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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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河流方向往北十里,有一處村落,村口有家逆旅,看店的人是國公府的老仆?!眻?zhí)失云漸握緊橫刀,雙目平視前方,臉上騰起凜然殺氣,“找到他,你就安全了?!?/br> 王浮呼吸急促,雙手握拳,眼里有星星點點的水光閃動,“執(zhí)失,我……” 不等他的話說完,執(zhí)失云漸輕輕拍一下他座下的健馬,送他離開。 含著花香的春雨撲在臉上,纏綿悱惻。 王浮回過頭,看到執(zhí)失云漸一騎絕塵,毅然沖向山坡的高大背影。 橫刀在雨中閃爍著雪亮的光芒,一如它的主人,平時看著沉默寡言,并不起眼,出鞘時鋒芒畢露,無人可擋。 王浮逼迫自己轉過臉,咬緊牙關,躬著背脊,策馬狂奔,他一路上都在拖后腿,現(xiàn)在只剩下他了,他必須逃出去! 倉惶逃出二里地,天地間除了馬蹄踏碎塵土的清脆聲響,只剩下綿綿的細雨聲,追兵沒有追上來。 看到離河邊越來越近,王浮心中狂喜,等不及勒馬停穩(wěn),滾下馬鞍,剛剛爬起身,臉上忽然露出驚恐之色。 身后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執(zhí)失云漸被他們殺了? 追兵越來越近,王浮反而不怕了,拍拍散亂的衣襟,唇邊浮起苦笑,他還是辜負了執(zhí)失云漸的犧牲。 追兵轉瞬間飛馳到王浮面前,泥水飛濺,一匹高頭大馬停在他身前,馬蹄高高揚起,差點踩在他的長靴上。 “你是王御史?”馬上之人勒緊韁繩,冷聲問。 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面容清秀,五官精致,但偏于陰柔,一雙眸光瀲滟的鳳眼斜斜挑著,頰邊有一道狹長的刀疤,破壞了整張秀美的臉孔,透出幾分陰郁狠決的戾氣。 王浮淡笑一聲,負手而立,“不錯,我乃御史王浮,你們到底是奉誰的命令,追殺我等?” “追殺?”少年嗤笑一聲,眼眸微垂,居高臨下地睨他一眼,“王御史連追殺你的人和接應你的人都分不清?” 少年的眼神滿是不屑。 王浮雖然家逢大變,但仍然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貴公子,何曾被一個明顯是市井出身的庶民如此輕視?當下心頭惱怒,恨不能拂袖而去,想到生死不明的執(zhí)失云漸,再想想自己的狼狽處境,派頭實在擺不出來,只能捏緊雙拳,深吸一口氣,“你是誰的部曲?執(zhí)失將軍呢?你們來的路上有沒有看到他?” 少年倚在馬上,漫不經(jīng)心指一指身后,“醫(yī)工在為執(zhí)失將軍診治,王御史隨我來吧?!?/br> 他把王浮領到方才的山道前,叫來一個面皮黑瘦、油腔滑調的青年,“帶他去見執(zhí)失將軍?!?/br> 青年似乎知道王浮的身份,語氣恭敬,態(tài)度親熱:“王御史,公主命我們在這里等候多時啦!誰知執(zhí)失將軍和王御史看到我們,一個立刻抽刀,一個掉頭就跑,倒叫我們一頭霧水。” 山中扎了幾座帳篷,醫(yī)工僮仆端著盆碗盞碟進進出出,空氣里有濃郁的藥香味。 王浮掀開帳篷,往里看了一眼。 執(zhí)失云漸赤著上身,盤腿坐在軟榻上,一名頭發(fā)花白的醫(yī)者正在為他施針驅毒。他雙眼緊閉,滿頭大汗,緊實的胸腹上也布滿汗珠。 王浮松口氣,悄悄收起藏在袖子底下的匕首,他還以為刀疤少年是哄騙他的,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隨刀疤少年回來,沒想到這個邪氣少年竟然真的是救兵! 醫(yī)者忙活半天,累得氣喘吁吁,交待幾句,帶著藥童走出帳篷。 王浮聽到他慢條斯理和刀疤少年稟報:“執(zhí)失將軍中的毒并不難解,不過還缺幾味藥材,某暫時壓制住了毒性,現(xiàn)在必須立刻趕回京兆府,為執(zhí)失將軍配藥?!?/br> 少年點點頭,秀氣的面孔在雨絲中顯出幾分異樣的柔和,“公主在宮中,不便過問此事。我讓阿福送你回京兆府,直接去醴泉坊下曲東南角的宅邸,你想要什么藥,都可以從西市買到。” 王浮身邊的黑瘦青年立刻翻個白眼,大聲抱怨:“蔡四,為什么不是你回京兆府?憑什么要我跑腿?我可是堂堂主事!” 蔡四郎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聲,“就憑公主把她的憑證交給我保管?!?