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許有根家，不止有許有地許強(qiáng)還有村里的其他幾個人在，主要就是討論這個野豬的問題。

    有野豬吃，高興！但是一下子下山六頭野豬，可以想象山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了。今天野豬傷到人，可是以后呢？什么時候再跑下來，萬一傷到人或者吃了糧食吃了地瓜秧，那該怎么辦。

    下半年的糧食可全都指望這些呢，再說這里的山，沒有什么獅子老虎之類的，反正是見都沒見過。最最可怕的兩種動物就是野豬和野狼，野豬已經(jīng)下山了，野狼恐怕也虎視眈眈了。

    其實最危險的應(yīng)該是許強(qiáng)家，他家就住在山腳下，是最容易受襲擊的地方，許強(qiáng)面上也跟著一起擔(dān)憂，其實他心里卻暗暗得意，有他家如意在呢，還怕什么野狼野豬呢。

    幾個人商量半天也實在沒有商量出什么，這山上的野物什么時候跑下來你又不知道，沒法預(yù)料。要是組建專門的巡邏隊，又太不切實際了，他們生產(chǎn)隊勞動力不算多，最近又忙著到處找水澆地。最后也只能商量出一個各自小心的結(jié)果。

    過了兩天縣里就來了人，徹底解決了他們的擔(dān)心，來的是縣里的民兵隊，手里都拿著槍是來上山打野豬的。

    其實是前兩天他們生產(chǎn)隊抬的四頭野豬引起了縣里領(lǐng)導(dǎo)的注意，這年頭誰不想吃rou呢，調(diào)動民兵隊又不要錢，又不要怎么樣的，這山上的rou等于像是白得的一樣。

    民兵隊是一大早來的，來了以后只通知了一聲許有根就直接上山去了。那時候如意還在山坡上挖野菜種野菜呢，看到人上山也沒在意。

    所有人都以為民兵隊帶著那么多槍打野豬，應(yīng)該是手到擒來的。就像剛解放的時候，那時候也是民兵隊，帶著槍來清除了這些四害。

    果然管住了很長時間，有好些年沒有野豬下山了，也就近兩年，估計是雨越來越少，才有幾次野豬下山。

    只是這天已經(jīng)到晚上了，民兵隊還是沒有下來，要知道他們是一大早上山的，到深山上，晚上怎么也該回來了。

    不回來，許有根就有些擔(dān)心，想著要不要上山去找找人。只是想想還是算了，人家也沒說上山呆幾天，只是民兵隊隊長跟他打了聲招呼而已，也許人家本來就是決定要在山上呆一天的也說不準(zhǔn)。他這顛顛的跑上去反而是多管閑事。這么想著徐有根就安心地睡著了。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民兵隊的人還是沒有下山，這時候許有根有些著急了，已經(jīng)兩天一夜了，哪來這么多野豬，怎么也該下山了。

    他帶著隊里的幾個壯年輕想要上山找找人，當(dāng)然他其實只是想在深山入口那里轉(zhuǎn)轉(zhuǎn)，他們身上又沒槍，哪敢進(jìn)深山里！

    幸好還沒走到深山入口，就遇到了剛從山上下來的民兵隊，一行人倉皇逃竄身上都是血，沒見著野豬。

    許有根他們連忙扶著攙著或者背著受傷的人下山，下了山以后才知道原來本來他們打了好幾頭野豬，正想著再打幾頭就下山的時候，突然遇到了狼群。

    槍雖然厲害，但是遇到狼群也防備不及，雖然打死了幾頭狼卻遭到了狼群更加瘋狂的反撲。

    要不是有幾頭殺死的野豬的血腥味吸引狼群的注意，他們就不單單光是受傷了，估計要栽幾個人在那里。

    到底現(xiàn)在的民兵隊不如過去的民兵對了，許有根還記得上次民兵隊上山打狼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民兵隊是剛剛的建國的時候組建的，大多是有血性甚至上戰(zhàn)場殺過敵的，而現(xiàn)在的民兵隊這些人都是附近的小年輕，有的甚至是家里有關(guān)系的才進(jìn)去的。

    自從這件事以后，縣里就再也沒打過山上獵物的主意了，前進(jìn)生產(chǎn)隊知道有狼群也慌忙了幾天，當(dāng)然這不包括如意家。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沒看到有狼下山也慢慢放下心來，再擔(dān)心日子也還是要過下去的。

    第22章

    七月即將過去, 還是沒有下雨。

    許有根已經(jīng)帶著村里的男人把隊里的溝溝道道，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給尋了一遍，找到的水都澆到地里。

