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還記著上次情景的她,格外自覺,取下洗臉架上的巾子,浸了浸水,打算擰半干遞給大哥。 陸晉卻伸手?jǐn)r住了她,他冷眸微瞇,唇角輕揚(yáng):“你別動,放著我來?!?/br> “???”韓嘉宜擺手,“我也可以的?!?/br> 陸晉此時剛練完武,身上發(fā)熱,心里更熱,然而他淡淡地道:“水冷,你別碰?!彼f著自她手里拿過巾子,三兩下擰干,自己擦了把臉。 明明巾子給冷水浸過,可不知為何,他竟然連耳根都有點發(fā)熱。他輕咳一聲,輕聲問:“你有什么事?” “我來給大哥道謝的?!表n嘉宜誠懇道。 陸晉擺了擺手:“上次的事情是我連累了你,就當(dāng)是我給你的補(bǔ)償?!?/br> “說什么連累不連累?!表n嘉宜有點心虛,“大哥,那是什么做的?剪刀都扎不破?” 陸晉神色古怪:“你拿剪刀去扎了?” 韓嘉宜不解:“不,不可以嗎?”不是說箭矢不入嗎?莫非剪刀不在此列? “那你覺得可不可以?”陸晉不答反問。 韓嘉宜猶豫了一瞬,點頭:“可以,扎不破?!?/br> 陸晉“嗯”了一聲,放下巾子:“紙做的,能防遠(yuǎn)程的箭矢,對砍過來的刀劍也會有些沖擊。但并不是真的刀槍不入?!彼nD了一下:“沒有天蠶衣,這個將就用用。” 他能猜到沈夫人不想讓她出門的原因,而且他也確實不想她再有危險,所以特意尋了此物給她。他對自己說,算是補(bǔ)償,就是補(bǔ)償而已。 “那大哥呢?給了我,大哥靠什么防身?”韓嘉宜下意識問。 陸晉勾唇一笑,撫摸著刀:“靠這個。” 他話音剛落,就聽陸顯的聲音由近及遠(yuǎn)傳來:“哥,你怎么又來練功房了?不是說你傷還沒好嗎?” 第36章 往生 陸晉嘴角微微一抽,唇畔笑意瞬間凝固了。 韓嘉宜則輕輕“咦”了一聲,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出大哥方才練武的場景,沒有絲毫阻滯,不像是不能練武啊。 她輕聲道:“大哥,你身體不要緊吧?不能練武就別強(qiáng)撐啊……” 陸晉緩緩?fù)鲁鲆豢跐釟?。他自然是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認(rèn)自己是在強(qiáng)撐的,可他之前才對陸顯說了有傷不宜騎馬。 說話間,陸顯已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他急急忙忙道:“大哥,你沒練武吧?”看著大哥的衣著,他皺眉,十分擔(dān)憂:“大哥,你身體有傷,連騎馬都不方便,怎么還能……萬一傷口裂開了怎么辦?” 騎馬都不方便?韓嘉宜眼皮跳了跳,難道二哥就是這么想的,所以今天主動提出要騎馬回府?大哥這些日子沒少騎馬吧? 她微微瞇起眼睛,盡量不著痕跡去打量大哥,也看不出傷勢嚴(yán)重啊。 她想,二哥真關(guān)心大哥,不愧是親兄弟。 陸晉給她看得一陣尷尬,他“唔”了一聲,正要回答,二弟陸顯視線微轉(zhuǎn),落在嘉宜身上。 “嘉宜meimei,你怎么也來了?”陸顯猜測,“哦,你也擔(dān)心大哥?” 韓嘉宜擺手:“不,我是來給大哥道謝的。” “道謝?道什么謝?”陸顯不解。 陸晉輕咳一聲,對韓嘉宜道:“嘉宜,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先回去吧?!?/br> 讓她留在這兒,不知道等會兒陸顯會說出什么話來。 “哦?!表n嘉宜應(yīng)著,“那大哥、二哥,我先回去了?!彼闹麄冃值苡性捯f,福了福身,快步離去。 她剛一離去,陸晉便神色微冷,他按了按眉心,輕聲問:“你找我什么事?” “啊,是這樣的,大哥,我打算回書院去,想著你既然在家里,我就跟你告?zhèn)€別。誰知我一問,說你在練功房。我一想,這不對啊,你傷勢那么重,怎么還能練武?”陸顯輕嘆一聲,語重心長,“大哥,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br> 陸晉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道:“知道了?!辈幌胱尪茉僬f出什么話來,他干脆說道:“你到了書院要好好讀書,不許生事,不許胡鬧。” “知道知道。”陸顯連聲應(yīng)著,“哥,你放心?!?/br> 與大哥作別以后,陸顯匆匆忙忙命車夫駕著馬車,前往書院。途中遇上平安郡王郭越,陸顯干脆舍了自家馬車,讓車夫回去,他則與郭大同乘一輛馬車。 因為兩人都是要到書院去,是以穿了統(tǒng)一的衣裳。 郭越輕聲問:“怎么樣?你們回去沒被人發(fā)現(xiàn)吧?” “那——當(dāng)然沒有。”陸顯笑道,“我辦事你還用擔(dān)心么?一切順利,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他心想,雖然給人發(fā)現(xiàn)了,但是沒挨罵,沒被罰,姑且算作是沒被發(fā)現(xiàn)。 郭越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我中午沒回王府,去了我姑姑那里。”他停頓了一下,狀似漫不經(jīng)心道:“我姑姑挺喜歡嘉宜meimei的,還問她多大了,許親了沒有……”他瞧了陸顯一眼,繼續(xù)道:“我姑姑這人,有點愛做媒?!?