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涼看著王奶奶：“奶奶，您嚼得動嗎？”

    王奶奶笑：“嚼不動我就這么囫圇吞下去。很好吃，你們也嘗嘗?！彼疽獯蠹叶汲浴?/br>
    高珊給大姐面子，夾了一塊放進嘴里嚼了嚼，說：“像吃豬肚子，好吃！一點都不臭?！?/br>
    大家聽她這么一說，這才紛紛動起了筷子，發(fā)現(xiàn)果然很不錯，鮮大腸吃起來又彈又滑，嚼勁十足，關(guān)鍵是味道真的很好，大家吃的時候都忘記豬大腸原本是有異味的了。

    吃了飯，汪彥君提著手撕雞心滿意足地走了。高涼上床去小憩了一會，然后出門去看高盼，高珊和高強都要跟著去，高涼便帶上了他們，姐弟幾個是要多相處才能培養(yǎng)出感情。

    高盼和高珊的學(xué)校是同一所，也是高涼的母校。高盼和高珊的老師有些還教過高涼，高涼到學(xué)校的時候剛好趕上下課，高珊跑去將二姐叫了出來，姐弟幾個在走廊上見面，高盼看著大姐和弟妹顯然有些意外。

    高涼笑著說：“我給你送點菜來，晚上吃完就好，不要留到明天，會壞?！?/br>
    高盼點點頭：“嗯?！?/br>
    高涼說：“吃完了飯盒叫珊珊帶回來。學(xué)習(xí)緊張嗎？”

    高盼笑了一下：“剛開學(xué)，還好?！?/br>
    “那就慢慢適應(yīng)，不懂的就問老師，不要怕開口，老師總是喜歡勤學(xué)好問的學(xué)生的。”高涼溫和地和大妹說。

    高盼點點頭，沒說話。

    高涼又問：“錢夠用嗎？”

    高盼點頭：“夠了，在學(xué)校吃，花不了什么錢。”

    “那好，錢不夠就跟珊珊說，我讓她拿給你?！?/br>
    姐妹倆說話的時候，一位老師從樓下上來了，看見他們姐弟幾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后驚訝地說：“呀，這是高涼吧？”

    高涼一抬頭，看著眼前的老師，覺得十分面熟，好像是以前教她數(shù)學(xué)的，好像姓張：“張老師好！”

    “高盼是你meimei？”張老師問。

    高涼點點頭：“對，老師，我meimei學(xué)習(xí)還認真吧？”她注意到高盼低著頭咬住了下唇，這是她緊張時的表現(xiàn)，高涼不由得皺起眉頭。

    張老師看著高盼，直言不諱地說：“高盼上課的時候有點走神啊，昨天還在課堂上看課外書，還是瓊瑤的小說?！?/br>
    高涼一聽，猛地扭頭看著大妹：“是真的，盼盼？”高盼頭低得更低了，一句話也沒有。

    張老師說：“都說‘上學(xué)三天耍，放學(xué)三天打’，那是指小學(xué)生，你都初三了，馬上要面臨升學(xué)考試，這點緊迫感都沒有可不行啊?！?/br>
    高盼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高涼說：“謝謝老師，我會教育我meimei的?！?/br>
    張老師點點頭：“高盼，你應(yīng)該跟你姐好好學(xué)習(xí)，她當年的成績可是很好的?！闭f完這句話，他就走了。

    高涼氣得臉都紅了：“高盼，你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她上午還在想要對她溫和寬容一點，現(xiàn)在倒好，家里已經(jīng)是這種情況了，她還在蹉跎歲月！她真沒有對高盼學(xué)業(yè)上有多大的奢求，只是希望她的態(tài)度能夠端正一點，別這么隨隨便便地對待學(xué)習(xí)。

    高盼小聲地囁嚅著：“是我同學(xué)的，我沒看。”

    高涼扭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說：“好，我就相信你這一次。我不信你是個沒心的人，我每天凌晨三四點就起來做事，拼了命地賺錢供你上學(xué)，你要是還能夠心安理得地坐在課堂上看小說，那你真夠可以的，高盼。如果下次還有老師跟我反映這種情況，你學(xué)也別上了，回來跟我賣菜吧，你來體驗一下到底是讀書難還是賣菜難。”她說著抹了一把眼淚。

