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屹說：“我媽打電話過來了。我先接聽一下?！?/br>
    喬微心都碎了：“……”

    謝屹沒騙喬微，真的是謝mama打電話過來。他接通電話，仍然一聲未吭時，那邊的獅吼聲已經(jīng)震耳欲聾：“我絕對不接受你娶那個喬什么的妖艷賤貨！”

    謝爸爸聲音虛弱地在邊上打岔：“哎，你別急啊。你說那么快，讓謝屹怎么答話?。俊?/br>
    謝mama冷冰冰道：“讓你回去，是讓你拍戲，不是讓你找女明星談戀愛。以前那個還不夠折騰？你怎么還敢找圈里的？就那孔雀開屏似的長相……一看就是妖艷賤貨！”

    謝mama巴拉巴拉，說了千余字，可獨立成文。

    謝屹開著免提聽謝mama訓(xùn)話，他扶著鏡框繼續(xù)看電腦上的娛樂八卦?？戳R得兇的，他忍不住登錄上去幫喬微說話……謝mama說得寂寞了：“人呢？你有在聽我說話么？謝屹你老這個樣子，哪家姑娘肯嫁你啊?！?/br>
    謝屹輕飄飄道：“妖艷賤貨啊?！?/br>
    謝mama：“……！”

    謝mama沉口氣，放軟語氣：“好了，我也不跟你吵。過年了，家里生意多，我和你爸忙不過來。鄭遇跟我說話劇社都放假了，你又不拍戲，你干脆回來幫我們得了。謝屹，你知道我的脾氣。你回來吧，你不回來我就作給你看。我到底是你媽，我作起來你不心疼？你最后還是要屈服的，不如一開始就別跟我爭，聽話回家來?！?/br>
    她加一句每年例行的話：“問鄭遇愿不愿意過來。”

    謝爸爸弱弱地跟上：“過年一家團(tuán)聚嘛。”

    謝屹笑了一下。隔著手機(jī)，穿越千山萬水，他沒提鄭遇如何，只問他媽：“我知道你要作，那你知道我會給你上思想教育課么？”

    謝mama一想到兒子那個功力，不自覺打個哆嗦。

    謝屹隨手切出了電腦上的日歷查看。他腦中算時間，確實快過年了，話劇社已經(jīng)放假，他也該回家了。謝屹心中思量回家后怎么改變他媽對小喬的想法，口上已經(jīng)答應(yīng)：“行了就這樣吧，我買完票截圖給你。等我回去咱就開思想教育課?！?/br>
    掛了電話，謝屹給喬微打過去，那邊迅速掛掉。謝屹想她應(yīng)該在忙，于是給她發(fā)微信。先于他mama，謝屹把自己買票的截圖給喬微看。謝老師端正地坐在電腦前，幽幽地盯著手機(jī)屏幕。長達(dá)二十分鐘時間，他耐心地等著喬微的回復(fù)。

    不收到回復(fù)他心不安。這種心情，有點緊張，又有點熟悉。如以前他等喬微錯別字滿篇的觀后感小論文一般。

    窗外飄了雪，天地銀白蒼茫。青年扭頭望著窗外飛雪，鏡片反光，他心中一片安寧：臨走前，總要告白吧？

    第29章

    下了雪，活動從室外轉(zhuǎn)移到室內(nèi)，喬微靠著職業(yè)精神堅持，全程裸著肩陪笑。坐上保姆車，喬微瑟瑟發(fā)抖地披上大衣，等感覺到空調(diào)的威力，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手機(jī)有一通未接電話，微信上謝屹也給她發(fā)來了一張圖。喬微連忙跟謝屹解釋自己在忙工作，霹靂啪嗒地道歉后，她點開了圖片。喬微放大看半天，腦子空了兩秒，才意識到謝屹明天就要坐飛機(jī)去彩云之南了。

    喬微僵硬地想：謝老師要走了？

    車窗外簌簌飄著雪，張助理抱著一杯奶茶坐回車中。他心疼喬微工作辛苦，將奶茶遞給她。車開了后，張助理從后視鏡中，看到喬微安靜的面孔，漆黑的眼睛。她面淡如水，低著頭捧著手機(jī)。白云黑水般的冰冷，與外面的雪交映。

    那樣子，似乎有些不好。

    張助理正要關(guān)心藝人的身心健康時，聽到藝人手里的手機(jī)“叮”一聲震動，喬微立刻將注意力放到手機(jī)上了。

    謝屹給喬微打了一大段字：“下雪了，注意保暖，出去時緩緩，別凍感冒了；工作這么長時間，去吃個飯吧，雖然要管理身材，但你累了一天也當(dāng)運動了，可以給自己加點餐?；厝プ⒁獍踩啻c衣服，再累也記得卸妝。不過伯父跟你一起住，這些他都會提醒你，跟我向他問好。至于我的事不重要，同當(dāng)過藝人，我理解你在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希望我沒打擾到你。小喬，你是最棒的?！?/br>
    張助理從后視鏡中，看到喬微面上生氣活了過來。

