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她話音未落,洛辰脩已醉倒,身子往一旁倒去。 慕挽歌欲扶他,卻是心有余力不足,微微使力便扯到肩窩處的傷口,索性便任他倒地上了,揚聲喚門外候著的墨隱進來。 “今夜便歇在此處,不回府了,門外婢女會帶你去專門為我備的那間屋子?!?/br> 墨隱望著醉倒在地的爺,莫名想笑,怎一到王妃這里,精明穩(wěn)重的爺總會出丑。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墨隱扶著洛辰脩出離開,琴音也停了,風辭自紗幔后走出來,扶額低笑,“原來無所不能的宸王是這樣不堪一擊……” 慕挽歌笑了笑,拎過酒壇,仰頭喝了個盡興。 這酒名為紅顏笑,酒香濃郁,酒性卻比尋常酒要輕許多,適宜女子,可說是這胭脂樓里最不會醉人的酒了。 風辭居高臨下,望著坐在地上抱著酒壇的女子,玉容生緋,生出幾分柔和的嬌艷。 他捂了捂眼,故意說笑,“早前宸王來接惜緣離開,但她拒絕了,仍留在此處,你說要不要安排惜緣去照顧一下宸王?” 慕挽歌眸色一冷,酒壇狠狠擲出去,落地上摔碎了。 只聽她冷哼,“只要我沒死,我的男人便容不得別的女人覬覦垂涎,誰也不行?!?/br> 風辭驀然僵住,抬眼望向她,一瞬間,眼底的笑意盡斂,“先前你讓我?guī)湍悴榈氖?,牽扯出更多的舊事,你聽過后便不會這樣篤定了。” 慕挽歌很不雅地打了個酒嗝,蹙眉道,“有屁快放?!?/br> 風辭又恢復(fù)到玩世不恭的模樣,嫌棄地捂了捂鼻,“慕大將軍與洛妃青梅竹馬,還定過親的,可是后來不知何故,忽然入宮成了皇帝后宮三千佳麗中的一位,慕將軍外出歸來沖冠一怒為紅顏,提劍殺入宮中,最后安然無恙出宮,當夜便回了邊關(guān),而洛妃在入宮不足八個月便產(chǎn)下一子,御醫(yī)說是早產(chǎn)。” 醉意朦朧的慕挽歌撐了撐頭,手杵下巴,似笑非笑接話,“而后便有傳言說洛妃在入宮前便與我爹行了茍且之事,身懷有孕入的宮?!?/br> “風辭你可是猜測洛辰脩與我是兄妹?”她笑得很是不以為意,打了個呵欠后,又笑道,“你當洛王是什么人,當年若非他謀劃,洛妃又如何能在皇帝默許下降孩子送出宮,還讓皇帝心懷愧疚,這么多年洛妃圣寵不衰,洛王從一個世族公子,短短幾年便封為異性王,如今執(zhí)掌兵權(quán),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br> 風辭默然。 他就是想說這個,可他根本沒機會說,她早已知曉一切,他只是自討沒趣。 慕挽歌又打了一個酒嗝,手掌撐著桌面,掙扎了站起身,踉蹌了一下。 風辭靜靜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像是真的醉了。 可她說的話卻不是醉話。 “你只查了洛辰脩的娘,為何不順道查查我娘,她在嫁給我爹之前便已懷有身孕,不滿七個月誕下一女嬰,便是你眼前的我……” “……” 風辭怔怔望著她歪歪斜斜走到門口,扶著門框站立,背對著他,纖瘦的背影透著一股子倔強,默然聽她說著話。 “流言蜚語于我而言無所謂,我孑然一身,無所顧忌,可你方才所言卻可能害他性命……風辭,你是我最信任之人,當我求你,莫要再針對他,也請守住這個秘密?!?/br> 風辭悵然,搖頭輕笑,“你竟為了他求我,那我倒是想知道你讓我守住這個秘密,除了對天下人,可還包括他?” 扶在門框上的手緊了緊,慕挽歌未曾回頭,“就算要有一個人來戳穿這個秘密,那也該是由洛妃親口與他說?!?