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聞景怎么看怎么都不覺得這種東西會是“眼睛”,不說這石頭的大小跟眼睛壓根對不上,就算只是論數(shù)量,也對不上??! ……咦? 聞景懵了,終于明白自己哪里被糊弄了。 陸修澤:啊……反應(yīng)過來了。 陸修澤不動聲色,依然是一臉高冷的模樣,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拿過那塊石頭,道:“阿景,你瞧,這塊石頭里是什么?!?/br> 聞景早就看到了石頭里的金色火焰,這時再被陸修澤這樣強(qiáng)調(diào),頓時明悟了幾分,猶豫不定地望向了陸修澤的眼睛。 這時,陸修澤的眼睛已經(jīng)再度褪去偽裝,變回了空洞洞的眼眶,里頭幽火跳動,左金右黑,而那左眼內(nèi)的金色火焰,與石中的金焰,竟是一模一樣! ——這……或許真的就是陸修澤丟棄的眼睛! 但這到底是什么? 這樣的石頭,這樣的火焰,這樣的……非同常人? 聞景顯然是想要問的,但他也知道陸修澤對自己的眼睛有很深的芥蒂,于是猶豫了一下后,到底沒有問出口來。 若是聞景真問了,陸修澤心中別扭不一定會說,然而此時聞景不問了,陸修澤反而想要說了。 “阿景,我同你說過的,在我出生之時,我便因眼睛易于常人,而被丟棄,但那個時候,我的眼睛是金色的。”陸修澤道,“后來,我四歲時,莫名生出了人類的眼睛來,同時也有了火焰的能力?!?/br> 聞景在丹玄宗深淵下時,并沒有時間聽到這一段,因此這時露出些微茫然的神色來。 “是這個?!标懶逎蓴偸?,黑色的火便在他手中靜靜燃燒,明明應(yīng)當(dāng)是火焰,但卻帶著森冷詭譎的氣息,就像是聞景那晚在擇日宗上看到的那樣。 那時候,陸修澤的火焰是黑色里帶著紅色的氣浪,冷熱交織,直到他離開時,才變成了純粹的黑和冷。然而現(xiàn)在,陸修澤的黑火中,那冰冷的黑卻莫名淡了許多,雖然沒在有熾烈的紅,但卻多了隱約的金色。 聞景瞠目結(jié)舌,心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最后生出隱約的猜測來,而這樣的猜測,在陸修澤向他坦白一切后,終于初步成型。 可猜測到底只是猜測,聞景并不準(zhǔn)備將自己還不確定的猜測說出來,給陸修澤徒增煩惱,因此他旁敲側(cè)擊,道:“大師兄可知道自己這火是怎么回事么?” 當(dāng)陸修澤眼中是純粹的金焰時,他除了外表異于常人之外,并不具備半點多余的能力,可當(dāng)陸修澤有了人類的眼睛后,他就有了火的能力,再之后,紅色的火焰變成了黑色,而陸修澤激動的時候,眼睛也會變成純粹的黑……這樣的模樣……就好像…… 陸修澤搖頭,道:“我查閱了擇日宗內(nèi)所有典籍,并沒有看到有關(guān)這種古怪火焰的記載,但我……” 陸修澤微微一笑,拋了拋手中的石頭,淡淡道:“但我在異術(shù)閣中看到了關(guān)于這種東西的記載?!?/br> 聞景睜大眼,不可置信。 所謂的異術(shù)閣,乃是擇日宗內(nèi)收藏的年代久遠(yuǎn)、記載了各種古怪事件、奇聞密錄的書籍的地方……在這些書里,竟有關(guān)于陸修澤眼睛所化的異石的記載么? 到了現(xiàn)在,聞景已經(jīng)能夠大致確定,這樣的石頭的確應(yīng)是陸修澤的眼睛所化。而這樣的眼睛,又與陸修澤身懷的異火息息相關(guān),可是在書籍中,并沒有關(guān)于異火的記載,卻有關(guān)于眼睛所化的異石的記載……這說明了什么?! 聞景只要稍稍一想,就覺得背脊發(fā)涼。于是他瞬間按住了陸修澤的手,止住了陸修澤下頭的話,肅然道:“大師兄,那本記載了這件事的古籍是什么?” 陸修澤說了個名字,聞景稍稍想想,發(fā)覺那正是擇日宗變亂的那一晚燒毀的書籍之一,而以它偏門的程度,世上怕是不會再有第二本了,于是他微微松了口氣,道:“還有別的么?” 陸修澤搖頭,聞景再三確認(rèn)后,這才放下一半的心來,認(rèn)真道:“大師兄,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再不能告訴第二個人,你明白嗎?!” 陸修澤皺眉道:“我并未同別人說起過,只是想要告訴阿景。” 