    現(xiàn)在真的是一點水都沒有了, 只有食堂附近的那口井。可是那口井是用來喝水用的, 實在是不敢動, 萬一沒水了, 人喝水都成問題。

    許有根也去過縣里申請過水庫里的水,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恐怕是垂死掙扎，即使沒有他們隊在縣里掛名的事希望也很渺茫。因為縣里的水庫他見過不大，儲的水不多, 輪不上他們生產(chǎn)隊。

    沒水，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中午許家在食堂吃飯, 自從上次縣里來的人搜過糧食以后，許有根雖然沒有特別批評那些藏糧食的人，主要是因為除了個別幾戶其他人幾乎都多多少少藏了一些，這么多人也沒法批評。

    雖然許有根嘴上沒說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查的更嚴(yán)了, 每次記工分的時候他都要在一旁看看有沒有誰身上揣著什么。

    現(xiàn)在是夏□□服少，又不是小麥成熟的季節(jié), 地里也沒有什么吃食, 自然查不出什么。食堂里的飯也不準(zhǔn)帶回家了, 必須在食堂里吃。

    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以前都是可以端回自己家吃的, 像是如意家就經(jīng)常是許強(qiáng)端回家，再加上徐奶奶的小灶，一家人熱熱乎乎地吃飯。

    可是現(xiàn)在卻不行了，必須在食堂吃，還不準(zhǔn)帶出去。上次因為私藏糧食的事導(dǎo)致村里被搜了這么多糧食，許有根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能做出這個決定也能理解。

    其他人家的東西都被搜走了，現(xiàn)在也沒法開小灶了，所以除了如意家不能開小灶不方便之外，其他人都不在乎在哪吃，在哪吃都一樣了。

    生產(chǎn)隊的食堂并沒有多少桌子椅子之類的，哪有這么多桌子椅子專門放在食堂給人吃飯呢，只有六七張方桌和三張圓桌，是幾個原本有桌子的隊員家里的。

    其中一張方桌就是如意家的，但也不意味她家就能坐到桌子，能不能坐下全憑速度，至于把飯盆放在那占位子那更是不可能的，沒這個說法。

    大人都是擠擠坐坐，或者蹲在哪蹲著吃，小孩子基本上是別想做了，端著碗吃飯。講究一點的，比如如意家就會自己拿兩個小板凳過去坐著吃。

    食堂就在原來的許家村的祠堂旁邊，祠堂里面也沒有供奉什么牌位之類的東西，反正如意看到的祠堂就是一直鎖著門，從她蘇醒過來到現(xiàn)在也有一年多了，就沒見門開過。

    食堂的右邊就是糧倉，事實上那原來就是一整個大糧倉，但是這幾年倉庫就從來沒有裝滿過。后來要辦食堂就讓人在中間隔開，又砌了兩個大灶當(dāng)作是食堂了。

    托上次賣了的四頭野豬的福，現(xiàn)在生產(chǎn)隊里的伙食比之前要好一些了，之前糧食稀的連窩窩頭都捏不起來，只能喝糊糊，又澀又苦非常難吃。

    上次從縣里換了糧食回來后比之前吃的稍微寬裕，但也不敢吃太好，因為這天氣大家都能看出來不對頭。七月已經(jīng)過去，仍然沒有下雨，他們也找不到水再澆地了，現(xiàn)在還有一個多月地瓜才能收，如果這一個多月還是不下雨的話，能不能收上來地瓜都不一定。

    有如意這個種野菜小能手在，至少隊里的吃菜問題是不用愁的，中午吃的窩窩頭里就加了好多野菜。

    雖然窩窩頭不敢吃，如意和許平安也能安然的吃下去，小吉祥就不行了，他是真正的沒吃過什么苦，到現(xiàn)在吃的一直是細(xì)糧，許奶奶有時候還給他熬rou粥。這個野菜窩窩頭他是真吃不慣，咬一口就要吐不吐的含在嘴里不嚼也不咽，還一臉委屈的看著陳容容。

    陳容容裝作沒看見，埋頭吃自己的，小吉祥的眼睛又轉(zhuǎn)向其他幾個人，最后撲向他最喜歡的jiejie如意。

    如意捏捏他的小臉，一臉嚴(yán)肅的說：“快吃，小男子漢別撒嬌，jiejie也吃呢，”說著，張大嘴咬了一口窩窩頭。

    小吉祥看到j(luò)iejie的樣子也跟著動嘴嚼自己嘴里的，嗯，還是不好吃。

    許家人在家吃得好，尤其是這個小胖子，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說話了，雖然口齒還不清楚但也能表達(dá)意思了，就怕他把家里的伙食說出去。

