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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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平素溫和怯弱,少有發(fā)怒的時候,裴十二娘怕裴十郎真把她氣出個好歹來,輕聲細語幾句,暫時將裴十郎安撫下來。 裴英娘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安安靜靜走到張氏身邊,挨著她坐下。 張氏摸她的手,觸手冰涼,再看她穿得單薄,身子隱隱在瑟瑟發(fā)抖,但一雙水杏眼兒仍然亮晶晶的,帶著鮮活氣兒,似乎根本不在意裴十郎的刁難,可憐她小小年紀,從會說話起,就格外早熟,一言一行,比別人家十幾歲的小娘子還懂事知禮,卻始終得不到郎君的喜愛,眼圈頓時一紅,“十七,冷不冷?” 裴英娘搖搖頭,眉眼微彎,笑了一下。 張氏心里愈加難受,如果裴英娘是她的女兒,她恨不能把全天下所有的好東西捧到她面前,哪能容忍她被如此磋磨? 郎君當真狠心,那個行事決絕的褚氏,也果真如府中舊人說的一樣,冷情冷性。 使女們陸陸續(xù)續(xù)送來茶食果品和菜肴湯羹。 裴英娘大概是餓狠了,埋頭吃一碗熱黍臛,吃得頭都不抬。 宴席過后,使女仍舊把裴英娘送回書室去,裴玄之命她在書室思過,還沒到下衙的時候,管家不敢讓她在外面多待——裴十郎在一旁虎視眈眈,等著找叔父告狀呢! 張氏雖然可憐裴英娘,但到底不是她的親女兒,不敢多管,只能吩咐使女時不時送些熱水熱湯過去。 王洵沒有在裴家過夜,趕在關坊門前,出了金城坊。 天邊搓云扯絮,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撒下來。他騎著高頭大馬,一路踏瓊碎玉,馬蹄起落間,揚起陣陣雪粒子。 后來王洵陸陸續(xù)續(xù)見過裴英娘幾次,張氏偶爾會帶她回娘家赴宴,她在外邊的時候比在裴家稍微活潑些,笑眉笑眼,靦腆柔順。 王洵那時候是個心比天高的少年郎,一心讀書進舉,重現(xiàn)王家昔日的榮耀,沒怎么在意姨母家的小表妹,若是有血緣關系還好,不相干的小娃娃,他無暇留心。 可王洵總會時不時想起裴英娘的那道目光。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那道眼神掃過閣子時,珠簾輕輕搖曳,火盆里的木炭畢畢剝剝響,其他人無知無覺,唯有他怔愣良久。 那時候他沒有朝裴英娘施以援手,多年以后,因為一時意氣觸怒武皇后,身陷囹圄,求告無門,卻是裴英娘救了他。 身后傳來腳步聲,一個穿團花綾羅的青年緩步走到王洵身邊,“洵兒,我和你說過,英娘已經(jīng)不記得我們了?!?/br> 王浮是家中的長子,常去裴家拜望姨母張氏,他和裴英娘見面的次數(shù)多些。他這人慣常周到體貼,每次去裴家,總會給裴英娘、裴十郎和裴十二娘帶些小禮物。裴英娘小時候和他很親近,只要他登門拜訪,就會偷偷在內(nèi)門守著。 三四歲的小娃娃是不記事的,王浮還依稀記得裴英娘蹣跚學步的模樣,但對現(xiàn)在的裴英娘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 王洵扭過臉,他性子孤僻,偏偏生了一雙風流婉轉(zhuǎn)的桃花眼,看人的時候,面孔嚴肅死板,眼神卻像春水一般靈動,仿佛總有幾分故作正經(jīng)的意味,“阿兄,不管英娘記不記得我,是她向圣人求情把我救出來的,你以后莫要去煩她了?!?/br> 王浮皺眉,“怎么,被武承嗣恐嚇幾句,你就怕了?” 他出自太原王氏,乃簪纓世家之后,絕不會輕易朝一個出身卑賤的武承嗣低頭! 王洵搖搖頭,桃花眼里現(xiàn)出幾分執(zhí)拗,“阿兄,那是我們王家的事,和英娘無關。” 經(jīng)年不見,昔日那個瘦小可憐的裴家十七娘,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為圣人寵愛的永安公主。眉眼帶笑,顧盼生輝,舉手投足間的嬌憨活潑氣,和從前那種麻木的沉靜淡泊完全不一樣,一看便知是在寵溺和呵護中嬌養(yǎng)出來的。 圣人肯定很疼愛她。 剛才她和八王李旦共坐一席,舉止親昵自然,想必八王也是極關愛她的。 太平公主就更不必說了,她幾乎每天把meimei掛在嘴邊。京兆府的公侯世家們,已經(jīng)被太平公主無時不刻的炫耀折磨得苦不堪言,不知道的,還以為永安公主是太平公主的親meimei。 “阿兄?!