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系統(tǒng)默默對陸修澤槽得飛起,而陸修澤卻在一邊等待著徐懷水的結(jié)束,一邊回想著三天前的對話。 三天前,在徐懷水找到陸修澤,卻又并未向陸修澤表露敵意的時候,陸修澤就已經(jīng)知道了徐懷水想要做什么。 ——活捉假的暉云真人。 天劍宮少宮主徐懷水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不錯,但卻鮮有做下無的放矢之事。 但徐懷水卻設(shè)計陸修澤動手擊殺玄清道人,自己也趁此時機,在丹玄宗內(nèi)同暉云真人大打出手。到了這個時候,徐懷水的目的其實已經(jīng)很明確了,那就是暉云真人——不是想要殺了那個冒名頂替的暉云真人,就是想要從假的暉云真人口中問出些什么。 若是想要殺了暉云真人,徐懷水自己有那么多種辦法,不必一定要來找他陸修澤。 但最后徐懷水卻是避人耳目,追蹤著陸修澤的蹤跡來到深淵旁,同陸修澤扯些不著邊際的話——既然如此,那么就定然是徐懷水想要借助陸修澤的力量,來捉住假的暉云真人,從他口中問出什么了。 陸修澤區(qū)區(qū)一個金丹期的修士,能有什么被徐懷水看中的? 自然是陸修澤在擊殺玄清道人時留下的黑焰。 自從陸修澤殺了玄清道人之后,他的黑焰就演化出了吞噬生命和修為的特性。這樣的特性實為罕見,不是能輕易替代的東西,因此被徐懷水瞧中,想要借來一用,也是可以理解。不過徐懷水應(yīng)當(dāng)只以為陸修澤的黑焰是什么法寶,這才能對陸修澤客客氣氣,若是知道那黑焰來自陸修澤本身,恐怕徐懷水就不會做出這種與虎謀皮之事了。 最后,在陸修澤的誤導(dǎo)之下,他們二人先是計算出神武峰弟子的腳程,約定好在綠水湖設(shè)伏動手,而后又開始設(shè)想埋伏不中的狀況。要是伏擊不中,則由徐懷水出手吸引目光,陸修澤趁機將黑焰附著在暉云真人的身上。而若伏擊中了,陸修澤就干脆不必出來了。 是以現(xiàn)在陸修澤依然在附近,但卻并未露臉。 如今,在兩人粗略卻有效的伏擊下,密林之外的暉云真人被黑焰成功附著身上,無法回氣,而剛剛又被激得同徐懷水硬拼了一招,體內(nèi)靈力大不如前,已然不是徐懷水的對手了。 徐懷水見事情發(fā)展如此順利,笑得越發(fā)開心,也不理會暉云真人的質(zhì)疑,悠哉道:“真人啊真人,你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暉云真人——開心嗎??” 徐懷水踏水而行,向著暉云真人徐徐走來,原本圍著暉云真人的神武峰弟子,在徐懷水的氣勢下竟是不知不覺地為他讓開了道路。 徐懷水這話落在神武峰弟子耳中,只覺得奇怪,但落在暉云真人耳中,卻是讓他面色巨變,看那眼神像是要不管不顧,提氣再給徐懷水來上一拳。 徐懷水得意一笑,驀然揮手振袖,氣勁化刀,給周圍的神武峰弟子紛紛來上一下,瞬間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擊暈。 “你瞧,我連后路都為你找好了,足以證明我并無惡意?!毙鞈阉Σ[瞇地說著,“所以我也不想聽到你欺騙我。欺騙我的后果,你應(yīng)當(dāng)可以想象?!?/br> 徐懷水逼近暉云真人,聲音冷了下來:“我只問你一件事——” · 陸修澤在密林深處等到了徐懷水。 這時的徐懷水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無論他從假的暉云真人口中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他都沒有在陸修澤面前表露一分一毫。 他臉上的笑一如既往,向陸修澤走來時的表情,就如同俗世里任何一個不明俗務(wù)的紈绔公子哥兒。 徐懷水走向陸修澤,而后又同陸修澤錯身而過,腳下沒有半點停頓,拉長的語調(diào),慢吞吞地說道:“搞定,收工,那家伙歸你了,可別玩死了?!?/br> 陸修澤也不看徐懷水,笑道:“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徐懷水也不答,搖著扇子笑嘻嘻地走遠了。 系統(tǒng)終于看出幾分端倪,咂舌道:“喂,你這么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陰死那個假的暉云真人?” 陸修澤走到密林外圍,遙遙望著綠水湖畔的神武峰一行人,驀然向著虛空中吹了口氣,而后,暉云真人慘叫一聲,身上黑焰暴漲,如同被地獄的惡鬼附著其身,身上的修為和生命如流水般向著黑焰流去。 陸修澤微微笑了起來:“這難道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睚眥必報,斬草除根! 既然這暉云真人那樣痛惜玄清的死,那就下地獄去陪玄清,來個歡喜的團聚吧。 ——他必然不會吝于為這團聚助上一臂之力。 第35章 魏諶 當(dāng)暉云真人及神武峰一行弟子失蹤的消息傳到時, 聞景與葉靈書秦汀芷等一行人,已經(jīng)再度回到了豫國。 豫國算是人間諸國中比較靠近擇日宗的地方。 