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平心而論,自己那間臥室也很不錯,可要和這里比起來,就立刻寒酸了不少。 這間臥室果然要比別的都更暖和得多,空氣卻依然清新舒適,大概是單獨裝了新風(fēng)和獨立空調(diào)。凡是桌沿床腳這些稍稍尖銳些的地方都被細(xì)心地包了起來,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就算跌倒了也不會受傷。床上更是鋪了厚厚的墊子,只是看著都覺得躺上去一定舒服得要命。 小惡魔縱身跳上床,愜意地來回打了兩個滾。摸過床頭的小藥盒,合著水把藥片吞下去,熱情洋溢地繼續(xù)做著邀請:“你那里真的不舒服,在這里睡沒關(guān)系,我的床夠大的!” 只要兩個人睡在一起,自己就可以實時監(jiān)控主角有沒有做噩夢了。萬一真的沒有做噩夢,自己就偷偷亮出骨翅來嚇唬人,再加上升級過的超超兇特效,絕對不怕嚇不到對方! 為自己和系統(tǒng)一起想出來的好主意自豪不已,小惡魔拉著展衷坐在床上,眼巴巴抬了頭望著他:“就過來睡吧,好不好?” …… 展衷坐在床邊,迎上那雙清亮的眸子里柔軟的期待光芒,終于不爭氣地把謝絕的話給咽了回去。 小副總所說的同床共枕,很顯然也只可能是字面意義上那個同床共枕的。 抱著自己那一床被子鋪好,展衷默念著清心咒深呼吸著躺下去,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個多要命的錯誤抉擇。 自己是個正經(jīng)人,一定要忍住才行…… 小惡魔對自己的危險處境一無所覺,把監(jiān)視的任務(wù)交給了系統(tǒng),抱著被子睡得舒舒服服。眉眼顯得溫順又乖巧,好看的唇瓣依然沒有多少血色,毫無防備地微微張著,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就忽然勾起了個柔柔軟軟的清淺弧度。 展衷心情復(fù)雜地借著月光端詳了半晌,終于一頭撞在墻上,身心俱疲地長長嘆了口氣。 顧家人給小少爺放出這樣的名頭,顯然不是為了把自家二少送出去給人家欺負(fù)的。 能看能摸絕不能吃。再三告誡過自己一定要做個正經(jīng)人,展衷才終于挨著床邊遠(yuǎn)遠(yuǎn)地躺了下去,裹著被子閉上眼睛。 次日凌晨,從被顧家大哥追殺的噩夢中驚醒的展衷猛地彈起身,終于毫無懸念地連著被子一起掉到了床下。 居然真的不疼。 越發(fā)確認(rèn)了顧家人到底有多上心這個小少爺,展衷心酸地裹了裹被子,索性也不再躺回去。把自己的枕頭從床上拽下來,深深打了個哈欠,總算安穩(wěn)地重新陷入夢鄉(xiāng)。 平心而論,其實夢還是不錯的,只要不繼續(xù)往下做就行了。 靜悄悄的夜色里,系統(tǒng)叮咚一聲響起了恭喜完成任務(wù)的提示,卻才響了一聲就連忙壓低了音量。熟睡中的小惡魔果然沒有被驚醒,咂咂嘴翻了個身,就又舒舒服服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床上床下的兩個人一起被電話鈴聲吵醒。小惡魔揉了揉眼睛,下意識把電話拿過來接通,就傳來了顧錚嚴(yán)肅的聲音:“展先生,你現(xiàn)在在哪兒?這邊有個飯局,《黑羽》投資方也會去,需要你露個面——” “哥……” 小惡魔剛睡醒,揉了揉眼睛軟軟叫了一聲,撐著床沿爬起身。迷茫地四處找了一圈人,就看見展衷撲棱一聲從床下坐了起來。 沒想到主角還有這樣奇特的習(xí)慣,小惡魔被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展先生他——他現(xiàn)在在地上……” 第40章 抱大腿 “……” 第一聲就聽出了對面是自家不省心的弟弟, 顧錚沉默頃刻, 語氣迅速溢滿了叫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你們在哪?立刻告訴我, 我去接你。叫他準(zhǔn)備好,我要跟他談一談?!?/br> 一股危機(jī)感忽然從脊后迅速蔓延而上,在強(qiáng)烈求生欲的驅(qū)使下, 展衷果斷縱身而起, 把電話接了過來:“顧總, 只是因為我暫時還沒有宿舍住,所以副總好心收留了我一晚上。