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千夫所指
曹cao和夏侯惇這一路來,看大災之后的涿縣人人麻木慘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以為隨時都會引起民變,所以一路行動小心謹慎, 雖然昨天半夜就到了,但他們依然選擇在村外扎寨,并小心探查村中之事。 “這次的大疫蔓延廣闊,涿郡各處都遭了災,想來劉備村中也會飽受波及,不知道還有多少活人了。” 曹cao拼命壓低聲音,但身邊的夏侯惇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略一沉吟,倒是搖搖頭,道: “我觀劉備氣色極好,談吐自若,絕不像鄉(xiāng)鄰蒙難的模樣。” “但愿如此?!?/br> 幾人回村的時候,正好趕上村中眾人早起,眾男女紛紛手持掃帚沿路灑掃, 一個潑辣的女子正指著她家的小兒高聲教訓: “讓你先灑水,先灑水,為何如此懶惰,看弄得這塵土飛揚,真是氣煞我也?!?/br> 正說著,一只黑貓從屋檐上跳下,正好落到那女子肩膀上, 那女子嚇了一跳,見是只黑貓,趕緊煩惱的擺手把它轟走,那貓慵懶地叫了一聲,倒是毫不怕人,又去別人的腳邊鉆來鉆去。 見劉關張三兄弟走來,那黑貓尾巴高高豎起,飛快地奔來,敏捷地順著張飛的大腿爬到肩頭,又跳到劉備頭上,極盡賣萌,討要食物。 “你這懶貓,每次都要討要食物,難道不會自己捕鼠?” 張飛熟練地抓住黑貓后頸,把它提起緩緩放到腳邊, 黑貓見要不到食物,不開心地連連叫喚,又嗖地一聲鉆進草堆里。 “劉公村中野貓倒是不少,卻不怕人,也是稀奇?!?/br> 貓在雒陽也是達官貴人飼養(yǎng),若是落在鄉(xiāng)下,十有八九會被抓來吃了,又怎會和人如此親近。 這劉公村之人,明明有不少還面有菜色,為何對到眼前的rou都不屑一顧? 曹cao和夏侯惇好奇的觀察著劉公村,劉備也在好氣偷偷觀察著二人, 特別是膀大腰圓的曹cao。 畢竟這個人的名字可是如自己一般被天人記錄在墓xue中,在天人熟知的那段歷史上,他一定也是個攪動風云的強大人物。 唔,看不出來,難道是其故意偽裝? 若如此,此子當真恐怖如斯。 曹cao一邊看,一邊連連點頭,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村寨居然如此清爽整潔,地上鋪了一層細細的石子,走在上面不會打滑, 全村男女老少也素養(yǎng)極高,走了許久甚至沒有看到有人隨意便溺—— 就算是在雒陽,隨意便溺的潑皮無賴也是一道風景, 看來這里的教化還真是不錯。 所有的讀書人都幻想傳說中三代時人均素質爆炸的完美時代, 看看這小村繁忙而井井有條的景象,曹cao和夏侯惇都對劉備多了幾分好感。 “劉公在村中威望頗高?。 ?/br>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給劉備駐足行禮,臉上真誠的笑容讓曹cao和夏侯惇也頗為羨慕, 而且劉備絲毫不做漢室宗親的姿態(tài),就算是衣衫襤褸的黔首也能得到他溫和的笑容,這讓身份貴重的使者二人組更感覺有些差異。 劉備請兩位使者來自己家中,聞說劉備的母親在堂,曹cao和夏侯惇都表示要執(zhí)晚輩禮拜訪, 李進也不謙讓,換上一身破舊卻素雅的襦裙,接受曹cao和夏侯惇的拜見。 “老夫人在上,曹cao、夏侯惇有禮了。” 