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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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然后大家都猜到啦,要做女冠啦,前面好幾次提到這個,因為身份轉(zhuǎn)變需要緩沖期,不可能馬上賜婚,那會天下嘩然的…… 李家皇室雖然豪放,還是會意思意思做一下表面功夫的。 李隆基前半生和武家人斗,當(dāng)上皇帝以后最寵愛的妃子卻是武惠妃——妥妥的帶著阿武影子的女人,因為是武則天家的人,武惠妃當(dāng)不了皇后,好像死后追封了皇后。 楊玉環(huán)是武惠妃兒子的王妃…… 壽王好慘,沒了親娘,媳婦也沒了…… 第76章 武皇后要武承嗣散朝之后去蓬萊殿, 她有事情交待他去辦。 至于是什么事, 武皇后沒說, 武承嗣也不敢多問。 裴英娘差不多有一兩年沒看到武承嗣了,聽說他的侍妾前不久剛剛為他生下庶長子。 他的樣貌沒變多少, 氣質(zhì)明顯和從前大不一樣, 大概是耀武揚威久了, 身上那點在流放之地養(yǎng)出來的謹(jǐn)慎油滑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跋扈,走起路來高視闊步,趾高氣揚,活脫脫一個媚上欺下的權(quán)臣。 上官瓔珞和房瑤光簇?fù)碇浠屎筮M(jìn)殿。 武承嗣站在門檻外邊,點頭哈腰,恭送武皇后。 上官瓔珞回頭看裴英娘一眼, 眉頭輕蹙,眼底滑過淡淡的憂慮。 裴英娘朝她搖搖頭。 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十七娘了, 武承嗣不能拿她怎么樣。 武承嗣看著武皇后走遠(yuǎn),轉(zhuǎn)過身, 嘴角勾起, “公主別來無恙,多日不見,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了?!?/br> 態(tài)度敷衍, 語氣隨便。 武承嗣始終把裴英娘看成和他一樣的人。 裴英娘淡淡一笑,眉眼微彎,“令從弟找到差事了?他也老大不小了, 天天流連平康坊,醉生夢死,揮金如土,長久下去,怎么支撐家業(yè)?表兄的那點俸祿,可承受得了?” 武承嗣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下去,捏緊雙拳,臉色鐵青。 李治當(dāng)年下令不許武三思入朝為官,武皇后和武承嗣都沒當(dāng)一回事,以為過一段時間,等李治氣平了,隨便找個由頭,這事便能遮掩過去。 誰知李治竟然真的一直不松口。 李治多病,頭風(fēng)發(fā)作起來往往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哪有閑情去記住一個小小的武三思,分明是裴英娘一直在暗中提醒李治,李治才會一而再再而三駁回武三思謝罪的折子。 裴英娘這是在警告他。 武承嗣冷笑一聲,走近幾步,陰沉著臉,咬牙一字一句道:“公主以為圣人能護(hù)你到幾時?” 這句話簡直大逆不道,但是武承嗣篤定裴英娘不敢說出去。內(nèi)朝的大臣們已經(jīng)吵翻天了,圣人馬上就要為她指婚,嫁出去的養(yǎng)女,能得意幾天? 她不敢得罪武皇后。而圣人遲早會忘了這個養(yǎng)女,到那時,裴英娘還不是得乖乖聽他的話? 就像朝中那些大臣一樣,威逼利誘,聽話的給甜頭,不聽話的扣一個罪名往牢里一扔,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挺直腰桿。 裴英娘挑眉,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把武承嗣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搖搖頭。 