    她咬著唇笑，想謝老師……這說話風(fēng)格，比她爸還要老氣橫生。她爸都不念叨她，謝老師這洋洋灑灑的最棒什么的，好嚇人。平時也不見他吭氣呀。

    她心中生暖，一下子覺得之前片刻感受到的嚴(yán)寒消融。想到謝老師一板一眼地打字給她，關(guān)心她，他要走的事，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而且……謝老師還提前告訴她了。是不是說明他果然喜歡她？

    哎，她得醞釀表個白。

    車開后，喬姑娘一個人坐在后座，抱著手機(jī)開心地去和謝屹聊天了。謝屹跟她再三確認(rèn)，才相信她那邊果然安全了。謝屹在家中摘了眼鏡，默了很久。他不是多細(xì)心的人，為了關(guān)心喬姑娘，努力設(shè)想了很多種她可能正在經(jīng)歷的遭遇。關(guān)心完喬微，見喬微沒有舊事重提的意思，謝屹抿了下唇。

    他皺著眉盯著自己手機(jī)里的“大美喬”，心里有點焦躁，煩悶。他本來想去看喬微，但這么晚了，不方便。計劃明天走，也是覺得自己短期內(nèi)見不到喬微。可他又想。

    喬姑娘還在快活地跟他閑扯今天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冷不丁，一張圖片重新給她發(fā)送了過來。喬微點開，發(fā)現(xiàn)還是那張機(jī)票圖。喬微蹙眉，驀然間有些跟不上謝老師的思維。

    喬微：“？”

    謝屹終于提起了自己想提的事情，他身心舒暢，坐了下來：“你對我要回家，無話可說？”

    她弱弱地敲字回復(fù)：“說‘再見’么？謝老師，好人平安，一路順風(fēng)？”

    謝屹：“……”

    喬微再惶恐猜：“……給我看機(jī)票圖，是要上車的意思？這……約炮不好啊謝老師?！?/br>
    喬姑娘眉頭緊又松，松了再緊。她心里糾結(jié)，萬萬沒想到謝老師這么開放?？墒菍ο笫侵x老師的話，她、她倒是可以考慮。喬姑娘坐在車中捧住了臉，將頭埋下，長發(fā)蓋住了臉。副駕座的張助理看了她好幾次，已經(jīng)徹底看不懂現(xiàn)在小姑娘的害羞點了。

    而遠(yuǎn)方的謝屹老臉微紅，被喬微弄得心麻不止。他一個正常青年，網(wǎng)絡(luò)詞匯還是聽得懂的不自控的，他一下子想到當(dāng)初那個意外的吻。那個吻讓他一想起來就不敢面對喬微，就心臟狂跳，就大腦充血。謝屹顫抖著起身，習(xí)慣性地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來自我鎮(zhèn)定。過了起碼五分鐘，喬姑娘都要猜她是不是說對了，謝屹回她：“我不是隨便的人（沒有后半句）。”

    后半句是：我隨便起來不是人。

    謝屹：“再說。”

    喬微一邊紅著臉暢想隨便的謝老師，一邊委屈極了：“那我也不能說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去吧？”

    謝屹：“……”

    他目瞪口呆，嘆為觀止。喬微的腦回路有點浪，飄在天上很少下來。一會兒開車，一會兒跟他回家。她怎么……哎。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她了。謝屹無數(shù)次為之傾倒，他卻又無數(shù)次被偷樂。眼下，謝老師一邊胸膛氣悶，一邊窩在沙發(fā)里偷笑。他手指發(fā)著抖，試探問：“……不能說送機(jī)之類的話？”

    喬微：“哦哦哦！”

    謝屹猶豫了一下，冷靜下來。他脖頸發(fā)紅，睫毛顫抖。怕耽誤她工作，又覺得自己太急了，謝屹不確定地問：“行么？”

    不料喬微非常果斷：“行！”

    她回了可愛的【妖艷賤貨有恃無恐的微笑】，謝屹盯了半天。沒人聊天跟謝屹大飛表情包，大家都覺得謝屹是嚴(yán)肅的人；和謝老師說話，當(dāng)然應(yīng)該公事公辦。謝老師遇到的人中，可能愛好發(fā)表情包的，只有鄭遇。但是鄭遇通常直接打電話……

    謝老師感受到了代溝的壓力。喬姑娘年輕又活潑，常說他聽不懂的話。兩人相差五歲，很多東西他要去查，還要去學(xué)習(xí)……活到老學(xué)到老。謝屹失落了一下，重振旗鼓，去研究怎么下載表情包了。

