氣，他嗅了嗅，就遲疑地說道，“這味兒怎么從前沒聞過？”見阿妧也抽了抽小鼻子，他就笑問道，“喜歡么？若你喜歡，回頭叫趙美人給你拿些回去，熏熏屋子也是好的?！?/br>
    “不喜歡?！卑€就耿直地說道。

    “窮門小戶兒出來的，自然不敢喜歡這般稀罕的香味兒，用不起呢。”趙美人這些天得了許多的寵，就故態(tài)復(fù)萌了起來，翻著眼睛就冷笑道，“我南朝皇家的秘香，價值連城，你也有資格用么？”

    她的傲氣渾然天成，只是豫王妃見她擠兌阿妧就有些不悅地笑道，“喲，我這才知道，寧國公府竟然也成了窮門小戶兒了。美人可別風(fēng)大吹了你的舌頭。什么南朝皇家？哪里還有什么南朝皇家？在父皇面前，你熏這樣的香氣，怎么？美人很心存故國么？”

    “你！你敢對長輩這么說話?。俊?/br>
    “妃嬪娘娘都沒掙上一個兒，還好意思做我的長輩？”豫王妃就笑著說道。

    皇帝咳了一聲，示意豫王叫自家媳婦兒少說兩句。

    豫王偏頭，許久，方才冷淡地拍手說道，“說得好！”

    “陛下，您看他們……”

    “也是你不對，你什么身份兒？你也敢說林家是窮門小戶兒？”皇帝拿兒子兒媳沒辦法，只好呵斥趙美人，且他也不喜歡趙美人眼睛長在天上去欺負(fù)阿妧，見這小姑娘正叼著自己雪白的手指看著趙美人若有所思，就急忙說道，“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朕知道委屈你了。哎呀，你趕緊給阿妧賠個禮。”

    他的臉沉了下來，趙美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卻見他臉色嚴(yán)峻，不由委屈地落下來來。

    “怎么，你還委屈上了？給阿妧賠禮委屈你了？”皇帝還曾經(jīng)偷偷兒給阿妧道歉呢，更不要提區(qū)區(qū)一個趙美人了。

    “阿暖年紀(jì)小，不然，臣妾給十姑娘陪個不是，這事兒……”

    “貴妃，你這話就不公道了。又不是沒有嘴巴，方才神氣活現(xiàn)地非議國公府，如今倒成了年紀(jì)??？她以為自己是誰？也配非議世家？”

    皇帝最煩“年紀(jì)小”這話，寧國公府林氏，那是多少年的勛貴了？世家門楣，怎么能容一個后宮妃嬪這樣肆意詆毀？趙美人這本就是犯了口舌。若他不做出表態(tài)，那來日勛貴只怕都要怨聲載道。他并不是一個為了美色，就叫所有的勛貴世家受辱的昏君。

    且阿妧不僅是寧國公之女，還是南陽侯的親閨女。

    南陽侯在百越為皇帝舍生忘死，后腳兒就在宮里叫妃嬪欺負(fù)辱及家族，皇帝怎么受得了這樣的事？

    “既然不賠罪，你就滾到外頭跪著去！什么時候你樂意賠罪了，什么時候再起來?！?/br>
    皇帝本就不大喜歡趙美人，如今反賊的事兒平了，趙貴妃也敢出來了，他就越發(fā)不在意趙美人。

    “陛下，你怎么能為了她這樣對我？！”趙美人就哭著去看歪頭對自己吐舌頭的阿妧，怒聲道，“好一個狐媚子！你是怎么迷惑陛下的，你也教教我！你才多大，就學(xué)你那個狐貍精的jiejie！不要臉，你！”

    她才說到這里，卻只覺得心口一痛，竟是叫靖王一腳給踹得倒飛了出去，趴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動彈，此刻這英俊的青年方才收回自己的大長腿，抬眼對皇帝淡淡地說道，“嘴怎么臭，父皇，素日里你也親得下嘴?！?/br>
    “朕，朕……”

    皇帝看了看下方叫靖王一腳踹得閉過氣去的趙美人，又看了看探身去給阿妧摸頭安慰的靖王，許久，沉默了。

    靖王才安撫了小姑娘“我jiejie可好，趙美人可壞！”，見皇帝還在繼續(xù)沉默，就挑眉問道。

    “父皇，兒臣記得你方才叫她出去跪著?！?/br>
    “她暈過去了。”皇帝撓頭道。

    “潑醒她?！?/br>
    第152章

    趙美人就被潑醒了。

    實(shí)在是趙美人這次口無遮攔，連皇帝都惱火了起來。

    趙美人才是什么身份？如只和阿妧拌嘴，皇帝不會這樣惱火。

    趙美人卻敢詆毀寧國公府。

    寧國公府是趙美人能詆毀的么？

    且趙美人嘴里，滿滿的都是她南朝皇族的優(yōu)越感，在她的眼中甚至看不上身為北朝頂級勛貴的寧國公府，這就叫皇帝很受傷了。這趙美人不把寧國公府當(dāng)回事兒，那只怕皇帝在她眼里也很夠嗆。

