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韓嘉宜此時尚不知道遷戶籍一事,她送走了母親后,自己重新鋪紙研墨,在紙上寫寫畫畫,格外入神。 “姑娘!”雪竹忽然高聲道,“世子過來了!” 韓嘉宜手一抖,沒留神筆下“長”字的最后一劃拉得極長。 她雙眉緊蹙,隨手將桌上紙張一卷,擱到旁邊的架子上,利落起身,掀簾出去。 大哥陸晉正背對著她站在院子里那株枝葉已經(jīng)干枯的柳樹下。 韓嘉宜穩(wěn)了穩(wěn)心神,上前問道:“大哥站在外面做什么?” 初冬的院子里,寒風(fēng)吹著,多冷啊,害得她也得吹冷風(fēng)。 陸晉轉(zhuǎn)過身,見她神情如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暗含擔(dān)憂。他心頭一跳,若無其事:“等你?!?/br> “大哥找我有事?”韓嘉宜納悶,自她進(jìn)京以來,這還是陸晉第一次主動找她。她眨了眨眼,想起一事,好奇而又緊張:“是幕后主使找到了嗎?” 陸晉神情微僵:“不是,還在審問中?!彼p咳一聲:“我找你來是有點(diǎn)事?!?/br> 其實(shí),他不說,韓嘉宜也知道他找自己有事。她笑一笑:“大哥里面請吧,有什么事慢慢說?!?/br> 雖說是要遠(yuǎn)離他,但是在長寧侯府,肯定還是安全的,況且她還要在侯府生活,自然也不能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 韓嘉宜居住的院落雖然偏僻,但著實(shí)不錯。雪竹又是個心靈手巧的,依照韓嘉宜的意思,將外間和內(nèi)室都布置的別具一格。 陸晉慣常出入宮廷,詔獄也沒少去,可這次卻因?yàn)槌醯揭粋€所在而感到不自在。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外間,他莫名地有些緊張,連身體都有點(diǎn)僵硬。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異樣情緒:“關(guān)于你遷戶籍的事情……” “戶籍?”韓嘉宜訝然,“遷戶籍?” 她想,她不算是隨母改嫁,不用遷戶籍吧?若要遷戶籍,還得去睢陽,肯定有不少麻煩。 陸晉掃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你以后長住京中,當(dāng)然要遷戶籍的。先時我命人去了睢陽,就是處理你遷戶籍的事情?!?/br> 韓嘉宜眼皮突突直跳:“嗯,然后呢?” 睢陽一切都還好吧? “事情已經(jīng)辦得差不多了,只等明年八月,官府造冊的時候,你就能正式入京籍了?!标憰x輕聲道。 韓嘉宜暗舒一口氣,心想,看來是沒出什么差錯。她笑盈盈道:“那好啊,多謝大哥了?!?/br> “你不必謝我,這是侯爺?shù)囊馑??!标憰x擺了擺手,直視著她,“只是錦衣衛(wèi)去睢陽時,遇見一個人。” “什么人?”韓嘉宜心里一咯噔,笑意微斂,不自覺攥緊了手心。 “睢陽令的公子。”陸晉說著取出那方玉硯,“他說偶然得了你父親的遺物,得知你在京城,就讓人帶來給你,說是物歸原主?!?/br> “睢陽令的公子?”韓嘉宜愣了愣,神情怔忪。 陸晉與她相識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她臉上流露出這般神色。她不問父親的遺物,反問一個不相干的男子。 他心頭莫名有些不快,冷眸微瞇:“你認(rèn)得他?” 不過是數(shù)息間,韓嘉宜的神色就恢復(fù)了正常,眸間隱帶笑意:“認(rèn)得啊,他算我爹半個弟子。我爹夸他文章做得好?!彼郎惤巳タ闯幣_:“咦,是這方玉硯么?這的確是我爹的東西啊?!?/br> 父親去世時,她年紀(jì)尚幼,他的許多好物件都給二叔拿了去。后來她匆匆離開睢陽,只帶了一些盤纏,對全部家當(dāng)落入二叔手中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 如今還能看到父親生前喜歡的硯臺,她心里甚是歡喜。 陸晉看著她,鬼使神差說了一句:“那睢陽令的公子娶了你的堂姐?!?/br> “我知道?!表n嘉宜托起玉硯,頭也不抬。 她當(dāng)初離開睢陽的時候,徐府的花轎就停在韓家門口。 陸晉輕“嗯”了一聲。他先時聽段飛說起韓方與徐家交好,卻是韓復(fù)的女兒嫁到了徐家,又想到嘉宜今年孤身進(jìn)京,她堂姐又是今年出嫁,他曾隱隱懷疑這中間是不是有誰使了手段??墒且娝裆谷?,無一絲異樣,甚至還有些歡喜,他想,可能是他想錯了。 也是,如果真有貓膩,段飛不可能不告訴他。 他垂眸道:“東西送到了,我先回去。” “那我送送大哥。”韓嘉宜暫時放下玉硯,她今日心情頗佳,連帶著看陸晉也比平時順眼親近,態(tài)度熱情。 陸晉對此頗為受用,神情不知不覺緩和了許多。 韓嘉宜送他到院門口,還含笑提醒:“大哥莫忘了按時服藥。” 陸晉點(diǎn)頭,唇角不受控制微微勾起,他輕聲道:“你回去吧,別站在風(fēng)口,仔細(xì)吹了風(fēng)著涼?!?/br> 他話一出口,神情陡然一僵。這脫口而出的話,似曾相識。那次在福壽宮門口,皇帝也是這般對明月郡主講的。 陸晉雙唇緊抿,眼中笑意消失不見,胸中莫名生出一些煩躁。 他都在想什么?怎么會拿他與繼妹去和皇帝與郡主相比較?她是meimei! 不過韓嘉宜并未看出他的異常,她只福了福身:“那我回去了,大哥慢走。” 她心里想著事,與陸晉匆匆打了招呼后,就轉(zhuǎn)身回房了。 桌上的玉硯小巧精致,和在睢陽時一模一樣。韓嘉宜看著看著,有些出神,她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親,繼而想到父親那“半個弟子”徐玉樹。 有一件事,她進(jìn)京后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那就是父親還在世時,曾給她許了一門親事。 先前陳靜云曾問她,是否參加過詩會,她告訴靜云,并未正式參加過。不過在睢陽時,父親韓方常常舉辦詩會,她那時年紀(jì)小,也曾穿了男裝扮成童仆去看熱鬧。 睢陽讀書人不少,在一眾大人中間,除了看熱鬧的她,還有個才十一二歲的少年。那是睢陽令的獨(dú)子徐玉樹,比她年長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