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到！我超兇的！”

    被抓住的小鬼物原本還在奮力掙扎，聽見他的話，忽然不服氣地仰起頭，大聲反駁了一句。

    果然是單身得久了，居然看一只鬼都覺得眉清目秀。

    袁暮挑挑眉，把手里的小鬼物拎到眼前仔細(xì)打量一圈，屈指不輕不重地朝他額頭彈了一下：“嚇人是不對的，你不知道嗎？”

    “知道的……”

    小鬼物怔了怔，愧疚地眨了眨眼睛，猶猶豫豫地低下頭：“可我是鬼呀，鬼不嚇唬人，還能做什么呢？”

    抓了二十年鬼的袁少當(dāng)家還從來沒考慮過這件事，思索著把他放在地上，目光忽然一亮。從口袋里摸出了個胖乎乎的小兔子吊墜，甩了兩圈穩(wěn)穩(wěn)攥住，笑瞇瞇朝他攤開掌心：“怎么樣，喜歡嗎？”

    小兔子像是細(xì)膩的白瓷做成的，仔細(xì)看材質(zhì)卻又要好得多。胖乎乎地蹲在手掌心，叫小鬼物的目光不由微凝，心里莫名的一動，下意識輕輕點了點頭，就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強(qiáng)悍力量不由分說吸進(jìn)了吊墜里面。

    “跟我走吧，我正缺個鬼使，再比你可怕一點的，我就真不想用了……”

    抓了個小鬼當(dāng)跟班，收獲頗豐的袁少當(dāng)家心情頗佳，沉穩(wěn)地婉拒了委托人千恩萬謝的挽留。一路出了小區(qū)門口，才攤開手掌，輕輕戳了戳趴在掌心的小兔子吊墜。

    像是被忽然驚醒，吊墜泛起瑩瑩白光，由堅硬的材質(zhì)漸漸轉(zhuǎn)為柔軟，睡醒似的一躍而起，兩只耳朵就緊張地豎了起來。

    鬼是見不了陽光的，小兔子怔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正趴在一片明朗的陽光下，慌慌張張地到處找地方遮蔽，走投無路之下一躍而起，拖著身上的紅線咻地鉆到了袁暮的領(lǐng)口下面。

    “放心，這是我的本命符器，你躲在里面，是用不著怕太陽光的?！?/br>
    笑著把過于袖珍的小兔子從領(lǐng)口摘下來，袁暮興致勃勃地?fù)芘藘上卵┌椎亩?，把它身上帶著的紅線摘下來收好：“你有沒有名字，要不要我?guī)湍闫鹨粋€？”

    “有的，我叫唐棠……”

    小兔子的耳朵緊張地動了動，小心翼翼地往陽光下挪了挪，發(fā)現(xiàn)果然沒有什么問題，才終于放松下來，朝面前的青年法師超兇地?fù)]了揮兩只前爪：“你不可以欺負(fù)我！告訴你，我超厲害的！”

    “放心，不欺負(fù)你。咱們兩個是合作關(guān)系，你幫我干上一年，我不光放你走，還給你燒一棟別墅，好不好？”

    一看就知道是超好騙的新鬼，袁暮笑瞇瞇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和他提著條件。

    小兔子歪了歪腦袋，果然立刻高興起來，抬爪和他擊了個掌：“一言為定！”

    袁暮滿意地點點頭，把新拐騙來的小鬼使揣進(jìn)口袋里，上了車打開導(dǎo)航，一路順暢地回了家。

    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是飛速的，在很多地方甚至早已經(jīng)超越了玄學(xué)的水平，相比于拿羅盤測算方位，導(dǎo)航簡直要方便得太多了。

    誠心誠意地贊美了偉大的現(xiàn)代科技，袁暮把窗簾拉嚴(yán)實，舒舒服服地倒在沙發(fā)上，從口袋里摸出小兔子，輕輕彈了下耳朵：“出來吧，里面憋不憋得慌？”

    一道虛影飄飄渺渺匯聚成形，小鬼使在屋里到處飄來飄去，看到什么都要好奇地湊上去摸一摸，眼里盡是懵懵懂懂的新奇興奮。

    袁暮也不攔著他，直到他被門上的符紙燙得一頭撞回來，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抬手接住，笑著點點額頭：“那種形狀的符不能碰，是燙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

