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黑焰心隨意動,將玄清道人的靈力吸食得更狠了,甚至開始啃噬起了玄清道人的生命。 陸修澤欺近玄清道人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再度翻滾慘嚎、痛得如同正在被生生扒皮抽筋的玄清道人,面沉如水,舉手就要給玄清道人最后一下。 但就在這時,一聲暴喝響起:“賊子爾敢?!” 金色的太陽自無歧峰上升起,而后向著陸修澤所在之處落下,帶著奔雷之勢,其態(tài)熊熊,其聲嘯嘯。 陸修澤知道士暉云真人來了,但卻絲毫不懼。 敢? 有何不敢! 陸修澤冷笑一聲,伸手摘下玄清道人頭顱。 “賊子好膽!” 暉云真人目眥欲裂,還未落地,便出手向陸修澤襲來,其勢沉沉,靈力透掌而出,掌風所及之處,地上的異火都被逼的退開,甚至連地面都無聲凹陷了下去,就像當年貫日真君生生砸塌了半座山峰的那一掌。 陸修澤自是不會同暉云真人正面對抗,低笑著將手里玄清道人的頭顱拋向暉云真人的必經(jīng)之路。 暉云真人一見,臉色大變,手上去勢一變,掃向了道善殿前殿,左手則是將玄清道人的頭顱接過,抱在懷中。 道善殿應聲而塌,陸修澤抽身急退。 然而陸修澤雖已及時抽身,但暉云真人狂烈的掌風依然掃過了陸修澤的左肩。而就是掌風掃過的這一瞬間,陸修澤左肩肩骨盡碎,皮綻rou裂,露出其下森森碎骨,可怖至極。 暉云真人撈過玄清道人的頭顱,望著玄清道人痛苦的臉,老淚縱橫,而陸修澤則趁著這一刻遠遠離開。 玄清真人頭顱雖被摘下,卻還含著最后一口氣,嘴唇張合,竭力想要告訴暉云真人什么。 “……圣人……補……神……” 玄清道人顫抖道。 “……遺世……化……化……” ——禍! ——大禍?。?/br> 如此亂世之禍,竟是出自他手!竟是因他一念之差! 悔矣!悔矣! 玄清道人痛哭流涕,哀嚎一聲,終于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啊?。?!” 暉云真人痛喊出聲。 “賊子殺吾好友,仇深似海,我暉云立誓,必將取爾狗命?。 ?/br> 空中狂雷震天,見證了暉云真人的誓言。 而與此同時,徐懷水與聞景也一前一后來到了道善殿前。 第29章 再見 這時的道善殿, 早已不復聞景曾看到的華美。 蜿蜒秀美的回廊崩毀,高大壯闊的檐頂坍塌, 就連那些用以裝飾的樹木花草, 都灰飛煙滅,只有一片連根拔起的翻亂土地,焦黑廢墟, 分外悲涼。 聞景越看越是心驚,胸膛內(nèi)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緊攥,越跳越快,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害怕嗎? 不,他怎么可能害怕一片廢墟? 那這樣的戰(zhàn)栗又是從何而來? 聞景目光在這片廢墟中游移了一下, 隱約能聽到身后嘈雜繁亂的聲音逐漸靠近。 他看了看身前的徐懷水,又瞧了瞧仍然沉浸在悲痛中的暉云真人, 終于在心中下了個決定, 默不作聲地退下了,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在身后的修士們趕過來之前,消失在了道善殿山腰的森林中。 徐懷水沒有理會聞景的離開, 畢竟他雖瞧起來平易近人,但實則自持身份, 除非他看上眼的人物、或是看上眼的美人, 其他人都不在他關(guān)注的范圍之內(nèi)。 他瞧著眼前的這一片殘垣斷壁,雖然心中仍然惦念著自己的小美人,也并不把玄清道人的死當回事, 但他萬萬不會不把暉云道人當回事,因此他耐下性子,打算先安慰一把再套出小美人的下落,道:“真人不必太過傷心,人生在世誰能不死?玄清道人本就大限將至,此刻雖是是死了,但若將他當作是大限已到,想來也也不會太過悲痛了?!?/br> 徐懷水這番話,雖說是安慰,但聽在他人耳中卻更像是挑釁。 