我打的地鋪, 什么都沒有做?!?/br> 科班練出的功底半點都沒有荒廢,語氣沉穩(wěn)態(tài)度真誠,一氣呵成地說下來, 都沒有給顧總留出半點插話的機(jī)會。 隔一陣才消化了對方表述出來的信息, 顧錚依然不為所動,語氣冰冰涼涼:“把人帶過來, 我要檢查。如果你說了謊,應(yīng)該知道后果。” 明白了,那些因為顧二少被封殺的小鮮rou原來都是這么一回事。 展衷幾乎已經(jīng)想象出了顧大哥房間里一排扎滿了針的小人, 松口氣應(yīng)了聲, 活動著隱隱酸疼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我知道了。顧總, 您剛才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他只是隨口一問,對面卻忽然反常地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壓低聲音,語氣也隱隱有所緩和:“這件事先不提,等你來了再說。小晗要是不問, 你就不要和他再講了,免得他跟著上心。” 展衷挑了挑眉,明智地沒有繼續(xù)追問緣由。又和顧總裁匯報了幾句小副總的狀況,才沉穩(wěn)地掛斷了電話,一屁股坐在床上,轉(zhuǎn)眼就出了一身冷汗。 生死關(guān)頭。 什么打地鋪,自己昨晚根本就是睡在了刀尖上。展衷后怕地?fù)u了搖頭,才放下手機(jī),小惡魔忽然眼巴巴湊了過來,仰頭拉住他的手臂:“大哥說要帶你去吃飯,我也想去!” …… 直到兩個人到了公司樓下,小副總還在高高興興地念叨著要去飯店吃飯的事。 有負(fù)顧大哥重托的展衷一路也沒舍得說出半個不字,領(lǐng)著小副總進(jìn)了電梯,才到三樓,忽然呼啦啦涌進(jìn)一群人,把電梯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往常顧晗周二是用不著來上班的,小惡魔今天也就大著膽子沒有穿正裝。隨意套了件純白色的帽衫,外面配了件短夾克,老老實實站在電梯里,看上去幾乎就是個還沒來得及畢業(yè)的學(xué)生。 顧二少坐電梯上樓的機(jī)會屈指可數(shù),進(jìn)來的人也都沒多做留意,在電梯里興致勃勃地說笑著,狹小的空間一下喧鬧的不成樣子。 小惡魔被吵得有些頭暈,蹙了眉往角落里躲了躲,面前忽然多出了個身影。 展衷抬手扶住轎廂的把手,不著痕跡地把他護(hù)在身體和手臂之間,替小副總隔出來了一片狹小卻安寧的空間。 嘈雜的人聲仿佛也一瞬間被忽然隔開,小惡魔眨了眨眼睛抬起頭,迎上對方關(guān)切的目光,眉眼彎成溫順的弧度,眼睛里就多了些柔柔軟軟的笑意。 心底悄悄蔓延起糟糕的想法,又被樓層的提醒忽然打斷。 展衷忽然從沉思中醒過神,打了個寒顫冷靜下來。朝小副總淺淺笑了笑,欲蓋彌彰地錯開目光,心事重重地揉了揉額角。 不好,自己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動別的念頭,果然是活得特別不耐煩了。 生命是寶貴的,一定要珍惜才行。展衷心事重重地領(lǐng)著小副總一路到了總裁的辦公室門外,才敲了兩下,顧總裁就從里面一把拉開門,把自家弟弟閃電般地薅了進(jìn)去。 展衷肅然起敬地跟著進(jìn)了門,看著顧家大哥憂心忡忡地把小副總從頭檢查到腳,自覺地找了個沙發(fā)安靜坐下。顧錚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氣,望向一旁的危險分子,目光依然隱隱不善:“小晗不懂事,冒犯了展先生,我替他給展先生道歉了?!?/br> “不敢。其實副總也沒有冒犯什么,反倒幫我解決了不小的困境,是我應(yīng)該道謝才對。” 兩人站在一塊,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來是誰欺負(fù)誰。展衷對自己的定位顯然十分清醒,字斟句酌地迎上顧總裁口不對心的道歉,從容避過了話里的圈套,沉穩(wěn)地淡淡一笑。 顧錚挑了挑眉,眼中寒意稍減,卻依然帶著不輕的提防。