聞景道:“也萬不可同我說!” 陸修澤想岔了,不高興道:“阿景不信我?” “并非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聞景嚴(yán)肅道,“秘密只要說出口,就不會再是秘密。只要有第二個人知道,就會有第三個、第四個,乃至更多的人!這件事情干系重大,關(guān)乎大師兄的真正身世,所以——” 陸修澤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身世,只是對聞景的那句“不信我”感到很不高興,打斷了聞景的話,道:“可是我信你?!?/br> 陸修澤認(rèn)真道:“我相信阿景,因為我喜歡阿景,我最喜歡的就是阿景!” 聞景被一言不合就告白的陸修澤弄得心跳加速,臉色通紅,但他經(jīng)過這兩天的黏糊后,對這樣的告別已經(jīng)有了抵抗的能力,倒是還記得正事,惱羞成怒道,“不許抬杠!”聞景頓了頓,加了一句,“也不許再在我說正事的時候跟我說這種話!” 陸修澤摸了把美人臉,無辜道:“明明阿景聽了很高興,看,臉都紅了。”陸修澤捏著聞景的下巴就在聞景唇上輕咬一口,微尖的犬牙在薄薄的唇上留下細(xì)細(xì)的齒印,透出令陸修澤特別滿意的曖昧來。 聞景越發(fā)羞惱:這家伙就是個沒正形的老流氓!當(dāng)年的他到底是為什么才會深信大師兄是個仙氣飄飄的美人??! 聞景決定不搭老流氓的話,道:“就這樣說定了!在我真正準(zhǔn)備好要問起師兄之前,師兄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陸修澤不解,道:“‘準(zhǔn)備好’是什么時候?” 聞景看了陸修澤一眼,輕哼一聲,并沒有回答,臉上也沒有露出半點異色,然而在聞景心中,他卻很明白“準(zhǔn)備好”是什么時候——是在他有足夠的實力保護(hù)自己記憶的時候。 世上古怪的修士古怪的法門多得是,可以搜尋人記憶的魔功更是不少,因此聞景怎么敢叫自己在現(xiàn)在這樣弱小的時候,就得知關(guān)于大師兄的身世秘密?萬一他日后落入敵手,被敵人一個搜魂下來,暴露了大師兄最重要的秘密可怎么辦?到時候,他若是身死敵手,那還能說是技不如人,可若是連累大師兄因他遭難,他簡直是死了都要氣活過來。 不過關(guān)于這些,聞景是絕對不會同陸修澤說的,因此他道:“這是你的左眼,那你的右眼呢?” 陸修澤的眼睛一金一黑,那么丟下的眼睛化作的異石中的火,也應(yīng)該是一金一黑。雖然有可能因別的緣故化作別的顏色,但無論怎么說,總該有兩塊異石才是——所以另一個呢?! 陸修澤:啊…… 聞景:哼! 見插科打諢、按頭親、說正事、繼續(xù)插科打諢也沒能叫聞景忽略這件事,陸修澤雖然覺得知道真相的阿景肯定要爆,但此刻也只能無奈坦白,道:“我沒有感應(yīng)到我另外的一只眼睛……應(yīng)是被什么人或是什么東西撿走了吧?!?/br> “什么?!”聞景一驚,又急又氣又怒,道,“你怎么不早說??!” 陸修澤鎮(zhèn)定地想:看,果然爆了。 第64章 原委 被什么人或是什么東西撿走了?! 聞景一聽之下, 又急又氣,然而修士雖然對自己的血rou是有感應(yīng), 但若是距離太遠(yuǎn), 那也無能為力,因此眼下事成定局,那一半眼睛, 怕是真的找不到了。 可是……大師兄從丟棄眼睛到回來尋找,也不過三天,誰會這樣巧合,就在這三天內(nèi),便從巨湖中拾到了他的另一只眼睛?或者說……這真的是巧合么? 聞景面色冷凝, 神色肅穆,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個猜測, 然而作為當(dāng)事人的陸修澤反而十分輕松, 安撫道: “若是不見,那就不見了吧,既然我左眼已化作這樣的東西,想來右眼也是一樣, 那么無論是誰拿了去,都不會對我再有什么關(guān)礙, 那他們拿走也就拿走了罷?!?/br> 若修士有完整的血rou落在不懷好意的人手中, 那么那血rou在被一些魔功法門煉制過后,就會衍生出一些奇怪的東西,從而給那血rou的原主增添許多意想不到又頭疼無比的麻煩來。 