而更要命的是,徐懷水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是挑釁。 暉云真人與玄清道人相交莫逆,好友慘死本就叫他悲痛欲絕,再被徐懷水這番話火上澆油,頓時心中冒火,本就長得兇惡的臉上更是冒出了深重煞氣,暴喝一聲:“小兒住嘴!怎敢對逝者這般不敬?你父親徐少商一代豪杰,怎么生出你這樣的潑皮兒子?!” 徐懷水向來聽不得別人罵他,更是痛恨別人將他同自己的爹相比較,于是手中的折扇一收,瞬間冷下臉來。 徐懷水生得風流倜儻,一身瀟灑,笑起來時就像是用金玉才堆砌得出來的翩翩佳公子,可當他冷下臉來后,那鋒銳逼人如出鞘之劍的氣勢,才叫人恍然發(fā)覺他是出自天劍宮的人!是天劍宮的少宮主! 徐懷水冷冷道:“真人是不是太將自己當回事了?我敬你一句真人,是我有禮貌有修養(yǎng),可不是我怕了你!還是說你暉云真人被稱為‘元嬰以下第一人’久了,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我好心安慰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反口如瘋狗般咬我一口是怎么回事?” 徐懷水這話可算難聽至極,暉云真人自從機緣巧合下將一個元嬰期的魔修擊斃于掌下后,哪里還聽過這樣的話? 再者暉云真人向來將徐懷水當作小輩,以往在徐懷水面前,雖然對他身份有一兩分顧忌,卻也拿足了架子,此時卻被徐懷水這小輩這樣痛罵,頓時就氣紅了雙眼。 可徐懷水卻沒有點到為止見好就收的意思,冷冷瞥了玄清道的頭顱一眼,便道:“再者說,誰知道這玄清道人是不是死有余辜?我可是聽說過,這玄清道人三十年前跟拙道魔君的義子打了一場,將楚國邊境一整座村莊一百余口人盡數(shù)燒死了。我輩修士雖然都是與天爭命、逆天而行,不將那些上體天心之類的鬼話掛在嘴上,但玄清道人一口氣殺了那樣多的凡人,怕也是不好吧?叫我說,他這是遭了報應了,死也就死了,我何必為他悲傷?沒說上一句死得好,那都是我有修養(yǎng)夠?qū)捜荩 ?/br> 徐懷水罵起人來不要臉又放得開,哪里是暉云真人比得過的? 暉云真人被說的怒氣沖頭,再不顧忌徐懷水的身份,抬手就是一掌:“住嘴!豎子不與為謀!受我一掌!!” “來得好!”徐懷水冷笑一聲,長劍出鞘,霎那間劍光晃出月華,劍鋒凝成冰霜。 天劍宮以劍入道,在正道五宗內(nèi)攻勢最狠,除了手中的法器“外劍”之外,還在丹田內(nèi)蘊養(yǎng)劍氣,是為“內(nèi)劍”。劍光光寒,當天劍宮弟子劍氣吐露之時,便是神武峰這樣將自己rou身煉成法器的,都不敢輕攖其鋒! 徐懷水乃天劍宮少宮主,雖然這個身份大多是因他父親徐少商的緣故,但他自身的本事也不可小覷! 他天資聰穎,兩歲持劍時便拿的是開鋒利劍,當年他年齡幼小,還沒有手中的劍高,但卻也能將劍舞得虎虎生風,不傷自己分毫。之后,他五歲引氣入體,二十歲邁入金丹,三十歲練成天劍宮三大劍訣之一《大衍截天劍訣》。如今他三十有五,在修士中壽命才剛剛起步,但卻已是靈寂期的修士了,想來他按部就班地走下去的話,百年之內(nèi),正道之中必將再出一位元嬰真君! 如今靈寂期的老前輩要來同他動手,想用武力叫他低頭,心高氣傲的徐懷水哪里有躲開的道理?因此徐懷水悍然迎上。 于是,一時間,劍氣縱橫,掌風凌厲,無數(shù)的山峰在他們二人的交手下坍塌轟鳴,夷為平地,或化作深潭,又有無數(shù)的山峰就此拔地而起,演化成一座座奇奇怪怪的山峰丘壑。 這次為玄清道人賀壽的來客中,要數(shù)天劍宮少宮主徐懷水和神武峰長老暉云真人的修為最高,因此當這兩人打起來后,偌大一個丹玄宗里,竟然找不到能阻止他們二人的人來,是以丹玄宗的來客不得不在這二人的交手下被余波逼得步步后退,不但從道善殿退回了無歧峰,最后更是幾乎要被逼退出丹玄宗的宗門場地! 四下一片慌亂,誰也沒想到一次賀壽竟會出現(xiàn)這個變故,不但壽宴的主人被殺了,兩個為他賀壽的客人還打了起來,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在這片忙亂中,秦汀芷和葉靈書卻注意到了一個人的消失。 “聞景呢?!他去哪兒了?!” 聞景去了何處? 他去找人,找那個以女子身份出現(xiàn)在壽宴上,刺殺了玄清道人,引起大亂,最后又從暉云真人手下脫身的人——他的大師兄,陸修澤。 為什么是大師兄? 為什么會是大師兄? 為什么他知道是大師兄? 聞景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直覺告訴他,去找他。 “去找他?!?/br> 聞景聽到有這樣的聲音在他耳畔說。 “不然你會后悔的?!?/br>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真奇怪,為什么他會聽到來自他自己的告誡? 聞景沒有多想,循著直覺向前走,飛快地離開了道善殿所在的山峰,越走越遠,越走越快,甚至身后徐懷水和暉云真人聲勢浩大的交手,都沒有讓他有半點停頓、片刻回顧。 他走過了大半個丹玄宗的土地,最后在一處深淵處停下。 也不知這深淵是如何造就的,就像是來自天際的一刀蠻橫劈下,將大地生生斬出一道裂縫來,探頭望去,深不見底,在漆黑的夜間更顯恐怖,宛如通往地獄。 聞景腳步不停,縱身一躍,身體向著深淵極速落下,但在他落下將近百米后,聞景心中預兆越發(fā)濃烈,沒再繼續(xù)向下,驀然喚出飛劍來,輕靈地落在上頭。 而就在他停下的這一刻,一股炙熱的氣流從深淵深處驀然涌出,如果不是聞景停得快,想來那氣流就會將他給烤熟了??煽v使聞景躲過了這道氣流,深淵濃霧下隱約可見的翻涌的火焰,卻隨時都能取走他的命。 聞景深知這陷阱絕不是他能越過的,但他卻更不想在這里放棄,于是聞景稍稍一頓,便開口喊道:“大師兄!” 深淵之下的火焰像是有片刻的停頓,但更像是蓄勢待發(fā),尋求更恰當?shù)墓舻臅r機。 聞景沒有半點怯縮,軟聲道:“大師兄,是我。” 深淵之下久久沒有回應,聞景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干等,于是心一橫,道:“大師兄,我下來了!” 火焰依然在那兒,但聞景卻不管不顧,就這樣沖了下來。 最后,火焰在聞景鼻尖只有寸許距離的時候退卻了。這個時候,聞景早已被過份的高溫熱得汗流浹背,甚至連額前的發(fā)絲都有些枯萎干癟,若是聞景直接撞進了這火焰里,想來下場不會比玄清道人要好多少。 但聞景知道他不會有事的。 他的大師兄不會讓他出事的。 深淵火焰陷阱之下,有一個山洞,聞景降落在山洞里,暫時為他打開的陷阱在他身后緩緩合上。聞景抬起頭來,在洞xue的最深處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那人身影掩在陰影之中,姿態(tài)叫聞景感到陌生得可怕,就像是一月前那一晚,陸修澤在他面前撕扯下所有的偽裝時那樣,叫聞景感到說不出的恐懼。 ——可是他在恐懼什么呢? ——他自幼大膽,名門的出身也讓他見慣了陰謀和惡毒,陸修澤的做法本不該叫他恐懼的,甚至不該讓他動容。 但他還是害怕了,為了他自己都說不出的原因。 聞景害怕著眼前這樣的人,就像是害怕一月前夜里的那個人。 可當陸修澤開口說話后,那些陌生和害怕都在瞬間褪去。 “你不要命了嗎?” 聞景聽到對面的人這樣說著,語氣帶著輕微的慍怒,像是在責怪他為什么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這樣的語氣一如既往,就好像他從沒離開過他的身邊。聞景原本有好多的話都想要同陸修澤說,但在這樣的一句話后,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眼眶又紅了起來。 陸修澤看著聞景的模樣,心里下無奈,道:“我不過說你一句罷了,怎的就要哭了?哪里有這么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