蓖蹁瓟咳菡?,鄭重道,“公主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才為我開口求情的,她不欠我們什么,反而是我于心有愧。我們是王家兒郎,理當襟懷坦蕩、知恩圖報,不能自私自利,以怨報德。阿兄,應承我,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絕不能再利用姨母去接近永安公主!” 王浮捏緊雙拳,合上雙目,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苦笑一聲,“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去為難一個孩子。” 兄弟二人各有心思,沉默以對。 幾名內(nèi)侍簇擁著一位穿窄袖袍的宦者笑嘻嘻走過來。 看到兄弟二人并肩而立,宦者停下腳步,笑問道:“不知兩位可曾見過執(zhí)失校尉?” 王洵心情沉重,沒有吭聲。 王浮笑著回道:“執(zhí)失校尉在圍幛里面。” 宦者點點頭,示意內(nèi)侍進去傳話,又問他們有沒有見過永安公主。 王浮和王洵對視一眼,這名宦者是圣人身邊的近人,圣人為什么會同時傳召執(zhí)失云漸和裴英娘? 王洵還在沉思,王浮先笑了笑,指著方才裴英娘離開的方向,“永安公主和太平公主往北邊去了。” 宦者謝過二人,領著剩下的內(nèi)侍去尋裴英娘。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誤會,強調(diào)一下,王家兄弟不會喜歡上十七的~ 第43章 倭國使臣和新羅使臣打得難舍難分, 圍幛內(nèi)鬧成一團。 李令月笑得前仰后合, “真該讓三表兄一起來瞧熱鬧!” 薛紹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但尚藥局奉御之前叮囑過,要他留在家中休養(yǎng)幾個月后, 才能進宮當值,不可仗著年輕硬朗,不把內(nèi)傷當回事。 薛紹性情隨和,奉御讓他安心休養(yǎng),他就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偶爾邀幾個相熟的伙伴朋友上門吃酒之外,深居簡出, 老老實實待在薛府內(nèi)宅調(diào)養(yǎng)身體。 李令月不放心, 時不時打發(fā)昭善帶著厚禮去薛府探望。 一來二去的, 宣陽坊的坊民只要看到有牛車駛到薛府門前,便知是公主的奴仆派人來看薛家三郎了。 昭善不敢多嘴說什么, 背地里找到裴英娘, “奴等頻繁登門, 薛家郎君似乎略有怨言,長此以往, 只怕對公主的名聲有礙?!?/br> 裴英娘聽了昭善的話,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心頭頓時雪亮:薛紹的傷肯定有貓膩! 她不由暗罵尚藥局奉御老jian巨猾,想必是武皇后暗中授意他故意夸大薛紹的傷情,以便阻止李令月和薛紹來往。青春年少的郎君小娘子, 忽然分開幾個月,感情難免會生疏許多,再見面的時候,誰曉得李令月會不會已經(jīng)移情別戀了呢? 薛紹的兩位兄長故意給昭善臉色看,多半是為了讓李令月寒心。他們向來對武皇后敬而遠之,不希望薛紹和李令月太過親近。 薛紹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否默許兄長冷淡昭善,還是毫不知情,也被瞞在鼓里? 李令月和薛紹的感情糾葛,裴英娘不便插手,她只能勸李令月盡量低調(diào)些,“三表兄年輕,臉皮薄,阿姊隔三差五遣人去薛府看望三表兄,三表兄會不好意思的。” 李令月哈哈笑,細眉眼彎成兩道月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說是這么說,為了不讓薛紹難堪,她最近還是收斂了不少,至少不再大張旗鼓往薛府送傷藥。 今天的菊花宴,薛紹有傷在身不便登山,薛家兩位兄長隨意找了個借口,也沒來。 李令月想到薛紹不在身邊,面色微微一黯,有些意興闌珊,挽著裴英娘的胳膊,兩人一道走下緩坡。 剛好宦者一路找過來,笑嘻嘻道:“公主,圣人傳召?!?/br> 李治不耐煩久坐,早早離開宴席,在帳中休息。 裴英娘和李令月走進圍幛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人坐在矮榻前鋪設的簟席上。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深邃的五官俊朗英挺,好看是好看,但眸子黑沉,面無表情,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治招手把姐妹倆喚到跟前,一手拉一個,笑著道,“大郎即將遠行,你們倆回宮以后,一人送他一幅字,當做臨別贈禮?!?