李進和煦地微笑著,道: “貴人遠來,執(zhí)此大禮,民婦實在惶恐, 若有進退失度、言語冒犯,還請貴人恕罪?!?/br> 李進說的謙卑客氣,曹cao和夏侯惇慌忙連稱不敢, 幾人寒暄完,曹cao挺直腰身,道: “仆在雒陽亦久聞劉公元廣英雄,恨不得見, 今番前來,先拜老夫人,再欲往元廣公墓前參拜,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br> 劉備臉色微變,李進卻臉色如常,微微嘆道: “拙夫白身,十四年前沒于軍中,至今全無消息,有勞二位貴人掛念了。” “這……” 曹cao微微一怔,他只知道劉弘當年在和鮮卑的大戰(zhàn)中力戰(zhàn)而亡, 這在當時還是一樁公案,頗有幾分隱秘,卻不知劉弘的尸體下落不明。 不對,便是衣冠冢,也應該有一個??? 他一時不知道怎么繼續(xù)這個話題,李進微微起身,告罪道: “民婦困頓,此刻便要告退,還請貴人勿怪?!?/br> 曹cao心道定是提起劉弘引來了這婦人的思緒,慌忙起身告罪,口稱不敢。 李進告退,屋里只剩下了劉關張三兄弟和兩個使者,曹cao和夏侯惇對視了一眼,夏侯惇干咳一聲,開口道: “前月,幽州刺史劉公伯安奏三公,頗以玄德公為能,欲表君為縣尉, 然天子嘗聞,玄德公聚眾于村縣,欲行不軌, 更有太平道告公無端殺良民野,欲稱霸一方?!?/br> “后任刺史郭公勛以為宗室之事不可輕舉,便奏朝廷以……以曹公為使,特來查訪民風,為天子之耳目?!?/br> 他說完,暗暗用手肘在曹cao的身上搗了一記。 曹cao似乎剛才在走神,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 “吾與……元讓于縣中拜訪長者,遍問百姓,多言玄德不敬生靈,憑仗妖法殘害無度……” “放屁!” 曹cao還沒說完,張飛已經不顧關羽的勸阻,一拍大腿喝道: “胡說八道,俺兄長敦厚仁義,大災之時收容老弱,大災之后勤于農桑,是哪個庸狗鼠輩憑空污俺大哥清白—— 是了,定是太平道那些……嗚嗚嗚……” 要不是劉備和關羽一起捂住張飛的嘴,張飛還能連珠炮一樣把太平道罵的狗血噴頭, 曹cao絲毫沒有因為張飛的無禮生氣,他目光灼灼盯著劉備,懇切地道: “吾來村中,見一片繁榮和煦,料玄德公絕不是傳聞所謂之jian邪人,然‘千夫所指,無病而死‘, 玄德公還需一一訴說這往來之事,上奏天子,方能讓天下眾人心服?!?/br> 這是主動給我開脫,讓我想辦法編個理由??! 劉備對曹cao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太平道的舉報涉及宗親,還是劉備這樣家中頗有神秘色彩的宗親,朝廷自然不敢怠慢, 但從曹cao透出的意思,劉備判斷朝廷還是稍稍畏懼自家恐怖的法寶,決心以安撫為主,只要自己不直接跳反,想來朝廷不會拼命和他為難。 甚至…… 天子應該也沒想到劉虞會為了維護劉備如此堅決,為了安撫劉虞,他也要給多少做出點讓步, 如果劉備回答得好,說不定不做縣尉,也會有別的安排。 他沉吟片刻,道: “備身為皇親,深知這叛逆之事危于累卵,難于上天,豈會如此不自量力,為天下恥笑?!?/br> “縣中諸公,與劉備素不相識,但為小人蠱惑捉弄,先入為主,故傳言劉備為妖邪,欲行不軌之事, 黔首無知,豈不聞‘知其一未睹其二,見其外不識其內? 那些太平道妖人禍亂天下,故與備等宗室不睦,散布妖言,也是荒謬不經,愚不可及。 還請曹公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