    小鬼使眼淚汪汪地低下頭，簡直委屈得要命。袁暮啞然輕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撐起身打開冰箱，在里面翻找著可以入口的食物：“這樣記憶更深刻，我保證你下次一定會認(rèn)得它的——你叫唐棠嗎？這個名字很好聽，如果你不介意，我就這么稱呼你了?！?/br>
    “可以的，我也覺得很好聽！”

    立刻被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小鬼使的眼里還帶著水光，卻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壞心眼的法師捉弄自己的事，高高興興地點點頭飄過去：“我都要做什么，要幫你嚇唬別的鬼嗎？”

    “不用，我來負(fù)責(zé)抓鬼，你就在我身邊做個樣子就好了。同輩里就只有我還沒有自己的鬼使，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所有的捉鬼培訓(xùn)班當(dāng)成反例的?！?/br>
    袁暮點點頭，拿出一塊凍硬了的面包，隨手摸出一張引火符放在下面。直到烘得有些燙手，才輕甩兩下熄滅了淡藍(lán)色的火焰，滿意地咬了一口。

    對又干又掉渣的面包毫無興趣，唐棠飄在他身旁，期待地望向面前的青年法師：“那我平時還可以出去玩嗎，需不需要一直跟著你？”

    “晚上你可以隨便出去，白天沒有地方待的話，可以在我家里看看電視，我白天一般要出去工作的?！?/br>
    是因為那家人的膽子實在太小，又冒冒失失把自己請去捉鬼，才叫小鬼使不得不重新開始流浪的。真要論起來，對方的威脅實在弱的可憐，就算從路邊飄出來都未必能嚇得到人。

    好歹也是自己罩著的鬼了，袁暮大方地點了點頭，又把那個吊墜重新穿好線遞給他：“這個給你，如果天亮了來不及回來，就先鉆進(jìn)去躲一躲。我感應(yīng)得到它的位置，緊急情況下可以聯(lián)系我，我就過去接你。”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唐棠目光晶亮，真誠地稱贊了一句面前的年輕法師，抬手接過那只小兔子，珍惜地摸了摸，小心地戴在了自己的頸間。

    小鬼使身形縹緲，卻能看得出應(yīng)該是個極白皙清秀的男孩子。細(xì)細(xì)的紅繩落在纖細(xì)的脖頸上，叫袁暮莫名生出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忍不住抬手拉住他的手腕：“我們以前見過嗎？我是說——在你生前……”

    不知道為什么，平時說慣了的話這時候就尤其難以開口。袁暮盡力地斟酌著措辭，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問話有些傷人，幸而小鬼使全然沒覺得有什么冒犯，回過身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索半晌，才迷茫地輕輕搖頭：“我記不起來了……”

    “是橫死的嗎？”

    沒想到小鬼使居然連記憶都沒能保留，也不知道生前究竟經(jīng)歷了多殘忍的事情。袁暮心里一軟，抬手落在他頭頂揉了揉，把飄飄忽忽的小鬼使壓得往下落了落：“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我們重新認(rèn)識一下——我叫袁暮，是個專門捉鬼的法師，偶爾也驅(qū)驅(qū)邪，但算命看風(fēng)水都只會忽悠人，根本一點都不能信的?！?/br>
    沒想到法師居然也術(shù)業(yè)有專攻，小鬼使忍不住勾起嘴角，好奇地微微睜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很厲害？怪不得我都沒來得及跑掉，一下子就被你給抓起來了……”

    雖然對自己的水平確實多少有些自信，可要抓到對方實在是一點難度都沒有。被唐棠無意提醒，袁暮忽然擔(dān)憂起了自己預(yù)定的小鬼使會不會被外面的孤魂野鬼欺負(fù)，隨手畫了個符拍在小鬼使的頭頂：“我是很厲害，所以如果和外面的鬼打架，就跟他們提我，他們就不敢欺負(fù)你了?！?/br>
    “好！”

    沒想到被抓住也有福利，小鬼使興奮地點點頭，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想要躺在沙發(fā)上，卻才高高興興地倒下去，就在空氣的浮力下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看著一旁壞心眼的法師眼里幾乎藏不住的笑意，小鬼使委委屈屈地癟了癟嘴，失落地飄了一陣，目光忽然一亮，一頭扎進(jìn)了小兔子里面，拖著紅線在沙發(fā)上愜意地打了兩個滾。

    只要一點沙發(fā)就足夠肆無忌憚地滾來滾去了，變小之后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小兔子開開心心地在沙發(fā)上撲騰，叫袁暮看得眼饞，忍不住伸出手撿起紅繩，把玩兒得正高興的小兔子給懸空拎了起來。