不過此時, 陸修澤的另一只眼睛,想來也已經(jīng)化作了異石,無法再被煉制,而那異石本身的功用,恐怕萬萬年過去都用不上——所以對于這樣一個沒有麻煩也沒有好處的東西,聞景大可不必如此憂心。 而且,說實話,陸修澤對于沒人會因此來給他找事這件事,其實心里還有些隱約的失望的,但既然有聞景在他身邊給他“玩”,那么陸修澤也就不在意這樣的小事了。 捕捉到陸修澤的這個念頭,系統(tǒng)心里只有兩個字:“呵呵?!?/br> 系統(tǒng):我特么當(dāng)年到底腦子進(jìn)了多少水才會對這家伙說“沒東西玩就去玩天道之子”這樣的話的??? ——說好的反派boss呢?天天發(fā)狗糧辣眼睛是什么鬼?。。?/br> 系統(tǒng)心中閃過無數(shù)臥槽,然而完全不敢發(fā)話,只怕陸修澤想起來,又像那天晚上一樣,拿反派值兌出一堆【】用品來,天曉得,它真的是反派系統(tǒng),不是【】用品商店啊!這辣眼睛的混蛋真是好意思哦!! 而那一頭,雖然聞景并不贊同陸修澤這副置身事外全不上心的態(tài)度,但既然事情已無回轉(zhuǎn)余地,聞景也就不一直在陸修澤面前念著這件事,只是暗自記掛心上,順著陸修澤的意思轉(zhuǎn)開話題,回到了飛壑城。 走到半路,陸修澤驀然想起了那位被惡鬼附身,后因種種原因,而被他忘到腦后的秦姑娘,便向聞景稍稍提起。 聞景無奈道:“若真要等大師兄你記起,她怕是早就死了!”早在陸修澤心慌意亂中離去后沒多久時,那姑娘便醒了,被他送回了驛站,“而且……師兄,如今你已恢復(fù)記憶了,你就沒想起什么?你再想想那位小姑娘的臉?” 陸修澤眉頭微皺,心念微動,驀然道:“她姓秦?” 聞景嘆笑道:“師兄可算是想起來了!” 陸修澤道:“楚國秦家的人出了何事?怎會想到來找你二師姐?你二師姐怎的不留她,讓她獨自上路” 那秦姓小姑娘婢仆幾人,身旁還跟著一個管事的mama,怎么也說不上“獨自上路”,然而對于秦家這樣凡人中的龐然大物來說,這寥寥幾人,還真的只能算是“獨自上路”。 聞景猶豫了一下,道:“師兄可還記得秦舒雅?” 陸修澤生平只聽過兩次這個名字,一次是現(xiàn)在,一次便是將近三十年前,然而現(xiàn)在聞景說起這個名字,陸修澤依然能夠第一時間想起來。 “你二師姐的jiejie?當(dāng)年一同上山拜師的那人?”陸修澤若有所思,似笑非笑道,“她做了什么?” 當(dāng)年,秦舒雅乃是楚國秦家嫡系長女,秦汀芷卻只是旁系的旁系,庶子的庶女,兩人身份如同云泥之別,就算她與秦舒雅一同上山,身份也只不過是隨行的婢仆一般,可誰能想到,最后貫日真君并未瞧上身份貴重如人中之鳳的秦舒雅,反而是看中了秦汀芷,將她收入門下,成為了第二個拜入貫日真君門下的人? 世事弄人,莫過如此。 貫日真君在想什么,當(dāng)年的陸修澤并不清楚,直到這些時日才終于摸清幾分。然而這些事在這么多年后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秦舒雅在得知不能入貫日真君門墻,下山歸家時的那個眼神——只是那一眼,陸修澤便覺得自己有記下這個女子的必要。 ——若是有機(jī)會,就殺了她! 但可惜的是,從那以后,秦舒雅就再也沒有上過擇日宗,即便陸修澤曾于某天去楚國造訪秦家,也沒有遇上秦舒雅,因此陸修澤想想后,也就放任了,究其原因,一是陸修澤并不真的對秦舒雅的憎恨那樣介懷,二是他對秦舒雅可能做出的事來其實也暗懷期待。 所以,這一回,這個秦姓姑娘的到來,可是因為那秦舒雅真的做出什么事來了? 陸修澤心里暗藏著險惡心思,然而他這樣迅捷的反應(yīng),卻是讓聞景生出了些誤會來,臉上鎮(zhèn)定,話語卻透出了說不出的酸味來,道:“那位秦姑娘……當(dāng)年怕是給大師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吧?” 快三十年沒見的人!一說名字還能第一時間想起來! 聞景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口氣灌了十壇子醋,酸得他都快要繃不住臉了。 