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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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披頭散發(fā),哭著進宮,懇請兄長饒過駙馬長孫詮。 李治狠下心腸,拒絕寬恕長孫詮,把他流放到偏遠的荒涼之地。 隨著長孫家的敗落,長孫詮被當?shù)毓賳T殺死。 駙馬的死訊傳回長安,新城整天以淚洗面,痛不欲生。 這時候東陽公主向李治提議,盡快讓新城改嫁,她才能忘掉長孫詮。 李治同意了。 東陽公主舉薦的駙馬人選是韋正矩。 李治為了彌補meimei,把韋正矩從一個小小的低級官吏,一路提拔至常朝大員。 新城仍然悶悶不樂,最終抑郁而逝。 李治之所以處死韋正矩,流放韋氏全家,完全是出于遷怒,不是世人猜測的為新城報仇——韋正矩和新城感情生疏,但他絕沒有膽子虐待皇室公主。 新城從小孤苦,安分守時,磕磕絆絆長大。她賢惠謙卑,遠離朝政紛爭,從沒有仗著身份插手朝政,但身為大唐公主,她注定會受朝政影響。 駙馬長孫詮的死,才是造成新城迅速衰弱的主要原因。 而把長孫詮送上黃泉路的人,是李治。 所以他才會下令以皇后的規(guī)格cao辦新城的喪事,才會再處死駙馬韋正矩后,又讓人把韋正矩的尸身和新城合葬。 他對不起meimei,只能通過這些舉動,彌補自己的過失。 武皇后確實曾經(jīng)瞞著李治,阻止新城進宮為長孫詮求情——常樂大長公主查到的“真相”中,只有這一點是真實無誤的。 李治因為這個和武皇后爭吵,三成是憤怒武皇后的欺瞞,剩下七成,是為了減輕心中的愧疚。 他疼愛meimei,但那時候的他年輕,自負,一切以政事為先,長孫家的子弟,不能留。 新城的悲劇,早在她嫁給長孫詮的那一刻,就無法扭轉(zhuǎn)了。 韋正矩,韋家,武皇后,只是替李治擔(dān)下虛名的惡人而已。 含涼殿氣氛嚴肅,守在內(nèi)殿外的宮人膽戰(zhàn)心驚,還在為剛才聽到的談話恐懼。 重重回廊之外的東閣,裴英娘也滿面愁容。 李令月已經(jīng)哭了一早上了。 也不知她哪里來的那么多眼淚,哭哭啼啼兩個時辰,竟然還能擠出淚花。 裴英娘絞干帕子,溫柔解勸,“人死不能復(fù)生,阿姊切勿過于傷懷,否則賀蘭表姐九泉之下也會不安?!?/br> 李令月抬起臉,哭得紅腫的雙眼像兩塊摻了酪漿蒸餅,“那天上午我們還好好說話呢,怎么一下子,人就沒了呢?” 說完這句話,她哭得愈發(fā)傷心。 裴英娘束手無策,哄也哄過了,勸也勸過了,撒嬌賣乖,裝傻充楞,十八般武藝,輪番上場,李令月就是哭個不停。 說到底,裴英娘和賀蘭氏沒什么關(guān)系,沒法和李令月感同身受,所以不知道該怎么解勸李令月。 正頭疼著呢,眼光無意間掃過李令月發(fā)間的佛手紋桃木簪,裴英娘心頭一亮。 她留下忍冬照拂李令月,帶著半夏去尋李旦。 李旦沒有出門,照舊在書房抄寫古人文章。 他的書房空曠闊朗。三面是高高的書架,架子上累著一卷卷精心裹起來的卷冊,書軸上掛著簽子,注明綢袋里裝的是哪卷古籍。微風(fēng)拂過,各色彩綢簽子隨風(fēng)搖動,發(fā)出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聽起來有些像雨聲。 書房南面大敞,冬天時會設(shè)屏風(fēng)帷幕,其余季節(jié)只懸?guī)椎乐窈煋跤辏L廊直接通向花木扶疏的院子。廊檐底下流過一條淺溪,溪水清澈明凈,偶爾游過幾條色彩斑斕的錦鯉。 馮德把裴英娘領(lǐng)到書房前。 裴英娘彎腰,把脫下的漆繪木屐擱在長廊邊沿,輕手輕腳步入內(nèi)室。 李旦今天沒戴冠,長發(fā)用金環(huán)束起,穿一件翡翠色圓領(lǐng)袍衫,盤腿坐在書案前,脊背挺直,坐姿端正,猶如一棵屹立在山巔的青松。手中執(zhí)一支紫毫筆,正專心致志地臨摹碑帖。 這樣的李旦,少了幾分凌厲,更像一個鮮衣怒馬,灑脫不羈的少年。 裴英娘走到他背后,看了一會兒,有些羨慕。 她練字只是為了應(yīng)付,李旦這樣的,才是真正愛好書法的雅人,旁人只能學(xué)其形,學(xué)不來他的風(fēng)骨。 李旦提筆蘸墨。 裴英娘看辟雍硯底下的墨水不多了,干脆挽起袖子,幫著研墨。 隨著她的動作,濃稠的墨汁順著辟雍硯最外端的凹槽,緩緩流入底部。 裴英娘漫無天際地走神:在墨錠里摻入香料,不知會有什么效果? 李旦寫完最后一個字,輕輕展開書軸,把卷紙從頭到尾審視一遍,確定沒有不滿意的地方,取來玉石鎮(zhèn)紙,壓住卷紙兩端,留在書案上晾干。 站起身,把紫毫筆放進拳頭大的水盂中洗刷。 這才主意到書案旁不知何時多了個嬌小的身影。 眼神放空,姿態(tài)懶散,一看就是在發(fā)呆,手上倒是還一絲不茍地磨著墨錠。 他放下水盂,擦干手,“今天不用上學(xué)?” 裴英娘回過神來,眨眨眼睛,“阿姊哭了好久,皇后殿下心疼阿姊,特許我們在殿中休息,這半個月都不必上學(xué)。” 她提起武皇后時,語氣平常,沒有露出害怕畏懼的情狀。 李旦卻皺起眉頭。 昨天他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各自送回寢殿,守在太液池前,想質(zhì)問母親。 