/br> 言罷,她抬步跨過門檻,步子虛浮深淺不一,晃晃悠悠往最左邊那間屋子走去。 風辭望著敞開的房門,喃喃自語,“他究竟哪里好,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 可惜,他說什么,慕挽歌已聽不到。 風辭負手立于原地,不由得憶起三年前與她相識的一幕幕,她救他父親一命,他愿供她驅(qū)使,可她說只需要四年。 他聽命于她,只需四年而已。 三年過去,她卻甚驅(qū)使他做什么,即便有也只是一些輕松跑腿的小事,由他親自出手的也只有火燒聚寶樓盜走醒魂玉一事。 四年之期已不遠,他曾想著將她拐走的,現(xiàn)下終究是不能了,她連機會也不給他。 一句“你是我最信任之人”便將他所有的奢望捏碎,同時也是在暗示他,莫要辜負了她的信任。 原來,她并非遲鈍,只是她心里眼里只有一個洛辰脩罷了。 這廂,墨隱將洛辰脩安置好,扭頭讓身后候著的婢女送盆水來,婢女應(yīng)聲離開,墨隱又轉(zhuǎn)過頭,洛辰脩睜著眼,除了面色紅潤外,瞧不出醉意,眼底一片清明。 墨隱訝異,“爺,您沒醉???” 洛辰脩面無表情。 “醉了?!?/br> 墨隱:“……” 爺,您這樣算不算是睜眼說瞎話。 洛辰脩確實醉了,只是醉得不是很厲害,腦袋昏沉沉的,意識卻是清醒的。 他捏捏眉心,吩咐墨隱,“速去請王妃前來,便說我醉得厲害?!?/br> 聞言,墨隱眼角微抽,心下無比唾棄自家爺,可謂是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可著勁地折騰王妃呢,這樣能折騰,總有敗露的一日,非得被王妃好好收拾一通才會服帖。 墨隱腹誹,爺這姻緣一波三折的,一年前好不容易將心儀女子娶進門,這洞房花燭夜便分離了,凱旋途中,只因恍惚的一眼,瞧見一張相似的面容便獨自追上去,差點兒連命也丟了。 爺這好不容易才將王妃給拐回來,卻日日在折騰,沒過過一日安穩(wěn)日子。 墨隱一面同情自家爺,一面往屋外走,遵爺之命去將王妃給騙來,可不能讓王妃與那風少主把酒言歡了。 一心二用的墨隱悶頭走著,在房門口差點兒撞上慕挽歌,隨侍在慕挽歌身側(cè)的靈璧眼疾手快,推了墨隱一把,斥道,“眼睛盯著腳背,走路不看路!” 靈璧用力不小,墨隱一個趔踞后退,不防被身后的門檻絆倒,摔了個四仰八叉,倒進了屋里。 “哎喲!” 墨隱浮夸地哀嚎一聲,正欲裝可憐博取同情,抬眼對上靈璧火氣騰騰的目光,他識趣住嘴,利落從地上爬起,誠惶誠恐告罪。 “屬下一時心急,未曾留意,還望王妃恕罪?!?/br> 見墨隱如此賣力,靈璧無語抬頭望屋檐,慕挽歌失笑擺手,“行了行了,與你主子一個德性,裝也裝不像,瞧著眼睛疼?!?/br> 墨隱訕笑,“王妃也是墨隱的主子……” “馬屁精?!膘`璧輕哼。 墨隱也不在意,忙挪開身子,默默退到一旁讓出道來。 慕挽歌往床的方向望去,對二人擺了擺手,“你們在門外候著?!?/br> 墨隱忙不迭點頭應(yīng)聲,然后退到屋外。 慕挽歌拍拍臉,遂才抬步跨進屋里,此屋是風辭特意留給她歇息的,與洛辰脩成親前她倒是時常來此蹭吃蹭喝,若是夜深了便在此留宿,但與洛辰脩成親后,她甚少來此,來了也不曾久留。 此時洛辰脩躺在她的床上,在她走近時,他幽幽睜眼,一臉傻笑,朝她伸手。 “阿挽,我沒輸?!?/br> 慕挽歌有些氣悶,撥開他的手,坐于床沿,側(cè)目望向他。 “慕家軍的兵符已在你手上了,便是那日我送你的平安扣,你要好好保管,爹不在了,如今這世上只有爹的副將慕征識得此信物?!?/br> 聞言,洛辰脩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支起身坐好,自身后抱住她,埋頭狠狠咬了她的耳朵。 “愿賭服輸,你別想甩開我,生生世世,想都別想!” “嗯?!蹦酵旄钁?yīng)了一聲,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好氣又好笑地斥道,“你屬狗的啊,動不動就咬人?!?/br> 洛辰脩憤憤哼一聲,手上微微使力,將她按倒在床上,隨即翻身壓住她,俯身吻她。 “你若不聽話,我便時時咬你,看你還敢不敢……” 第64章 洛辰脩的吻不疾不徐, 輕柔極具耐心,手避開了她的傷處,輕按住她的手臂,而后往下, 與她的手相握。 輕緩的吻落在她的耳邊, 癢癢的,慕挽歌笑出聲, 偏頭躲避, 另外一只得自由的手抬起推了推洛辰脩的腦袋,嗔道, “莫要鬧了, 門開著呢……” 聞言,洛辰脩僵住, 嘆了一口氣,松開她,坐起身后, 捏著眉心,懊惱道,“此處怪氣怪味兒的,聞著難受得緊?!?/br> 慕挽歌也坐起身,白他一眼,“毛病真多,我怎就聞不到,這屋里從來不燃香的?!?/br> 洛辰脩眉頭緊鎖, 有些煩躁,歪頭瞧她時又無比委屈,“滿屋子脂粉味兒,我快要吐了,阿挽莫不是故意考驗我,遂才睜眼說瞎話,明明嗆鼻難受的怪味兒?!?/br> 實在是拿他無法,慕挽歌嘆了口氣,“你想如何?” 洛辰脩便等著她這句話,立即道,“回府,我想回府。” 慕挽歌一言不發(fā),起身要走,洛辰脩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眼巴巴望著她。 醉酒的他更像個任性不講理的孩童,這般盯著她,眼底滿是委屈,與他平時冷峻的模樣大相徑庭,像換了個人似的。 慕挽歌心一軟,伸手摸摸他的頭,笑道,“不是想回去么,你還等什么,舍不得此處嗆鼻的脂粉味兒???” “哦。”洛辰脩勾唇笑了,也站起身,抓著她手腕的手往下挪,牽住她。 “小七與琤兒也該回府了,多半還等著我們回去一同用晚膳呢,我們快些回去?!?/br> 慕挽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倒是不知他何時變得這樣的善解人意了,十足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她笑嗤一聲。 “虛情假意?!?/br> 絲毫不給他留顏面,一語戳穿他的真面目,分明拿小七與琤兒做借口,想早些離開胭脂樓罷了。 這廝裝模作樣的本事略欠火候,不過是故意在她面前耍弄罷了,他是如此了解她,吃定她了。 洛辰脩反而愉悅笑了,大方承認,“知我者,阿挽也,我無處遁形?!?/br> 對他這樣毫無水準的恭維,慕挽歌嗤之以鼻,佯怒甩開他的手,兀自往外走。 洛辰脩搖頭失笑,踩著深淺不一的步子跟上去,到房門口時,拒絕了墨隱的攙扶,搖搖晃晃卻還要大步走,終于在樓梯口時追上了慕挽歌。 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了。 “阿挽,我醉了,你若不扶我,我多半會滾下樓。” 慕挽歌雖一臉嫌棄,卻未再甩開他的手,不著痕跡微頓一步,與他并肩,而他順勢靠過來緊挨著她。 靈璧與墨隱在后,望著相攜下樓的兩位主子,俱是會心一笑。 墨隱感慨,“爺可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這一路走來,實為不易?!?/br> 靈璧笑而不語,宸王如何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只在意主子是否過得好。