/br> 他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劍鞘上鑲飾著鴿子蛋大小的彩色寶石,五彩斑斕,華光閃耀。 黑瘦青年看到匕首,頓時垂頭喪氣,偷偷嘀咕一聲:“神氣什么!如果不是你阿娘救過公主,公主才不會這么重用你!” 抱怨歸抱怨,他不敢耽誤正事,一疊聲催促僮仆套馬,領著醫(yī)工和幾個藥童,急匆匆離開帳篷。 蔡四郎收回匕首,淡淡掃一眼帳內閉著雙眼養(yǎng)精蓄銳的執(zhí)失云漸,抬腳走開。 王浮眉頭輕皺,趁人不注意,溜進帳篷,幾步奔至執(zhí)失云漸身邊,搖搖他的胳膊,把他叫醒,“執(zhí)失,接應我們的人是誰?可信嗎?” 執(zhí)失云漸睜開眼睛,眸光燦然,“王御史不必憂心,他們是永安公主的部屬,不會加害于你我?!?/br> “永安公主?” 是十七娘? 王浮怔了怔,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嘴唇哆嗦了幾下,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執(zhí)失將軍怎么確認他們的身份?萬一……他們是假冒的呢?” 執(zhí)失云漸揉捏酸軟的手腕,試圖恢復力氣,“我曾經(jīng)將一柄家傳匕首贈送給公主,那柄匕首是大父傳給我的,我不會認錯。方才接應之人拿出了那柄匕首?!?/br> 王浮哦了一聲,幽幽道:“執(zhí)失將軍很信任永安公主?你們的交情很好?” 記得重陽宮中大宴時,執(zhí)失云漸和十七娘仿佛相談甚歡。那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執(zhí)失云漸一介武人,怎么會和深處后宮的十七娘有話可聊,還聊得頗為投契。后來聽宮中伺候圣人的宦者說,執(zhí)失云漸曾經(jīng)擔任過十七娘的護衛(wèi)。 這次執(zhí)失云漸遭到裴拾遺彈劾,聽王洵說,十七娘在暗中幫他周旋。 執(zhí)失云漸動作微微一滯,抬起眸子,迎著王浮的視線,坦然道:“王御史想探聽什么?圣人和我說過,永安公主的話,代表圣意,我當然信任她。公主是金枝玉葉,王御史還是謹慎些的好。” 他語氣鄭重,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王浮笑了笑,“我沒有妄自揣測你和永安公主的意思,只是……” 只是事關十七娘,忍不住想多問幾句。 不過十七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自身難保的王氏兒郎,有什么資格打聽十七娘呢? 曾經(jīng)他是有資格的,但那份舊時情誼,已經(jīng)被他自己一手斷送了。 姨母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浮兒,十七娘不欠你王氏!也不欠我張氏!連裴氏和褚氏都沒有資格要求她做什么!你是什么身份?憑什么要求十七娘冒著觸怒天后的危險,幫你疏通關系?就憑她小的時候你給她帶過幾次吃食?你好歹也有個少年才子的名號,應該胸懷坦蕩,怎么竟然一肚子陰私算計,連外面那些市井奴都不如?再者說了,如果天后惱怒之下賜死十七娘,你有把握能救她嗎?” 他沒有把握,此前的種種舉動,單純憑著一股意氣行事。這幾年他集結了一批同樣憎惡武皇后的同僚,罵武皇后時,人人慷慨激昂,妙語連珠。但真論起和武皇后相爭,所有人都支支吾吾,不敢張口,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其實處處是漏洞,終究只是一盤散沙而已。 “王御史懂得分寸就好?!眻?zhí)失云漸合上雙眸,手指的搭在從不離身的橫刀刀柄上,“待到返回京兆府,王御史更要謹言慎行,我不想聽到任何不利于公主的謠言?!?/br> 王浮回過神,聽懂執(zhí)失云漸的暗示,苦笑一聲,“我們好歹功過患難,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了?”他給自己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潤潤嗓子,“你不用多心,我只是隨口問問?!?/br> 作者有話要說: 旦哥哥最近忙著給自己上色,等他出手,就得嚶嚶嚶~(≧▽≦)/~啦 第64章 春日將盡,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太液池依然綠柳環(huán)繞, 水色空濛。 回廊曲折連環(huán),通向湖中的賞花閣, 閣子建在綠水之上, 四面大敞,推開窗戶,指尖便能夠到悄悄探出池水的荷葉尖角。