    因有些緊張，他手指無意識地搓著手機(jī)。墨黑天地間大雪無邊，萬物闃寂。雪粒漫漫然揮灑，謝屹的心上仿佛也下了一場雪。窗外雪光映著室內(nèi)青年溫淡疏涼的面孔，照在他眼角淚痣上。

    他思緒飄遠(yuǎn)，心跳起伏，開始設(shè)想明天該如何告白……

    而機(jī)場接送還是有風(fēng)險的。

    喬微不是工作狂，做活動的時間非常有彈性，不說有時間去送機(jī)，她都有時間出去旅游兩天再飛回來。喬微唯一的問題，是“唯一夫婦”的cp粉現(xiàn)在太火，太狂熱。她單獨被采訪采得快對“謝屹”這個名字有心理陰影不說，她要是被抓拍到和謝屹在一起……全國好事觀眾不得瘋？

    當(dāng)晚聽說藝人的行程安排后，胡瑩打電話過來耳提面命：“最近三個月！不要跟謝老師見面、聚會、聊天！保管好手機(jī)，亂七八糟的小號不要弄混！不管問什么，都要說沒有對象。要說謝老師是你偶像，你之前說的那個理想型是什么來著？多復(fù)習(xí)幾遍！”

    “不想連累謝老師陪你炒cp的話，就照我說的做。你要是出了錯，手機(jī)就交公司保管，不許你自己瞎玩了。你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一步都不能踏錯?！?/br>
    喬微不敢回話了。胡瑩說的太可怕，喬微當(dāng)然不想謝屹總被她捆綁。她看出來了，謝老師對演藝圈無感，并沒有回歸的念頭。他就想演演話劇，正常工作而已。喬微很愧疚，她非常想去給謝屹送機(jī)。但是胡瑩說的可怕場景，她又格外不愿意發(fā)生。

    胡瑩軟下聲音安慰她：“等你有和謝屹差不多的地位了，不用炒作捆綁了，再堅持自我好么？明天讓張助理去送機(jī)吧，你就不要去了。”

    第二天的飛機(jī)是十一點。謝屹九點半趕到了機(jī)場，他定位是國民度極高的演員，并不走明星線。即使周圍有人認(rèn)出他，機(jī)場人來去匆忙，大部分人都不會去打擾他。就差進(jìn)“安檢口”，謝屹托運了行李箱后，頻頻看時間。

    他也不好意思催促喬微，他又擔(dān)心喬微被人認(rèn)出來，攔在路上拍照合影。謝老師揉著眉心，想喬小姐是明星，每次出行都偷偷摸摸如做賊，他真是不放心她的安全。謝屹一時間后悔，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讓喬微過來。

    機(jī)票買早了，他應(yīng)該努力躲開媒體，自己去找她。

    離登機(jī)還剩四十五分鐘，謝屹依然沒有進(jìn)“安檢口”。時間已經(jīng)非常緊張，不得不走了。謝屹低頭看手機(jī)，打了一行字：“別過來了?！彼种更c在“發(fā)送鍵”上，左右猶豫。這會兒猶豫功夫，手機(jī)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大美喬”。

    謝屹心中狂跳，立刻接了電話。他只能從手機(jī)里聽到機(jī)場嘈雜的聲音和廣播聲，根本聽不到喬微的聲音。謝屹“喂”了好幾聲，對方都不吭氣。一聲叮咚后，手機(jī)中傳來的廣播聲與現(xiàn)實中聽到的同時到達(dá)。謝屹猛然意識到什么，突得抬起頭！

    謝屹目光敏銳，打量四方人群，實在沒看出哪個是喬微。謝屹看得眼花繚亂，心里更著急。他額上滲了汗，因看過往美女看得時間長，還被詫異地回望了一眼。

    一只人形毛絨兔跌跌撞撞地進(jìn)了門，奇異的服裝造型，落入所有人眼中。但機(jī)場人忙著登機(jī)，哪怕這只兔子門牙粗長、一身灰白的毛因摔了一跤而弄臟一邊，人們只好奇打量一眼，遂移開目光。

    謝屹的目光從門口的兔子身上飄過。

    十秒后，他的視線重新飄了回來。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機(jī)，再望可憐兔子手里握著的手機(jī)。他眼睛微妙地瞠起，目光變得幽深，幾多不可置信。隔著人海，謝屹抬步向兔子走去。他站到和自己一樣高的人形兔子面前，低頭看對方手機(jī)。

    這才完全確定。

    謝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喉嚨發(fā)啞，叫了一聲：“小喬?！?/br>
    “兔子”激動無比，歡快點頭。它還跳了兩下，沖他招搖擺爪子，示意就是自己。