    “哇——”

    猝不及防地飛了起來，小兔子慌亂地?fù)潋v著四爪，倉促間牢牢抱住了對方的一根手指，耳朵卻還嚇得動彈個不停。

    這個法師切開一定是黑的！唐棠超兇地瞪著他，雖然瑟瑟發(fā)抖，還是努力做出威脅的架勢：“你要是再欺負(fù)我，我就要離家出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故意的，只是實在沒忍住……”

    丁點兒大的小兔子緊緊抱著手指不敢放開，紅寶石似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兩只耳朵因為緊張向后背著，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腦袋上，一身雪白的軟毛微微炸起，看上去簡直可愛得要命。

    忽然就體會到了養(yǎng)寵物的好處，袁暮忍不住輕輕戳了戳趴在手上的小兔子，克制著把它輕輕放在沙發(fā)上，誠懇地抬起手發(fā)誓：“以后肯定不會了，我保證。”

    唐棠這才放心，卻依然提防著毫無信譽(yù)的壞法師。自己拖著毯子飄到角落里，鉆進(jìn)小兔子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好容易等到了太陽落山，就迫不及待地順著窗戶飄了出去。

    不小心把剛拐騙回來的小鬼使給欺負(fù)跑了，雖然總有辦法把對方找回來，卻依然總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袁暮在窗口站了一陣，才惋惜不已地關(guān)上了窗戶，洗了個澡換上睡衣，枕著胳膊躺在了床上。

    今天忍不住多觀察了一陣睡覺的小兔子，下面的工作也都沒來得及做，只能明天趁著白天多做幾單了。

    仲夏的夜晚也熱得要命，袁暮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窩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擺弄一陣手機(jī)。覺得倦意涌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把壁燈調(diào)暗，昏昏欲睡地扯了扯被子。

    窗外悄悄飄進(jìn)來了個縹緲的人影，壁燈閃了閃，忽然暗淡的光芒叫袁暮隱約覺出些不對，才迷茫地睜開眼睛，小鬼使就超兇地?fù)淞松蟻恚骸巴邸?！?/br>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變故就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袁暮手忙腳亂地把被自己釘在墻上的小鬼使揭下來，看著對方唇角一抿一抿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里也莫名內(nèi)疚得要命，連忙安撫地揉揉腦袋順順后背，猶豫半晌才支吾著低聲開口：“我——我到了晚上，會比較容易被嚇到，你不要忽然撲上來……”

    “你害怕我嗎？”

    眼睛里分明還帶著水色，終于成功嚇到了壞法師的小鬼使卻已經(jīng)立刻高興起來，超自豪地仰起頭：“我超兇的，就知道一定能把你嚇到！”

    “對，確實嚇得不輕……”

    捉鬼流年青一代第一人，袁家銜兔而生威名遠(yuǎn)播的少家主啞然苦笑，無奈地輕嘆口氣，望向懷里立刻高興起來的小鬼使：“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我不告訴別人，就只能我嚇唬你！”

    唐棠高高興興地點點頭，繞著他飄了一圈，體貼地按著對方重新躺下，又替他把被子也蓋好，一本正經(jīng)地輕輕拍了拍：“別怕，快睡覺，我今晚不嚇唬你了。”

    身邊飄著一只小鬼，昏黃的燈光影影幢幢，偶爾還會因為鬼使自帶的特效閃上一兩下。袁暮深刻反省了對那一對委托人夫婦的無情嘲笑，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卻無論怎么都沒法順利地冷靜下來。

    澎湃的法力在體內(nèi)波動，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再條件反射地爆發(fā)護(hù)主。袁暮頭痛地輕嘆口氣，睜開眼睛正要開口，小鬼使卻已經(jīng)彎起了清秀的眉眼，摘下頸間的掛墜輕輕放在枕頭邊上，咻的一聲鉆了進(jìn)去。

    “多謝……”

    袁暮不由淺笑，眼里也帶了淡淡暖色，用指尖替小兔子輕輕順了順毛，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這一回睡得總算不錯，第二天一早，袁暮揉著眼睛撐起身，順手掀開枕頭，卻發(fā)現(xiàn)小兔子居然已經(jīng)無影無蹤。