竹簾卷起,鎏金銅鉤攏著淺色輕紗,坐在閣子里舉目四望, 滿眼皆是濃淡綠意。 半夏和忍冬跪坐在廊下煎茶, 從醴泉坊運送入宮的清泉水, 甘冽清甜,煮出來的茶湯碧綠晶瑩。 微風拂過, 梅花小幾上供著的芙蓉花送出縷縷甜膩暗香。 裴英娘嘆口氣, 把琉璃棋子丟進翡翠碗里,皓腕上的一串鑲嵌珍珠金鐲子叮當響, “阿兄,我們來玩博戲吧?!?/br> 李旦挑眉, 唇角微微勾起, 兩指拈棋,“下完這一盤再說?!?/br> 淡淡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不容拒絕。 裴英娘忍不住嘟起嘴巴,心里偷偷腹誹, 李旦明明知道她的棋下得不好,還總愛拉著她下棋,和不愿服輸?shù)睦钪稳绯鲆晦H,實在太狡猾了! 如果玩博戲,她絕對能大殺四方! 博戲一定程度靠運氣,圍棋就全看執(zhí)棋者的運籌帷幄的本事了。 裴英娘匪夷所思的好運氣派不上用場,很快投子認輸,李旦不許她輕易放棄,“下棋不在輸贏,在于從中體悟道法,要有恒心,有毅力,不能動輒服輸?!?/br> 裴英娘悄悄翻個白眼,覺得李旦今天肯定是故意來氣她的。 耐著性子下到最后,等宮婢數(shù)清裴英娘輸了多少子,李旦才命人撤走棋盤。 裴英娘忘了剛才的抱怨,笑嘻嘻道:“比上一盤輸?shù)蒙?,阿兄,我是不是進步了?” 李旦看她一眼,沒有說出自己故意讓了她幾步的事實,下巴輕輕一點。 裴英娘絞著垂在腰間的刺繡裙帶,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心想:有進步我也堅決不學下棋。陪你們這些一肚子彎彎繞繞的人下棋太傷自尊了。 半夏送來泡過兩遍的芽茶。 裴英娘接過茶盅,啜飲一口,余光看見李旦坐著沒動。 半夏神色忐忑,望向裴英娘。 裴英娘無奈起身,趿拉著彩繪木屐走到廊下,抬起手,讓忍冬為她卷起縹色錦襦袖子。 小幾上一溜二十幾只卷草紋銀罐子,她一一揭開,看看顏色,聞聞香味,最后選了木樨花點茶。 茶湯配上點茶花,香色絕美。 沏好茶,她端著茶盅,親自送到李旦跟前,笑瞇瞇道:“阿兄吃茶。” 李旦這回動了。 裴英娘眉尖微蹙,李旦以前沒有這么講究吧?他身邊一直都是馮德和楊知恩那幾個老人伺候,衣食起居精細是精細,但遠遠沒有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有時候奴仆有什么疏忽不周到的地方,他也能將就。 怎么現(xiàn)在越大越愛挑挑揀揀了? 自從裴英娘為李旦泡過幾次茶后,只要她在場,不是她親手泡的茶,李旦不肯喝。 如果不是李旦向來溫和體貼,嚴肅正經(jīng),裴英娘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支使自己干活。 她伸頭看看半夏泡的茶,再扭頭看看自己泡的,一樣的顏色,一樣的茶盞,一樣的香氣,完全沒有區(qū)別。 難道她泡茶的方式有什么獨特之處? 槳聲欸乃,一只小巧的畫舫劃破水浪,停在閣子前。宮婢們掀開紗簾,扶著一個頭梳環(huán)髻,穿杏子紅聯(lián)珠團窠紋窄袖上襦,泥金黃并丁香色高腰間色裙,肩挽百蝶穿花夾纈披帛的少女踏上石階。 “阿姊來了?!迸嵊⒛镒尠胂脑偃テ阋槐K茶。 李令月體態(tài)豐滿,格外怕熱,手中執(zhí)一柄月白地雙魚戲水團扇,邊走邊搖扇子,瑪瑙扇墜時不時撞在鑲金玉鐲子上。進了閣子,環(huán)顧一圈,挨著裴英娘的坐褥坐了,笑著道:“你又親自給八兄泡茶了?都是你慣的!我就不信,你如果不動手,八兄真就不吃茶了?” 裴英娘搖頭失笑,端起茶盤中的茶盅,往李令月面前的小幾上一放,“那阿姊也是被我慣的了?” 李旦只是要她泡茶而已,李令月可比李旦難伺候多了,做什么都要拉著她一起,恨不能把她揣在袖兜里帶出去顯擺。今年光是陪李令月參加各種賞花宴,她幾乎把長安城王侯世家們的宅院逛了個遍。 李令月心虛地笑了笑,“反正你偏心八兄就是了。以后八兄娶親,八王妃一定得找你討教討教泡茶的手藝,總不能讓八兄煩你一輩子吧?” 這話傳到李旦耳邊,他喝茶的動作微微一滯。 裴英娘也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回頭看一眼李旦,目光剛好和李旦的不期而遇。 李旦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里有清淡的笑意,眸子黑而亮,情緒深沉。 裴英娘心中一緊,雙頰騰起一股火辣辣的熱意,連忙扭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