    而且以前小吉祥長得胖，可以說是自己家好吃的都給他吃了，可現(xiàn)在都吃大鍋飯，小吉祥還這么胖就太顯眼了。

    小孩子胖胖的誰都喜歡，尤其是自己家的孩子，要減他的伙食是真不忍心，這么小個孩子，有條件能吃上好的大人哪能不給他吃呢。

    最后還是許奶奶拍板孩子現(xiàn)在還小干脆少出門，反正他們家住得遠(yuǎn)，只是吃飯就沒發(fā)避了，特別是現(xiàn)在許有根還不許把飯帶出去。

    小吉祥沒法理解大人的煩惱，他正窩在許平安懷里喝水呢，經(jīng)過上次許平安救他于危難的事，他對許平安的態(tài)度更加親近，現(xiàn)在許平安已經(jīng)是全家他第三喜歡的人了。

    上次被野豬給嚇住了，但好在他人小膽子卻大，只哭鬧了一番就被一碗蛋羹哄好了，半夜都沒有驚醒。

    另一邊，陳家村，現(xiàn)向前生產(chǎn)隊。

    陳家的人都愁眉苦臉的聚在堂屋，雖然是剛下工應(yīng)當(dāng)吃飯的時間，但他們生產(chǎn)隊早已經(jīng)改為一天兩頓，中午是不吃的，晚上那頓也只是一些野菜草根加水燒的湯。

    他們生產(chǎn)隊對去年就報高了產(chǎn)量，今年又發(fā)射了糧食衛(wèi)星，下一季的地瓜還沒有收上來，早已經(jīng)沒什么可吃的了。

    當(dāng)時搜糧隊來搜查沒交齊的公糧，他們家可謂損失慘重，上次陳容容回娘家?guī)Щ貋淼膬芍灰半u野兔，鄭老太只舍得在麥?zhǔn)盏臅r候吃了一只野雞，其它的三只都沒舍得動存著呢，結(jié)果都被收上去了。

    當(dāng)時家里人還埋怨，不舍得給家里人吃，這下好了想吃都吃不上了。

    他們隊唯一的好處就是因為是先進(jìn)生產(chǎn)隊，發(fā)射了糧食衛(wèi)星，離縣里距離又近，所以在沒有下雨的情況下申請到了水庫的水。

    水澆的多也許地瓜收成會比其他地方好一點，然而他們未必能等到秋天了。陳老頭已經(jīng)餓的站不起來，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

    他是最先倒下的，他和隊里的其他老人一樣都是一點都舍不得吃，把什么都留給孩子，自己卻最先餓倒了。鄭老太也吃的極少，但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以往吃的就不多的緣故，居然還能好好的。

    堂屋里陳家二兒媳在哭著求鄭老太，大兒媳也面露埋怨，家里已經(jīng)很久吃不上飯了，孩子都餓得頭大身子小站也站不穩(wěn)，她們都想去陳容容家借點糧食。

    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吃大鍋飯，有糧食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家不是會打獵嘛，家里肯定有存款有存糧，說不定rou也有不少，這種時候只有這樣的實在親戚能借到糧食了。

    鄭老太嘴緊得很除了老頭子沒跟別人說是如意打的，其他人也只以為那些野物都是許強(qiáng)從山上弄的，畢竟他爹是打獵的好手，他能打到也不稀奇。

    鄭老太知道兩個兒媳的意思，就是連幾個兒子也未必沒有這個想法，可她覺得現(xiàn)在誰家不困難呢，哪里都沒有糧食，容容家又好到哪里去呢。即使他們家會打獵，也找不到那么多獵物能給她打，想來日子也不會好到哪去。

    陳容容是她生了三個兒子之后生的女兒，結(jié)婚前在家一直被家里人嬌寵的。鄭老太并不想她為了娘家讓婆家為難，再說了，他們這不是吃一頓兩頓的事，要接濟(jì)肯定得不少糧食，哪里忍心讓她為難。

    可是老伴都已經(jīng)餓得下不了床了，幾個孫子也瘦瘦小小，胃里沒食站都站不穩(wěn)。本來還在猶豫中，最后三兒子說的話打動了她。

    “媽，容容家住在山底下，咱們不去麻煩他們家，能在山上尋摸些吃的也好?！?/br>
    陳家村離縣城一個多小時，離山也遠(yuǎn)的很，屬于前后撈不著的地方，尋摸吃的也很難。