    謝屹一時為她心酸，一時又嘴抽直樂——虧她想得到。喬微名氣響，都不敢現(xiàn)身，不得不用這種造型出現(xiàn)。從頭裹到腳，一根頭發(fā)絲都不露。上次的大粉事件給喬微造成很大心理陰影，她覺得哪怕自己擋了臉，粉絲也能從身形上認(rèn)出她。為了見謝老師，喬微昨晚托喬爸爸借來了娛樂場工作人員的服裝。

    喬微跟爸爸說：“我能不能嫁出去，在此一舉了。”

    弄得喬爸爸很慌。

    還是一只萌萌噠的兔子。

    唯一可惜的是衣服太大太厚，罩得她一頭汗。她見到謝老師開心無比，說話聲卻嗡嗡嗡，對方聽不懂。謝屹擰著眉低頭看她，喬微快要急死，頭罩下臉出了汗，謝屹還是聽不清。喬微絕望，只好傻站在原地，默默含淚望著謝老師。

    謝屹無表情，眼中流波轉(zhuǎn)過幾次。他眼中一瞬間浮起太多情緒，內(nèi)疚、后悔、憐惜、抱歉、溫柔、寵溺……他眼中星辰落海，潮起潮落，凝起了多少復(fù)雜感情。喬微再次震于謝屹豐富的內(nèi)心戲，再次羨慕他有這么豐富的眼神戲。

    她就沒有……

    然后謝屹上前一步，抱住了又胖又圓的毛絨兔子。

    他不光抱了，他還與兔子對視一眼。他微頓，湊過去，在兔子的大腦門上輕輕親了一下。

    喬微呼吸瞬間亂了：“……！”

    謝屹低聲：“對不起，其實應(yīng)該我去找你的?！?/br>
    “小喬，之前鄭遇追你，是個誤會?！?/br>
    室外飄雪，人海茫茫。登機(jī)時間越來越緊，快要趕不上登記手續(xù)。青年擁抱這只兔子，兔子太大，他實在摟不住。但那無所謂，他深深地、沉靜地望著她：“真正想追你的人，是我?！?/br>
    第30章 11

    昨天的雪早已停了， 氣候卻依舊冰冷僵寒。

    機(jī)場聲音太雜，又隔著一個笨重人形玩偶， 確實很難聽清聲音。但是喬微爸爸早年開始耳背后， 她配合醫(yī)生幫喬爸爸做過很多訓(xùn)練。喬爸爸的耳力現(xiàn)在依然不行， 喬微對聲音卻非常敏感。

    青年擁抱著她……外面的兔子衣服，嘴一張一合。他眼角淚痣輕滴， 目中天生含情脈脈。他既深情，又赧然。赤紅色上了耳，謝屹有點不自在，卻更怕喬微沒聽到。他費勁地、專注地、放慢了語速地，紅著耳把他的告白又說了一遍。

    “想追你的人，是我?！?/br>
    懷里玩偶傻了般， 一動不動。謝屹擔(dān)憂看她， 他用眼神詢問。喬姑娘不吭氣，讓他心里著急，畢竟隔著一套衣服，外人認(rèn)不出喬微了， 謝屹也判斷不出這表白是成功還是失敗了。到底機(jī)場環(huán)境稱不上好， 他原本還想著去旁邊喝喝咖啡……可惜時間來不及了。

    謝屹急需喬微的回應(yīng)， 臉燒得自己暈暈然。突然聽到周圍“咔擦”“咔擦”和多起來的說話聲，這聲音太耳熟， 謝屹本能擋住臉，不忘將兔子包住。周圍群眾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氣聲——

    “謝屹干嘛擋臉?。俊?/br>
    “謝屹在干什么?。俊?/br>
    謝屹僵硬側(cè)過頭，看原本還有節(jié)制、不會湊過來對他大拍特拍的人民群眾， 這會兒狗仔精神附體，有一人帶頭，更多的人圍了過來。謝屹是大明星，他還抱著一個雖然認(rèn)不出本人、但在機(jī)場形象足夠鮮明的人形兔子。這么兩個新鮮角色抱在一起，群眾當(dāng)然不能錯過。

    之后的事以一團(tuán)亂收場。圍過來的人太多了，就算喬微回答，謝屹也聽不見。他給兔子一個眼色，示意對方等自己。喬微也不知有沒有看懂他的眼神，總之在圍觀群眾多了后，人民全去纏謝屹了，她噠噠噠晃著轉(zhuǎn)身逃跑，向出口奔去。謝屹匆匆擠出人，進(jìn)去安檢口。他期間一直心慌，到了候機(jī)室就開始給喬微大段大段地發(f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