因此, 當(dāng)一行人在丹玄宗渡過不太愉快的幾天后, 選擇在回宗門前找個地方落腳,好好享受一下人間的繁華樂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聞景葉靈書向他們推薦豫國國都中定府, 則更是情理之中。 但其中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那便是秦汀芷。 秦汀芷出身楚國秦家,是一個同聞家差不多的龐然大物,但不同于聞家簡單的人口,秦家上上下下光是主子都有近百人, 婢仆之類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人多的地方,人心就容易亂, 人心一亂, 那么各種污糟的事也就接踵而來。再加上秦汀芷并非嫡系,而是旁支的旁支,是以她雖出身楚國,但對楚國并無半點歸屬認同, 縱使聽到聞景邀她去楚國的大敵豫國的國都,也是欣然應(yīng)下, 沒有一點勉強。 除了秦汀芷外, 其他諸位弟子要么從祖上就一直在擇日宗里做事,已經(jīng)忘卻了俗世的身份,要么出身邊遠小國, 并不涉及到人間戰(zhàn)火中,因此在略過這個小小的問題之后,一行八人便來到豫國中定府,十分愉快地游玩起來。 但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來到豫國中定府的第二天,他們就聽聞了神武峰一行弟子及暉云真人于飛環(huán)山山腳處失蹤的事。 “失蹤?”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擇日宗宗主的關(guān)門弟子,年齡不過十四的杜元化,正在中定府的東市一邊游玩,一邊嚼著糖葫蘆,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不以為意,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這是哪里傳來的消息,別是以訛傳訛罷?那些神武峰的內(nèi)門弟子就算了,但暉云真人可是被稱為元嬰以下第一人的修士,怎么可能說失蹤就失蹤了?” 杜元化說著,盯著手上殘留的糖漿,猶豫了一會兒胡后,還是沒忍住,用舌頭將糖漿舔了干凈,這模樣,比起聞景最初見到他時頤指氣使的樣子,才像是真正的孩子。 杜元化對這個消息滿不在乎,是因為他全然不明白這個消息之后的深意。秦汀芷雖然想明白了,但她天性怯弱,必不可能以長輩的姿態(tài)去教導(dǎo)杜元化,聞景則是自認年紀(jì)比杜元化大,應(yīng)當(dāng)讓著他,于是也不忍多說什么,擇日宗的其他隨行弟子卻是身份不夠,沒資格說什么,是以最后反倒是一旁的葉靈書直言不諱,道:“這位師弟,既然你也知道暉云真人被稱為元嬰以下第一人,威名赫赫,那又有誰敢傳暉云真人的謠言?就不怕暉云真人打上門去么?” 杜元化一愣,黑色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到底也不是蠢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暉云真人是真的……失蹤了?” 修士之中,哪有說失蹤就失蹤的,一般來說,修士里失蹤的,基本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死了。 死在無人之處,尸骨無存,這才會“失蹤”。 可是……可是那可是暉云真人啊! 靈寂期大圓滿的修士,神武峰的執(zhí)法長老,威名赫赫的元嬰以下第一人??! 他竟然就這樣死了,還死得尸骨無存? 與其相信暉云真人這樣的大能死了,眾人更相信他是被困入了某個秘境或洞府之內(nèi),只待時機一到,就能再度現(xiàn)世! 但葉靈書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這個念頭:“再者說,這位師弟,你可想過,為何這消息里說得這樣清清楚楚,就連暉云真人失蹤的地方都這樣精確?” 為何別人連暉云真人失蹤的地方都這樣精確? 那自然是因為別人在此處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比如說殘留的靈力起勁,以及動手過后在地上留存的痕跡。 昨日,有修士自飛環(huán)山上路過,他見飛環(huán)山內(nèi)樹葉落盡,有氣勁留存,因此好奇之下按下飛劍,落地一瞧,而后駭然發(fā)現(xiàn)這些留存的氣勁,赫然就暉云真人的成名武技七極拳,以及天劍宮的《大衍截天劍訣》。 凡是去過丹玄宗、見證過丹玄宗玄清道人身死的修士,都知道徐懷水少宮主曾經(jīng)同暉云真人有十分不愉快的交手,更知道徐懷水的拿手好戲便是天劍宮三大劍訣之一的《大衍截天劍訣》! 如今暉云真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失蹤之處卻殘留著徐懷水的劍氣,是以眾人第一時間便懷疑上了徐懷水。 然而丹玄宗的宗主及相當(dāng)數(shù)量的修士都能作證,在暉云真人失蹤的那一天,徐懷水徐少宮主正很不耐煩地坐在丹玄宗最后一間完好的小院內(nèi),聽天劍宮的外務(wù)長老同丹玄宗扯皮賠償事宜。 丹玄宗宗主會說謊嗎?便是丹玄宗宗主說了謊,那么多數(shù)量的修士也會一同說謊嗎? 