    老三這句話打動了鄭老太，她想著就算不要閨女家什么吃的也能去山上找，哪怕是樹葉草根也比自家這邊多也能填飽肚子。

    這么想著鄭老太就答應(yīng)了，只是她只帶三兒子去，其他人都不許跟去。兩個兒媳臉上有點不情愿，別的不說跟過去說不定能吃兩頓實在飯呢，只是鄭老太根本不理她們。

    她帶著兒子去已經(jīng)是難為閨女了，不可能再讓兩個不老實的兒媳婦跟著過去。

    一旦做了決定，馬上就要出發(fā)，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閑時期，本來農(nóng)閑的時候也應(yīng)該拔拔草，鋤地之類的不少的活，但是現(xiàn)在沒有水連野草長得都少或者草都被拔了吃了。

    現(xiàn)在大家都喜歡躺在家里，少動彈餓的慢就算是節(jié)省糧食了。

    第23章

    因為許久沒吃飽, 鄭老太和她三兒子陳喜亮走得很慢，時不時的還坐在路邊歇一歇，到許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這個時候許家人還沒睡下, 聽到敲門聲, 許強(qiáng)出來開門。

    “媽, 喜亮, 你們怎么來了, 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痹S強(qiáng)看到人有些驚詫，趕緊把人招呼進(jìn)來，邊走還邊喊：“容容, 媽和喜亮來了。”

    “強(qiáng)子”

    “姐夫”

    鄭老太和陳喜亮跟著進(jìn)門，陳容容已經(jīng)穿上鞋出來了, 許奶奶和如意他們也出來看看。

    “親家，這么晚的打擾你們了?！编嵗咸吹皆S奶奶說。

    “不打擾，不打擾，快進(jìn)來坐?！痹S奶奶招呼, 陳家不是用女兒換彩禮的人家, 許奶奶也不是磋磨兒媳婦，覬覦兒媳婦嫁妝的人, 兩家雖然離得有點遠(yuǎn), 但關(guān)系還不錯。

    人都進(jìn)了屋, 許奶奶趕忙把油燈點上，剛才沒有光沒看到，陳容容在燈點亮后才看清楚自己親媽的樣子。

    上次見面的時候, 鄭老太雖然瘦但還是很有精氣神的一個老太太，這次看起來完全就是干瘦干瘦的，短短幾個月好像蒼老了好多歲。一旁的陳喜亮也沒有了十幾歲小伙子的精氣神。

    陳容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擔(dān)心的問：“媽，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你們怎么這么晚過來，是不是爸他怎么了？”

    鄭老太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陳老頭已經(jīng)躺在床上站不起來的事，她覺得這次可以從山上帶點吃的回去，老頭子吃了就好了，沒必要這時候說出來搞的好像是要通過老頭子病了這件事來博同情要糧食似的。

    “你爸沒事，你別著急?！编嵗稀酢跷块|女。

    許平安端過來兩碗水，放在鄭老太桌上。鄭老太忙說：“好孩子，好孩子，這是平安吧，真是個乖孩子?！?/br>
    說完端過碗“咕嘟咕嘟”把一碗水都喝下去了，這一下午又累又渴又餓，現(xiàn)在猛然坐下，鄭老太腦子都有些暈呼了，但還是強(qiáng)忍著打起精神。

    “媽，你們晚上還沒吃飯吧？”陳容容問道，這個答案誰都知道，到許家要幾個小時呢，肯定沒吃晚飯。

    陳容容一邊問一邊朝許奶奶看去，許奶奶知道她的意思，便說：“肯定沒吃呢，容容，去燒兩個地瓜去，家里沒啥好的，只能吃地瓜了，親家別嫌棄。”

    許奶奶這么說當(dāng)然是客氣話，這年頭吃的不都是地瓜，陳家現(xiàn)在連地瓜都吃不上呢。雖說家里有糧食的事要瞞著外人，但陳容容是知道家里情況的，家里存著這么多糧食卻不給她大老遠(yuǎn)過來的親媽吃一頓，那太傷人了。

    陳容容知道婆婆的為人，知道她說的不是客氣話，便要去灶房煮地瓜。鄭老太拉住陳容容的手不讓去，嘴里說著：“不用，不用，路上吃過了，不用麻煩了?！?/br>
    鄭老太是真的這么想的，現(xiàn)在糧食多金貴，熬一晚上就過去了，睡著了就不餓了，不用多吃這一頓。

    “這有什么麻煩的，吃過了這么久也餓了，容容，去燒去，多拿兩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