/br> 裴英娘點頭應承。執(zhí)失云漸不日就要遠赴戰(zhàn)場,為大唐守衛(wèi)國土,浴血奮戰(zhàn)。李治此舉,是為了勉勵拉攏他。 李令月不說話,悄悄把裴英娘拽到一邊,“英娘,我好久沒練字了,而且我的字寫得不好,你代我寫一幅吧。” 裴英娘搖搖頭,笑著說:“阿姊可以改送別的給執(zhí)失校尉,他不會介意的?!?/br> 老實說,執(zhí)失云漸也不像一個會欣賞書法的人。 李令月松了口氣,矮身挨著一只圓滾滾的坐墩坐下,琢磨該送什么禮物給執(zhí)失云漸。 琢磨來琢磨去,她最后決定送執(zhí)失云漸一件明光鎧,“盔甲贈英雄!” 她覺得自己的主意特別好,下山的時候,問昭善:“西市可有售賣明光鎧的鋪子?” 昭善沒來記得答話,裴英娘先出聲阻止她的異想天開,“執(zhí)失校尉是武將,家中肯定常備盔甲,阿姊送別的吧?!?/br> 臨別贈禮只是個象征,主要是為了表示李治對執(zhí)失云漸的重視,送些尋常物件就夠了。煞有介事送一副明光鎧的話,含義就不一樣了,李令月敢送,執(zhí)失云漸不一定敢收。 “盔甲也不行么?” 李令月撇撇嘴,她出手大方,送別人的東西,哪一件不是價值千金的寶貝?一套明光鎧而已,她根本沒當回事。反正她不會把自己寫的字送出去,上學時她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但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她知道自己的字寫得實在不好看。 裴英娘想起剛進宮那會兒,李令月三天兩頭往東閣送寶石、珍珠的日子,對李令月來說,價值連城的南珠,也不過是泥丸土石一般,算不得什么,讓她隨便挑一樣贈禮,確實有點難為她,不由失笑,“盔甲不行,弓箭鞍轡,或者匕首什么的,應該能送,阿姊隨意挑一樣好了?!?/br> 李令月不想多費腦筋,回到寢殿,干脆讓昭善從庫房里尋出一把西域藩國進貢的寶劍,“聽說這把寶劍削鐵如泥,我沒試過,料想那些胡人不敢哄騙我,宮里只有這一把,給大郎拿去防身。” 裴英娘笑而不語,寶劍雖好,但不管是戰(zhàn)場上,還是平時比斗,已經(jīng)很少有人使劍了,朝中官員們平時佩戴寶劍,只是為了風雅而已。 不過,李令月送寶劍給執(zhí)失云漸倒是不錯,至少不會像送明光鎧那樣引來太多矚目。 昭善把寶劍收起來,預備等執(zhí)失云漸出發(fā)那天送過去。 李令月自覺可以應付李治的囑咐,開始有閑情關心裴英娘,“你的字寫好了?” 裴英娘眉頭輕蹙,“還沒呢。” 她有些發(fā)愁,不知該寫什么合適,文人們臨別時喜歡吟詩誦句,她肚子里墨水有限,寫不出詩賦。 最后她決定抄經(jīng)書。 入秋后,東閣的花木漸漸褪去繁盛,葉子落盡了,庭院顯得蕭疏冷清,唯有水車仍舊兢兢業(yè)業(yè)地轉(zhuǎn)動著,流水澆在太湖石上,淅淅瀝瀝響。 裴英娘一大早爬起床,吃過早膳,命人鋪紙磨墨,預備用功。 昨天她打算抄經(jīng)書,但經(jīng)書卷帙浩繁,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抄哪一部的哪一篇比較合適,只能托人去問上官瓔珞。 上官瓔珞挑了幾篇合適的給她送來,她得盡快抄完,挑幾篇好的給李治過目。 書案一角擺了只小巧的盤式博山薰爐,爐頂?shù)窨坛珊M庀缮降臉邮?,仙鶴、神龜趴伏在層巒疊嶂的山巔上,姿態(tài)閑適,香煙從雕鏤的縫隙處絲絲縷縷逸出。 裴英娘低頭寫了會兒字,放下紫毫筆,揉揉手腕。 半夏送上茶食和溫熱的酪漿。 裴英娘吃了半盤醍醐餅,喝了兩盞杏酪,斜倚在憑幾上,昏昏欲睡。 書室南面大敞,夏天掛竹簾,冬天用圍幛屏風遮擋。今天艷陽高照,她讓宮婢把屏風撤下去了,光線落在空蕩蕩的回廊里,護花鈴輕輕搖晃,空氣里有細微的粉塵浮動。 靜謐中,回廊另一頭傳來踏踏的腳步聲,一雙對繡鹿紋錦緞皂靴緩緩踱到書室前。 裴英娘仰起臉,不自覺堆起一臉笑,“阿兄!” 李治行動不便,腳步聲遲緩沉重。李令月活潑嬌憨,腳步聲急促歡快。武皇后不管去哪兒,都前呼后擁,有大批女官、宮婢隨從,腳步聲整齊劃一。 唯有李旦的腳步聲是從容不迫,不驕不躁的。 李旦頭頂軟幞,腳踏羅靴,穿一件茶褐色翻領窄袖胡服,身姿如松,風流瀟灑,神色卻鄭重嚴肅,“換身衣裳,我?guī)愠鰧m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