    高盼再次見到了大姐的眼淚，頓時嚇得六神無主：“姐，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br>
    高涼扭過頭去，雙手捏成了拳頭，控制住自己的沖動，人的劣根性不是一早一夕就能夠改變的，高盼的惰性是從小就養(yǎng)成的，父母的離世可能短時間內(nèi)會讓她自我鞭策，但是時間稍長一點，尤其是回到那個她熟悉的環(huán)境里，她極有可能又會故態(tài)萌生。

    高涼有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生活再艱難，她都能咬牙撐住，但是對于性格已經(jīng)開始定型的高盼，她真有點束手無策。她能夠幫別人，卻未必幫得了自己大妹，那句天助自助者是真的，當一個人自己都放棄的時候，老天也幫不了她。

    高盼摸著眼淚回教室了，此刻她心里是無比后悔的，也暗暗發(fā)誓要努力學(xué)習(xí)，不再讓大姐為自己流淚。

    高涼去找高盼的班主任了解情況。班主任老師說高盼有幾個玩得好的死黨，成績都不太好，估計在一起被影響了。高涼只能請求老師將meimei和那幾個朋友隔得遠一點。她能為高盼做的十分有限，而影響高盼人生走向的都將是她自己的選擇，希望不要走得太偏就行。

    第三十一章 強盜or豬？

    本來是高高興興去看高盼的, 結(jié)果被潑了一盆涼水回來，兩個小的都嚇得噤若寒蟬, 大氣也不敢出。高涼回頭發(fā)現(xiàn)小弟小妹一臉難受的樣子, 頓時滿心愧疚，伸手摸摸弟弟meimei的頭, 說：“二姐還沒你們兩個懂事呢, 要是都像你們兩個，我就省心多了。走吧, 今天幫忙賺錢了，大姐說了要給你們獎勵的, 帶你們?nèi)ベI東西, 有什么想要買的？”

    高強抓抓腦袋：“大姐, 我想買一支鋼筆?！?/br>
    高涼一愣，猛然想起來弟弟已經(jīng)上三年級了，開始學(xué)寫鋼筆字了：“好啊, 我們?nèi)グ儇浬痰臧?。珊珊呢？?/br>
    高珊搖頭：“我沒有想要的?！?/br>
    高涼看看弟弟meimei身上的衣著，說：“大姐帶你們?nèi)ベI衣服吧, 天氣也涼快了，要穿長袖了?！?/br>
    高珊說：“大姐，我還有衣服穿, 爸爸以前給我做了?！?/br>
    父親以前是個裁縫，家里人的衣服全都是他做的，包括高涼的衣服，如今爸爸不在了, 衣服就沒人做了，只能去買：“你個子也長高了點，衣服會不會短了？”

    高珊搖頭：“今年還能穿。”

    高涼說：“那我給你買雙鞋吧。天氣要涼快了，以后就要穿布鞋了。”

    高強說：“大姐，我也想要一雙跑鞋，我之前那雙擠腳了。”

    “好的，都買。走吧！”高涼覺得自己對弟弟meimei的關(guān)心太不夠了，以后要對他們上心點才行。

    高涼給小弟小妹買了鞋子，又給他們買了學(xué)習(xí)用品。小姐弟倆拿著新買的東西，滿心都是歡喜，高珊小聲地問：“大姐，你不買嗎？”

    高涼說：“我暫時還不用，需要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買?！?/br>
    高珊又說：“那二姐呢？”

    高涼覺得高珊也是個cao心的命，便說：“她也有，等她放假了再帶她出來買。珊珊你最近英語學(xué)得怎么樣？”她記得上次高珊說不喜歡英語，準備明天抽空去跟她的老師交流一下。

    高珊鼓了一下腮幫子：“還沒開始學(xué)呢，就學(xué)了幾個字母，還有音標。”