展衷問心無愧地抬起頭,目光清風(fēng)朗月正氣凜然,幾句話的功夫,兩個人的目光已經(jīng)電光火石地交錯了數(shù)個來回。 高手過招,從來都不是輕易就能分出勝負(fù)的。 …… “哥哥哥,我想去吃飯!帶我一起去可以嗎!” 對雙方氣勢的交鋒一無所覺,小惡魔興高采烈地?fù)溥^去,眼巴巴望著自家大哥,眼睛里滿是亮晶晶的期待。 氣勢忽然一泄,原本還在交鋒的兩個人目光立刻一起柔軟了下來。 顧錚低頭望著面前的弟弟,無奈地輕嘆口氣,扶著他的肩微微俯身:“去了難免要喝酒,你不能喝酒的,不記得了嗎?” “我想吃好吃的……” 在家里就只能省下自己的口糧分給系統(tǒng)和薩麥爾,小惡魔失落地眨了眨眼睛,委委屈屈低下頭。 大哥要丟下自己帶著主角去吃好吃的了,簡直特別的過分! 聽著小副總糯糯的鼻音,展衷立刻毫無原則地心軟下來,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就被顧家大哥嚴(yán)厲地瞪了回去。 把視線從還算識相的藝人身上收回來,顧錚輕輕揉了揉自家弟弟的頭發(fā),目光瞬間歸于柔和:“好吃的又不止他們一家,今天放你半天假,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自己出去玩也可以。我叫司機(jī)送你,別賭氣了?!?/br> 為了甩下自己,居然都同意了叫自己出去玩,一定是特別好吃的東西了…… 小惡魔委屈得連肩膀都耷拉下來,聽話地點了點頭,坐回沙發(fā)里不再吭聲。安安靜靜趴在扶手上,沒精打采地擺弄著手機(jī)。 展衷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譴責(zé)地望向冷酷冷血無理取鬧的顧總裁。后者氣急敗壞地瞥了他一眼,終歸還是沒能敵過強(qiáng)烈的負(fù)罪感,重重嘆口氣大步過去,半蹲在沙發(fā)旁,輕輕揉了揉弟弟的腦袋:“聽話,萬一他們知道了你不會喝酒,就更會欺負(fù)你了。” …… 居然煞費苦心到這種地步,展衷收回了對顧家大哥無理取鬧的誤會,輕咳一聲截過話頭,單手?jǐn)堖^小副總的肩:“如果只是因為這種事的話,顧總放心。有人給副總敬酒,我?guī)兔攘艘簿褪橇??!?/br> 心底忽然生出了些希望,小惡魔的目光倏地跟著亮起來,撐著沙發(fā)坐直身子,眼巴巴地等著自家大哥的決定。 怎么都覺得那只手頗為礙眼。顧錚眼底閃過些利芒,卻又因為他的話剎住了動作,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不知道展先生打算以什么身份,來替小晗喝他的酒?” 迎上對方帶了些揣度的目光,展衷垂了視線淡淡一笑,避重就輕地打了個太極,輕輕拍了拍小副總的肩:“我原本就是副總旗下的藝人,副總說我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吧。” 沒想到自家弟弟看上的這個藝人這么難對付。顧錚神色微沉,再度生出了些警惕,卻還是不忍心再叫弟弟失望,僵持半晌終于輕嘆口氣,點了點這個不省心的臭小子:“一口酒都不準(zhǔn)喝,記住沒有?” “記住了!” 小惡魔連忙用力點了點頭,立刻振奮了精神,高興得眼睛里都像是忽然亮起了一捧好看的小星星。 展衷這才滿意地舒了口氣,朝著小副總眨了眨眼睛,迎上那雙眼睛里滿足的清亮歡喜,就覺得心里莫名舒服了不少。 原本只是打算象征性地喝酒談事情,卻沒想到自家弟弟居然到底還是跟了過來。顧總裁拿著菜單沉吟半晌,終于還是放棄了那些象征身份卻華而不實的菜品,從糖醋里脊到西湖醋魚,結(jié)結(jié)實實地點了一桌子的硬菜。 酒店的大堂有自助的飲料和小蛋糕,小惡魔一進(jìn)門就再挪不動步子,開開心心地趴在柜臺上,糾結(jié)起了自己想要的口味。 展衷也一點都不急著進(jìn)門,耐心地陪在了小副總身邊,貼心地聽著他念念叨叨。偶爾壞心思地故意提個不同的建議,看著小副總陷入無邊的苦惱糾結(jié),眼里的笑意就又濃了不少。 “喲——展大明星,還真是不巧,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身后忽然傳來陰陽怪氣的嘲諷聲,展衷神色微凝,笑意迅速斂入眼底。