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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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聲問:“你喜歡相王嗎?” 裴英娘沒有絲毫猶豫, 點點頭。 不喜歡的話,在李旦捅破窗戶紙的那一刻, 應該先把他按住胖揍一頓才對,竟然敢生出這樣的心思, 討打!然后逃得遠遠的,或者直接去李治面前訴委屈,讓李治把偏執(zhí)的李旦強行擰過來。 不會震驚得無言以對,更不會下意識去想別人知道了該怎么辦。 惶惑、猶豫、驚疑、羞惱、不可置信……萬般情緒在腦海里轟隆炸響,唯獨沒有厭惡。 執(zhí)失云漸斂起笑, 深邃的目光漸漸恢復成平時的淡漠冷靜,剛才那道明朗的笑容仿佛只是浮光掠過,鏡花水月,轉瞬成空。 他輕嘆一聲,“那就好?!?/br> 她的喜歡和不喜歡都是如此果斷,不拖泥帶水。只可惜,有幸得到她垂青的那個人,不是他。 相王何其幸運,既能陪伴她長大,又能和她執(zhí)手偕老。 他從衣襟里摸出一樣東西,遞到她跟前,張開手掌。 裴英娘垂眸細看,他掌心里躺著一只彩線結的絡子。 積年的舊物,顏色已經褪得差不多了,灰撲撲的,但保存得很好,大雁展翅飛翔的姿態(tài)仍舊栩栩如生。 “你或許不記得了?!彼p聲說,“這是你送的?!?/br> 裴英娘心口猛然跳動幾下,望著他掌中平平無奇的大雁絡子,樣式稚嫩,打結的地方絲線歪扭,果真像她的手藝。 她久久說不出話。 剛進宮的時候,她才八歲,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生怕武皇后會因為李治、李旦他們不喜歡她,失望之下又把她送回裴家,盤算了很多討好別人的舉動。 從裴拾遺的劍下僥幸脫身的那天下午,她坐在搖晃顛簸的卷棚車里,編了很多彩線絡子,分送給宮里的人。 李治、武皇后、李弘、李賢、李顯、李旦、李令月,他們身邊近身伺候的宮人,羊仙姿、忍冬這樣的女官、宮婢,大大小小的內侍……她一個不漏,幾乎全送了。 她確實不記得這只大雁絡子,或許是她親手編的,或許是忍冬代勞,然后以她的名義送出去的。 她神色迷茫,回憶中顯然沒有這段記憶,執(zhí)失云漸卻記得分明。 那時候她剛進宮沒幾天,嬌小瘦弱,按著武皇后的吩咐,每天乖乖到含涼殿陪圣人用膳。 有時候圣人歇晌沒起來,或是在接見朝臣,她就老老實實坐在側殿等著傳召,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乖得不像個世家小娘子。 執(zhí)失云漸是戍守君王身側的千牛備身,偶爾在殿前輪值站崗,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 看著她不論陰晴雨雪,一天接一天爬上高高的石階,喘勻了氣,理理散亂的衣襟裙子,拍拍頭發(fā),小心翼翼進殿請安。 正殿的朱漆門檻非常高,高到穿襦裙的她必須由內侍抱著才能進去。 那天內侍不知是一時疏忽,還是刻意怠慢,沒有攙扶她。 她抿了抿嘴唇,沒有叫人,自己拎起裙角,試圖跨過門檻。 執(zhí)失云漸站在門前的珠簾底下,余光看到她像是要絆倒了,順手彎腰扶了一把。 她有些害怕,緊緊抓著他的袖角站穩(wěn),悄悄松口氣,抬頭沖他笑了一下。 微彎的眉眼,感激的笑容,眼眸烏黑發(fā)亮,眉心點了一顆殷紅的朱砂痣,可憐可愛。 他面無表情。 圣人安歇后她從內室告辭出來,經過他身邊時,送他一只大雁彩絡子。 他可能太嚴肅了,她送完絡子轉身就跑,怕他拒絕。 再后來她和李旦、李令月一日日親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開朗,進殿的動作不再和以前一樣怯懦,內室傳出的歡聲笑語里漸漸多了她的笑聲,偶爾還能看到她裝乖賣巧,纏著圣人、李旦撒嬌。 更多的時候,李旦牽著她拾級而上,耐心聽她嘰嘰咕咕說些小孩子的天真話語,有時附和一兩句,走到正殿前時,二話不說抱起她跨進門檻。 等她長高了些許,能夠自己過門檻了,不需要任何人幫助時,圣人要派秦巖護衛(wèi)她的安全。 執(zhí)失云漸一聲不吭,揪著秦巖出去比斗,把秦巖揍得鬼哭狼嚎,連連討?zhàn)垺?/br> 當時裴英娘還是個孩子,他對她沒有任何綺思,但是他的直覺讓他提前做好了選擇。 然而他明悟得太晚了,他明明一直好好收藏著這只大雁絡子,卻從來沒有翻出來看過一眼。 他把自己的堅持當做是對圣人期望的回報,他認為自己想娶的是一位公主。 他覺得只要等他建功立業(yè),就能和大父一樣,迎娶皇室公主進門。 他把她視作公主,而不是會高興、會歡笑、也會哭泣、會受委屈的十七娘。 說來也是因緣巧合。第一次她主動請他幫忙,從此慢慢和他熟絡起來,是因為武三思。第二次他因為一時疏忽害她身陷險地,注定永遠錯失她,竟還是因為武三思。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時,剛好是她開口拒絕他的時候。 對裴英娘來說,那一刻是徹底劃清界限,是結束。 對他來說,卻才是剛剛開始。 好像永遠只差一步,這一步,卻是咫尺天涯。 “我不記得了?!