    “好好學(xué)，將來英語可有用了。你不是要考大學(xué)當老師嗎？英語學(xué)不好可考不上大學(xué)啊?？サ挠⒄Z就學(xué)得很好?！备邲鲂Σ[瞇地激勵meimei。

    高珊將信將疑：“真的嗎？男生的英語也能學(xué)得很好？”

    “當然，強強將來也能學(xué)好。只要喜歡，用心學(xué)，都能學(xué)好的?！备邲鲞@樣告訴meimei和弟弟。

    高珊激起了斗志：“那我一定能學(xué)好！”

    高涼回去的時候，看見王奶奶正準備做晚飯，她趕緊去攔住她：“奶奶，不是說好了以后不做飯了，在我家吃的嘛？”

    王奶奶說：“怎么能在你家吃呢。你那么忙，我還要來給你添亂。”

    高涼說：“添什么亂啊，我也是要吃飯的啊。您一個人又要燒飯又要燒菜，還一個人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來我家吃飯多熱鬧對不對？吃飯都有胃口些。別忙了，奶奶?！?/br>
    王奶奶猶豫了一下：“可是我這邊還剩了不少菜呢?！?/br>
    高涼笑著說：“那就都拿到我家去，一起吃掉。”老人家總舍不得，總是吃剩菜剩飯，對身體相當不好，以后在她家吃飯，就徹底消除剩菜。

    于是在高涼的游說下，王奶奶終于同意來高涼家里吃飯，當然，也把自己家的米和菜都帶來了。

    吃了晚飯，高涼對弟弟meimei說：“你們?nèi)ツ棠碳铱措娨?，但是只許看到八點，然后就回來睡覺?！彼峦跄棠掏砩弦粋€人寂寞，便打發(fā)弟弟meimei去陪她，老人家睡得早，八點多也該睡了，弟弟meimei要上學(xué)，看到七八點也正好。高涼并沒有將電視視為牛鬼蛇神，這個信息閉塞的年代，電視無疑是最好的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高強聽說上學(xué)期間都可以看電視，頓時覺得有些興奮。高珊比較自覺：“大姐，明天要上學(xué)，還是不看電視了吧?！?/br>
    高涼說：“不是要你們?nèi)タ措娨?，主要是陪奶奶，叔叔阿姨和俊毅哥他們都不在家，奶奶一個人肯定會覺得寂寞，你們?nèi)ヅ闼粫?，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br>
    小姐弟倆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大姐！一定完成任務(wù)?！?/br>
    去店里的路上，吳春梅感慨地說：“高涼，你真好，對誰都這么細致周到?！?/br>
    高涼笑了：“你說王奶奶嗎？她對我們姐弟幾個也很照顧啊，我爸媽走了之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們姐弟幾個。”自己這只是投桃報李罷了。

    吳春梅又說：“那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而且不是我?guī)湍?，是你在幫我。”一個人一輩子能遇到幾個雪中送炭的朋友呢，有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守護。

    這天晚上，她們做好鹵rou關(guān)了店門出來，剛出了市場口，便看見一群年輕男人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抽煙說話，不知道在干什么。高涼往那邊瞟了一眼，小聲地對吳春梅說：“春梅，趕緊走?！?/br>
    吳春梅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回頭朝那邊看了一眼，便招來了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看什么看？是不是也想跟大爺玩??？”

    吳春梅嚇得一個激靈，趕緊騎上車，高涼抓住車后座，迅速跳上車：“快點，快走?！?/br>
    吳春梅會意，拼命踩了幾分鐘，終于遠離了那群人，長吁一口氣：“高涼，他們是什么人??？”

    高涼說：“我也不清楚，多半是一群混混，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彼肫鹆饲皫滋炖钚l(wèi)國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心里暗暗祈禱，這只是偶然遇到，以后千萬別遇到了。

    吳春梅對社會治安的混亂沒有高涼那么明確的認識，但是作為女性的直覺和乖巧女生的本性，也有著強烈的危機感：“幸虧剛才跑得快，太嚇人了?！?/br>
    “嗯，以后咱們要小心點了?！备邲稣f。

