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葉青霄轉(zhuǎn)頭看溫瀾:“??” 溫瀾:“……” 她原本都猜忌到趙理的陰謀上,沒想到只是兩個不長眼的騙子。 皇城司暗探平日都是變服行事,四處伺察,人數(shù)逾千。京中又有些無賴,借著變服這一點,裝作暗探詐錢。這便是京師了,魚龍混雜,你說皇城卒令人惴恐,但也有不要命的無賴敢假扮騙錢。 溫瀾也記不住每個暗探的臉,但她記得騙子詐人的手段,近來冒充皇城卒之案頻出,她雖不在司中也有耳聞。 不過就是拿著夾了禁物的食物賣與他人,同伙看準了時機出去行騙。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即便不讀出來也會被逮住,只能認倒霉,多半在騙子的暗示下花錢消災,回頭又罵皇城卒收賄。 只可惜這兩個騙子也太倒霉,偏偏詐到了溫瀾面前,她正覺得司中人辦事不利,心中不滿。這等事若不嚴查,恐有大患。 溫瀾冷冷道:“既然二位是皇城司親事官,可否明示番號?” 每一軍番號皆不同,但這二人只是街頭無賴,怎知道皇城司有哪些番號,他們甚至分不清皇城司親從官與親事官的區(qū)別。 溫瀾一問,兩人答不上來,對視一眼,倒也有些默契,昂首道:“你又是什么人,反倒質(zhì)問起我來了,怕不是同伙,我看一并拿住了?!?/br> 他們疾言厲色,常人輕易就被唬住。 溫瀾是誰自不必同他們說,她道:“只是因為有些市井無賴,借親事官不著官服之便,假冒行事,故此要核實一番。再者說, ”她退后一步,站在葉青霄身旁道,“我四哥是大理寺官員,若有此案,諸位應當請御史臺協(xié)同辦案?!?/br> 要么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葉青霄的身份還真嚇不到這兩個無賴騙子,他們在街頭混跡時,什么都干得。朝廷官員不得眠花宿柳,若有犯戒,被這些無賴知曉了,必要敲詐一番。在他們眼里,官吏與常人一般都是錢袋子。 只是溫瀾的逼問,令兩人有點語塞,飛快思考是否聽過皇城司的番號可以抬出來一用,反正總得將這二人哄住。 不等他們想到,溫瀾已再度悠悠然說道:“兩位最好想好了再說,皇城卒的番號皆雕青在大腿上,若是挽了你們褲腿看不到可如何是好?” 那二人這才明白過來,這人早就肯定了他們是騙子,登時惱怒起來,“小白臉,耍我們?” 先前賣胡餅的小販也從暗處冒了出來,三人挽著袖子要動手,四周不見巡邏的廂兵,路人遠遠瞧見這里的情形也都避開了。 雖然是兩個對三個,但葉青霄心里一點也不害怕,他是見過溫瀾出手的,當下小聲好心道:“我?guī)湍憬鉀Q一個。” 溫瀾一個打兩個,沒問題的! 溫瀾卻忽而換了副的嗓音,捂著臉軟語道:“我不是男的,你們別打我?!?/br> 葉青霄:“???” 竟然是易釵而弁的女娘?那幾個騙子一愣,便盯住了葉青霄一個,他們想著,即便是要打女人,也得先搞定這個家伙吧,不然他攔著怎么辦? “……”葉青霄含恨看了溫瀾一眼,硬著頭皮合身撲上去。 萬幸葉青霄平日也習過弓馬拳腳,與三人纏做一團,挨了好幾下,方才鼻青臉腫地把無賴們掀翻。 這會兒功夫,溫瀾竟是不緊不慢走到街口的店鋪要了一捆麻繩來,回來正好將這些無賴的手腳都綁了,豬玀一般系在一處。 葉青霄捂著腫起來的俊臉,幽怨地看著溫瀾。 “多謝四哥了?!睖貫戇€對他笑了笑,說道,“這些人就送到承天門去查辦,強盜罪,可以判死刑呀?!?/br> 那三個無賴呆了,紛紛喊道:“我們沒有強搶,怎么能判強盜罪?!?/br> “你們還打了我四哥,難道不算強盜?”溫瀾指了指葉青霄,又道,“判不了強盜罪,紙條還在這兒,總可以判個妖言惑眾罪吧,比較便宜你們,絞刑?!?/br> 無賴們嗷嗷亂叫。 葉青霄聽得頭都痛了,沒好氣地道:“她嚇你們的。你們當為何不查辦冒充朝廷官吏,若到了衙門里指認些其他騙子出來,或可戴罪立功。” 虧他們遇著好時候,要不是溫瀾想一舉將所有膽敢假冒的無賴都緝捕歸案,敢勒索溫瀾,這會兒他們就已經(jīng)半死了。 