迸嵊⒛锒ǘㄉ?,閉上眼睛,又慢慢睜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然平靜,“剛進宮的時候,我送過很多人絡子。宮里照拂過我的女官、長史,我都送過?!?/br> 從一開始,她就不明白執(zhí)失云漸的喜歡從何而來。他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什么,如果不是李治告訴她執(zhí)失云漸以軍功打動他,以換取迎娶她的資格,她甚至不能確定執(zhí)失云漸是喜歡她的。 小時候她在含涼殿見過他幾次,他生得太高大了,像一株筆直的大樹站在御前,風雨不動。 她需要墊著腳、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面容,深刻印象是有的,但是他幾乎不拿正眼看她,態(tài)度冷淡。即使后來奉命保護她,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李旦以往露出的行跡太多了,他剖白心跡以后,她細細回想,幾乎每一個細節(jié)都能窺出他的心意,他隱忍而克制,但又一直默默地關心她,愛護她,她沒法忽視他的衷情。 可幾年前當李治透露出賜婚的想法時,她根本不相信執(zhí)失云漸對她有男女之情,他不討厭她,應該也沒有多喜歡她,大概只是想娶一位公主罷了。 及至后來她相信執(zhí)失云漸的心意,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在意她了…… “我明白?!眻?zhí)失云漸眉宇間并沒有頹唐之色,淡淡道,“我想請你幫我解開它。” 解開這只絡子,也解開他求而不得的痛苦。 裴英娘會意,抬起手,接過絡子,顫抖著一點一點解開彩絨絲線。 她拆得很慢,指尖微微發(fā)顫。 執(zhí)失云漸盯著她的手指看,仍然是一臉淡漠,唯有淡褐色眸子里有異樣的情緒閃爍。 活靈活現(xiàn)的大雁最終回歸成十幾根絲線,因為時日太久,絲線沒法恢復順直,彎彎繞繞纏成一團。 裴英娘慢慢說:“既然沒用了,不如扔了吧?!?/br> 越是明白他的感情有多厚重,越要徹底回絕。 “不。”執(zhí)失云漸拿走拆開的絲線,想收回衣袖里。 想了想,又放下,“也好?!?/br> 他隨手把絲線拋在廊檐下,院中空無一物,廊前是一道積存雨水的水溝,窄而深,絲線落進溝底,看不見了。 “如果……”他抬頭看著翹起的飛檐切割出來的一小塊藍天,握著刀柄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兩下,頓了頓,接著道,“如果我早一點親口對你表明心跡,而不是借助圣人的敕旨賜婚,那時候相王只是你的兄長,你會應承我嗎?” 裴英娘愣了一下,坦然道:“執(zhí)失,感情的事,是沒有如果的。” 喜歡上了,就只想對他一個人好,沒法再去考慮其他可能。 單純想一想也不行。 執(zhí)失云漸嗯了一聲。 靜默差不多有一炷香的辰光后,他緩緩站起身。 她也跟著站起來,坐了太久,雙腿有些發(fā)麻,加上頭一次穿大袖襦、褶褲,不大習慣,搖晃了幾下。 執(zhí)失云漸沒有多加思考,下意識彎腰伸手扶她一把。 她將將站穩(wěn),不動聲色避開他的手。 那個梳雙螺髻,點朱砂,嬌小瘦弱,一次次在他的注視中跨進朱漆門檻的小女孩兒,和眼前綠鬢朱顏、明眸皓齒,溫柔但是又決絕的小娘子漸漸重合。 歲月流轉,逝者如斯,他沒法像魯陽公那樣駐景揮戈,錯過了,終究就是錯過了。 他收回手,轉身離開。 背影依舊沉穩(wěn)如山。 第113章 秦巖在門口追上執(zhí)失云漸, 攬住他的肩膀, “你和真師說什么了?” 執(zhí)失云漸沒說話。 秦巖掃視一圈, 裴英娘的護衛(wèi)全被蔡凈塵叫進去了,門前只有秦家的人,附耳道:“誒, 你還是小心點,相王很記仇的。” 執(zhí)失云漸腳步一停。 “你別不服氣啊……”秦巖以為他不聽勸,收起玩笑之色, 鄭重道, “我曉得圣人器重你, 但再器重, 肯定比不過親兒子……” 他的話說到一半,噎住了。 一輛馬車橫沖直撞,越過巷子,停在兩人面前, 車夫剛吁停老馬,車廂里的人早等不及, 掀簾跳了下來。 她頭飾珠翠,簪鵝黃牡丹花, 穿繡球廣袖上襦,腰束彩絳,系石榴裙,徑直走到執(zhí)失云漸面前,“我今天一直跟著你。” 秦巖大驚失色, 丟下執(zhí)失云漸,掉頭就跑。 竇綠珠神出鬼沒,他惹不起,躲得起。 “永安公主現(xiàn)在姓武,而且她寧愿出家修道也不肯嫁人?!备]綠珠開門見山,“你還要等她嗎?” 已近薄暮,紅日西沉,執(zhí)失云漸目不斜視,夕陽在他刀刻般的面孔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襯得五官愈發(fā)深邃英挺。 他想起李旦那天說過的話,“與你何干?” 確實和他沒有關系,從前或許有,以后不會再有了。 他捏緊雙拳,“這是我的事,不勞竇娘子cao心?!?/br> 直截了當?shù)牡Z氣,不留一絲情面。 竇綠珠眼圈泛紅,一跺腳,發(fā)髻間的簪環(huán)步搖叮叮響,氣哼哼道:“我就是要cao心,我就是人憎鬼厭,我就是要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