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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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宴寧陪著曲清水聊了一會兒天,等到外面開飯了才離開去吃飯。 餐廳人都聚齊了,曲建瓴整跟謝嚴(yán)討論的后續(xù)安排。 雖然由于曲鏡之受傷,京市容市幾個市的陣法都消失了,但是曲鏡之還沒有伏誅,難保他恢復(fù)后不會卷土重來。 謝嚴(yán)道:“國安處已經(jīng)派人在四處搜查了,他受傷不輕,肯定逃不遠(yuǎn),我們安排的人重點在申市還有附近的海域搜查?!?/br> 曲建瓴點點頭,“乾坤八卦盤我也暫借出去了,能盡快把人找出來是最好的?!?/br> 曲宴寧抱著貓在餐桌邊坐下來,問道:“白衣人不是他的同黨?怎么都沒看見他出現(xiàn)?!?/br> 曲建瓴他們也正奇怪,“這確實是個問題,按理說白衣人的實力不差,要是當(dāng)時他們兩人都在,想傷曲鏡之就更難了?!?/br> 趴在曲宴寧的懷里謝祈瞇了瞇眼,略得意的喵了一聲。 謝嚴(yán)的目光轉(zhuǎn)向謝祈,眼角抽了抽,夸道:“小寧真是……心靈手巧。” 曲建瓴看著一身嫩黃衣服渾身上下寫滿軟萌的謝祈頓時沉默,他輕咳了一聲,“小寧身體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做些手工消磨時間,看起來現(xiàn)在還沒有生疏。” 謝祈并攏爪爪端正的坐著,很嚴(yán)肅的附和了一聲,雖然衣服顏色不太讓貓滿意,但是穿著還是很舒服的。 “對了,你剛才的反應(yīng),白衣人的事情你知道?”謝嚴(yán)調(diào)侃完,接著說正事。 謝祈晃了晃尾巴,給他們講白衣人的事情。 與此同時,白衣人從島上離開,他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按照謝祈告訴他的地址,去了西隴湖。 聶良亭的尸骨已經(jīng)被挖出來火化,安葬費(fèi)是從謝祈賬上出的,度假村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小氣,給他在度假村之外的山上,建了一座墓碑。 聶良亭的骨灰就存放在這里。 背靠郁郁樹林,下瞰是西隴湖的美景,還算是個不錯的安息之所。 白衣人步伐很沉重,他臉上無時無刻不掛著的輕浮笑容已經(jīng)收了起來,走路的儀態(tài)很端正,絲毫看不出一絲戲子的輕佻。 他一身白衣,手上拎著一個食盒,寬大的長袍在山風(fēng)中鼓起,越發(fā)顯得他瘦弱。 “良亭,我來看你了?!?/br> 白衣人在墓碑前站定,墓碑并不奢華,用端正的楷體字一筆一劃寫著——聶良亭之墓。 久違的名字,又揭開了埋藏在心底的往事。 “你走了以后,我過得很不好?!?/br> 白衣人把手中的食盒放下來,里面有他親手做的綠豆糕跟米酒。 他靠著墓碑坐下,將綠豆糕擺在墓碑前,倒了兩杯酒,一杯灑在墓前,一杯自己端著慢慢啜飲。 他跟聶良亭相遇的時候,他只有十五歲,聶良亭剛好二十。 他自小身體不好,母親早逝,家里又窮,父親娶了續(xù)弦之后,父親看他越發(fā)的不順眼,后來在繼母的撩攛下,將他賣到了梨園。 梨園的日子很苦,他生的好看,偏偏身體底子虛,學(xué)起基本功來很吃力。 偏偏班主說他生得好,嗓子也好,是個好苗子,硬生生的壓著他學(xué)了五年,說他要是學(xué)不出來,等他長成了,就把他賣到南風(fēng)館里去。 他那時候雖然年紀(jì)還小,但已經(jīng)知道南風(fēng)館是個什么地方,他害怕去那樣的地方,只能咬著牙死命學(xué),好幾次病的起不來床,他也不敢放松。 這樣的日子熬了五年,班主老了,他也從終于學(xué)成出師,從跑腿打雜的小子熬到了梨園小有名氣的青衣。 但是他沒想到,班主費(fèi)盡心血的培養(yǎng)他,也不過是想把他捧紅了,有了身價,賣的更高而已。 本質(zhì)跟南風(fēng)館似乎也沒有什么差別。 他跟聶良亭就是那時候結(jié)識的,聶良亭喜歡聽他戲,每場都不會落下,打賞也大方,他便偶爾也陪他聊聊天,也算是場面上的朋友。 后來他被班主送給一位富商,他不愿就此認(rèn)命,逃了出來,正好遇上聶良亭,是聶良亭出面救下他,從那次,兩人才真正的熟識起來。 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這位好說話打賞大方的客人,在鎮(zhèn)上身份不低。 他們那只是個小鎮(zhèn)子,聶良亭不是本地人,似乎是為了會一個朋友,才在鎮(zhèn)上暫住一陣子。 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這暫住一住就是一年。 聶良亭救了他之后,依舊每天來聽他唱戲,場場不落。 班主因為聶良亭的緣故,對他的態(tài)度好了許多,不再逼他跟那些貴人們應(yīng)酬。 而他因為救命之恩,對聶良亭也上心許多,偶爾的閑聊,也會給他唱自己編的小調(diào)。 那是他記憶里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聶良亭會教他寫字,會語氣溫和的跟他講道理,告訴他即使是戲子,也該有自己的風(fēng)骨,不該隨波逐流。 聶良亭給他講了許多從沒有人跟他講過的道理,他學(xué)著擯棄戲子的輕浮,做他口中有風(fēng)骨的人。 再后來,就是兩人感情日深,從好友,慢慢的有了其他的情愫,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不會抱有不該有的奢望,只是努力記住眼下時光。 所以聶良亭臨走前,將隨身的玉佩交給他,問他愿不愿意等他回來娶他的那一天,他覺得,或許所有苦楚,都只是為了換這一個人。 他答應(yīng)了。 