溫瀾欣賞地看了葉青霄一眼,“四哥真是機靈?!?/br> 葉青霄毫無欣喜之意,只覺得臉更加腫了,心中委屈得緊,為什么啊,為什么他這么倒霉啊。 第18章 告發(fā) 葉青雪原是約了三兩好友出門吃花茶,因坐在臨街的窗口,不經(jīng)意便看到了老四,當然還有老四身旁的溫瀾。 起初青雪還未反應過來,回身躲了一下。他借著辦差事,已經(jīng)幾日未回家,今日還偷偷來吃花茶,要是被老四看到,同他娘告一狀怎么辦。雖然老四比小一些,就因為上進,家里人無不更倚重老四,要不是他這個年紀了,他娘恐怕想叫他也跟著青云一起去老四那里上課。 這時候青雪只當是家里人一道出來喝茶,但很快他就發(fā)覺了,這出來的只有老四和溫揚波兩人,溫揚波還做男裝打扮,像是掩人耳目。 “咦,怪了,這兩個怎會單獨出來?!鼻嘌┌胩鞗]回神,葉青霄與溫瀾已走遠,而與他同來的玩伴也在推他了。 這個疑惑一直存在青雪心中,再隔一日他回家了,白氏好一番關切在外可吃好喝好了。 青雪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大房和三房,關系挺好的?” 他成日在外浪蕩,對家中事是一概不知。 白氏聽罷臉一黑,“也就那樣……不對,大房怪里怪氣,出人去幫三房了?!?/br> 青雪猶疑惑:“幫三房什么?” “你成日介都在干什么,這事兒也不知道?!卑资系伤瑢⒋蠓苛牌湃ト康氖虑檎f了,又皺眉道,“你怎么會關心起這些來?” 青雪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心想又怪我不管事,問幾句又要懷疑,阿娘好難討好。 白氏一巴掌拍在桌上,“快說。” 她原本還不覺得怎樣,青雪這做賊心虛的樣子反倒讓她覺得有問題了。 “就是……”青雪想想這事兒可大可小,還是要說說,“昨天啊,我們辦完差,我?guī)讉€同僚硬要叫我去吃茶,我推拒了好久,但是這應酬嘛難以避免,只能去了。只是吃的清茶,清茶。” 白氏瞪著他:“……” 青雪趕緊道:“然后我就看到了老四和揚波啊,揚波和他一起吃茶吃到晚上,倆人從茶肆里出來?!?/br> 白氏萬沒想到會聽到這種事情,“什么?” 若是兄弟姊妹幾個一同去倒也罷了,偏只有老四和揚波,這里頭問題可大了,若是嫡親的堂兄妹也就罷了,揚波可是繼室?guī)淼?,還不得避嫌? 尤其是白氏忽然想到,為什么藍氏不理事那么久,又忽然把柳婆婆送來。難道這其中有什么關聯(lián),比如……老四去求了情? 白氏心撲通撲通跳起來,覺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青雪看他娘興奮的模樣兒,忍不住道:“阿娘你想什么呢?你說他們倆是不是有問題?” “有問題,自然是有問題的?!卑资险f道,“你可看清楚了,是揚波沒錯?” 青雪點頭道:“當然啊!” 揚波meimei生得那么好,他看錯別人也不可能看錯揚波啊,當然這話是不能在阿娘面前說的。 堂兄妹之前有私情,這可是大丑事。青霄是葉家子弟,但揚波和徐菁就不好了,到時徐菁抬不起頭來,溫揚波少說也會被急急嫁出去。還有大房,他們要是知道揚波與青霄勾搭上了,還能怎么對三房? 白氏氣悶得久了,乍然聽到這消息,是越想越按捺不住,半晌才緩過來,揉著心口把心腹的婆子叫來,讓她去細細打聽。 這些日子以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雖說還掌著一半家,但下人待她好似沒以往那么恭敬了,尤其是三房那一邊的。 待婆子從三房打聽回來,果然報給她知:“移玉那邊說,昨夜揚波的確回來得很晚,沒叫三夫人知道,貼身人也只以為與人同去吃茶了?!?/br> 至于柳婆婆那邊,也是葉四去了后到三房的。 若是沒有蹊蹺,怎會瞞著所有人。 到此時,白氏才確認了這一點,舒了口氣又道:“移玉那邊……” 婆子低聲道:“夫人放心,她家里頭都被安排到咱們莊子上了,牢牢捏在咱們手里呢。” 白氏這才放心,手指在扶手上摩挲幾下,不自覺用力起來,捏緊道:“好,好,我倒不信了,她溫揚波再牙尖嘴利,這次還能如何辯白?!?