扶著柜臺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來人身上,片刻才低聲開口:“孫唐,好久不見?!?/br> 他當(dāng)然記得這個人。 兩個人原本甚至算是不錯的朋友,在他參演的最后那一部劇里,在拍攝途中炸點出了意外,孫唐因故受傷,自己卻因為恰好請假而躲過一劫。從此對方就認(rèn)定了是自己搗的鬼,沒少惡意刁難報復(fù),他一再退讓,最后居然在一場懸崖戲被對方直接裝作無意撞下了山崖。 為了演員的安全,崖壁本來不算高,掉下去最多也只是皮rou傷。展衷的運(yùn)氣卻不好,意外撞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就此傷了腰椎,不得不退出了劇組的拍攝。 醫(yī)生一度確診過他不能再重新行走,公司因此解約,甚至為了息事寧人,強(qiáng)行封鎖了他所有發(fā)聲的渠道。他花了一年的時間重新爬起來,不惜代價地回到這里,不是為了再陷在往事里解脫不出來的。 孫唐的額角還有淡淡的疤痕,目光也比當(dāng)初陰寒了不少。展衷心里黯然,不愿和他多說話,轉(zhuǎn)了身就想離開,卻被對方一把扣住肩膀:“你以為抱了條大腿,就能重新從你那個半死不活的境地里爬起來了?當(dāng)初展大明星寧肯解約也不道歉的傲氣呢?現(xiàn)在還真是為了能有戲拍,什么床都肯往上爬——” “給我閉嘴!” 嘲諷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被含著怒意的清亮嗓音打斷。 小惡魔大步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主角扯到自己身后,臉色氣得隱隱發(fā)白,胸口也止不住地起伏著:“你受傷是別人陷害的,跟展先生沒有關(guān)系!展先生覺得對你愧疚,就一直不和你計較,可你也不該利用別人的歉意,就肆無忌憚地做出那么多的壞事來!” 他能看得到后面的劇情,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幕后黑手其實就是燦星總裁的兒子,也是整個劇情線里貫穿始終的大反派。當(dāng)初燦星的總裁為了壓下這件事,不惜把主角推出來背黑鍋,才會引出了后面一系列的變故。 這件事的真相要很久之后才會泄露出來,中間還會發(fā)生很多的波折。小惡魔卻一點都看不下去這樣毫無道理的刁難,不顧系統(tǒng)的警報,最大限度隱晦地提點出了所知的事實。 他只要完成任務(wù)就可以離開了,主角卻還要獨自過很長的日子。波折一些當(dāng)然是會叫故事更好看的,可那些處在故事里的人,如果真有選擇的機(jī)會,一定會更希望一切都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系統(tǒng)焦急地連打雷帶閃電,卻還是沒辦法阻止懲罰啟動。小惡魔的靈魂驟然受到震蕩,臉色就忽然蒼白了下來,踉蹌半步勉強(qiáng)站穩(wěn),卻依然半步都不肯從兩人中間退開。 “這是你的粉絲?真是夠可憐的,到現(xiàn)在還傻乎乎地替你說話,根本不知道你都干了多丟人的事……” 顧晗名聲在外,卻因為被自家大哥保護(hù)得太好,不相干的人連知道這位顧二少長相的都寥寥無幾。孫唐皺了皺眉,冷嘲了一句就要把他推開,卻才抬起手,就被展衷穩(wěn)穩(wěn)鉗住了手腕。 “放開,我不信你現(xiàn)在還敢跟我動手!” 孫唐眼里閃過些惱火,用力想要甩開他的鉗制。展衷卻依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募y絲不動,單手?jǐn)堖^小副總的肩,緩步上前和他平行:“確實不能放。我忘了和你介紹他,他不是我的粉絲……” 在腦海里斟酌了幾個詞,卻發(fā)現(xiàn)都沒有對方剛才嘲諷自己那句話總結(jié)的精辟。展衷輕嘆口氣,忽然自嘲地輕笑一聲,索性坦然地抬起目光,語氣溫潤沉靜,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個溫厚卻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