難怪武皇后稱帝以后,始終沒有動過把皇位傳給武家人的念頭,武家子弟,沒有一個人繼承到武皇后的睿智和堅忍。 在沒有絕對實力的時候,不要貿(mào)然激怒敵人。 裴英娘斂裙,嘲弄地笑了笑,“表兄這是想步令弟的后塵?還是說,表兄想做第二個武敏之?” 她笑意盈盈,做出要喊人的動作。 武承嗣聳然一驚,立刻后退兩步,群臣在前殿,圣人和姑母在側(cè)殿,裴英娘竟然真的豁得出去! 她難道不知道惹怒自己的后果嗎? 他睚眥欲裂,面上浮起猙獰之色,“你不怕……” “怕什么?” 一把鏗鏘清亮的好嗓子,如金石相擊,清脆琳瑯,貴氣天成。 說話的人緩步走到裴英娘身前,直視著武承嗣,面色平靜,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凜冽的怒氣沉浮,唇角噙著一絲冷笑,輕聲道:“武表兄覺得英娘要害怕什么?” 武承嗣壓下心中惱意,堆起一臉笑,拱拱手,干巴巴道:“相王?!?/br> 李旦淡淡掃他一眼。 武皇后獨斷專行,醉心攬權(quán),和兒女們不大親近,很少表露出慈母之態(tài)。但她對幾個兒女還是很疼愛的。 武承嗣身為武皇后的侄子,比別人更清楚武皇后的忌諱。他可以隨心所欲構(gòu)害欺辱大臣,但絕不能對幾位親王不利。 太子李弘多次頂撞武皇后,已然遭到厭棄,六王李賢近幾年公然和武皇后唱反調(diào),也是個不老實的。武承嗣不怕得罪太子或者是李賢,因為武皇后需要有人幫她敲打兩個桀驁不馴的兒子。 但英王李顯和相王李旦不曾參與朝政,兄弟倆一個胸?zé)o大志,碌碌無為,一個韜光隱晦,深不可測。在沒有利益糾葛之時,武皇后樂得溺愛自己的小兒子,絕不會允許武承嗣冒犯李顯和李旦。 武承嗣不敢在李旦面前造次,勉強(qiáng)說笑幾句,見李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屈身告辭。 李旦著一身石青色錦袍,頭頂紫金冠,背影寬闊高大,光線透過廊檐下低懸的竹簾,籠在他肩頭,金線織繡出的幾何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裴英娘不由得想起小時候跟在李旦身后去見李治時的情景。 那時候李旦能輕輕松松把她抱起來,現(xiàn)在她長高了,李旦在她眼里依然還是那么偉岸可靠。 她忍不住低喊一聲:“阿兄!” 語氣依賴,帶著撒嬌的意味,仿佛回到幾年前。 嬌軟的呼喊讓李旦僵了一下。 他合上雙目,深吸一口氣,徐徐轉(zhuǎn)過身,“長這么大,還是只會用那一招嚇人?嗯?” 裴英娘還以為李旦會和以前那樣揉揉她的頭頂呢,歪著腦袋等半天,沒看到李旦抬手,不知為什么,竟覺得有些悻悻然,笑著道:“昔日盧國公靠三板斧走遍天下,我這是效仿盧國公,一招鮮,吃遍天?!?/br> 對付喜歡欺軟怕硬,表面上看囂張威風(fēng),實則外強(qiáng)中干的武承嗣,哪用費什么心機(jī)呀,嚇住他就夠了。 李旦臉上浮起一抹清淺的笑容,像秋夜的星光,清冷黯淡,泛著絲絲涼意。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揉了揉裴英娘的頭發(fā),“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市井流言?盧國公屢立奇功,矯健悍勇,是位福將。這話莫當(dāng)著程將軍的面說?!?/br> 他說話時,既有鏗鏘冷漠的時候,也能溫情似水。 裴英娘點點頭,“我曉得,這話我只在阿兄面前說?!?/br> 程錦堂是盧國公的重孫子,她不會大大咧咧當(dāng)著程錦堂的面拿盧國公開玩笑。 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宦者們攙扶著李治走上石階。 