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啊,有?!迸⒆影锍涞穆铮裼钸@種以前得罪人不少的,創(chuàng)口貼自然是要隨身準備的東西。 東西遞給周窈,陳許澤全程沒說一句話,默默地看周窈動作。 “坐起來。”她說。 擋著臉的辜玉君躺在地上,有點沒聽清,“……什么?” “坐起來,靠著墻?!?/br> 他半天沒動靜。 周窈的聲音沉了兩分,“我不想再說一遍。” 正當眾人以為辜玉君不會有反應(yīng)的時候,他竟然乖乖聽周窈的話,手掌撐著地面,慢慢地直起身子坐好,背靠著墻。 被這么多人直視自己受傷狼狽的臉,辜玉君一臉死沉。 周窈沒說話,招手讓迎念過來幫忙,迎念用濕巾給他擦臉,辜玉君“嘶”地一聲下意識躲避,周窈便道:“不許動?!彼拖駛€小孩子一樣,再也不動。 迎念用濕巾擦干凈的地方,周窈撕開創(chuàng)口貼包裝,一片一片貼上去,將他的傷口遮住。 周窈和迎念太溫柔,辜玉君尷尬又不自在,還被江嘉樹一群人盯著,皮性又犯,忍不住嘴賤,笑了一下,扯到嘴角,痛得皺眉,還是故意做出笑嘻嘻的模樣說:“你對我這么好,又給我買餅,又給我處理傷口,哎,你不會是喜歡我吧?——啊!” 辜玉君痛叫出聲,瞪向陳許澤,他那句話剛對周窈說完,一直默然站在旁邊的陳許澤忽然抬腳狠狠在他大腿上踹了一下。 “管住你的嘴。” 陳許澤半垂眼,面無表情,看他的眼神不帶半分感情。 辜玉君深呼吸,想發(fā)作,想想還是忍下來。 ……誰讓他嘴賤。而且,他看看周窈細嫩的臉,人家其實真的挺好的,他好像確實有點不該。 處理完傷口,辜玉君站起來,半靠著墻才能站穩(wěn)。 周窈問:“你每天都不回家嗎?” “家?我沒有家?!惫加窬皖^看自己的鞋,試著動了動,沒抬頭。 “你住哪?” “隨便住唄,網(wǎng)吧,便利店,橋底下……”他嗤地笑了下,“橋洞你們肯定沒睡過吧?”做了個“酷”的表情,朝自己的方向比了個斜斜的大拇指,“超爽。” 一群人聽得不是滋味。 周窈又問:“你每天吃什么?” “我會搞不到錢?”辜玉君像是聽到笑話,“想弄錢,方法多的是。”他拍干凈身上的灰,又是那個吊兒郎當?shù)母邆€大男孩。 “東區(qū)那邊井蓋知道吧,兩點之后去,我撬過一個,一點都不難,就是老板坑,看我是新人年紀又小,只給了幾百。去他媽的!” 周窈的臉色一下變得嚴肅,直勾勾盯著他,“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辜玉君見她臉色變了,愣了一下,一臉無所謂地仰脖,“那又怎么樣?” 周窈忽地揪起辜玉君的衣領(lǐng),完全不像是她會做的動作,“知道犯法還犯法,你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腦子里進了水?” 周窈很少罵人,更是從來沒有過這種行為,一幫朋友各個都驚詫不已。 辜玉君和她對視一眼,猛地甩開她的手。 “別以為你幫了幾次就可以對我趾高氣昂地說教,我怎么樣關(guān)你什么事?!輪的到你來管我嗎?好學(xué)生!”他瞪周窈,聲音都有點嘶啞,“我偷不偷是我的事,管你屁事??!” 江嘉樹臉色一變,沖上去就要打他,被周窈攔住。 周窈站在原地,無言看了辜玉君許久,忽地,她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到陳許澤身邊。 “走吧?!?/br> 一幫人各自看了辜玉君幾眼,誰都沒再理他,走出他的視線。 昏暗角落,就剩他一個人。辜玉君靠墻站了很久,直到雨突然降下來,他在屋檐下,一動未動。 …… 自那天和辜玉君不歡而散之后,過了一個禮拜。 周窈下晚課早,陳許澤班上老師講一道題正講到激情之處,后面還有兩道題要講完,她干脆先離開學(xué)校,在校外小賣部里坐著等他。 吃了一個豆沙包,馬路對面,又出現(xiàn)辜玉君的身影。他看到了周窈,也看到周窈發(fā)現(xiàn)了他,就在對面走來走去,來來回回地在那段路上晃,時不時朝店里投來一個眼神。 周窈無奈,良久,輕輕招了招手。 他立刻像只哈士奇一樣,提步就從對面沖了過來。 到她面前一個急剎車,進了店,見了人,也不說話,旁邊其他學(xué)生買東西走來走去,他被這邊擠一下,那邊擠一下,就是不說話。 周窈只好先開口:“你來干什么?” 辜玉君偏頭,嘴硬:“我不能來?七中又不是你家開的?!?/br> “哦,那你自便?!敝荞赫f完,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懶得理他。 辜玉君站在那不動,眼神一直看著她,看得經(jīng)過的人都有點奇怪,過了很久他才說:“對不起。” 周窈抬眼:“你不應(yīng)該跟我說對不起?!?/br> 辜玉君皺眉,“那你那天發(fā)什么脾氣!” 周窈直視他數(shù)秒,起身,“你跟我過來?!睅е叱龅觊T,走到道路邊最近的一個井蓋前,周窈說:“你想象一下,這個地方的井蓋是空的,晚上放學(xué)的時候,燈光又這么暗。” “你看我?!彼斐鲆恢荒_,“你知道嗎,我的這只腳是跛的——” 辜玉君愣了一下。 “大多時候和正常人一樣。有的時候犯病就會很疼,反應(yīng)不過來,像這樣就避不開,很容易摔跤。如果我一腳踩下去,掉進里面,有可能撞到頭或者哪里,很有可能就會摔死?!?/br> 周窈看著他,說:“為了幾百塊錢,一條人命,你覺得你做的很對嗎?” “對……對不起……”辜玉君臉漲得發(fā)紅,結(jié)結(jié)巴巴,“我不知道你的腳……” “這和我的腳沒關(guān)系。