但是聶良亭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等了一年,兩年,三年……梨園的客人來了一茬又走了一茬,班主對他的容忍越來越低,說好要來娶他的聶良亭卻始終沒有回來。 他的等待成了梨園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班主也終于耐不住,見他失了靠山,又開始逼著他去跟跟達(dá)官貴人們應(yīng)酬。 他不肯就范,想著去找聶良亭,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他家在何處都不知。 班主將他抓回去的時候,曾經(jīng)笑過他癡人說夢。 他覺得也是,也許只是別人隨口一句戲言,他卻當(dāng)了真。 之后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班主對他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不再容忍他的反抗,給他喂了藥,送到一個一個“貴人”的床上。 他虛妄的幻想終于被血淋淋的現(xiàn)實打破。 那段黑暗時光,現(xiàn)在回想起來,已經(jīng)很模糊了,唯一記得的是恨,對聶良亭錐心蝕骨的恨。 恨他給了自己希望,卻將他獨(dú)自留在這絕望之中。 他咬著牙活下去,只是想問聶良亭一句,為什么要騙他。 只是他等了五年,沒有等來失約的聶良亭,只等到了裹挾著滿身煞氣的曲鏡之。 曲鏡之是他生平見過的最可怕的男人。 但是這個男人,能給他報仇的力量,能將他從黑暗之中拉出來。 他用曲鏡之給他的劍,殺了班主,殺了凌辱過他的貴人們,梨園的血流了滿地,他卻只覺得戰(zhàn)栗的興奮。 他終于擺脫了這些人的控制,但他依舊是那個隨波逐流的戲子。 曲鏡之救了他,他就奉曲鏡之為主,他刻意遺忘了聶良亭的那段往事,跟在曲鏡之身邊,改名薛離,成了他最信任的屬下。 這一過就是百多年。 曲鏡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薛離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所過之處尸橫遍野,他也疑惑,相處的久了,曲鏡之的身份他多少知道。 他曾經(jīng)問過曲鏡之,“你殺這么多人,是為了什么?” 曲鏡之說,為了對抗天道。 人鬼之子,天賦卓絕,卻不為天道所容,他體內(nèi)的陰氣處在失控的邊緣,成年之日,就是他將死之時。 為了對抗天道,他算計無數(shù),殺了無數(shù)人,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 薛離覺得他有些可憐,沒有感情,舍棄親人朋友,換來無盡的生命,又有什么用呢。 曲鏡之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他的?他說,所以我找到了你。 薛離八字純陰,原本就是早逝的命格。他死后成鬼,曲鏡之將他體內(nèi)的一部分純陰之氣轉(zhuǎn)給他,讓他化為了不死不滅的厲鬼。 曲鏡之那時候?qū)λf:“你是我最信任屬下?!?/br> 薛離當(dāng)真就成了他最信任的屬下。 后來曲鏡之被他的父母封印,薛離也從沒放棄過將他救出來。 只是沒想到,多年后的真相的翻出,卻將他所作的一切變成了笑話。 “良亭……我很高興能遇到你……” “但現(xiàn)在又覺得,如果從來沒遇見過你就好了……”或許那樣他就能坦然接受命運(yùn)給與他的不公,然后在二十五歲那年死去,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薛離靠著墓碑,眼中有些悲傷,嘴角卻翹著,他將米酒一口飲盡,緩緩的站起身來,依舊是脊背挺直的模樣。 身后的樹林在山風(fēng)中微微的晃動,薛離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安靜矗立的墓碑,決然下了山。 —— “你什么時候跟白衣人見過面了?”曲宴寧驚訝道。 他是沒想到,這里面還有謝祈的事兒。 “而且白衣人行蹤不定,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謝祈深深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將實情告訴了他,他喵道:“白衣人……就是薛離?!?/br> 曲宴寧一愣,“怎么會……” 薛離跟白衣人看起來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薛離性格內(nèi)向,聰明能干話卻不多,總是喜歡一個人默默的看書,長相也是斯文清秀,是個很安靜的男孩子。 而白衣人……跟薛離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不管曲宴寧怎么比較,這兩個人都完全找不出共同點。 “而且,薛離身上……也沒有陰氣。”曲宴寧道:“怎么會是薛離呢?” 謝祈知道他一向?qū)ρ﹄x很照顧,將他當(dāng)做弟弟看待的,他安撫的拍了拍曲宴寧的手背,沉聲喵道:“那具身體,只是他暫時借來的,” 身體的原主人似乎是跟薛離做了什么交易,將身體借給了他使用,薛離用的本來就是活人的身體,加上他善于收斂自己的氣息,又有活人氣息作為掩護(hù),所以才連謝祈都瞞了過去。 要不是聶良亭的事情牽扯出了白衣人,他也聯(lián)系不到薛離身上去。 謝祈喵道:“我將聶良亭的身份還有死因告訴他后,他原本不信,我跟他約定,如果破除封印之時他不出現(xiàn),我就將聶良亭的墓地告訴他?!?/br> 破除封印那天,薛離果然沒有出現(xiàn),曲鏡之沒有幫手,他才有機(jī)會重傷了曲鏡之。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到了聶良亭的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