李令月才十歲,小十七才八歲,母親竟然當著她們的面殺死賀蘭氏,難道就不怕嚇著她們? 李令月是他的meimei,小十七也是他的meimei,他不能容忍母親如此對待兩個懵懂天真的孩子。 然而他左等右等,并沒有等到武皇后,只看到失魂落魄的李賢。 李賢早已成親,在宮外建有王府,一般不會留宿在宮中。 平日風(fēng)度翩翩的六王,在宮里橫沖直撞,像個吃醉了酒,到處撒酒瘋的酒鬼。 李旦把李賢帶到自己的寢殿,命人為他醒酒。 李賢抓著他不放,“阿弟,阿弟,你怕阿娘嗎?” 李旦不知該怎么回答。 如果是以前,自然是不怕的,因為武皇后是他的家人,他為什么要怕自己的親人? 九歲那年,在目睹武皇后的諸多手段之后,李旦終于明白,母親不僅僅只是母親。她和尋常貴婦人不同。一般的貴婦人,相夫教子之余,追逐錦衣華服,貪圖奢靡享受,尋求內(nèi)宅之中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這些武皇后早就得到了,她不滿足于此,想和男人們一樣追逐權(quán)力,她有野心,有貪欲。 對武皇后來說,爭權(quán)奪利比他這個小兒子重要多了。 從那天開始,李旦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整天圍著父母打轉(zhuǎn),不再為父母的關(guān)注或者忽視而患得患失。 他幾乎沒有童年,剛剛學(xué)會察言觀色,就被迫在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阿父是皇帝,阿娘是皇后,兄長是太子。 他,只是個親王。 一個必須謹守本分,魯鈍忠順的親王。 他已經(jīng)忘了該怎么和母親相處,武皇后在他眼里,比阿父更威嚴。 李賢似哭似笑,揪著李旦的衣襟,啞聲嘶吼:“阿娘為什么偏偏是我們的母親?為什么?!” 李旦守著胡言亂語的李賢,一夜未眠。 大多數(shù)時候,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武皇后,親近也不是,敬畏也不是,憎恨談不上,崇敬?更不可能。 裴英娘扯扯李旦的衣袖,“阿兄,你認得執(zhí)失大郎嗎?” 李旦收回思緒,目光落在裴英娘巴掌大的小圓臉上。 他看得出來,裴英娘也怕武皇后,可她的害怕,似乎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態(tài)。 也許他不該一味明哲保身,退讓和恭謹并不會讓母親心軟,如果他想保護兩個meimei,必須和小十七一樣,坦然面對自己的恐懼。 主意一定,李旦霎時覺得豁然開朗,“執(zhí)失大郎?你問他干什么?” 裴英娘苦著臉,“阿姊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壞了。執(zhí)失大郎是薛表兄的知交好友,我想托他給薛表兄帶句口信,讓薛表兄進宮一趟,安慰阿姊。” 前段時日,裴英娘往來于安平觀和蓬萊宮,李治特意派千牛備身執(zhí)失云漸護衛(wèi)她的安全。 執(zhí)失云漸身材高大,裴英娘每次看他,都得仰起頭。 他五官深邃,相貌英俊,眼瞳是暗淡的灰褐色,不愛說話,寡言少語,身手利落,能動手的話,絕不張口,典型的武人風(fēng)格。 裴英娘怎么說也和執(zhí)失云漸相處了一段時日,但從頭到尾,硬是沒和對方說上一句話! 李令月老是攛掇她從執(zhí)失云漸口中打聽薛紹的消息,裴英娘很想幫李令月一解相思之情,可執(zhí)失云漸就像個啞巴一樣,連呼吸聲都比一般人的輕! 所以她只能來找李旦求助了。 李令月最寶貝的那根佛手紋桃木簪子,是薛紹親手雕刻的。很明顯,這對少男少女,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只是因為年紀都小,平時免不了磕磕碰碰。好起來表兄表妹親親熱熱,手拉手一起去看波羅球賽。一時惱了,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非要另一個認錯討?zhàn)?,才肯回轉(zhuǎn)。 李令月啼哭不止,大概只有請動薛三郎,才能讓她破涕為笑。 裴英娘知道李治默許薛紹和李令月親近,才敢想出這個辦法來,不然就有些私相授受的嫌疑了。 李旦想到李令月的脾氣,也跟著頭疼,“我?guī)闳ズ瑳龅?,?zhí)失云漸今天當值。” 兄妹倆到含涼殿的時候,剛好碰上常樂大長公主從里頭出來。 常樂大長公主面色青黑,宮人們生怕觸霉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李旦牽起裴英娘的手,帶著她躲到廊柱背后。 “阿兄?” 李旦搖搖頭,“你記住,離大長公主越遠越好?!?/br> 裴英娘點點腦袋。 她進宮的頭幾天,宮里說什么的都有。 有人說她生得像被廢后王皇后害死的安定思公主,所以兩位圣人都格外喜愛她。 裴英娘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且別說安定思公主夭折的時候只是個小小的嬰兒,五官還沒成形。而且武皇后頭一次看到她時,滿臉驚喜,完全不是一個正常母親看到和夭折的女兒長得像的孩子時該有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