即使踩到空的井蓋,掉進去的是別人,也是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誰都不應(yīng)該因為這種原因受傷。你懂我的意思嗎?” 辜玉君過了很久,點了點頭。 周窈見他抿著唇,隱約能看出臉上有自責(zé)的意味,說:“七字街拐角的面包店有收臨時工,做一個星期就可以掙到幾百塊。如果你真的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把用掉的錢掙回來,你可以偷偷放到警局門口的信箱里?!褪莿e露臉,你只用了那么多,可是井蓋可不止只值那么點價錢。” 辜玉君看著她,還沒說話,周窈又說:“如果你做得到,下次你出現(xiàn),我請你吃剛剛那家店里那個又大又圓的豆沙包,很甜很甜。” 言畢,周窈轉(zhuǎn)身走回小賣部,不再管他。 陳許澤上完課出來,見辜玉君站在周窈坐的小賣部門外,稍有意外,但沒什么多余反應(yīng)。周窈一見他,唇邊笑意揚起,兩人并肩,轉(zhuǎn)身踏上回家的路。 辜玉君在后頭原地站了很久,忽地大喊:“我一定會掙到的!過一個星期我一定會來!” 和陳許澤回家路上,周窈對他說了這件事,陳許澤語氣淡淡:“你管他干嘛。” 周窈笑說:“其實你也想管對吧?!?/br> 陳許澤撇嘴,“沒有。” “才怪。你想騙我?”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胳膊,“你一個表情啊,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次江嘉樹就說我特別厲害,都不用靠說的,看你動作就知道你想表達什么意思,他們可佩服我了!” 她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微微昂著頭,對于自己對他的了解,覺得十分了不起,帶點可愛的小得意。 黑暗中,陳許澤勾起嘴角,聲音里染上連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溫柔,輕聲:“是嘛?!?/br> “當然啦!” “那你猜猜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br> “哪有當場就考的?而且這么黑,你的表情……” 兩個人回家的路,雖然長,夜黑而濃,寒風(fēng)陣陣,卻讓人覺得,比行經(jīng)而過的萬家燈火,還要暖和。 第34章 一萬九萬 和周窈約定之后,一直到第七天,辜玉君都沒出現(xiàn)。心細的迎念發(fā)覺周窈似乎在等什么人,問她,她只搖頭,說:“沒什么。” 然后走的時候目光還是忍不住朝另一個方向看,但迎念看得出她并不怎么難過,眼里反而確信更多。 至于她在信什么,誰也不知道。 辜玉君沒有食言。 他再次出現(xiàn),是在和周窈約定的十天后。和以往大不相同,他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他身上不再是臟亂的舊名牌,而是一整套八中的校服,外面照著新的棉衣,身上衣著干凈簡潔,那頭頭發(fā)剪得更短,五官看起來反而明朗了很多。 “我在面包店打了八天的工,因為打碎了一個盤子,老板扣了我半天工錢!” 話是辜玉君私下偷偷和周窈說的,帶著點小憤然,下一秒?yún)s露出笑意,“不過我把井蓋的錢還上了,趁天黑偷偷塞進他們的意見箱里去了?!彼÷曊f,“我穿的很嚴實,還有帽子,絕對不會被拍下發(fā)現(xiàn)!” 好好的,干的還是正經(jīng)好事,也能被他說得像是在做壞事一樣,周窈無奈,暗自笑了笑。 目光落到他的校服上,周窈問:“你的衣服……” 江嘉樹他們都圍了過來,“不會是你從誰那搶的吧?”男孩子說話隨意,江嘉樹也不怕跟他打架,開口就沒遮攔。 辜玉君瞪他一眼,假意揮拳頭,被江嘉樹揚下巴示威回來。 “我回八中上學(xué)了?!惫加窬f,“我本來就是八中的,只是之前辦了休學(xué)一直沒去而已?!?/br> 聽見這話,周窈才算是切實地驚訝了一瞬。 看見她眼里閃過的神情,辜玉君笑得開心,“沒想到吧?”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掛著藍帶子的學(xué)生卡,“看,這就是我們八中的校牌,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名字——不是偷來的!” 年齡,出生日期,還有班級,名字等等,校牌上都寫的很清楚。江嘉樹等人挨個看了一遍,而后想起來,自己雖然是七中的但也有這玩意兒,立刻扔還給他,“有什么新奇的,跟誰沒有似得!” 辜玉君笑著,看了眼周窈,微微抬起的下巴,帶點只有她和陳許澤懂的得意。不知為何,周窈看著那校牌上他的照片,總覺得,陽光開朗了不少。 咳了聲,辜玉君說:“我是來要我的豆沙包的?!?/br> “什么豆沙包?”迎念問。 周窈沒多說,徑自去小賣部買了兩個熱騰騰的豆沙包,用紙袋包著,遞給辜玉君。 他接過,狠狠咬一大口。 江嘉樹看著吐槽:“嘿,那么燙的東西,皮真糙!” 沒人問周窈為什么給他買豆沙包,大家都不笨,看得出來,這個辜玉君和陳許澤之間似乎有些問題存在。然而周窈和陳許澤都避而不談,那么,他們便不會去問。 辜玉君一邊吃豆沙包,周窈一邊問:“你回學(xué)校了,那你……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