    幸好接下來幾天都很平靜，沒有再見過那群人。這天突然起了風，下了一場大雨，空氣仿佛是從冰箱里出來的一樣，帶著絲絲涼意，能夠真切地感受到秋天的涼意了。高涼倒是希望天氣涼快一點，起碼食物就不那么容易變質(zhì)了。

    晚上高涼和吳春梅依舊在店里做鹵菜。將鹵rou都燉上之后，高涼開始和面做涼皮，現(xiàn)在天氣涼快，涼皮做好之后擱置一夜也不會壞，明天便能夠做涼拌粉皮。吳春梅要來幫忙，高涼說：“你去看書，我自己來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br>
    她燒了一鍋開水，拿了兩個淺口盆，將盆放在熱水上漂浮加熱，在盆地抹上油，將和好的面漿倒進去攤平，熟了之后拿出來，再將面皮揭下來，放涼了就是涼皮，如此反復(fù)。高涼覺得攤涼皮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做著做著就忘了周圍的一切。吳春梅專心地做著題，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這時憑空冒出來一個聲音：“做什么吃的？這么香！”語氣聽起來并不太和善，打斷了高涼的思緒，高涼一抬頭，看見店門外站了四個年輕男人，看衣著打扮，并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身上好像還掛了彩，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壞了！來者不善。

    那幾個人等得不耐煩，一個刀疤臉男兇巴巴地說：“問你話呢，啞巴了？”

    吳春梅嚇得趕緊走到高涼身后，高涼心里有些害怕，但她還是鎮(zhèn)定地說：“我們在做鹵rou?！?/br>
    中間一個燙了卷發(fā)的男人吐出一口煙，說：“有吃的沒有？餓死了?！焙孟袼麊柕牟皇且粋€陌生人，而是他媽一樣，語氣那么理所當然。

    高涼趕緊搖頭：“沒有，我這不是賣夜宵的?！?/br>
    “那你們煮什么這么香？不給人吃是吧？走，進去看看。”對方說著就從敞著的門進來了。

    高涼有些后悔沒關(guān)門干活，因為屋子里空間太窄，關(guān)上卷閘門就會太悶熱，她趕緊站了起來：“等等，你們要干什么？”

    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一瞪牛眼：“餓了，找吃的！煮東西這么香，還不給人吃？這么不識抬舉，是不想活了吧？不給我好好配合，店子都給你砸了！”

    吳春梅緊張地拉著高涼的衣服，高涼硬著頭皮，說：“餓了是吧？你們別鬧，我給你們弄吃的?！?/br>
    那幾個人大喇喇地進來了，非常自來熟地圍著桌子坐下了，一個男的說：“店里桌子椅子都有，還說不賣吃的，有什么吃的趕緊弄上來?！?/br>
    一個手多的家伙已經(jīng)去揭鍋蓋看鍋里燉著的鹵rou了：“彪哥，鍋里好多rou，有豬腿和全鴨?！?/br>
    “那就都弄來吃吧，正好餓死了?！本戆l(fā)男說。

    吳春梅終于說話了：“那、那、那都還沒有熟?！?/br>
    刀疤臉瞪著吳春梅：“沒熟？是不想給我們吃吧！我們自己動手。”

    高涼趕緊沖上來攔住對方，大聲說：“等一下！這是我做的鹵rou，確實還沒有做好，你們要吃的，我可以給你們弄。等一下，好吧？”她說著大大方方地掃視了一眼四人。

    卷發(fā)男點頭了：“可以，那就快點吧?！?/br>
    高涼看出來他是幾個人的頭了，便對吳春梅說：“春梅，來我?guī)臀业拿?。攤涼皮會吧？?/br>
    吳春梅點點頭，趕緊去攤涼皮。高涼則放下砧板，將已經(jīng)做好的涼皮拿出來切成指頭寬的細條，然后準備調(diào)味品，用已經(jīng)做好的粉皮先拌了兩份涼皮端上桌：“稍等一下，還有兩碗在做。”

    刀疤臉問：“rou呢？”

    高涼打開做鴨雜的鍋子，從里面撈出一些還沒做好的鴨腸和鴨肝，切了切送到桌上，面無表情地說：“這些還沒入味，并不怎么好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