    他素日里愿意因趙家姑侄出身南朝皇族給她們一些尊榮體面，可是皇帝卻決不能容忍自己的頭上再踩著一個皇族，給自己當(dāng)主子祖宗。他一邊看著一個內(nèi)監(jiān)捧著一盆水劈頭蓋臉地潑在趙美人的身上，一邊冷淡地將趙貴妃給推到一旁。

    雖然他總是護(hù)著趙貴妃，甚至連南邊出了反賊都舍不得弄死趙貴妃，可是他卻很不希望趙貴妃心里生出什么野心來。

    好好兒地當(dāng)個寵妃，繼續(xù)榮華富貴，往后當(dāng)個王太妃，不好么？

    他都給了她一個可以依靠晚年的兒子！

    “陛下，阿暖她……”

    “她也該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了?！被实劭聪蜈w貴妃的目光難免帶著幾分失望，沉聲說道，“貴妃，朕曾經(jīng)對你說過，她性子驕縱，可是這是在宮里沒有她驕縱的份兒！朕叫你好好兒教導(dǎo)她，可是你就把她教導(dǎo)成這個樣子？簡直太難看！”見趙貴妃誠惶誠恐地給他請罪，皇帝一開始見了趙貴妃的歡喜都沒了，臉上就有些冷淡地說道，“你教導(dǎo)不嚴(yán)，貴妃，朕這一次，也要懲罰你。”

    “臣妾犯錯，陛下如何責(zé)罰臣妾臣妾都不會反駁，只是臣妾求陛下保重身體，不要因臣妾和阿暖氣傷了身子?！壁w貴妃長長的裙擺凌亂地散開在地上，此刻哀哀地福了福，一張花容之上都是難過和痛悔。

    阿妧歪頭看著這位唱作俱佳的貴妃，哼哼了一聲，揪著靖王的衣擺探頭探腦地往下看去，卻見趙美人猛地咳出一口水來，之后發(fā)出了細(xì)細(xì)的聲音，見她醒了，阿妧一雙漂亮清亮的眼睛就期待地看著靖王。

    靖王不負(fù)眾望。

    “父皇，她醒了。”

    “那就叫她出去跪著?！?/br>
    “陛下先給阿暖看看身子吧。”趙美人心口挨了靖王一腳，這嘴角還帶著血絲，且叫這冷水劈頭蓋臉潑得身上都是水，衣裳里里外外都濕透了，這樣再去陽光下暴曬，那還有個好兒？

    趙貴妃只覺得心都冷了，她雖然也惱恨趙美人連累自己，可若趙美人當(dāng)真跪著，她的臉就越發(fā)地沒了。如今后宮震蕩，皇帝身邊也有幾個得寵的美人，她本已經(jīng)地位不穩(wěn)，若是再叫趙美人連累，更有前朝皇族之事……

    “叫她跪著?！被实鄣穆曇衾淇崃讼聛?，此刻，趙貴妃仰頭，怔忡地看著皇帝那雙凜冽冰冷的眼，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并不總是會仰頭傻笑，包容所有人的那個蠢蠢的皇帝。

    他是真正的帝王，金戈鐵馬殺出來的悍勇的男人。

    從前待她寬容，不過是因他想要寬容她。

    不然，一個亡國之女，又有什么資格在他的面前嬌嗔？

    趙貴妃的心一下子就涼了，見趙美人就這么虛弱無力地被拖走，就知道皇帝這是不愿意包容趙美人了。她的牙齒咯咯作響，之后就越發(fā)垂淚伏在皇帝面前說道，“臣妾有罪，請陛下責(zé)罰臣妾。阿暖……是臣妾的錯?！?/br>
    她低低地哭了起來，皇帝沉默了許久，方才嘆氣說道，“既然你明白，那朕也就放心了。你們姑侄在宮中什么都能說，只是這等待勛貴世家無禮，朕不能容忍?！?/br>
    “臣妾知錯?！壁w貴妃聲音哽咽地說道。

    “你侄女兒，就跪在宮門處三天，以儆效尤。至于你……”皇帝憐惜地看了趙貴妃一眼，嘆氣道，“你是長輩，自然你承受得多謝，便降為妃，思過去吧?！?/br>
    他這話開口，趙妃的臉色頓時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