    白天的日光很強(qiáng)烈，唐棠應(yīng)該是不會自己跑出去的。袁暮立刻生出了nongnong擔(dān)憂，翻箱倒柜地搜尋起來，把被子也仔細(xì)抖開展平，足足找了一大圈，才總算在床頭的縫隙里找到了依然在呼呼大睡的小兔子。

    袁暮頭痛地揉了揉額角，一點都不敢告訴唐棠自己不小心把它劃拉到了床縫里。翻出個裝手表的盒子，在里面的絨襯上又鋪了一層軟綿綿的小棉墊，把小兔子放進(jìn)去，又從舊道袍上剪下一塊替它輕輕蓋上。

    小兔子舒舒服服地打了個滾，在小墊子上蹭了蹭，腿一蹬就把柔軟的織物撇在了一旁。

    袁暮重新耐心地替它蓋好，又趴在盒子邊上看了一陣，忽然驚覺自己到了必須出門工作的時間，猶豫著往外走了幾步，又特意折回來把窗簾拉好，才終于依依不舍地洗漱妥當(dāng)，換好衣服匆匆出了門。

    和大部分上門.服務(wù)的工作一樣，職業(yè)捉鬼師的工作也是十分辛苦的。

    袁暮在城市里奔波了一天，緊趕慢趕進(jìn)了家門，太陽已經(jīng)又一次磨磨蹭蹭地落在了地平線下。

    天一黑小鬼使就要跑出去玩了，忽然沒了興致的年輕法師索然地輕嘆口氣，摸出鑰匙打開門，拖著步子走進(jìn)已經(jīng)昏暗下來的客廳。才要開燈，身后忽然襲上一股陰森森的涼意，自己的肩膀也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客廳莫名的陰風(fēng)陣陣，被那股涼意引得一陣毛骨悚然，袁暮條件反射地扔下東西掏出符咒，幾乎要拍在小鬼使頭頂?shù)臅r候才堪堪停住。清了清嗓子，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打開了客廳的燈，努力叫自己的語氣顯得從容淡然：“今天怎么沒出去，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謝謝你給我做的小床！”

    壞法師好像也不是那么壞，唐棠高高興興地飄到他面前，聽見了系統(tǒng)清脆的提示音，興奮地給自己偷偷打了打氣。

    「成功嚇唬主角一百次」的超高經(jīng)驗點選做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五十分之一，自己的進(jìn)度這么順利，最多只要一百天就能完成任務(wù)了！

    還不知道小鬼使執(zhí)著于嚇唬自己的理由居然這樣無情，冷靜下來的袁暮輕輕舒了口氣，心情舒暢地坐進(jìn)沙發(fā)里，朝他招了招手：“白天在家都做什么了，一個人無不無聊？”

    “看了電視……”

    鬼物在白天能活動的范圍實在有限，變成小兔子體型又太過袖珍，根本沒辦法跑出去玩。唐棠一整天都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屋子里，百無聊賴地到處飄來飄去，還有一次不小心飄過了頭，險些把樓上的阿拉斯加嚇到破音，據(jù)說慘叫聲一度傳遍了整個小區(qū)。

    同樣被只長了一個腦袋的大狗嚇到不行，唐棠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下決心一定不能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堅定地?fù)u了搖頭：“就看電視，沒別的了！”

    “就只看電視嗎？這樣確實有點無聊……”

    袁暮摸了摸下巴，忽然興致勃勃坐直身子，朝飄在面前的小鬼使笑瞇瞇招了招手：“來，咱們做個交易。你一星期不嚇唬我，我白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白天也可以出去玩嗎!”

    唐棠立刻心動，卻又舍不得只差九十八次就能到手的經(jīng)驗點，猶猶豫豫地討價還價：“三天好不好？這三天我一定不嚇唬你了……”

    “五天，成交?！?/br>
    果斷地定下了最后的協(xié)議，袁暮滿意地一錘定音，朝面前的小鬼使伸出手：“一言為定，誰違約誰是小狗?！?/br>
    五天也不算長，大不了往后多嚇唬幾次補(bǔ)回來就好了。小鬼使略一猶豫就欣然接受了條件，高高興興點了點頭，握住對方的手晃了晃：“一言為定！”

    小鬼使的手冰冰涼涼，捏在掌心泛著透心的涼意，叫空調(diào)已經(jīng)壞了整整三天的袁暮目光一亮，期待地把他往懷里不著痕跡地拉了拉：“天太熱了，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第64章 喂養(yǎng)指南

    “可以呀, 我都不怕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