執(zhí)失云漸跟在李治身后,目光似有意,又似無意,和李旦的視線交錯了一下。 李旦扭頭吩咐站在廊下的馮德:“送公主回東閣?!?/br> 馮德應(yīng)喏。 李治拍拍裴英娘的手,“去吧?!?/br> 前殿響起鐘聲,內(nèi)朝要開始了。 裴英娘沒有回東閣,出了紫宸殿,徑直去找李令月。 她走了沒一會兒,執(zhí)失云漸也告退去了前殿。 廊下只剩下李治和李旦父子二人,宮人們看出兩人要談?wù)?,遠(yuǎn)遠(yuǎn)避開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李治問李旦:“你是怎么說動你母親的?” 李旦抬起眼簾,日光漫進(jìn)回廊,落在他幽黑的眼瞳里,“母親有她的考量,我只是提了一個建議而已。” 廊前花木扶疏,階前一片木槿花開得熱鬧喜人,幾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花色依然鮮亮。 李治指節(jié)微微曲起,輕輕敲打著彩漆欄桿,“你明明厭惡武家人,為什么讓十七改姓武?” 武皇后和李治說,同樣的借口不能用兩次,李令月很快就要出降,裴英娘也嫁人的話,太刻意了,吐蕃使臣未必心服口服。唯有準(zhǔn)許裴英娘出家修道,才能打發(fā)走吐蕃使臣的同時,讓他們挑不出錯來。 但是出家總得找個像樣的理由,這事才能更順理成章,總不能說裴英娘閑來無事,忽然想當(dāng)修真女冠吧? 武皇后提議裴英娘改成武姓,認(rèn)在武家門下,出家為榮國夫人祈福。 她笑瞇瞇和李治商量:“就說英娘見武家子嗣凋零,為了孝順我,自愿放棄李姓,出家為她外祖母祈福。陛下感動于她的誠孝,依然保留她的品階,除了她從此改姓武以外,一切照舊?!?/br> 古人曾云忠孝難兩全,孝悌之道在前,國法都得讓步,裴英娘自愿為母解憂,一片孝心,誰敢非議? 聽完武皇后的話,李治不由愕然,足足呆了半刻鐘才反應(yīng)過來。 說是一切照舊,但改成武姓,十七從此就是武家人了,怎么可能還和以前一樣?! 武皇后不會無緣無故起這樣的心思。 李治知道武皇后確實早就有把十七和武家綁在一條船上的想法,當(dāng)年她之所以勸他為十七賜姓,其實是為了給十七一個公主身份,以后再下詔把她嫁入武家。如此,武家人可以娶一個名義上的李唐公主,借以抬高身份。 李治對武皇后的念頭心知肚明,順?biāo)浦劢o了十七名分,但并不想讓十七嫁入武家。 武皇后看出李治和李令月都真心喜歡十七,武家人又實在挑不出一個能配得上公主的優(yōu)秀子弟,只能暫且放棄這個計劃。 李治沒有想到武皇后仍然不愿放棄,娶不了十七,就另辟蹊徑,把十七變成武家的人? 這個主意,絕不是武皇后突然靈機(jī)一動想出來的,肯定有人對武皇后說了什么,武皇后才會起這樣的心思。 而那個人,除了李旦,李治再想不到第二個人身上! 李治臉上陰云密布。 他這個年紀(jì)最小、默默無聞的兒子,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要么甘于沉寂,一出手,就攪個天翻地覆。 他竟然連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都敢算計! 從禮部官員獻(xiàn)上抄錄的吐蕃國書以來,朝野震動,人人忙亂,唯獨李旦從容不迫,抓住時機(jī),逼得李治不得不改變初衷,一點一點軟化妥協(xié)。 細(xì)細(xì)想來,好像一切都在李旦的謀算之下。 李治猶豫遲疑,左右搖擺,一直拿不定主意。 李旦沒有給他喘口氣的機(jī)會,見縫插針,推波助瀾,逼得他現(xiàn)在必須做出最后的決定。 大臣們在前殿等候,十七明確拒絕過執(zhí)失云漸,武皇后虎視眈眈……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