這必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這劍氣不是徐少宮主留下的,那么這定然就是陷害了! 可是,誰會陷害徐少宮主?誰能留下《大衍截天劍訣》的劍氣?誰又能叫暉云真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難道……是…… ……那人? 想到那人的生平,和他的殘暴性情,一時間,人心浮動,惶惶不安。 這樣的不安,甚至感染了遠在豫國的聞景一行人。 眾人面面相覷,心下忐忑,但關(guān)于那人的傳聞到底十分遙遠,而他們與神武峰弟子及暉云真人也并沒有什么交情,因此最后還是搖頭將這件事放下了。 “我想吃金乳酥?!?/br> 杜元化小小聲地說著,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聞景。 杜元化同聞景這位師兄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就是相處的這短短幾天,杜元化就已然明白,在這么多人里頭,聞景師兄怕是最好說話,也是最有錢的。于是杜元化只不過猶豫了一小會兒,便刻意向聞景顯露出親近來,決意要抱聞景大腿,跟著他蹭吃蹭喝。 而就像杜元化想的那樣,聞景的確是十分好說話,他甚至都不用再多纏磨幾句,聞景就干脆地將他引向了果餅鋪子,直言任他挑選。 杜元化歡呼一聲,沖進了果餅鋪子,毫不客氣地將羅列的賣品統(tǒng)統(tǒng)點了一遍,而葉靈書則是在鋪子外頭向聞景哼了一聲,打了個手勢。 ——這小子把你當(dāng)冤大頭呢,你不知道?! ——人家年紀(jì)幼小,讓一下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幼小個頭!他才小我們兩歲好嗎?你識數(shù)嗎?! 葉靈書憤然用手勢痛罵聞景自己充老大,還把他葉靈書一個花樣美少年輩分生生拉高一輩的慘痛事宜,卻沒想聞景壓根就沒有回應(yīng),只是扭頭四顧,滿臉疑惑。 葉靈書不滿自己如此美貌還被無視,過去一手肘打在聞景肋上,低聲道:“看什么?!我跟你說話呢!” “別鬧!”聞景抓住葉靈書的手,“你看到我?guī)熃懔藛???/br> “咦?”葉靈書一怔,四下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秦汀芷竟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不……秦師姐不是剛剛還在這里嗎?” 縱使秦汀芷是貫日真君的真?zhèn)鞯茏?,地位頗高,然而她自身性格卻十分自備怯弱,存在感低微,便是隨行的擇日宗外門弟子都不是很將秦汀芷放在眼中,因此聞景和葉靈書向另外四位隨行弟子一問,果然也沒有人注意到秦汀芷是何時離開的。 ——秦汀芷是何時離開的? 不久,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她是因何離去? 魏諶。 魏諶乃是何人? 他是貫日真君的第三個徒弟,資質(zhì)比不過陸修澤,容貌比不過秦汀芷,性格比不過聞景。在擇日宗內(nèi),他的存在感似乎比秦汀芷還要低微。 對擇日宗內(nèi)其他的弟子來說,魏諶雖然是貫日真君的弟子,但他卻是個十分普通的人,并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若非出生不久就被貫日真君撿到,帶入宗門,養(yǎng)在膝下,恐怕是萬萬沒辦法拜入貫日真君門下的——從這一點來看,他的運氣倒是十分出眾。 而對于貫日真君的弟子來說,特別是聞景來說,魏諶這位三師兄,是只存在于人們口中的師兄。 在聞景拜入師門的前一天,魏諶便遵從師令,出外游歷,至今已有整整十年,他都未曾有一天回過師門,也未曾同聞景見過面,因此對于聞景來說,這位三師兄是個全然陌生的人。 細說起來,這其實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縱使擇日宗的確是有讓修煉有成的弟子出外游歷的習(xí)慣,但一去十年不回,卻也是罕見的事。若非擇日宗能確定魏諶的確是活著的,貫日真君也斷言魏諶無礙,恐怕大部分弟子都要猜測,這位貫日真君的三弟子,怕是遭遇不測了。 但就是這樣十年未曾出現(xiàn)過的人,卻在這個奇怪的時間,出現(xiàn)在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于是,在某個拐角處瞧見魏諶的身影后,秦汀芷心中大震,也來不及同任何人說,瞬間就追了上去。 秦汀芷縱然性格再是不濟,半步金丹的修為卻不是作假的,因此她一動身,在場諸人竟是誰都沒有發(fā)覺。 就這樣,秦汀芷追著魏諶,向著中定府郊外而去,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當(dāng)秦汀芷被引出中定府時,她便知道前頭的三師弟怕是故意這樣做的,然而她心中對魏諶的擔(dān)憂卻叫她無法停下腳步,只能順著魏諶的意思,一路跟著他離開。 終于,這樣奔行了半刻鐘后,兩人終于在一荒原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