/br> 葉青霄替溫瀾把人送到了皇城司,后頭的事自然不需他理會。第二日,他又依溫瀾之言寫了函文,命縣中官吏再行復驗。同時,他也找了法寺的老吏,問及三十年前的殺夫案,老吏果然有些印象,還幫他把案卷找了出來。 葉青霄雖已從溫瀾口中聽過此事,再看案卷仍是心驚,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鼻子立時一痛,這是被無賴毆傷的地方還沒好全。 因彌縣離得不遠,快馬回報,次日便有了消息,死者頭頂果然驗出了一枚指頭長的鐵釘,其妻見著兇器,一詐之下供認不諱。 那夜里她趁丈夫睡著,將鐵釘對著丈夫頂門,拿鐵錘狠狠一擊,只一下,丈夫便斷氣了。她合衣與尸首同睡一晚,第二日才報與他人知。 此案結(jié)了,因案情驚悚,上官問及葉青霄如何想到,他不敢說是皇城司那個溫瀾告訴自己的,只說自家有親戚因?qū)@些舊聞感興趣,曾聽過這么一樁,說與他聽。又將舊案卷也呈上去,兩相對應,上官看罷感慨一番,與溫瀾說的竟差不多,卷帙浩繁,他們這些官員一任幾年,豈能悉數(shù)看過,融會貫通。 葉青霄心情愈發(fā)復雜,摸著臉上的傷痕想,這個溫瀾,真是讓人歡喜讓人憂啊。 但無論如何,此事葉青霄需領她的情,故而散衙后買了一盒果子,回家到三房去找她。 因旁邊有婢女在,葉青霄只能含糊地道:“之前的事多謝meimei了,已然斷了,特意送來些吃食,只是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撿賣氣最好的幾樣裝盒了。” 溫瀾從不會對人透露自己的喜好,從吃喝到穿著,這點也愈發(fā)讓皇城司內(nèi)的人都覺得她可怖、難以親近。 她看了眼葉青霄送來的東西,也只微微一笑,“四哥客氣了?!?/br> 正是時,下人稟報老夫人身邊的婢女聞鶯來了。 葉青霄清咳一聲,“應當是祖母找你,正好我也先回去了?!彼闹杏制婀?,祖母怎會找溫瀾。 聞鶯進來時葉青霄正要走,她驚訝片刻道:“四少爺且慢,奴婢奉命來請揚波姑娘,也有姐妹去請四少爺了,您可以一道過去?!?/br> “哦,這是看什么稀罕玩意兒么?!比~青霄算了下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還當是祖母得了什么好東西,才叫兒孫過去。 聞鶯哪知其中究竟,縱然察言觀色覺出不對,也只閉口不提。 溫瀾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異樣,葉青霄糊里糊涂同溫瀾一起到了祖父母房中,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祖父母只有他和溫瀾到了。 葉青霄莫名覺得不妙,忍不住偷看一眼溫瀾的神色,可惜毫無異樣。 只是這一眼被有心人看去,難免又多了幾分深意。 老夫人更是眼色一暗,問道:“小四,你如何與揚波一起來的?” 葉青霄道:“因之前揚波meimei幫了些忙,我去送點吃的謝謝她,便一道來了。” 若無白氏所告的狀,這個原因是極其正常的,此時老夫人聽到卻眉頭一皺,只是此時她也不去探究幫什么忙,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老夫人問道:“揚波,你前日哺食后可出門了?” 溫瀾低著頭道:“并未出門,一直在家中做繡活,因為過些日子父親過壽,想趕件衣裳?!?/br> 葉青霄心中疑惑,卻并未立刻說話。 老夫人一皺眉:“我再問一遍,你當真沒出門?可是記錯日子了?” 溫瀾篤定地道:“沒有。這幾日都未出門?!?/br> 老夫人失望地道:“那為何有人說,看到了你夜里出沒在茶肆?” 溫瀾一笑道:“興許是看錯了呢,再說,晚上去吃茶也值得說道么?” 老夫人和老爺子對視一眼,心里都覺得奇怪,白氏那邊言之鑿鑿,可是揚波的神色也不像是說謊啊。他們也活了大半輩子,并不覺得揚波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