/br> 陸顯瞪了他一眼:“我meimei還沒及笄呢,許什么親?”他胡亂擺了擺手:“東平公主愛做媒,讓她給你做去,別打我meimei主意。” 他這個meimei剛才睢陽來沒多久,她雖然不刻意提起在老家的經(jīng)歷,他們也能猜到她過去定然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娘肯定要多留她兩年的,怎么會舍得讓她早早嫁人? 他們兩人關(guān)系好,郭越被他搶白,倒也不惱,只微微一笑,眸中漾起清淺的笑意:“我姑姑就那么一說。沒及笄,確實是小了一點。”他思緒轉(zhuǎn)了轉(zhuǎn):“陸二,什么時候讓我姑姑給你也做個媒……” “我不急,長幼有序,我大哥還在上頭呢?!?/br> 郭越點頭:“也是,還有大表哥呢。” 馬車緩緩行駛,向書院而去。 而長寧侯府里此時一切如常。 韓嘉宜出了練功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剛坐下沒多久,陳靜云就來了。 陳靜云頗覺歉疚,幾乎要哭出來了:“嘉宜,今天的事情對不起。我沒能替你瞞住……” “沒事沒事?!表n嘉宜連連擺手,“這本來就不是你的事兒。我娘親自去問,誰也騙不了她啊。你別往心里去,再說我娘也沒責(zé)怪我?!?/br> 此事原本跟靜云沒多少關(guān)系,是二哥讓靜云打掩護(hù),把她牽扯了進(jìn)來。要道歉也該是他們向靜云道歉才對。 “沈夫人真的沒怪你嗎?”陳靜云眼睛微紅,小聲問道。 韓嘉宜搖頭,她輕笑:“沒有。那是我親娘,又怎么會怪我?” 陳靜云也跟著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強(qiáng)。她也有親娘,不過她的親娘有時會怪她。 “靜云,說起來這回是我的不是,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沒道理你再反過來向我道歉?!表n嘉宜笑了笑,“我們不想這件事了,好不好?” 陳靜云略一遲疑,緩緩點了點頭,繼而又問起嘉宜今日出門的趣聞。 韓嘉宜有意讓她開心,就略帶夸張說了自己扮成男裝,連二哥都瞧不出來。本來三分的趣味,硬生生給她說成了七分。 陳靜云咯咯直笑,心里的不快一掃而光。她略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剛送走陳靜云沒多久,韓嘉宜正打算歇一會兒,丫鬟雪竹就過來告訴她,說是夫人來了。 韓嘉宜打起精神,將母親沈氏迎了進(jìn)來:“娘。” 沈氏緩緩坐下,接過女兒親自斟的茶,笑了一笑,慢悠悠道:“嘉宜,娘今日來找你……” 她剛起了個頭,目光便被韓嘉宜放在桌上的玉硯臺所吸引。她不可置信地盯著硯臺,嘴唇微微顫抖,沒再發(fā)出聲音。 韓嘉宜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心念一動,知道娘是認(rèn)出了這硯臺。她心緒復(fù)雜,小聲道:“娘……” 沈氏慢慢握住了女兒的手,她手心冰冷,神色卻漸漸恢復(fù)了正常:“嘉宜,這硯臺,是從睢陽帶過來的?” 韓嘉宜也不瞞她:“大哥讓人去睢陽給我遷戶籍,順便帶了這個回來給我。” 她下意識隱去了徐玉樹這一節(jié)。 沈氏露出恍然的神色來:“是,錦衣衛(wèi)的人去了睢陽,我倒差點忘了。” 得知嘉宜的戶籍已從睢陽遷出,沈氏還特意去向陸晉道過謝,也問了一句睢陽現(xiàn)狀。大約陸晉不曾親至,說的很簡單。當(dāng)然,也沒提到這玉硯臺。 沈氏松開女兒的手,輕輕撫摸著硯臺,眸中閃過一絲懷念之色,她輕嘆一聲,移開了手:“這玉硯臺,娘在睢陽時也用過?!?/br> 她與韓方剛成親時,感情極好,夫妻恩愛,羨煞旁人。韓方是個少年才子,精通詩詞,也常指點枕邊人。 后來迫于無奈和離,她回了娘家,心里未嘗沒有一絲幻想。但是才兩個月,她就聽說了白氏給韓方議親的事情。她傷心難過,猶勝剛和離時。 正好兄長沈修要赴京上任,她隨兄長一家上京,自此再不過問睢陽的任何事。 直到今年嘉宜進(jìn)京,她才知道韓方并未續(xù)娶。說來也好笑,當(dāng)初白氏拿性命相要挾,迫得她與韓方分開。后來韓方也學(xué)了這一手,拿性命要挾表示不肯再娶,竟然十分管用。 沈氏聽女兒含糊說過,韓方還在世時,曾多次打聽她在京城的狀況。 如今沈氏已嫁到候府八年,和長寧侯感情和睦,但是想起韓方,感慨之余,又隱約有些愧疚。明明當(dāng)初說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得知他居然沒再娶,她不免心緒復(fù)雜。 韓嘉宜不知道母親此刻在想舊事,她只“嗯”了一聲:“這是我爹的舊物,所以娘看著眼熟。” 沈氏移開了視線,輕咳一聲:“娘這次來,就是跟你說你爹的事兒的?!?/br> “什么?娘,你說?!表n嘉宜身體微微前傾,做認(rèn)真傾聽狀。 “你爹過世也快四年了,如今你人來了京城,自然也不能到他墓前祭拜,我想著,不如就在崇光寺給他設(shè)立一個往生牌位,讓你爹聽經(jīng)聞法,你也有個祭拜的所在?!鄙蚴陷p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