陸修澤聽著聞景古怪的語氣,先是一愣,不解地側(cè)頭來看,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聞景心知陸修澤已經(jīng)看出他的心思,一張臉?biāo)查g紅透,又羞又氣,眼看就要炸毛,陸修澤趕忙伸手?jǐn)堖^來,抱在懷里,一邊笑一邊好聲好氣地安撫道:“沒事沒事,師兄不是在笑你,只是覺得我的阿景真是太可愛了……”說到這里,陸修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聞景越發(fā)羞窘,但被陸修澤這樣一抱,溫?zé)岬氖衷谒澈笠粨幔阍僖矚獠黄饋?,只能懊惱地任由陸修澤抱著,小聲嘟噥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br> 陸修澤雖然心中覺得阿景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得不行,但卻也叫他心疼,于是他溫聲解釋道:“阿景莫要亂想,我記得這個人,并非是喜歡她……而是……想要殺了她?!?/br> 聞景倒是全然沒有想過這個答案,因此聽得呆了呆,而陸修澤則趁此時機(jī),將事情說了清楚,最后下結(jié)論道:“她對貫日真君心懷恨意,若是給她機(jī)會,怕是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但我見她一介凡人,所以也就并未對她下手?!逼鋵嵤窍胂率?,但卻沒找到人,“如今也是聽你提起,這才想起這人,哪里是像你想的那樣……咳。” 陸修澤又有些想笑了,只不過顧忌聞景的面皮,這才輕咳一聲掩飾過去。 聞景忍不住再次感到羞窘起來,但也算明白了陸修澤和秦舒雅之間應(yīng)是真的沒有私情,于是他的酸味也散去了,開始同陸修澤解釋起來。 原來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二十九年前,在秦舒雅離開擇日宗后,其實并未放棄尋仙的心思,而是帶上人手,出海尋仙。 這個思路實則是不錯的,因為擇日宗不收,天劍宮太遠(yuǎn),神武峰不適合女子,御靈谷凡人不見,因此若要拜入大門派,也只有遠(yuǎn)在海外的隱云宗可以選擇了。 而那秦舒雅似乎也是真的找到了隱云宗,拜入門下,如今已是內(nèi)門弟子,登入筑基期,這才被放出宗門,下山風(fēng)光歸家,之后她第一個清算的,便是秦汀芷一家。 若是擇日宗還是正道五宗之一,秦舒雅心中再是憤恨,也不敢出手,但如今擇日宗已經(jīng)毀了大半,貫日真君更是死了徹底,因此秦舒雅半點都不顧忌,不但叫秦汀芷的生父親哥丟官丟人,還斷了他們的所有財路,逼得他們只能攀附秦家主家而活,茍延殘喘,天天看人臉色。 可在依靠秦汀芷之勢風(fēng)光這么多年后,他們又怎么受得住再度看人臉色的生活,因此他們當(dāng)了最后的家當(dāng),叫秦菲——那位秦姓的小姑娘,也就是秦汀芷的侄女——去往擇日宗,向秦汀芷求助,盼她撐腰,然而擇日宗已經(jīng)閉門百年,外頭的吞骨江也不是秦菲一個小姑娘能渡過的,因此她們無功而返,無奈回轉(zhuǎn)歸國,若不是趕上龍女選婿,怕是早就到了楚國境內(nèi)了。 聞景當(dāng)初第一眼瞧見這姑娘時,便覺得這小姑娘眼熟,因此第一時間同擇日宗內(nèi)的秦汀芷傳訊,確定了消息。 然而在秦家的那些人,秦汀芷過得并不好,同她父母親人的關(guān)系也十分平淡。這么多年來,秦汀芷默許他們打著她的名頭狐假虎威已是底線,為他們撐腰則是絕不可能,更不會為了他們?nèi)ヒ娗胤?、招惹拜入了隱云宗的秦舒雅,畢竟對秦汀芷來說,擇日宗才是她的家,她怎么可能為了別人,給自己的家招來麻煩? 聞景同是出身大家族,怎會不知秦汀芷所想,因此在得知秦汀芷的決定后,便不再多勸,只是在秦菲的身上留了個短咒示警,保她一路平安,便算是仁至義盡,換句話也是說,若不是當(dāng)初陸修澤用傷害秦菲的手段逼出惡鬼來,驚動了聞景留下的短咒,聞景怕也不會那樣快地從龍神江底回轉(zhuǎn)。 但這些事這個時候再提也沒什么意思,兩人都十分默契地略過了。 陸修澤道:“那阿景如今主動提起秦姑娘的身份,可是因為心中有了什么打算?” 聞景微嘆,道:“我決定將秦姑娘引入擇日宗。” 陸修澤眉頭一皺,稍作思量后卻也明白了聞景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